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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中的自我中心现象

时间:2022-04-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上面从语言本体角度探讨了自我中心性,虽然包括了部分互动交际的场景,如说空间指示对象的确立,但总体来说是一种相对静态的。相较而言,心理语言学的研究更注重动态性,更多关注交际双方所表现出来的自我中心现象。本书旨在对认知派关于互动交际中的自我中心现象作一些归纳性的研究,以期与语言自我中心现象形成一个呼应的、完整的体系。

上面从语言本体角度探讨了自我中心性,虽然包括了部分互动交际的场景,如说空间指示对象的确立,但总体来说是一种相对静态的。其原因在于: 一方面语言总是滞后于社会变迁的,更谈不上准确而全面地反映交际互动; 另一方面认知语言学注重解释已经或趋向定型的语言现象的主观性。相较而言,心理语言学的研究更注重动态性,更多关注交际双方所表现出来的自我中心现象。当然,这种方法只关注心理状态,采取语言实验的方式,必然不能全面反映自然语言交际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本书旨在对认知派关于互动交际中的自我中心现象作一些归纳性的研究,以期与语言自我中心现象形成一个呼应的、完整的体系。

1.思维飘忽(drift)

大多数学生在课堂上都有过“精神出窍”的经历。经常有个别同学在课堂上正襟危坐、双目平视、面无表情,有的双手托腮,似乎在极为认真地听讲,但仔细观察,发现其眼神和表情根本就没有随着课堂气氛变化,甚至在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露出惊恐状,茫然不知所措。据说他们当时开小差(mind absence)了,但并非刻意想什么心事,也非讨厌课程,不知何时脑海中就出现了画面,以至于遐想不已。这种思维开小差的行为心理学称之为“思维飘忽”(drift)。同样,在日常言谈中也会经常出现类似情形,交际双方原本在共同思考或者谈论某件事,但一方的思维突然就飘忽到其他无关的内容和主题上去了,如下例。

例(1) 丈夫: 老婆,我们今晚去吃湘菜怎样?

妻子: 好呀!

丈夫: 那,我们去哪家呢?

妻子: 哦,好呀。

丈夫: 好什么好,我在问你呐。

妻子: 哦,对不起,我没听仔细,你说湘菜,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大学那次聚会……

例(1)中妻子莫名其妙的回答及解释说明,妻子在应对话语转换时其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与谈话主题并不相关的情景。在日常会话过程中,这类现象是屡见不鲜的。造成飘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个别词汇的触动、话题内容引起类似场景的联想、语气语调的诱发等,但该现象无疑是个体的和自我中心的。

在传统语用学看来,类似思维飘忽现象一般被视为言语交际中的错误,因为说话者没有考虑到听话者的共同背景。从合作原则来看,例(1)中妻子的回答不能说是不合作,因为妻子没有拒绝回答等明显不合作意向。但是否可以说妻子的回答就由此而获得某种会话含义呢? 我们认为由于思维飘忽而产生的回答不能简单套用合作原则,虽然妻子的回答明显违反关联准则,但这种回答几乎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说话人在主观上没有意图某种含义。因此为了回避难堪、讨厌的话题,拒绝对方的邀请,甚至含蓄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故意违反关系准则和思维飘忽并不是一回事。可以说前者是意图性的,而后者则是无意识的,是一种交际的自我中心表现。故意违反关系准则可以理解为一种语用策略,虽然交际对象并不一定能识别对方的语用意图,也有可能将其看作思维飘忽。如:

例(2) 周朴园: “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吗?”

蘩漪: “病原来不重,——回来身体好吗?”

周朴园: “还好。——你应该再到楼上去休息。冲儿,你看你母亲的气色比以前怎样?”

周冲: “母亲原来就没什么病。”

周朴园: “谁告诉你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常来问你母亲的病吗?”

蘩漪: “朴园,你像是有点瘦了。——矿工罢工的事怎样?”(选自曹禺《雷雨》)

例(2)中,蘩漪的两次插话(斜线部分)看起来都与谈话主题不相符,尤其是后一句更像思维飘忽。实际上,蘩漪是故意违反关系准则,其目的前一句是不愿再和周朴园谈论病情,后一句是为了缓和周朴园和儿子周冲之间的冲突。而对周朴园来说,他一直认为蘩漪有病,蘩漪说出这样的话,貌似神经有问题,如他理解为思维飘忽也是合情合理的。

类似思维飘忽的交际自我中心表象具有个体差异性。有的人天生注意力容易分散而趋向思维飘忽; 有的人思维跳跃,在会话中话题转换频繁,时常表现出类似思维飘忽表象。总之,思维飘忽不能简单视为交际中的某种“错误”,在SCA看来,类似“错误”都是正常交际的一个部分,是互动交际自我中心性的表象。

2.口误(slips of tongue)

口误是极为常见的言语现象,广泛存在于日常交际中。典型的例子如喜剧大师赵丽蓉和巩汉林合作的小品“司马光砸缸”; 体育解说员韩乔生解说的众多口误,包括“劳尔是属于打脑子的球员(用脑子打球)”、“尤文图斯向奥尔特加抛出了橄榄球(橄榄枝)”、“可能有的观众刚刚打开电梯(电视机),我们再把比分报一下”等。那么“口误”在语言学中是怎样定义的呢? “口误”通常指的是说话人对其试图表达的内容的一种偏离。具体而言,口误是正常人在言语行为中偶然不由自主地偏离想要使用的语音、语义或语法形式的失误现象(张宁1990),除了常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发错音、用错词外,还包括与语速的要求不相称的超常无声停顿,不由自主的类似“这个”、“啊”这样的有声停顿,语言片断的重复、添加或脱落,拖长音,偶然的口吃等。

口误研究受到了各个学派的重视,心理语言学中的口误研究主要立足于语言产生,目的是要了解语言产生的心理过程; 语言学主要想通过口误来验证语言学的理论假设; 社会语言学家也深入研究口误问题,主要研究口误产生的社会原因和会话中的口误修正等问题。尽管角度不同,但大多数研究者认为,口误不是一个言语结果,而是一个言语过程。从认知角度来看,口误过程的每个环节都渗透着认知和元认知的特征,它是在元认知监控下产生的纠偏等级上的链接结构的起始节点,也说明交际者具有起码的元认知能力,以及元认知监控正处于基本的启动运行中,如当我们疲惫、紧张、喝醉时,就容易产生言语失误。统而言之,有两种情况可能造成口误: 一是当前语境、交际任务、交际要求对说话人构成了较大的认知负载; 二是说话人的意识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也承受不了较大的认知负载,因而元认知监控需要的意志力不够,造成元认知监控的缺席或者是不在状态,这样才会口误频发而不可控制。对于后者,Keysar(2005)提出,人们对于他人所知道的并不完全是进行元表征计算的,他的实验结果表明认知系统更趋向于在表征层面有效进行。对于认知派的观点,本书无法做出评判,也无意就口误的认知表征方式进行探讨,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口误源于认知的个体性。

其次,Freud从意识角度对口误作了独到见解。Freud(1966)将口误看作失误,并认为“这些失误来自两种不同意愿的同时活动——互相对立的活动,其中一个活动是说话人的意愿,而另一个是干扰前者的想法。Freud强调指出,心理动力因素可以使某些内容更容易出现,因此干扰有时会被压制,有时这种内心的冲突会变为口误。我们赞同Freud的观点,即所有口误实际上都是在无意识中被压制的意念入侵到有意识的言语输出。尽管人们意识不到他们的潜意识,但是潜意识却严重地影响着人们的外部行为。各种欲望由于受到压抑无法表现,只有改头换面地以神经症的症状、梦境或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失误(如遗忘、笔误、口误)出现,其内容往往是人内心深处真实想法的反应和写照。总之,用Freud的一句话归纳就是,“说话者决意不将观念发表为语言,因此他便说错了话”。

不管是元认知监控缺失也好,Freud的潜意识影响也好,都表达了人大脑思维中的自我中心性的观点。与飘忽现象类似,交际者在出现口误时是完全没有考虑到所谓的共有知识的,因此“口误”在传统交际理论中也往往被看成一种交际错误,这从“误”字上就可以清楚看出来。我们认为,口误也是正常言语交际的一部分,是互动交际中不可避免的自我中心现象。如:

例(3) 老师留下的作业,我不会做就抄别人的,然后去办公室交作业,看见老师说: 我抄完了!

例(4) 窦文涛: 我们来介绍一下朱大可老师,我对朱老师有印象是因为“流氓”嘛。

(哄笑)

窦文涛: 是,他喜欢这个。

(哄笑)

(《锵锵三人行》2008年12月12日)

例(5) (Homer的父亲Abe Simpson正在追求Homer妻子Marge的母亲,而性格粗暴而富有的Burns欲夺Simpson之爱。)

Marge: [Mr. Burns]is an awful,awful,awful man! I guess if he makes Mom happy,that's all that really matters.

Homer: That'sright money. Your money's happiness is all that moneys.

说话者没能有效监控潜意识中某些思想内容,并使得这些思想通过话语形式表达出来,从而对意识状态下的共有知识造成了冲击和破坏。显然例(3)中“抄完了”脱口而出时,主体并没有对环境(办公室见老师)有足够的警惕,从而缺少对话语必要的监控,当然也就闹了大笑话。例(4)中,窦文涛对朱大可老师的印象来自于朱老师对“流氓”现象的研究,“流氓”成为窦文涛介绍朱大可的凸显概念,因此在节目中脱口而出,没有表述清楚(“谈流氓现象”)而形成了口误。好在窦文涛很机智,将错就错,用“是,他喜欢这个”来补救,从而形成一个玩笑。同样,例(5)中Homer对妻子Marge爱钱(money)的行为表示不满,但这种想法不能直接表达出来,以至于在附和妻子的表达中不由自主地表露了其潜在思想。

3.情感表达(emotional expressions)

交际互动中另外一个违反共有知识背景的普遍现象是情感表达。这种表达经常出现在一些虚构的情景中,因为这种自我中心性表达自身具有某种喜剧效果。这里我们引用Colston(2008)的一个例子进行说明。这是一个节选自著名美国电视剧《The Jerry Seinfeld》的片段,其中主要角色Elaine,Jerry,George和George的女朋友Nina一同飞到印度参加Elaine的老朋友Pinter和Sue Ellen的婚礼。在这个插曲的早些时候,George得知他的老朋友曾经和Nina上过床,因此George一路上都在为此事抱怨。下面的插曲发生在婚礼现场,这时新郎、新娘和包括Elaine等其他参加婚礼的人都拥挤在这个嘈杂的礼堂。Elaine走上前去和老朋友打招呼,这时她实在受不了George的无休止的抱怨,说出了下面的话。

例(6) Elaine: Would you grow up,George?! What is the difference?Nina slept with him(Points to Jerry),he slept with me, and I slept with Pinter. Nobody cares! It's all ancient history.

George: (Loud,so everyone at the wedding can hear) you slept with the groom?! (Everyone goes silent. George and Elaine both look sheepish. All eyes on them,especially Sue Ellen's).

(“The Betrayal”,originally aired11/20/97)

在这个插曲中,Elaine由于受不了George无休止的抱怨,而说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如Nina和Jerry上过床,Elaine和Jerry以及新郎Pinter上过床,其意图是让George明白这种事情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从而阻止George无休止的抱怨行为。显然, Elaine的话语是一种情绪性表达,其阻止George的意图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没能很好监控语境,可以说Elaine此刻的言语行为带有强烈的自我中心性,没有考虑他人的接受程度。而对于George来说,其情绪性话语更加自我中心。虽然Elaine和新郎Pinter上过床的消息让他足够惊讶,但将自己的情绪如此大声表达出来,以至于造成十分尴尬的场面并不是原意。其话语没有受到或者冲破了意识的监控,是一种自我中心性的情感宣泄。

4.锚定效应(anchoring effect)

锚定效应是指在不确定情境下,判断与决策的结果或目标值向初始信息或初始值“锚”的方向接近而产生估计偏差的现象。锚定现象是Tversky和Kahneman于1974年在一项关于幸运轮的研究中发现的。在该研究中,主试先让被试随意转动轮盘,当数字“随机”转出一个数值时,先让被试判断“非洲国家的数量在联合国国家总数中所占的百分比是大于该数值还是小于该数值”,然后要求被试对“非洲国家的数量在联合国中所占的实际百分比”做出估计。实际上,这一“随机产生”的数字并非随机,仅为10或65两值,但被试者对此并未觉知。结果表明,虽然被试者知道这些随机转出来的数字与其当前判断任务无关,但呈现的高锚定值(65%)与低锚定值(10%)相比,前一情境下被试者做出的估计更高。这说明,锚定估计起点影响了被试者最后的估计值,从而使其产生了判断偏差。这就是典型的锚定效应现象。

“锚定现象”虽然起源于心理实验,但其中也包括部分与语言相关的内容。Jacowitz和Kahneman(1995)在研究中采用了一种语意启动(semanticpriming)的方式——两步式提问。这两问题分别为: (1)比较判断问题,如“密西西比河长于还是短于5000米”;(2)绝对判断问题,如“密西西比河的具体长度是多少?”。Wong (2000)认为,两步式提问中的比较判断和绝对判断问题在内容上是相关的,它可能是一种语义启动导致的判断偏差,因此把传统锚定效应下的研究范式称为语意启动范式(semantic priming paradigm)。

Keysar(2005)从语言使用角度研究了“锚定效应”。Keysar在研究语言使用过程中做出决定的机制时提出: “话语在本质上是模棱两可的,因此说话者和听话者在企图传递和解码信息的过程中,仅仅从语言形式层面来看是不足以圆满完成交际目的的,也就是说交际双方都面临着一个做出某种决定的任务。”语言交际中的决定和其他领域当中的决定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在诸多不肯定因素面前的一种选择。Keysar发现说听双方都和他们解决其他的问题一样,在语言抉择时也采用“锚定”和“调节”机制,体现为人们趋向于一开始锚定在他们已有的信息上,不管这种信息对他们解决的问题是否真正有用,而在其后的过程当中他们才开始调节机制,有趣的是其最终的解决方式还是趋向于最开始时候所“锚定”的。Keysar(1994)发现人们评价别人怎样理解讽刺是基于他们自己的知识上的。比如说June给Mark推荐一家餐馆, Mark去过之后,其评价要么是肯定的要么是否定的,可是第二天Mark留了一张条,上面写着“the restaurant wasmarvelous,just marvelous”。当参与者被问及,他们认为June是怎样理解Mark的留言是讽刺还是实话的时候,他们都认为June能理解Mark的意思。这个实验说明,参与者的估计是锚定在他们自己的理解上的,而没有很好地调整到June身上。

在日常话语交际中,我们经常可以见到,如果两个人之间对于某事物的质量、数量达到一种暂时的共识,则会在后面的交流中会“锚定”在该概念上,从而做出相应判断。如:

例(7) (小明和小强想劝说小亮一同去参加晚会,他们知道小亮喜欢热闹)

小明: 小亮,今晚有晚会,我们一起去吧!

小亮: 又是小打小闹,没意思。

小强: 这次搞得比较大型,估计得有七八十人吧。

小明: 我看,一百人都没问题呀。

例(8) (小明和小强也劝说小丽一起去参加,他们知道小丽不喜欢热闹)

小明: 小丽,今晚有晚会,我们一起去吧!

小丽: 人太多太吵,没意思。

小强: 这次就是一个家庭聚会,最多就二三十人。

小明: 我看,有二十就不错啦。

例(7)和例(8)中,小明和小亮基于先前达成的共识而在随后具体数字估计时显然受到了前面概念的锚定。通常情况下,大的聚会都会在50人以上,且小亮喜欢人多,基于这种共识,小明和小强形成了默契,并在后面的游说中受这种共识的影响。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劝说小丽的过程中,只不过这次是锚定在“小值”上。具体来说,对于50人以上为“大”,50人以下为“小”这种预存的共同概念(或约定)对于后面具体人数的估计无疑起到一种“锚定效应”。可见语言使用者趋向于自我中心式地停滞在他们自己可及的知识上来做判断,而不能完全调整到别人的立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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