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少悬念让人牵挂

提及“春晚”，人们的心情往往很复杂。观前的翘首以待，观后的失望不迭，这已成为多年来“春晚”季的共同心情。今年的“春晚”是否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我们对于每年的除夕还存有多少悬念？

就拿语言类节目来看，赵本山、姜昆、冯巩、蔡明、黄宏等，这些熟悉的面孔已经成为“春晚”的常客，人们对这些名字熟悉到厌倦的地步了。虽说他们的确很优秀，也很敬业。为了“春晚”，他们“为伊消得人憔悴”，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审美疲劳是亿万观众的集体无意识，不随明星的意志为转移，更不随CCTV的意志为转移。即便是那年“春晚”窜出的“黑马”小沈阳，在过去几年超速的市场开采中，有江郎才尽之嫌，渐渐被观众们厌倦了。看来，明星的有效期是有限的，不可能四季常青。CCTV“春晚”将明星开发进行到底，其效果必然要打折。目前的“春晚”套路已经体制化了。微调年年会有，但结构性的大动作不大可能会有。“春晚”是当下中国最豪华的“寓教于乐”的媒介事件，其逻辑一旦定型，形成路径依赖，改变起来就很困难。

想当年，“春晚”初出时，给国人带来的是何等惊喜！那个时期是国人与“春晚”的蜜月期。那时的“春晚”组织者，可能真没有现在的导演那么有经验。就凭借他们那点粗糙、青涩的经验，居然把“春晚”办得那么红火，让观众们开心得不行。如今，春晚生产者有心为之，惨淡经营，却惹来怨声一片；当年的无心插柳却能赢得喝彩无限。为什么呢？有人说，是如今观众的视觉生活富裕了，审美的味蕾渐渐麻木了。在精神生活稀缺的时代，稍微的满足就觉得美妙无比，“春晚”难忘。其根本原因在于，那时“春晚”是真材实料的娱乐。早年的“春晚”并没有特别处心积虑的设计，对细节、技术并没什么讲究，不像如今春晚，为了一晚的风光，投入了那么多的心力物力，在硬件上极尽奢华，演员在外在形象、服饰上的用心也非一般人能想象，常常不惜代价。外在的铅华和热闹骗不过观众挑剔的眼睛。在观众看来，外在热闹、光鲜的节目，背后可能是空洞、苍白的。那些人流量巨大的歌舞节目，不少是形式大于内涵，象征多于内容。这些东西离观众心目中的娱乐还有不少距离。“春晚”办了这么多年，观众普遍的感觉是今非昔比。那么我们能不能回到多年的路子上去呢？显然不可能。如今的“春晚”功能已经固化了，它可能走不回去了。

“春晚”是依附在春节这一最重要民俗之上的。春节的文化和情感基础是“家”，家是春节的核心。“春晚”要成为新民俗，必须扣住“家”这个核心。但“春晚”有一大重要的追求是强调“国”的意义。把“家”、“国”用一种仪式联结在一起，就是“春晚”的使命。CCTV作为国家电视台，似乎责无旁贷，也有能力把“家”、“国”仪式操办起来。而且，从近年“春晚”的内容与形式来看，“国”字的分量越来越重，而“家”多为一种修辞。细心的观众会从主持人“国标”式的解说词中体会到这一点。很多观众曾对倪萍、赵忠祥的“春晚”主持表现颇有微词。观众对他们的微词，倒不是因为他们“芳华”流逝，而是反感他们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春晚”舞台上说了那么多高调的套话。如今“春晚”的主持宝座，已被朱军、董卿们替代，其实，他们不过是青春版的赵忠祥和倪萍罢了。

过度强调“春晚”的“国”字分量，会造成“国”字超重，挤压了“家”的空间。“春晚”生产者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于是，“春晚”生产者就在内容和形式上寻求突破。赵本山就是在这个时期意外出场的。当年赵本山因他国语不达标，曾被挡在CCTV“春晚”大门之外。没想到后来，赵本山成了“春晚”的救命稻草。来自民间的赵本山，带给“春晚”的恰恰是“春晚”所流失的东西：扎根民间的喜乐。“二人转”版的赵本山进入“春晚”，迅速刮起了一股赵氏旋风，带来了“春晚”内容和形式上的一场革命。但是，铁打的“春晚”，也需要流水的“赵本山”。赵本山试图适应观众们不断高涨的收视期待，但一个赵本山毕竟撑不了观众们长久的关注。有去年的网上调查，网民们“春晚”最不想看到的面孔，赵本山居首。可见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即便才华卓异的赵本山，也扛不住观众的喜新厌旧。

为了给“春晚”添加民间喜乐元素，“春晚”生产者往往是惨淡经营。除了赵本山组合之外，他们还四处打捞民间菁华，寻找“春晚”新手。像吉祥三宝、千手观音、星光大道上的阿宝等，都是“春晚”成功案例。据说，“春晚”组织者曾专门到上海邀请海派清口掌门周立波上“春晚”，被周立波婉拒。周立波的这一举动似乎是长了海派艺人的志气，灭了央视的威风。不过，依我看，这是周立波明智的选择。因为他应该清楚自己的艺术气场在什么地方。很难想象，离开上海滩，周立波还能不能笑到最后？今年，来自底层的西单女孩任月丽、深圳民工歌舞团走上“春晚”舞台，既有打捞民间艺术的意向，也有社会和谐与意识形态的整合努力。

“春晚”“寓教于乐”的结构基本定型，在这种结构框架内，“家”、“国”主题缺一不可。只不过，两大主题在不同年份会有不同表现，侧重点也会不一样。总体而言，“春晚”没有什么悬念值得我们牵挂。作为“春晚”的观众，特别是忠实观众，不能一厢情愿地对“春晚”寄予过高的期待，否则会失望的。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让你去办CCTV的“春晚”，你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只能这样办。因为，“春晚”是一个制度性的产物，而具体操办者，不过是制度框架中看图说话的角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