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来描述这些互动的语言使之听起来像是一个理性的过程，一个由生存机器在彼此互动时执行的道德计算。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驱动生物体的更多是激情，而非理性的计算。自然选择已经为生物体做好了计算，它们使得情感进化为那些计算的代理人。让我们进一步勘探大脑的更深处，首先弄清楚我们为什么会进化情感，然后拉开距离审视道德情感如何工作。
情感与我们的认知思维过程互动，以引导我们的行为朝向生存和繁衍的目标。神经科学家安东尼奥·达马西奥（Antonio Damasio）发现，在低水平的刺激之下，情感扮演顾问角色，为与来自高阶大脑皮质区域的输入相伴随的决策过程带来额外信息。在中等水平的刺激之下，高级的理性中心和低级的情感中心之间可能会涌现冲突。在高水平的刺激之下，低级的情感可能会如此强烈地盖过高级的认知过程，以至于人们不能够理性地做决定，感到“失去控制”或者“做出违背自身利益的举动。”[76]
例如，恐惧的情感引导生物体避开危险。人类学家比约恩·格林德（Bjorn Grinde）自身也是一名攀岩运动员，他举体育的例子来说明情感转换，在攀岩者抓滑手柄的瞬间，因冒险而兴奋的积极情感会迅速变成死亡恐惧的消极情感：“引导我们冒险是大脑的天职，否则我们永远不会放倒一头大型猎物，也不会冒险进入未知之地；但阻止我们伤害自己也是它的天职，也就是它注定要规避危险。与爬山或者坐过山车相伴随的‘肾上腺冲力’可能会让人感觉良好，大概是因为，如果自愿面对的危险情况能够激发出积极的情绪和高度的自尊，那么这会提高生存机会。在山上抓滑手柄的一刻，人负责规避伤害的不祥之感瞬间冲出。”[77]恐惧对于生存有明显的适应性价值。
饥饿被看作一种激励性驱动力，导致这样一些情绪如对食物的欲望、渴望或者贪望。期待开餐时，轻微的饥饿感会让人感到适度的愉悦，而且进化让我们理解到这些微弱的痛苦意味着我们应该去寻找并发现食物。然而，如果时间太久，并且我们的身体被消耗到有虚弱之感的地步，饥饿会变成不适。在这个例子中，情感扮演了反馈机制的角色，在身体失去平衡时警告大脑。这是情感的自我平衡理论，运转过程就像一个情感恒温器。当我们身体能量不足时，我们感到饥饿，而这情感（饥饿感）是由诸多内在和外在的反馈线索所触发——诸如胃的收缩或膨胀，血糖水平的上升或下降，或者食物的色和味——这些线索驱使我们启动热量恒温器，或者通过饮食让身体回到自我平衡的状态。
某些情况下，它就像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恒温器，因为当我们的核心体温偏离华氏98.6度的设定值时，某些生理系统就开始启动校正体温失衡，比如出汗降温或者颤抖取暖。偏离自我平衡系统的设定值会感觉糟糕，这样的消极情感促使生物体采取行动校正失衡。推动失衡系统回到自我平衡状态会感觉良好，而感觉良好的行为易于被一再重复，这正是强化的定义：导致生物体重复一个行为的任何事情。
因此，我们趋乐避痛的情感，我们接近强化刺激躲避惩罚刺激的情感，带来了我们保持自我平衡的需要。在这个意义上，当寻找我们所称的“愉快”的事物时，我们真正追寻的是自我平衡的线索，它是告诉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的信号。当那些线索朦胧不清或者相互冲突时，它会建立起一种心理学家称之为趋-避行为的状态。在明显两难的道德困境下——比如受试者在斯坦利·米尔格拉姆（Stanley Milgram）著名的电击实验中所经历的处境，一边是对权威的服从一边是伤害人类的不安——这一现象就变成了趋-避冲突。（详见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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