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自然的和通行的表达方法的修辞手段成就另类的流行

三、偏离自然的和通行的表达方法的修辞手段成就另类的流行

一些卓有成就的艺术家认为，艺术要有病，理由是病态的艺术才大有趣味。也有人说“风流”是个好词，因为汉语之美完全可以用这两个字来概括。这种观点的是与非我们暂且不论，且看下面这首歌《喜唰唰》是如何将一种“病态的风流”用流行歌曲的形式，为我们做另类演绎的：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Kiss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1234NO…冷啊冷　…疼啊疼　…哼啊哼　我的心/哦…等啊等　…梦啊梦　…疯啊疯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　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　每次都是猜……/Na……＃……＊（象声词）/…伤啊伤　…晃啊晃…装啊装　多可惜/哦…想啊想　…藏啊藏　…嚷啊嚷请你/Na……＃……＊（象声词）/唉……天天猜　爱……夜夜呆　/唉……时时怪　爱……已不再。

这首歌在近两年极为流行（曾经荣登流行歌曲排行榜的榜首），但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其歌词并不连贯，有些语句甚至如同梦呓，又像是疯人痴语。然而，正是这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表达方式却赢得了不少所谓“新新人类”的追捧。可见，流行歌曲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在语言的使用方面，应当有其更为灵活和创新的地方。令人惊艳的，甚至令人感到有些迷惑不解的语句的变通使用，某种程度上会在歌曲旋律方面得到一定的弥补或者协调。而时断时续、意义上进行跳脱变异组合的歌词内容，可能恰恰迎合了当今许多青年，处在社会转型时期的各种文化包围之中的迷茫、随性的心理，因而会一炮而红，广受当今青少年一代的追捧。古罗马大修辞学家昆特立安曾把“辞格”界定为“偏离自然的和通行的表达方法的表达方式”^[4]。这一主张虽曾引起不小争议，但也被后世在各种文艺形式中广泛沿用。俄国文艺理论家西克洛夫斯基也曾提出“艺术方法就是使表现对象变陌生”，“把一个对象从通常理解的状态变成新的感知对象”。这不由得让人想到我国古代一些著名诗人作品中的怪诞表现手法。如杜甫诗《春日江村五首》：“经心石镜月，到面雪山风。”《曲江对酒》：“桃花细逐扬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泛舟送魏十八含曹返京因寄岑中允范郎中季明》：“帝乡愁绪外，春色泪痕边。”

杜牧《李长吉歌诗叙》：“鲸吸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他的诗中，时间是一种太阳的飞光，而太阳是衔烛龙拉着奔跑的，把龙杀死，时间就会凝固（《苦昼短》）。太阳是一个透明的玻璃体，敲起来会发出玻璃声（《秦王饮酒》）……怪奇荒诞可谓不一而足。

也许是多少承继了古代诗歌的荒诞风格，从修辞角度看，《喜刷刷》这种中英文夹杂（嘻唰唰　嘻唰唰　Kiss）、汉字与阿拉伯数字混用的表达方式（嘻唰唰　嘻唰唰　1234NO）以及正统的比喻手法的运用（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　每次都是猜……）、表现对象的陌生化组合所形成的新的感知对象，在这首流行歌曲里均已经变成了作者有意安排的“偏离自然的和通行的表达方法的”修辞手段，而以上诸多因素最终成就了这首显得颇为“另类”却“红透了半边天”的歌词。

这首歌的流行，十分具有典型意义和代表性，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代青年人的审美心理状态和审美取向。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这些年娱乐界沸沸扬扬的所谓“周杰伦现象”。周杰伦唱词中就常使用一些比较特殊的手法，比如“转类”，即把某一类词活用成另一类词来用。如《发如雪》一歌中“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凄美”用作动词，“让回忆皎洁”、“苍老了谁”都是把形容词用作动词，无论是读是唱，都给人另类、新鲜的感觉。另如“移就”手法，即把原属于甲事物的性状印象移属于乙事物的印象。这在周杰伦的唱词中用的很多。如“冰冷的绝望”，“冰冷”原是人的感觉，现移属于“绝望”；“睡着的大提琴”，“睡着”原属于人，现移属于久无人动的大提琴。再如“荒唐的影子”、“腐烂的香味”、“腐败的视野”等等。流行歌词中可能越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就越显其超前和时尚。有人不解，身为大学教授的“学术超女”于丹，竟也在不同场合坦诚表白自己喜欢周杰伦“那个很酷的小子”，也难怪那些接受新鲜事物比较迅速，包容性也较强的新新人类们会如此狂热痴迷了。在流行音乐长期以来的“标准化”、“伪个性化”的指引下，人们心甘情愿牺牲宝贵的闲暇时光，在五光十色中展示自己的主见与创意，用一种看似“心神涣散”、“漫不经心”的方式接受并传播此类流行音乐，同时又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积极态度去追求变化、倡导时尚、接受怪异，也许借此来标榜个性、表现自我；更也许流行音乐唱词中浪漫情感氛围的营造，青春激情、热情的抒发，怪异、新奇的突现，正好符合当代青年人在汹涌澎湃的时代大潮中的接受心理，加上来自明星歌手的“光环效应”的烘托、青少年幼稚的从众心态、逆反心理，都成为他们追捧流行音乐的原因。当代青少年浅尝辄止于感官审美的层面，而不愿涉及意识形态层面，甚至可以说他们从心理上放弃了艺术审美，鉴赏力也在一天天的退化，就算唱词是深刻、高雅的阳春白雪，也不会勾起年轻人的兴趣。当代青少年越来越重视感知和想象，却很少投入情感，不会用心聆听，且排斥沉重的东西，如经典，而去追求一些轻松简单的、意义不大的、最好是顺耳上口的、不用太费脑筋的东西，这种现象实在令人担忧。就像北京大学教授严家炎所说的，人们需要的不仅是轻松愉快的娱乐品，有品位的大众更需要有思想的娱乐品。

下面让我们再来仔细分析一下那首脍炙人口的“青春歌者宣言”——《想唱就唱》是如何以别样的手法表达愿望与梦想的。

推开夜的天窗/对流星说愿望/给我一双翅膀/能够接近太阳/我学着一个人成长/爱给我能量/梦想是神奇的营养/催促我开放。想唱就唱　要唱的响亮/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至少我还能够勇敢的自我欣赏/想唱就唱　要唱的漂亮/就算这舞台多空旷/总有一天能看到挥舞的荧光棒。

这首曾于去、今两年在流行乐坛引起了不小轰动的歌曲，给人们的总体感觉是内容清新向上，韵律干净优美，节奏感鲜明。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它综合运用了比拟、比喻、夸张、排比等多种修辞手法，将年轻人充满雄心和梦想，渴望获得成功的心愿表露无余。歌曲首先以拟人开头：“推开夜的天窗/对流星说愿望”，紧接着是一个夸张“给我一双翅膀/能够接近太阳”，接下来的点睛之笔是比喻与比拟兼用的“爱给我能量/梦想是神奇的营养/催促我开放”。欣赏这样语句，不能不让人由衷佩服作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创造力。应当说，整个歌曲的高潮是第二段的排比：“想唱就唱　要唱的响亮/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至少我还能够勇敢的自我欣赏/想唱就唱　要唱的漂亮/就算这舞台多空旷/总有一天能看到挥舞的荧光棒。”作为排比句的“提挈语”——想唱就唱，大胆、率真地说出了当代青年的心声，接下来的部分更是通过反复的陈说，将他们渴望展示自我，张扬个性，通过不懈地尝试与努力，最终取得成功的渴望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可以说，歌曲前面的比拟、比喻是这首歌曲必要的叙事基础，而后面的排比则将歌曲的中心意思，以一种“青春宣言”似的表达方式呈现出来，给人鼓舞，耐人寻味。朱光潜先生在他的《诗论》中指出：“诗歌、音乐、舞蹈原来是混合的。它们的共同命脉是节奏。在原始时代，诗歌可以没有意义，音乐可以没有和谐，舞蹈可以不问姿态，但是都必有节奏。”可以说这首《想唱就唱》，正是将得体、适切的修辞格与明亮、高亢且悦耳动听的旋律节奏相配合，因而会在广大时尚青年当中广为流行、传唱，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