首页 理论教育 民族形式—在延安发生的论争

民族形式—在延安发生的论争

时间:2022-12-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延安的这场争论是在陈伯达和王实味之间展开的,所以特别单列专题论述,是因为他们的论争涉及关于“民族形式”问题讨论中的诸方面的问题,具有代表性。1941年5月20日,王实味发表了《文艺民族形式问题上的旧错误与新偏向》,载《中国文化》2卷6期,又载《文艺阵地》6卷4期。这距延安整风期间对王实味的批斗约一年。

延安的这场争论是在陈伯达和王实味之间展开的,所以特别单列专题论述,是因为他们的论争涉及关于“民族形式”问题讨论中的诸方面的问题,具有代表性。又因为本是学术问题的论争而被政治化了,为他王实味的最终“倒霉”加了一个砝码。

当时,国统区关于民族形式问题的讨论,也为解放区文艺界的作家、理论家们所关注,他们曾召开过有关民族形式问题的会议,听取国统区有关民族形式问题讨论情况的介绍,他们中的周扬、艾思奇、陈伯达、王实味等也作文,在延安地区开展讨论,陈伯达在“民族形式”问题上发表了多篇文章,引起广泛的关注。王实味对他文章中的观点不能同意,作文逐条予以批驳,因此,相互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论辩,成为1939年下半年颇引人注目的一件事。

当时陈伯达在延安的特殊身份,他的一切言行,都为人们所关注。他先发表的《我们关于目前文化运动的意见》,其题目就不是一篇与人讨论的文字,而完全是以领导者身份在说话,其中关于“民族形式”有一段文字:

“文化的新内容和旧的民族形式结合起来,这是目前文化运动所最需要强调提出的问题,也就是新启蒙运动与过去启蒙运动不同的主要特点之一。苏联各民族文化的伟大发展的经验,在这点上正是足资我们深刻的参考的,从我们过去一切文化运动的经验已证明了出来,忽视文化上旧的民族形式,则新文化的教育是很难深入最广大的群众的。因此新文化的民族化(中国化)和大众化,二者实是不可分开的,忽视民族化而空谈大众化,这是抽象的……我们文化的新内容,会生出新形式,但我们文化的新内容是可以在无论旧的任何形式中显现出来……征服旧形式……过渡到文化新形式。”

1938年7月23日,陈伯达在《解放》上又发表了《论文化运动中的民族传统》,说:“旧的文化传统,旧的文化形式,是根深蒂固地和人民年代久远的嗜好和习惯相联结的。最广大的最下层人民群众,最习惯于旧的文化形式,经过那旧形式而传播给他们以新的文化内容,新的东西,他们就最容易接受的。不怕苛刻地,同时也是实情地说,自有新文化运动以来,我们还没有一部新文学作品,可以比得上如《水浒传》、《三国志》、《红楼梦》、《西厢记》……这类旧文学作品在民间流行的万分之一;还没有一部新戏剧,可以比得上如目莲戏之类在民间那样普遍和深入动人。”

陈伯达于1939年2月和4月还写了《关于文艺的民族形式问题杂记》。

1941年5月20日,王实味发表了《文艺民族形式问题上的旧错误与新偏向》,载《中国文化》2卷6期,又载《文艺阵地》6卷4期(总54期)。文章很长,从9个方面批评了陈伯达关于民族形式的意见,指出那里面“包含着许多不科学的错误观点”;还评论了艾思奇《旧形式运用的基本原则》中的失误;论说了胡风关于民族形式问题中的片面论断,是延安在民族形式问题讨论中最具锋芒的文章。这距延安整风期间对王实味的批斗约一年。

1942年7月3日,陈伯达在《解放日报》发表了《写在实味同志“文艺的民族形式短论”之后》,对王实味对他的批评作了全面的反驳。

争论的双方,文字都较长,但中心是这样几个:

一、利用旧形式是否是抗战现实所必需的

陈伯达的意见是肯定的:在大片国土被日寇鲸吞的时刻,为了迅速地、紧急地唤起民众,在文化战线上强调新内容旧形式,是没有错的。“事情是那么紧急,而老百姓又还不能一时熟悉‘新形式’,新形式还一时不能接近广大落后群众的时候”,利用旧形式,以便接近民众,唤起民众,其道理是“明显不过”的。

王实味认为:“五四”以来的全部新文艺,内容反映的都是民族现实生活,当然是民族的;组成形式的基本元素—语言,不能不是民族的。至于创作者,更都是我们民族的儿女,那么新文艺为什么没有民族化呢,敢问?

他们一个认为,抗战时期利用旧形式是必需的。一个认为,新文艺是已经民族化了,能为抗战所需要。

二、旧的文艺给人们提供了些什么

陈伯达说:“旧的文化传统,旧的文化形式,是根深蒂固地和人民年代久远的嗜好和习惯相联结的。最广大的最下层人民群众,最习惯于旧的文化形式,经过那旧形式而传播给他们以新的文化内容,新的东西,他们是最容易接受的。”

王实味说:“最广大下层民众最习惯于旧的文化形式吗?”依我看,大众十之八九都是文盲,伯达先生的红楼、西厢,恐怕是他们做梦都没有看见过的东西。三国、水浒的故事,是经过戏剧和说书等而流传较广,纵令还有些“旧形式”如封神榜,西游记,包公案等与大众接近些,“但大众所关心的只是其中鬼怪神仙,剑侠英雄以及‘青天大老爷为小民申冤’,何尝对那章回起落的‘形式’有所爱憎,以这样薄弱的根据,就得出结论说,把新小说的内容写作章回体就能大众化,也是主观臆断”。

三、对新文艺的评价

陈伯达说:“不怕苛刻地,同时也是实情地说,自有新文化运动以来,我们还没有一部新文学作品可以比得上如水浒、三国志、儒林外史、红楼梦、西厢记……这类旧文学作品在民间流行的万分之一;还没有一部新戏剧,可以比得上如目莲戏之类在民间那样普遍和深入动人。”

王实味说:“首先,我认为这统计很不可靠。‘几万’是可靠的,但与之对比的‘几万’的一万倍,却是荒谬的臆想!试想全中国的男女老少,几乎人手一部红楼梦、西厢……其次,我认为这比法很不科学,新文艺只有二十年的历史,而伯达先生所举五书底历史则多至七八百年,至少亦将近两百年。两者底销数如何能相提并论?”“目莲戏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它与统治者用以麻醉人民的小乘佛教以及中国儒家的‘孝’有深邃的渊源。拿目莲戏与新剧比较的深和广,同样是把科学丢在脑后了。”

四、政治革命与文艺大众化。

陈伯达说:实味同志认为,大众文化运动,在束缚压迫的统治之下,与老百姓毫无关系,但革命又要依靠大众有文化,这样,不管实味自觉不自觉,结论就是这样:革命是不可能的了,那样,大众文化运动还有什么意义、什么必要呢?

王实味说:陈认为新文艺之所以不能大众化,是由于没有“和旧的民族形式结合起来”,这是脱离社会革命运动孤立地看文艺革命运动。我们知道中国进步新文艺之产生,有它的社会经济基础;它是今日的民主主义革命的一部分,是革命意识形态的表现,它没有大众化,基本原因是我们的革命没有成功。文艺大众化绝不是单纯的文艺运动所能实现,它需要一定的政治社会条件作前提,而大众化运动,则促进着这一定条件的诞生。

双方的论辩,就陈伯达一方看,他是“民族形式”最早的拥护者之一,又是“旧形式新内容”的倡导者之一,因此,他对旧形式的利用,对传统文化的意义,表现了相当的重视和推崇,甚至连目莲戏这样的旧戏也成为论说的话题。与此同时,对“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却缺少客观的认识和正确的评价,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态度。王实味站在批评者的立场,对旧形式的利用、对传统文化采取了较为清醒的批判态度,指出陈伯达所列举的红楼梦、西厢记、包公案,甚至目莲戏等等,是他对传统文化“偏爱”的表现,这导致他因此也就“完全忘记了科学的方法”。

王实味在讨论“民族形式”问题时,有一节总结式的文字,值得全文一引:

“依照正确的理解,把人类的进步文化按照我们民族的特点来应用,就是文化的民族形式。文艺的民族形式自然也是如此。只从字面上了解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因而认为只有章回小说旧剧、小调……才是‘民族形式’,甚至认为“五四”以来的进步新文艺为非民族的—一切这类的意见,都应受到批判,只断章取义抓住‘老百姓喜闻乐见’而把‘新鲜活泼’(进步)丢在脑后,于是强调‘旧形式’和‘民间形式’为万应药,进一步武断地判定老百姓不能接受新文艺—一切这类的意见,也都应该受到批判。”王实味是清醒的,他对民族传统文化,他对“五四”以来的新文学,赞成什么,反对什么,态度鲜明。

王、陈的争论,本是学术问题的不同意见的争论,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但是,陈伯达却把它政治化了。他在中央研究院组织批判王实味的大会上,拿他与王的争论说事。在《关于王实味》(载1942年6月15日《解放日报》)的发言中,指责王关于“民族形式”问题上的意见,是“要在文艺问题的形式掩盖之下偷运托派的思想”,说他的思想“是包含一个反民众的、反民族的、反革命的、反马克思主义的、替统治阶级服务的、替日本帝国主义和国际法西斯服务的托洛茨基主义”。一次学术争论政治化到了这样可怕的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