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模是一种具有开放性

一、词语模是一种具有开放性、能产性的“模块”

模块，又称构件，是能够单独命名并独立完成一定功能的程序语句的集合（即程序代码和数据结构的集合体）。它具有两个基本特征，其外部特征是指模块跟外部环境联系的接口（即其他模块或程序调用该模块的方式，包括输入输出参数、引用的全局变量）和模块的功能；其内部特征是指模块的内部环境具有的特点（即该模块的局部数据和程序代码）。模块是相对系统而言的，指可以组合和更换的部件，即系统中的一个具有独立功能的组成部分。也就是说，模块不能单独工作，它只有在整个系统中才能运行。从功能上来看，词语模的模标与模槽都是“模块”，模标是一个已知的、固定的模块，模槽是一个未知的、可以被替换填充的模块，模标与模槽都不能单独工作，它们都必须在词语模构式中进行组合、更新，这样才能创造繁衍出新的词语。

（一）词语模的开放性

1.词语模的构式体现了开放性

词汇系统是一个开放系统，一方面，它不断与外界环境进行物质、能量与信息的交流，从而保证了系统负熵的增加，使系统的发展演化能够获得足够的支持；另一方面，在与外部环境的交流中，又不断将外界输入的各种信息与输出信息进行对比并发现偏差，然后利用这个偏差信息实施控制，减少差异，保持系统的稳定状态。⁽³³⁾词语模由模标和模槽两个部分构成，模标是固定模块，一般起类别标示作用；模槽是非固定模块，起填充替换作用。在词语模中，模标与模槽是相辅相成的，处于模标位置的成分可以跟模槽成分组合，处于模槽位置的成分可以在线即时更换，与模标构成新的组合。这种可组合、可拆卸、可更换的开放性是词语模结构的典型特征。

2.模标与模槽庞杂的成分体现了开放性

从语言单位角度看，能够充当模标、模槽的成分比较复杂，可以是语素，也可以是词，如“涉×”，构成“涉案、涉爆、涉老、涉农、涉工、涉股、涉侨、涉商、涉险、涉医、涉赌、涉毒、涉恶、涉黑、涉黄、涉密、涉枪、涉税、涉性”等，模标“涉”在脱离构式之后不能单独使用，其身份只能充当构词语素。又如“问题×”，构成“问题菜、问题肉、问题油、问题车、问题房、问题股、问题奶粉、问题住宅、问题裁判、问题儿童、问题少年、问题青年、问题球迷、问题球员、问题影片”等，模标“问题”在脱离构式之后能够单独使用，其身份是词。如果对语素进一步划分的话，能够充当模标、模槽的成分可以是词根，可以是词缀，也可以是一些学者所说的类词缀。词根者如“×瓶颈”，构成“系统瓶颈、物流瓶颈、内存瓶颈、电脑瓶颈、爱情瓶颈、象棋瓶颈、网络瓶颈、学习瓶颈、工作瓶颈、情绪瓶颈、语言瓶颈、心理瓶颈、环境瓶颈、知识瓶颈、情感瓶颈、人际瓶颈、人才瓶颈、职场瓶颈、人生瓶颈、管理瓶颈”等；词缀者如“老×”，构成“老记（记者）、老编（编辑）、老外（外国人或外行）、老美（美国人）、老欧（欧洲人）、老港（香港人）、老广（广东人或广州人）、老国（国有企业）、老乡（乡镇企业）、老三（三资企业）、老民（民营企业）、老便（便衣警察）、老票（票贩子）、老抠（吝啬鬼）、老倒（从事商品倒买倒卖的人）、老插（“文化大革命”期间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老推（长期从事某种技术推广工作的人）”等；类词缀者如“×感”，构成“口感、质感、痛感、手感、实感、骨感、动感、现场感、时代感、历史感、紧迫感、多维感、流动感、归属感、断裂感、超脱感、虚幻感、临场感、危机感”等。

从语义角度看，能够充当模标、模槽的成分有的语义比较实在，如“×家庭”中的“家庭”，构成“空巢家庭、标准家庭、传统家庭、单亲家庭、单身家庭、丁宠家庭、丁克家庭、二一家庭、复合家庭、核心家庭、联合家庭、两制家庭、破损家庭、双低家庭、无孩家庭”等；有的语义已经虚化，如“老×”中的“老”，构成“老记、老编、老外、老美、老欧”等；有的语义则处于由实在向虚化的过渡阶段，如“×城”中的“城”，构成“股城、影城、车城、电影城、大学城、教育城、电器城、辣椒城、儿童城、服装城、火锅城、健康城、美食城、图书城、动画城、小商品城”等。

从语法功能角度看，能够充当模标、模槽的成分有名词性、动词性、形容词性、区别词性等。例如“热×”与“×热”，模标位置在前为形容词性成分，模标位置在后则为名词性成分。又如“趋×”为动词性模标，其后的模槽成分比较复杂：在“趋冷、趋热、趋旺、趋温、趋暖、趋新、趋严、趋强、趋大”中是形容词性成分，在“趋涨、趋降、趋升”中是动词性成分，而在“趋利、趋权”中则是名词性成分。

一般而言，能够进入模标、模槽位置的语言单位，其身份是语素或词，但有两点值得注意：

第一，模标本身有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语素或词，而是一种由语素或词构成的结构，如“去×化、后×主义”中的模标就是一种固定格式。

第二，一些使用广泛、词族庞大的词语模，其模槽位置的语言单位相对比较复杂，除了语素或词以外还可能是短语，如果从语言符号的形体角度看，还可能是字母的组合或字母与汉字的组合。例如“×热”词语群模槽位置的语言单位有：

名词性语素或短语：

汉语热　气功热　国学热　彩票热　宠物热　开发区热　张爱玲热

电子词典热　英语口语热　官场小说热

动词性语素或短语：

读书热　减肥热　收藏热　健身热　出国热　选美热考研热

私人购车热　出国学习热　公务员报考热

字母词成分：

GRE热　MBA热　卡拉OK热

（二）词语模的能产性

人类语言的特征之一就是它的能产性，人类语言符号系统可以用来构造无限多的表达式。词语模的能产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词语模能够批量生产新词语

词语模生成的新词语是在一个较短时期内成批地被创造出来的。例如“一×1式＋×2”，这一框架最初的用法是“一站式服务”或“一门式服务”。笔者在2007年下半年搜寻到的用例还不多，但2008年3月再次搜寻便发现了下列新例子：“一表式注册、一窗式受理、一户式管理、一楼式服务、一厅式办公、一网式政府、一网式办公平台”，由于语言类推机制的作用，相信以后还会增加新的用例。

2.词语模生成新词语的成本低、产出高

在交际中，人们总是希望以最少的投入去获取最佳的交际效果，这就存在着一个表达成本、理解成本与产出效益的问题，即费效比问题，新词语的创造也同样存在着这一问题。词语模是一个框架结构，其构式本身就是一个半成品，其中模标的位置决定了模槽的位置，模标的意义规约了整个新生词语的意义。因此，只要在现成的模槽空位上填入可以匹配的成分，一个乃至几个、十几个、数十个甚至更多的新词语就会不断地被创造出来。在这个创造过程中，所花费的表达成本和理解成本显然不高，而生产速度和产品数量却非寻常造词法所能比拟，更何况还有伴随而来的精神收益——成就感、满足感等，这一点虽然主观性比较强，但也是不应该被忽略的。

3.词语模所生成的词语具有灵活性、潜显性

由于词语模结构开放、简单明了、易于复制，所以许多新词语都是语用主体在线随机生成的。那些按照词语模的框架已经被创造出来的新词语是“显词”，而那些理论上按照词语模的框架可能被创造出来的新词语则是“潜词”。“潜词”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出现，都要由语用主体的表达需要决定。例如“晒×”框架，最初出现的新词语是“晒客”，指热衷于用文字和照片将私人物件以及私人生活放在网络上曝光的网友，广义上也包括专门在网络上看别人晒东西的人。“晒客”的模标义是“曝光、公开”，也指在网络上展示、与人分享自己的资源，由此产生了“晒×”词语群，如“晒客、晒黑（通过网络揭露和公开社会的黑暗和不公，警示其他网民）、晒料（晒客披露的材料，如官本位、官员腐败、消费者利益受损、社会不文明现象等）、晒衣、晒食、晒工资、晒烹饪、晒孩子、晒化妆品”等，只要人们愿意，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出来“晒”一番。由于“晒”强调网友之间的交流互动，主张“分享你的一切，晒出你的一切可以晒的东西”，所以必将有不少“晒×”族的新词语显现出来。

4.词语模所生成的词语具有反映社会生活的广泛性和集中性

与用其他方法生成的新词语相同，词语模生成的新词语能够迅速反映社会生活、社会心理、社会热点、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政治、经济、科技、教育、文艺、体育等等方面无不能涉及。但相对而言，词语模生成的词语所作的这种反映则显得更为集中、更为突出、更为敏感、更具有连贯性和系列性，尤其是针对某一领域或某一现象而言，词语模更能显现出它创造新词语的聚集性爆发力。例如“吃×”构式生成的“吃贿、吃贫、吃富、吃公、吃私、吃海、吃会、吃名、吃灾、吃富户、吃公餐、吃会议、吃床铺、吃床腿、吃大项、吃名额、吃材料、吃洋荤、吃名牌（相信名牌）、吃国饭、吃市政、吃官粮”等，几乎到了无所不能“吃”的地步，涉及面相当广泛，比较集中、深刻地反映出某种社会现象。

5.词语模体现了人们开拓创造的自由度和创新能力

从词语模自身的特点来看，一个新词语必须经由模标与模槽的组合才能形成，模标元素是固定不变的，模槽元素却是可变可替换的，因此，模槽体现了语用主体在选择对象时的自由度和创新能力。人们具有为适应特定的表达需要而酌情选择组合的自由，例如“情感×”中的模标“情感”，原指对外界刺激肯定或否定的心理反应，如喜、怒、哀、乐等，但经过人们创造性的搭配之后，便生成了饶有兴味的系列新词语，如“情感储蓄、情感促销、情感消费、情感经营、情感价格、情感商标、情感商品、情感投资、情感危机、情感教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