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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小说叙事形式中的汉文因素

时间:2022-04-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下面以两部日本政治小说《经国美谈》和《佳人之奇遇》为例,对比梁启超在《清议报》上的中译文来对日本近世小说叙事形式中的汉文因素以及语言的相互影响作一简要考察。《经国美谈》和《佳人之奇遇》虽同为汉文训读体的小说,但从对汉文的依赖程度和小说叙事形式的创新上来看,仍有显著的区别。下面将采取原文与译文文本对照的方式来看一看各自的文体特色。

下面以两部日本政治小说《经国美谈》和《佳人之奇遇》为例,对比梁启超在《清议报》上的中译文来对日本近世小说叙事形式中的汉文因素以及语言的相互影响作一简要考察。

1898年秋,戊戌变法失败后的梁启超亡命东瀛。为打发海上漫长而无聊的时光,不通日文的梁启超借来一本日本作家东海散士所作的小说《佳人之奇遇》,翻开一看,除一些日文格助词外,竟满纸都是汉字,甚至颇多“之乎者也”,令梁启超能看懂个大概,并且看起兴趣来。在横滨住下后,他创办了面向国内读者的《清议报》,并在创刊号上发表的《译印政治小说序》这篇宣言式的文章后面,刊登其《佳人之奇遇》的汉译连载;待连载完毕之后又继续连载日本作家久野龙溪采用口述笔记形式完成的小说《经国美谈》的汉译。仅从译文出自不通日文的梁启超之手便可想而知,这两部小说的汉化程度之高。

顺便提一下的是,1898年以前中国翻译的西方近代小说的文体还处在未定型的阶段。对于小说具体的内容与形式系统性研究还处于白纸一张的这一时代,陈平原指出“これは一塊の金塊ではなく,一山の砂金である。砂の中から金をとりだすことはできるが,それには多大な労力がいる”。但这并不等于清末的知识分子对小说的内容和形式完全漠不关心,他们通过自己的翻译实践留下了不少探索符合那一时代的小说极其形式,开创出新可能性的墨迹。

《经国美谈》和《佳人之奇遇》虽同为汉文训读体的小说,但从对汉文的依赖程度和小说叙事形式的创新上来看,仍有显著的区别。下面将采取原文与译文文本对照的方式来看一看各自的文体特色。

将汉文直译调的训读体较早用于小说的是丹羽纯一郎翻译的《欧洲奇事花柳春话》(1978—1979年),以下是小说的开头部分:

第一章 猟夫亦能憐二窮鳥一

    世人休レ疑李下冠

爰ニ説キ起スハ市井ヲ距ル凡ソ四里許ニシテ一ツノ

満眼荒涼トシテ人聲ナク恰モ砂漠ノ中ヲ行クカ如ク唯悲風ノ……(下略)

这是所谓当时流行一时的新闻调汉文直译体。《花柳春话》的篇章结构和修辞清楚地表明,它的底盘是中国才子佳人的通俗小说,每一章都附有对偶的标题,在每章的结尾部如“爰ニ説キ起ス話柄ハ”及“畢竟マルツラバーストフロレンスノ恋情易如何ハ看官宜ク察ス可シ”(第五十四章结尾)等基本上沿袭了章回小说说书的口气。并且左边标训示意的方法也是模仿了汉籍、尤其是清白话小说的施训的技法。这种文体在当时也是一种建立在汉文训读和章回小说构架基础上的边缘性样式。下面我们将会看到,《花柳春话》的训读文没有《佳人之奇遇》里所具有的那种对汉籍引经据典的表现,所以对它的读解不需要具有太高的教养,这一点也与《佳人之奇遇》的文体有着很大的差别。

《经国美谈》的小说样式基本上同《花柳春话》一样,采用的是读本、或章回小说的结构,而且标榜其小说依据的是“正史”。《清议报》的中译更是完全的章回小说布局,通篇的白话,与《佳人之奇遇》形成鲜明的对照。这种情况反过来又使得译文与原文反差太大。

我们知道,章回小说至清代基本已趋向定型,章回题目的对仗句式即如此。《经国美谈》的章回题目大部分是两句构成式,然而如果还原成汉文的话,却并不能完成工整的对仗形式。另外,训读文的字数经常是两句成对,例如前篇第四回的回目用训读式读写时为:

兵威ヲ弄テ公会ヲ解散ス/大会堂ニ諸名士縛ニ就ク

字数统一为十一字,但很明显并不能复原成对仗句。与此相对,中译本却是对仗工整的七言对偶:

入工会名士就缚,借外兵奸党横行

这种训读文的字数统一而复原成汉语不对仗的写法显示了这样一种动向,即作为训读文的文体应该从汉文中获得独立,这种规范性的基准依据的应该是日文而不是汉文。

另外,在分章回的部分原文与译文也有所不同。众所周知,在叙事最具悬念吊人胃口的时点分出前后章节正是章回小说特色所在,中译文在这方面忠实地依循了这种套路。而且将原作的第三回的前半部分分成了第二回:

此ノ時ハ正二盛夏ノト長キ頃ナレトモ早ヤ七時下リ二ナリケルカ折シモ遽タ、シク足音シテ案内ヲモ乞ハス主人ノ居室二馳ヶ来タル二三ノ壯士アリ之ヲ見レハ則チニシテ皆ナ正黨ノ有志者ナルカ喘キ喘キ馳セ入ル中ニモ眞ツ先ニ進ミタル瑪留ノ中ニ喜色アルカ如ク早ヤ室外ヨリ大音ニテ

巴君、巴君、濟民ノ功業ヲ立ツへキ時節到来セリ

ト叫ヒテ他ニ何事モ説カス只管其ノ邊ヲ走リ廻リケル次テ入リ来リシ勇具貞、須杜倫ノ兩人ハ言葉セハシク主人ニ向ヒ[……]

(前篇第三回)

卻說那時是夏天。日子極長。巴比陀那天做了許多事情。夕陽還沒下山。兀自在那園裡散步細想。只聽得外面腳步響動。似有兩個人進來。只聽得外面氣喘喘的喊道。巴君巴君。立功業的機會到來了。正是變出不測。禍生意外。天忌英雄。百端窘害。欲知這些人是誰所言又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英雄幣難走阿善 壯士傷心哭故人

卻說巴比陀接着這數人進來。乃是瑪留、勇具貞、須杜倫三人。皆正黨裏有志的人。瑪留憤怒之中。又有喜色。也不管怎麼一直跑進來。在室外即大聲叫道。巴君巴君。機會到了。你言這機會是誰。只聽見三人向主人道。

(中译前篇第二回、第三回)

虽然情节没有任何变化,但两者读起来的印象却有了不小的差别。具体来讲,“七時”这一具体的时间变成了“夕阳还没下山”,又加上“散步细想”的场面,与后面的喧哗形成了对比。将闯入者的身份置为一个悬念,在用原作没有的“正是”引出一段四句四言对仗,酿出一个高潮。在此紧要关头予以分出章るを見て知らん”之类来结束,而在《经国美谈》里这种方式的出现比例总共才不到二成。回恰恰是章回小说说书人的手法。而且,在每回结束部分都附上四句四言对仗也是章回小说特有的模式。因为在日本的读本中没有这种模式,所以《经国美谈》不采用这种形式也不足为怪了。

中译本每回结尾必用“欲知这些人是谁所言又何事。且听下文分解”的套话,《八犬传》也是在每卷末都要用“これは这种情况表明,《经国美谈》叙事悬念的交代由说书人的饶舌转到了依赖读者的想象力上。如前篇第三回:

二人ハ遂二此處ヨリ袂ヲ分チ各々其ノ志ス方二ソ走リケル此ノ日ハ是レ紀元前三百八十二年第八月十二日ノ事ナリキ(齊武騷亂ノ年月ハ防氏慈氏ノ希臘史)

兩人遂各拜別。一個投阿善。一個轉舊路去了。看官聽說。這巴比陀英雄蓋世。智勇無匹。一定是後來能建功立業的人。天既生了也。如何又叫他落水而死。且這齊武。天既是要他立于霸國的地位。又把他第一流的名士死了。據此看來。那彼蒼是最可鄙的了。不知正是

阻力兪大。立功兪高。萬死一生。方成大業。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詳述。

以上译文基本忽视了原作的“紀元前三百八十二年第八月十二日ノ事ナリキ”这种具体时间的结尾,在开头的地方用“看官听说”这种开场白表示说书者的登台亮相,这些都是《经国美谈》叙事新颖之处。明确表示具体年月日的作用在于替代了说书者所卖的关子,将读者置于能依据这个时间重新编排故事的环境之中,这也是《经国美谈》开始脱离近世小说的开端。那么,“七時”与“夕阳还没下山”的差别也可认为是出于相同的缘由。对于中译本而言,对具体的年月日和时间点赤裸裸的提示会削弱作品的“小说性”,相反,“夕阳还没下山”之类的惯用表现才被认为是符合这种“小说性”的。

我们通过中译本的对照可以明显地看到《经国美谈》里突破章回小说的叙事套路这种努力,我们可以再从开头场面的一段找到这一例证:

斜陽西嶺二傾キ今日ノ課程モ終リシニヤ衆多ノ児童ハ皆々歸リ去リケル跡二尚ホ殘リ留リシハ年の頃十六歳ヲ首トシテ十四歳マテナル七八名ノ児童ナリ此ノ一群ノ児童二向ヒ教師ト見エテ其ノ齢六十餘リ鬚眉共二雪白ナル老翁カ学堂ノ隅二飾付ケタル一個ノ偶像ヲ指シテ語リケハル[……]

卻說。昔日希臘國齊武都有個學堂。那學堂的教習。鬚眉好白。年約六十餘歲。學生七八人。都不過十餘齡。一日夕陽西傾。學課已完。那些學生一齊向先生道。今日功課既完。間暇無事。請先生講一二故事聽聽。時學堂塑有幾個偶像。先生因指著內中一個道。[……]

原作叙事的起点没有任何前奏,一开始就将读者拖入了故事的情节当中,确实带来一股从未见到过的新奇。然而,中译部分却不习惯这样的开头方式,仍然是以“却说(さてさて)”作为后面故事的前奏来设定一个舞台后,再开始展开讲述“一日(ある日)……”,显然没有脱离旧有的惯常套路。

另外,原作的新颖性还表现在叙述者的视线上,“今日ノ課程モ終リシニヤ”“教師ト見エテ”等描述立场与中译不同,中译本是站在一种从开始就全能全知讲述者的角度上的。

今此ノ詞ヲ傍ラニ聞キ居タル瑪留ハ大ニ失望セルカ如クニソ見エニケル蓋シ此ノ人ハ素朴正直ナレトモ極メテ性急ノ人ナレハ此ノ騷亂ニ臨ミ巴比陀ハ定メて[……]ト思ヒ居タルニ我カ深ク信向セル其ノ人ノ[……]ト語リシユヱ斯クハ失望セシナルベシ

(前篇第三回)

以上的例文也与此相类似,总体上在《经国美谈》特别是前篇前半部中可以零星看到“盖シ……ト察セラル”的句式,这种表述表现了讲述者的观察与推测。虽然这些叙述并没始终一贯地出现,也并不一定在文本中确立了其主导性的视点,但却为我们提供了观察章回小说或读本类讲述者如何朝“近代化”演变的线索。

在《经国美谈》中,如此这般企图脱离近世小说的表现确实不少,如以下的场面描述即其中的一例:

又令南ハ今巴氏ノ一言ヲ聞キ其志願ハ已ニ達セルガ如キ思ヒナレドモ言フ所アラント欲シテ猶未タ言ハス正ニ是レ暖ヲ送ルノ軽雨花稍ク綻ヒ、溪ニ入ルノ春風鶯将サニ囀セントス

(前篇第九回)

巴氏ハ傍ニ立寄リテ面上ノ覆布ヲ取リ除クレハ贋フ方ナキ令南ノシテ容顔玉ノ如クナレ?清眼堅ク閉テ花唇動カス淡紅薔薇ノ色已ノ其ノ面ヲ謝シ去リシハ問ハスシテ永眠不起ノ人ト為リシヲ知ルヘシ狂雨枝ヲ折ル花神何レノ處ノカ宿セン暴風樹ヲ抜ク芳魂尋ルニ由シナシ英雄ノ情緒果シテ亂ル、ヤ亂レサルヤ

(后篇第三回)

前者表现的是巴比陀最初对令南产生爱慕之情的场面,后者描述的是巴比陀面对被暴徒杀害的令南遗体的场面,小说用插入模仿汉诗对偶的形式描述这些情景可以说对当时的读者产生了不小的魅力。从这点来看,明显是模仿了中国才子佳人小说的表现手法,仍然保留了近世小说的叙事方式,这种修辞手法使令南在读者脑中留下佳人的印象甚至是不可或缺的。总之,《经国美谈》的文本显示了有效的利用近世小说的构架以转换内容的企图。

接下来我们再来对比考察《佳人之奇遇》。由于作者东海散士与明治初期的日本知识分子一样具有很高的汉文素养,使《佳人之奇遇》完全体现了基于作者自身汉文功底上的汉文训读调文体。这种饱含民族主义思想、充满节奏感的汉文调文章不紧抓住了当时众多日本青年的心,而且在中国人读来,自然比当时一般的戏作调的和文要容易理解得多。更有甚者,翻译成中文时,这种汉文体的文章只需将原文按中文的语序调整过来即可成为一篇翻译的佳作,从以下两段对比就不难看出这种现象。

時二金烏既二西岳二沈ミ,新月樹二在リ,夜色腺朧タリ。少焉アリテ皓彩庭ヲ照シ,清光戸二入ル。幽蘭静二起チ窓ヲ開テ曰夕,光景有クガ如ク,郎君光臨ス。欄外風清ク花香人ヲ襲フ。良夜空ク度り難ク,盛会再ビ期ス可カラズ。徒二相対泣スル亦何ノ益アランヤ。気ヲ鼓シ勇ヲ奮ヒ歌舞吟詠白ラ寛ニスペシト。

(东海散士《佳人之奇遇》第二卷)

時金烏既沈。新月在樹。夜色腺朧。少焉有皓彩照庭。清光入戸。幽蘭静起開窓曰。光景如有。郎君幸臨。欄外風清。花香襲人。良夜難以空度。盛会不可再期。徒相対而泣。亦何益之有哉。今宜鼓気奮勇。歌舞吟詠。以為自寛之時也。

(《清议报》第六册)

《佳人之奇遇》的译文完全是骈体调的文言,与原文相比,译文的修辞要更加精到洗练,而原文给人的印象则稍偏向朴素而未加过多的整理。例如:

東海散士一日費府ノ獨立閣ニ登リ仰テ自由ノ破鐘ヲ觀俯テ獨立ノ遺文ヲ讀ミ當時米人ノ義旗ヲ舉ゲ英王ノ虐政ヲ除キ卒ニ能ク獨立自主ノ民タルノ高風ヲ追懷シ仰俯感慨ニ堪エス愾然トシテ窓ニ倚リテ眺臨ス會二妃アリ階ヲ繞テ登リ來ル翠羅面ヲ覆ヒ暗影疎香白羽ノ春冠ヲ戴キ輕殼ノ短羅ヲ衣文華ノ長裾ヲ曳キ風雅高表實ニ人ヲ驚カス一小亭ヲ指シ相語テ曰ク

東海散士一日登費府獨立閣。仰觀自由之破鐘。俯讀獨立之遺文。愾然懷想。當時米人舉義旗。除英苛法。卒能獨立為自主之民。倚窓臨眺。追懷高風。俯仰感慨。俄見繞階來登。翠羅覆面。暗影疎香。戴白羽之春冠。衣輕殼之短羅。曳文華之長裾。風雅高表。駘蕩精目。相與指一小亭語曰。

译文的“倚窓臨眺。追懷高風。俯仰感慨”整齐井然,这些词语虽然也出现于原文当中,但在原文中我们并没有强烈地体验到四言的节奏感。并且,译文在“風雅高表”之后增加了“駘蕩精目”四字排列,以形成对偶句的句式,这也是原文所没有的,这种例子不胜枚举。诚如梁启超自己所言,“以前から桐城派の古文を好まず、幼年時代、文章をつくるには、漢末·魏·晋のものを学んで、すこぶる技巧をたっとんだ”,虽然这些都与他的本人的文化底蕴不无关联,但是原作的汉文训读体为翻译提供了绝佳的便利性这一点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我们从以上的例文可以明显地观察到,即使是画线以外的部分,其句子的结构都很少有加以变动的地方。诚然,虽说是训读体,但它毕竟是日语,加之经由日本人之手,只要最初不是从汉语文言起草并按训读书写的文章,在其转成汉语的时候出现语句不通顺的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的,但这并不妨碍原文的绝大部分在译文中得到相应的保留。另外,也不能否认译文中就没有受日语原文影响的地方。但总体看来,《佳人之奇遇》的文体是极其汉文化的、与中国古典文言相近的文体。即尽可能地从汉诗文中选取词汇,并以能够原封不动地还原成汉文的句式展开描述的文体。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当时还不怎么懂得日语的梁启超也能够将其译成中文,并将它进一步美文化的原因所在吧。

另一方面,《佳人之奇遇》追求骈体调的文言的倾向给翻译创造了方便的条件,这不仅体现为单纯的串联四六对仗句,而且还表现在积极地灵活运用引经据典的表现手段上。《佳人之奇遇》中大量地使用出自汉籍的典故也同样导致了中译本采用骈体调的文体。例如,散士评价红莲的部分“冠ヲ南嶽ニ振ヒ足ヲ滄浪ニ濯ヒ塵土ヲ遁レテ隠逸ス”(卷一)明显的是沿袭了《楚辞》渔父的名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涤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涤吾足”,而中译部分也是四字句式的表现“振冠南岳。涤足沧浪。高蹈风尘。睥睨人表”,中译后半所添加的八字明显是承袭了郭璞《遊仙诗》(《文选》卷二十一)中的“高蹈风尘外”以及仲长统的《乐志论》(《后汉书》本传)里的“睥睨天地之间”,都是有关隐逸的措词。

除此之外,《佳人之奇遇》还插入了多达四十余篇汉诗,当做书中人物的自吟,这是日本其他的小说里没有的先例,而在中译本里绝大部分的汉诗都移植过来了。虽然《经国美谈》里也插入了有名的诗歌“春ノ花”,但中译文却翻译得有些似是而非:

セハ野ノ末、山ノマデモ花ナキ里ソナカリケル今ヲ盛リニ咲キ揃フ色香タキ其花モ過キ越シヲ尋ヌレハ、憂キコトノミゾ多カリキ[……]世ノニトテ誓ヒテシ其ノ身ノ上ニハ憂キ事ト知リナハ何カ憾ムヘキ春ノ花コソナル春ノ花コソタケレ

(第十一回)

我有短劍兮。以斬佞臣。丈夫生世兮。以救兆民。功曜日星兮氣淩雲。震天地兮驚鬼神。是男兒之本分兮。是豪傑之偉勲。又何畏乎患難。又何畏乎艱辛。君不見世界之擾擾。悉豪傑之風雲。

(中译第十二回)

我们在此应该留意的是这种改编在《佳人之奇遇》的中译文里是基本看不到的。对于《佳人之奇遇》如此充分地运用汉诗文的传统所形成的文体,东海散士在序中作了如下的阐述:

然レトモ多年客土ニ在リ国ヲ憂ヘ世ヲ概シ千萬里ノ山海ヲ跋渉シ物ニ觸レ事ニ感シ發シテ筆トナルモノ積テ十餘冊ニ及ヘリ是レ皆偸閑ノ漫録ニシテ和文アリ漢文アリ時ニ或ハ英文アリテ未タ一體ノ文格ヲ為サス今年帰朝病ヲ熱海ノ浴舎ニ養ヒ始テ六句ノ閑ヲ得タリ乃チ本邦今世ノ文ニ倣ヒ之ヲ集録削正シ名ケテ佳人之奇遇ト云フ

在此,“本邦今世ノ文”毋庸置疑指的就是汉文训读体。

与《经国美谈》的意译相比可一目了然地看到,《佳人之奇遇》属基本上保持了原著文言调及字词的直译。当然,也有极个别的地方在译文中作了意译的处理,这种处理反映了梁启超“反清复明”的民族主义思想,显示其对当时革命思想的共鸣:

漣,猶ホ王二従ヒ,残兵ヲ集メテ遥二鄭成功卜声援ヲ通ジテ恢復ヲ謀ル。豊料ランヤ,呉三桂鍛テ賊二降リ,偽朝ノ封爵ヲ受ケ,躬親ラ清兵ノ為メニ前駆ス。緬旬王恐レテ暦王及ビ従臣ヲ執ヘテ清兵二送ル。(略)此時二営テ満清薙髪ノ令ヲ下シ,中華ノ文物衣冠尽夕変ジテ夷狭ノ俗卜為リ,満人乗勝ノ勢ヲ以テ老幼ヲ殺シ婦女ヲ辱シメ処士ヲ坑ニシ書生ヲ論シ,可虐暴戻狩虎ヨリモ猛ク,間々忠義ノ士アリト雖モ姦臣ノ為メニ脅サレテカヲ展ブル所ナク,徒二言ヲ為シテ曰夕,暫ク恨ヲ飲ミ恥ヲ忍テ時機ノ到ルヲ待ベキナリト。

(东海散士《佳人之奇遇》第二卷)

坦猶従皇招集残兵。逡通声援於鄭成功以謀恢復。豊料呉三桂叛犯受偽朝封爵。甘為満賊以前駆。進撃緬旬。緬王大恐。執暦皇及従臣以送於清軍。(略)当此時満賊揉鋼中原。民不聊生。各思休息。乃奉薙髪之令。而中華之衣冠文物。尽変為夷狭之俗。満賊以乗勝之余。殺老幼。辱婦女。坑処士。論書生。殺戮残苛。其罪不可勝数。雖間有忠義之士。悉為漢奸賊臣之所脅。無所展力。徒為之言曰。暫為飲恨忍恥。以待時機可也。

(《清议报》第四册)

我们从译文中可以看到,原文“豊料ランヤ,呉三桂鍛テ賊二降リ,偽朝ノ封爵ヲ受ケ,躬親ラ清兵ノ為メニ前駆ス。”中的“清兵”译成了“満賊”,“此時二営テ満清薙髪ノ令ヲ下シ”的“満清”也译为“満賊”,“満人乗勝ノ勢ヲ以テ老幼ヲ殺シ婦女ヲ辱シメ処士ヲ坑ニシ書生ヲ論シ”的“満人”也作“満賊”,“間々忠義ノ士アリト雖モ姦臣ノ為メニ脅サレテカヲ展ブル所ナク”的“姦臣”变成了“漢奸賊臣”等。这些词语充分显示,梁启超根据自己的政治立场对译文作了意识形态上的处理。

总体说来,《经国美谈》将在汉文训读体上加进了读本的文体要素,形成了其有别于汉文的独特的训读体。按作者龙溪自己的话讲,即在“我邦ノ文體雑駮ニシテ一定ノ格例ナキコト實ニ此時ヨリ甚タシキハアラサルナリ”的意识下创作出“完全ナル時文”。另外,也融进了不少翻译的要素。《经国美谈》的文体是以训读体为基调的前提下,透露出努力突破汉文的欲望。

与此相对,《佳人之奇遇》体现的是明显的依赖汉文的倾向,不仅汉籍典故的运用在小说中俯拾皆是,且对于那种不折不扣汉文体的追求痕迹亦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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