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

第三节　全球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

本节与以下两节同属一个单元，但因为合在一起太长，故分成三节，请读者耐心阅读。

首先讨论央行为何要具有独立性，其优点及缺点所在。

一、央行独立性的优缺点

(一)赞成央行独立

首先说明赞成独立性的3个论点：

1.避免通货膨胀压力

如果中央银行隶属于政府，而政府是由某一政党所控制，因为政党制度在选举制度的设计下，较注重短期利益，例如政党在短期将会采用压低利率、刺激景气的做法，但货币政策较注重的是长期利益，例如物价的长期稳定，故政党政治可能会扭曲货币政策，使经济面临物价上涨的压力。

举一个例子，政府为了拉拢选票，提高政绩，往往倾向于扩大支出，特别是在选举时，人们可以观察到年久失修的路灯亮了，不平的马路也压平了，垃圾也清除了，最优惠的老年福利政策也出笼了，而各种选举支票也一张一张开出，造成信用扩张，此结果一方面造成财政赤字，另一方面刺激物价，就长期来说，反不利于经济。

通常每一个政党在选举前后，为了争取选票，都会采用扩张的货币政策以压低利率，刺激增长，但在选举过了一段日子，通货膨胀的压力开始产生。第五章曾说明货币政策增加，虽有可能先使利率下跌，但在不久之后，由于物价与GDP效果，再加上通货膨胀预期效果，利率反而会上升。如此的波动将会造成所谓的“政治景气循环”(political business cycle)。

2.政党非财经专家制度

政党的决策者往往不是学有专精的财经专家，所以他们常会作出不恰当的决策。中央银行的人员则较专注金融制度的研究，虽然可能订出政治上不讨好的政策，但此政策却是真正符合人民的利益。

3.避免财政赤字货币化

当政府能掌握央行的货币政策，政府可能将其“财政赤字货币化”(monetizing the debt)。所谓财政赤字货币化即是指当政府要增加支出，例如盖大楼，却苦于税收不够，如果要增加税收，势必引起百姓的反感，则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即是向中央银行要求融资。如何向中央银行融资呢?财政部可以要求央行将库存现金借给财政部，但这些库存现金原先是央行向商业银行收取的准备金，央行收这些准备金是希望藉由控制银行的资金水平，经济体系的信用不要扩张太快，即需求不要太旺盛，以免产生泡沫经济，或通货膨胀，而现在借给财政部，如果又不收利息，则政府需求扩张，抵消央行收缩信用的原意，当造成通货膨胀时，付出代价的是全国的人民。

由于财政赤字货币化，要求央行支付额外货币给财政部，其效果就好似央行“印制钞票”给财政部，故财政赤字货币化有时又称为“印制钞票融通”(printing money)，但并不是真正有印制钞票的行为等(请同时参考第十七章第三节)。

(二)反对央行独立

反对央行独立的3个理由如下：

1.对全民负责，央行须有人监督

央行虽然是由一群精英分子组成的，但精英分子也可能做错，不可能没有任何政治力量监督他们。央行是政府体系的一环，而民主社会就是政党政治，政党要对人民负责，故政府当然要能掌控央行。立法院负责监督政府全面的表现，政府当然要能掌握央行，才能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

2.与财政政策的配合

货币政策固然要追求独立性，但一个政策的实施成功，往往要有其他政策配合，用有现代感的术语，就是要有“配套措施”。货币政策常常需要财政政策的配合，才能成功奏效，否则两个政策各自实施，可能造成冲突，抵消彼此的效果。

3.本身可能会成为混乱经济的一部分

历史上许多时候证明独立的央行并未成功地扮演好它的角色。例如，大恐慌时，许多学者认为联邦储备银行并未适时提借资金，扮演好最后贷款者的角色，此时央行反成为经济的乱源。

二、独立性与物价上涨率

(一)意义

前小节探讨央行独立性的衡量，但一个独立的央行对经济有何好处?本小节探讨此问题。通货膨胀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曾经严重影响各国经济，由于通货膨胀对于一国经济发展有深远影响，包括财富分配、资源分配的扭曲与经济成长的受阻等，并有可能进一步造成政治与社会的动荡不安，因此各国无不企图有效控制通胀而采取多项努力，包括提升各国央行单独行使货币政策的权力。独立的央行，因为有可信用度，故民众相信央行会以物价稳定为优先指标，一旦民众相信央行控制物价的诚意，则会相信物价不久会下跌，现在不需抢购物品，使需求下跌，物价就真的下跌，故独立的央行能使物价降低。

然而，中央银行是否应有独立超然的地位一直是个争论不已的问题。通常人们相信德国、瑞士是央行较独立的国家，因为它们坚持物价稳定是央行的唯一目标，而强调以控制货币为中间目标。美国央行独立性也很高，联邦储备银行的话常有一言九鼎的效果，且地位超然。当20世纪90年代，人们问布什总统美国的经济如何振兴时，布什只回答一句话：“Leave it to Greenspan”。Greenspan即格林斯潘，为当时联邦储备机构的总裁，可见美国联邦储备银行的地位超然与崇高，连总统都不愿且不能干预。但其他发达国家，如英国、日本、意大利的中央银行却隶属于财政部，故独立性稍差，但在全球国家相比较仍相对地位较高。这是否与前节的结论一致：央行隶属何种单位虽然重要，却非绝对重要?

20世纪90年代之后，政经情势的演变，促使各国央行独立性大幅度提高，例如随着欧洲经济统合的进展，各国均在做调整，以建立超然独立的欧洲中央银行体系，并拉近欧洲各国央行间独立性的差异。例如，意大利国会在1992年元月将调整再贴现率的权限，由财政部移转给中央银行;此外，英国也在1997年5月工党新政府上台后，将以往由英格兰银行(英国的中央银行)与财政大臣共同决定货币政策的方式，转变为英国央行的独立性权力，而英格兰银行为达成2.5%的通胀上限目标，自1997年5月以来，已调升基本利率5次至7.25%，是5年以来的高点。

(二)央行独立对物价与GDP影响

虽然正反双方对于中央银行的独立各有意见，但学者们开始用实证探讨此问题。学者问：如果前述支持独立超然的央行的论点是对的，则学者依据理论认为：

(1)独立超然的央行应该有较低的通货膨胀率。

(2)这较低的通货膨胀率，应该不是用牺牲成长换来的。

就(2)而言，我们必须解释一下。如果是用低成长为代价以换取低的通货膨胀(即有名的菲利普曲线)，则此种通货膨胀并不是由于央行拥有的独立性所造成，则低物价上涨率不代表央行独立，即

如果只发现低物价膨胀率与央行独立性成反向关系(越高独立性，物价膨胀率越低)，并不完全表示独立性有益降低物价膨胀率，只有将第二种情形排除，且发现第一种推论成立时，才完全符合支持独立性的学者论证。

针对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的关系，学者们设计了一个计算各国独立性的指标^[2]，同时计算该国的通货膨胀率及经济增长率。在此，两种不同类型国家将相互比较。表16-1的三栏数字分别报告先进国家(发达国家)的独立性指标、通货膨胀率及经济增长率，表16-2则报告落后国家(发展中国家)的独立性指标及通货膨胀率。

如果将表16-1的“独立性”及“物价上涨率”这些数据分别画成图16-1及图16-2，则很明显地可以看出：(1)就先进国家而言，央行的独立性与物价上涨率呈现负相关，表示在先进国家，独立性的确有助于物价上涨率的稳定，德国与瑞士央行的独立性分别为状元及榜眼，且物价上涨率最低。美国、加拿大央行的独立性为第三及第四，物价上涨率也相当小。(2)但就发展中国家而言，这在先进国家出现的负相关不但消失不见，且转成正相关。如果将表16-1的独立性与经济增长率画在图16-3，则可发现独立性与经济增长率似乎并无关系。如果依学者Cukierman(1992)的研究，则不同地域，及不同GDP均似乎会影响独立性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由表16-2的整理可看出，只有先进国家独立性上升会降低物价上涨率，至于发展中国家则未必如此。

表16-1　　　　　先进国家中央银行独立性物价上涨率及经济增长率

资料来源：Vittorio Grilli，Donato Mascian daro，and Guido Tabellini，“Political and Monetary Institutions and Public Financial Policies in the Industrial countries”，Economic Policy：A European Forum，Vol.6(October 1991)．

表16-2　　　　　　　各国中央银行独立性与物价上涨率

　　　　　　　　　　　　　　　(发展中国家)

续表

资料来源：IMF-World Economic Outbook，October 1996;Cukierman index of central bank independence(1992).

图16-1　中央银行独立性与物价上涨率——先进国家

(三)实证分析

将这些实证的结果归纳整理见表16-3，可得：

1.先进国家

图16-2　中央银行独立性与物价上涨率——发展中国家

图16-3　中央银行独立性与经济成长率——先进国家

(1)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有较低的关系，二者的相关系数为－0.8，表示二者高度负相关，而经济意义是在工业国家中，央行越独立，通货膨胀率越低。

(2)央行独立性与经济增长率：这方面的结论比较不一致，有的学者认为是负相关，有的认为无关，其经济意义是央行独立性未必能促进经济增长，但也未必降低它。

2.发展中国家

(1)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正相关，但相关性不强，约在0.09。其意义即在发展中国家，独立性不保证低的物价上涨率。

(2)央行独立性与经济增长：不明显。

由以上工业化与发展中国家的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的关系来看，似乎显示图形是一个倒V字形。见图16-4。

图16-4　推论的央行独立性与物价上涨率的关系

表16-3　　　　　　央行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的相关系数

一国的央行如果是发达国家且非常独立，如独立性最强的4个国家，德国、瑞士、美国、加拿大，或者发展中国家较不独立的，均会使通货膨胀率较小。不过使用这个结论要非常小心，因为：(1)发展中国家的数据往往不精确，故用这些数据得到的结论也可能不可靠。(2)一个非洲国家的央行可能完全由其国王所控制，所以毫无独立性可言，但同时可能由于经济完全没有发展，故通货膨胀率也非常低，故形成不独立与低通货膨胀率共存，但这并不表示央行独立性有助于降低通货膨胀率。(3)使用全体数据，由于包含发展中国家的结果，相关系数只有0.09，故独立性与通货膨胀率更接近无相关。

(四)中国人民银行历任行长

见表16-4。

表16-4

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