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烦恼

迄今为止，第三共和国仍然是动荡不安的。自从 1789 年以来，政府更迭是如此频繁，以至于似乎所有的政府形式都可能是暂时的。其他国家仅仅存在一些政党问题，到法国就变成了“政体”问题——君主制对共和制。有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受上层阶级影响的人、天主教教士和职业军官，还是对共和制抱有反感。另一方面，看到对“公社”复仇似的残酷镇压，很多中产阶级人士开始同情共和主义者。许多人转向共和，其单纯的动机仅仅是因为并未建立起其他形式的政府，或是因为这种政权形式使这个国家分裂的因素最少。当共和主义囊括了更加广泛的社会成份之后，它变得不那么革命和面目狰狞了。1879 年，共和主义者第一次赢得对议会两院的控制。19 世纪 80 年代，他们的激进政策只不过是创办一个由政府开支实施的民主的和义务的教育制度，以及通过一项反对教士涉政的立法，以此抑制教会对教育施加的影响。

艾尔弗雷德·德雷福斯的这张照片展示了 1894 年被判犯有叛国罪后的这位法军上尉。他被剥夺军衔并被放逐到靠近法属圭亚那的一座小岛上蹲监。对他的不公正定罪引起了激烈的争议、一波反犹浪潮和法律界旷日持久的运动，这种运动最终导致德雷福斯被宣告完全无罪，他也得以重返法国军界。（Getty Images）

然而，在比四分之一个世纪多点的时间里，为确保政权生存，共和主义者不得不把精力耗费在保卫共和制度上。最初那一次危机发生在 1886—1889 年。当时，布朗热将军在他周围聚集了一帮追随者，里面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不仅有波拿巴分子、保皇党人和贵族，还有希望发动一场战争以对德复仇的极端激进共和主义者，以及对自己的普遍遭遇心怀不满的工人。布朗热成了一位受人拥戴的人物，一时间他似乎距离政权之有咫尺之遥。可是，这位将军却在紧要关头张皇失措地潜逃国外，这次阴谋滑稽地失败了，威胁也随之而消失。与此同时，即 19 世纪 80 年代和 90 年代，对共和主义者高层集团腐化堕落丑行的揭露和由此产生的反感，给了反共和主义分子以可乘之机。与此同时，1892 年，在法兰西主教团和教皇利奥十三世推动下，将持敌视态度的法兰西天主教徒重新“团结”在共和国周围的希望，由于德雷福斯案件的出现而破灭了。这个案件在 19 世纪 90 年代后期不仅动摇了这个国家，而且在实际上还震动了世界。

德雷福斯案件1894 年，犹太人军官艾尔弗雷德·德雷福斯上尉被军事法庭控告犯有叛国罪，将秘密军事文件泄露给德国驻巴黎使馆，尔后被终生放逐到德维尔岛。有大量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并指出罪犯是另一位军官埃斯特哈希少校，这是一个冒险家，因负有累累赌债而声名狼藉。可是军队却拒绝重新审理，无意承认这个业已铸成的错误；一位少校参谋亨利竟然伪造文件来证实德雷福斯犯了罪。与此同时，反犹太人士、保皇党人、传统主义者、军国主义分子，以及大多数“最优秀”的人都四处活动，反对重开审判。他们认为，动摇国民对军队的信心，有损国家利益，同时还想以此使共和政体蒙受耻辱。德雷福斯的同情者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因为他们既相信正义，又希望毁损他们的反共和主义对手的名誉。这个国家深陷于政治上和文化上的派系倾轧，它们或捍卫或抨击共和主义，为此争辩不已，重复着 1789 年以来每一次法国革命中激烈的意识形态冲突。最终，因为由像艾米尔·左拉这样的作家发起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声援德雷福斯的运动，德雷福斯在 1899 年被法国总统特赦，但直到 1906 年才被宣告完全无罪。左翼共和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利用这个事件造成的后果控制住议会权力，并趁机报复，他们阻止反共和的官员提升，通过反教士涉政法案。1905 年，在一系列世俗法律里，他们“分离”教会和国家，结束了一个世纪以前由拿破仑和教皇就宗教事务达成协定而建立起来的政教紧密关系。政教之间的所有联系被割断，牧师和主教不再由国家支付俸禄，教会财产（“甚至枝形吊灯”）由政府接管，而且天主教俗家人士可掌管教区。教皇则以牙还牙，将所有投票赞成这些措施的议员逐出教会。后来双方逐步进行了妥协，有些规定不那么严厉了，紧张状态虽未消除，至少也得以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