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贴到期之后怎么办

退耕还林：补贴到期之后怎么办

★退耕还林工程原定的期限为8年，现在只剩下三年时间了。如何使退耕还林“稳得住、能致富、不反弹”？如何巩固来之不易的生态效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

退耕还林，已经取得显著的生态效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效益将会更加显现。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稳住退耕成果、使之长期发挥效益？

退耕农民的担忧

在退耕还林期限内，国家补贴的粮款每年都如期、足额发放，退耕农民衣食无忧。但是，退耕还林工程8年之期即将结束，一个现实问题正等待人们回答：8年以后怎么办？

这既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又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更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固原市原州区开城镇党委书记许正清说：“8年以后怎么办？这正是我们担忧的问题。现在，离退耕还林工程截止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们的担心也越来越加重。我们也在想办法，但是苦无良策。”

彭阳县丁岗堡农民马俊成退了30亩耕地，对8年之期一清二楚。他对记者说：“我正想这件事呢。”

相比较而言，固原市原州区七营镇高崖村63岁的农民李文林就比较乐观。他所担心的问题也与别人有所区别。

退耕还林工程实施后，七营镇政府引导群众在盐碱滩上引种了2000多亩优良枸杞。仅此一项，全村人均年收入就超过2000元。李文林家共有11亩地，借助退耕还林的好政策，他将其中的8亩河滩地全部栽上了枸杞。现在，枸杞已经进入盛果期。每到成熟季节，全家人上阵采摘枸杞，还忙不过来。只好雇人采摘，最多时竟雇了50人，每采摘1市斤给人3毛钱。李老汉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大半辈子都靠国家扶助过日子，老了竟然能为当地的劳务输出作出了贡献。

他就是靠着退耕还林的补贴粮款和枸杞的收入，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从低矮、阴暗的窑洞搬入新建的砖瓦房。在向记者诉说这几年的变化时，他脸上洋溢着喜悦。他还计划将自己买到的160亩山荒地全部种上树呢。

说到担心的事，他更担心枸杞市场的变化。此前，当地枸杞市场的波动很大，混等枸杞最高时每市斤达到13.8元，最低时跌到2元钱。他说，这样的波动，真吓人。如果每市斤稳定在5元钱以上，我就不怕了，收入就会比恢复种粮强。

与他同村的马良福，将自家的7亩河滩地全部栽了枸杞，也有了稳定的收入。他的想法与李文林基本相同。

当然，更多的退耕农民还达不到李文林、马良福的“境界”。

担心8年以后生活出路的人，越来越多。

担心8年以后的事的，不仅是大量退耕农民，还有当地的各级干部。

这种担心，与当地的一段历史教训有关。这段教训，对不少人来说是铭心刻骨的。

2605项目的历史教训

尽管已经过去了20年，但人们对西吉县2605项目的被毁仍然记忆犹新。

1982年至1986年，西吉县在联合国粮食计划署和国家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实施了2605项目。该项目的宗旨是：通过造林种草，控制水土流失，改善生态环境，促进各业发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世界粮食计划署无偿为项目提供了小麦、干面条、牛肉干、牛肉罐头、椰枣等食品援助，其形式与现在的退耕还林颇为相似。

项目提前一年完工，取得显著的效益：土壤侵蚀总量大幅度减少，林草覆盖面积大幅度上升，土地使用进一步合理调整，农民生活、居住条件明显改善，农村燃料奇缺的状况得到缓解。当地农民对此表示很高的热情，项目验收官员对此也给予好评。对这样一个耗时、耗力、耗钱的生态工程，本应倍加爱惜，使之发挥长久的生态效益，但令人遗憾的是，工程完工不久就遭到了毁坏。整个项目建设147万亩，其中造林70万亩，竟有32万亩被毁得荡然无存。保留下来的只有国有林场和部分集体林场的林地，农民承包的土地几乎无一幸免。农民为什么要毁林复耕？记者到当年的项目区进行了深入采访，观察了复耕的田地。

原来，项目完成后，国内外的援助立即停止，农民的生活马上就成了问题，而退耕地却产生不了经济效益。随着人口的增加，生活压力的加大，农民把目光又瞄向了退耕地。西吉县吉强镇夏大路村村党支部书记马向林、村主任马进仁向记者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工程一停止，破坏就开始了。先是少数，后是多数；先是割草，后是毁林；先是小打小闹地毁，后是大模大样地干。就像兵败如山倒一样，原来好端端的林地，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七零八落。到1992年，几十万亩退耕地又变成“复耕地”。

西吉县为此成立了“林草管护办”，也组织人力制止毁林行为。无奈鞭长莫及，最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辛辛苦苦栽种的林草被毁。

坡耕地——退耕地——复耕地，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当地农民依然过着穷日子。

如今，说起当年毁林的教训，西吉县的干部群众并不隐讳。他们希望现在的退耕还林能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

寻找巩固退耕还林成果的出路

是的，历史的教训不该忘记。

为使退耕还林“退得下、还得上、稳得住、能致富、不反弹”，各级政府、各有关部门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大量工作。为培植后续产业，许多地方还有自己的发明创造。彭阳县“以进促退”，将退耕还林还草同农业基础建设、农村能源建设、生态移民、产业开发、封山禁牧、舍饲养殖有机结合，解决了许多退耕户的后顾之忧。同心县在退耕还林后，大力调整退耕区种植业结构，发展特色农业和特色经济林，推进舍饲圈养，大规模组织劳务输出，将原来以种植业为主的农业生产转向林果业、畜牧业和二三产业。

西吉县摸索出林果、林草、林菜、林药间作配置模式，大力培育马铃薯、草畜产业和旅游业，不断壮大劳务经济。

……

所有这些措施都是有效的。当然，这些措施的作用又都是有限的。

由于宁夏南部山区生态环境恶劣，水土流失严重，退耕还林便把生态效益摆在了首位，生态林因此占了“统治地位”，经果林不足3%。有些地区的群众要求上经果林，但由于立地条件较差，只好放弃。这样一来，多数退耕地几乎没有经济收益，根本无法实现以林养林。

对于这样一个长期以“输血”为主、缺少“造血功能”、自我发展能力太弱的地区来说，寻找适合今后发展的路子，还需要拓宽思路，多方努力。

令人担心的是，当地农民的自主创新、自我发展能力太弱。祖祖辈辈习惯于土里刨食的农民，一旦无法从土地中获取生活来源，便感到无所适从了。而这种思想观念的转变，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思想观念不转变，就很难有大的发展。

有很多人寄希望于国家继续延长粮款补贴。但他们未必知道：国家自退耕还林工程实施以来，累计已经投入补贴资金1030亿元了！这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这笔资金来之不易，它凝聚着党和政府对边远、贫困地区的关心和爱护。

有识之士认为，国家没有能力、也不可能为此永远背上沉重的财政包袱。巩固退耕还林成果，不能长久建立在国家补贴之上！无论何时何事，依赖外援都是难以持久的，只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才是根本之策。

未雨绸缪。现在，离退耕还林工程截止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我们不能等到那时再寻找对策。贻误时机，后果难料。能否保证退耕还林“不反弹”，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加快培育后续产业，加大创新步伐，拓宽发展思路，让退耕农民稳定地解决温饱，探索稳定发展出路……我们还有大量工作要做，而且要抓紧做。

为了祖国山清水绿，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必须巩固退耕还林成果，不能重蹈西吉县“2605项目”的覆辙。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责任。

（原载2006年1月7日《光明日报》，与王霞合作，全国“关注森林奖”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