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女皇被废及随后的皇位争夺

唐武女皇被废及随后的皇位争夺

唐（都长安，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弘道元年（683年）十二月，唐高宗李治病逝，太子李哲（又名李显，武皇后第三子。武皇后长子李弘、次子李贤，此前已为其母害死）继位，是为唐中宗，尊奉其母武后为皇太后，朝政大事由武太后决断。

武太后废唐睿宗称帝

嗣圣元年（684年）正月，唐中宗立太子妃韦氏为皇后，将韦后之父韦玄贞由普州（治所位于今四川省安岳县北）参军（军事参谋官）提任豫州（治所位于今河南省汝南县）刺史（行政长官）。接着，唐中宗又要任命韦玄贞为侍中（侍从皇帝的主官）。奉唐高宗遗命辅政的中书令（宰相）裴炎不同意将韦玄贞任命为侍中，唐中宗大为光火，声称：“一个侍中的官职算什么，我把天下送给韦玄贞又有什么不可！”裴炎十分恐惧，将这一情况奏告武太后。

二月六日，武太后召集百官，宣布废唐中宗为庐陵王。唐中宗问道：“我有什么罪？”武太后说：“你要把天下送给韦玄贞，还没有罪？”于是，武太后下令将废帝李哲幽禁，立豫王李旦（武则天第四子）为帝。李旦即位，是为唐睿宗，由武太后临朝听政。武太后令唐睿宗居于别的宫殿，对朝政“不得有所预”。

闰五月，礼部尚书（朝廷主管礼仪教育的部门长官）、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职衔）武承嗣（武太后之侄）奏请武太后追封其祖先为王。对此，裴炎持不同意见，由此得罪武太后。武太后及其诸侄专断朝政，引起“唐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此间，眉州（治所位于今四川省眉山县）刺史李敬业（唐高祖赐其祖父徐世勣姓李）被贬为柳州（治所位于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司马（州府属官），长安县（治所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南）主簿（主管文秘）骆宾王被贬为临海（治所位于今浙江省临海市）县丞（行政副长官）。李敬业等人对降职心怀不满，以“匡复庐陵王为辞”，在扬州（位于今江苏省扬州市）起兵讨伐武太后。在这种情况下，裴炎建议武太后把朝政大权还给唐睿宗，认为这样叛乱自然会平息。武太后拒而不纳，对裴炎更为恼恨。不久，李敬业兵败。武太后以谋反罪下令将裴炎处死。

此后，武太后“疑天下人多图己”，决意大开杀戒以树立自己的权威。她信用游击将军索元礼、秋官侍郎（朝廷主管刑事的部门副长官）周兴、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副长官）来俊臣等人，“网罗无辜，织造反状”，滥施酷刑，使数以千计的正直之士惨遭迫害。

载初元年（690年）九月，武太后改国号为“周”，自称圣神皇帝，降唐睿宗为皇嗣，封武承嗣为魏王、武三思（武太后之侄）为梁王，让他们在朝廷专权。同时，武皇帝任命张昌宗为散骑常侍（侍奉皇帝出入的官员）、张易之为司卫少卿（负责皇帝安全保卫），让他俩侍奉在身边供她淫乐。张氏兄弟恃宠在后宫专权。

武皇帝被废及唐中宗复位

神龙元年（705年）正月，武皇帝病重。二十四日，宰相张柬之与凤阁侍郎（主管拟草诏令的副官）崔玄獄、司刑少卿（主管刑事的副官）桓彦范、左威卫将军（警卫部队将领）薛思行等人率五百名警卫兵士控制玄武门，派右羽林卫大将军（警卫部队将领）李多祚带人去东宫迎接被废后重新立为太子的李显。张柬之等人斩杀张昌宗、张易之，进入武皇帝居住的长生殿。武皇帝听到人声噪动，大为惊骇，从病床上坐起来，问道：“什么人敢造反？”张柬之答称张昌宗、张易之谋反，臣奉太子之命已将二张处死。这时，众人将李显拥到武皇帝面前。武皇帝责备李显说：“是你领头造反？那两个小东西已被处死，你可以回东宫去了！”桓彦范接过武皇帝的话说：“太子怎么还能回到东宫！全天下人都希望李氏坐天下，所以我们尊奉太子，诛杀贼臣。请陛下将皇位传给太子，以顺应天意人心！”武皇帝转而向崔玄獄质问道：“你是我亲自提拔的，怎么亦参与他们的造反？”崔玄獄回答说：“我正是以此来报答陛下的恩德。”

当天，武皇帝被迫将皇位让给太子李显，移居上阳宫。当年十一月，武太后在郁闷中病逝。

当初，废帝李显和韦氏被幽禁房州（位于今湖北省房县）时，饱尝人世间的辛酸。只要一听说母后派人来了，李显便心惊肉跳，有几次吓得要自杀。韦氏劝慰他说：“福中有祸，祸中有福，不可能永远倒霉。人生在世总有一死，但用不着这样急于去寻死！”李显对韦氏说：“等到重见天日以后，我将让你为所欲为，不对你加以任何限制。”

李显在被废二十一年后复位为帝，复国号唐，复立韦氏为皇后。此时，武承嗣已经死去，武三思任太子宾客（太子侍从官）。武太后的侍女上官婉儿能写一手好文章，由此受到唐中宗的信用。武三思与上官婉儿私通，经上官婉儿引荐，唐中宗任命武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让他参议朝政。韦皇后召武三思入后宫玩双陆（一种棋类游戏），与之勾搭成奸。唐中宗、韦皇后还将他们的小女儿安乐公主嫁给武三思之子武崇训为妻，彼此结下儿女之亲。由于这层关系，武攸暨（武太后伯父之孙）由右散骑常侍加任司徒（名誉宰相、主管民政）。武氏势力得以重新抬头。

洛州（治所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市）长史（事务长官）薛季昶见武氏再次得势，深为忧虑，对宰相张柬之和纳言（即侍中）敬晖说：“二张虽除，吕产、吕禄⁽¹⁾还在，斩草不除根，终究还要复生！”张、敬二人回答说：“大局已经安定下来，武三思等人不过是案板上的肉而已，他还能有什么能耐？”薛季昶听他们这么说，叹息道：“唉，我不知道将会死在哪里！”朝邑县（治所位于今陕西省大荔县东）县尉（主管治安）刘幽求亦曾提醒桓彦范、敬晖说：“容忍武三思得势，你们这些大臣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趁早把他处死，他将会吃人肉喝人血，无所不用其极！”桓、敬二人不以为然。此后不久，张柬之等人对武氏势力复起感到忧惧，多次请求唐中宗诛灭武氏，每次都遭到唐中宗否决。张柬之等人“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而无可奈何。

韦皇后乱政图谋走武后之路

武三思得势后，首先设计排斥张柬之等人，谋夺执政大权。

当年（705年）五月，武三思串通韦皇后说通唐中宗，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敬晖为平阳王、崔玄獄为博陵王、桓彦范为扶阳王、中书令袁恕已为南阳王，同时免去他们的宰相职务。随后，武三思“令百官复修则天之政”，对于不肯依附武氏的官员一概贬斥，对于受到张柬之等五王排斥的官员一概官复原职。接着，唐中宗又听信武三思谗言，将崔玄獄、张柬之、敬晖、桓彦范和袁恕已等人先后贬出京都，分赴梁州（治所位于今陕西省汉中市东）等五地任刺史。

神龙二年（706年）五月，武三思指使其亲信中书舍人（负责拟草诏令）郑愔诬告敬晖等五人谋反。唐中宗随即下令将敬晖由朗州（治所位于今湖南省常德市）刺史贬为崖州（治所位于今海南省琼山市东南）司马、桓彦范由亳州（治所位于今安徽省亳州市）刺史贬为泷州（治所位于今广东省罗定市）司马、张柬之由襄州（治所位于今湖北省襄樊市）刺史贬为新州（治所位于今广东省新兴县）司马、袁恕已由郢州（治所位于今湖北省钟祥市）刺史贬为窦州（治所位于今广东省信宜县西）司马、崔玄獄由均州（治所位于今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刺史贬为白州（治所位于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白县）司马，五人都作为编外人员安置。

当年七月，武三思指使人诬陷敬晖等人散布韦皇后谣言，授意太子李重俊（其母为某宫女）上书，请求将敬晖等人处死并诛灭其三族，唐中宗没有同意将敬晖等人处死，下令将他们分别流放琼州（位于今海南省琼山市）等地。之后，武三思伪造诏令，指使大理正（最高审判机关负责复查案件的官员）周利用前往南方杀害张柬之等人。周利用到达南方前，张柬之、崔玄獄已死。周利用先后收捕桓彦范、敬晖、袁恕已，将他们残害致死。薛季昶当时被贬为儋州（治所位于今海南省儋州市）司马，听说敬晖等人被害，忧愤服毒自杀。

武三思害死张柬之等人后，“权倾人主”。接着，他把攻击的矛头指向太子李重俊。武三思与韦皇后串通一气，以太子不是皇后所生图谋将他废黜。安乐公主“恃宠骄恣”，与其丈夫左卫将军武崇训经常凌辱太子，称他为奴才。武崇训唆使安乐公主向唐中宗请求，废黜太子李重俊，将她立为皇太女。太子李重俊憋着一肚子气，忍无可忍。

神龙三年（707年）七月初六，太子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人假称唐中宗诏令，调集警卫兵士，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杀死在家中。接着，他们率众冲入宫门，准备捉拿上官婉儿、安乐公主和韦皇后。唐中宗闻报，匆忙领着韦皇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躲进玄武门城楼。这时，李多祚对是否攻楼产生犹豫，唐中宗乘机指使卫兵将李多祚等人斩杀。太子李重俊率领百名骑兵逃往终南山（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南）。行抵鄠西（位于今陕西省户县境内）时，太子李重俊被随行人员杀死。

安乐公主引发这场祸乱之后，没有收心勒念，仍然图谋皇太女之位。她转而把相王李旦视为影响自己的最大障碍，勾结兵部尚书（朝廷主管军事的部门长官）宗楚客，指使侍御史（最高监察机关内设机构长官）冉祖雍上书，诬告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武则天之女）“与重俊通谋，请收付制狱”。唐中宗令吏部侍郎（朝廷主管官吏任免的部门副长官）兼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副长官）萧至忠负责审理此案。萧至忠流着眼泪对唐中宗说：“陛下拥有天下，怎么能容许别人罗织罪名陷害你的弟弟和妹妹呢？当初，相王作为皇嗣，请求母后将陛下重新立为太子，为此多少天吃不下饭，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陛下怎么能因冉祖雍一人之言而怀疑亲弟弟？”唐中宗为萧至忠的话所感动，同意将冉祖雍的诬告信放下不再追问。

朝廷内外官员对韦皇后和安乐公主恃宠乱政十分痛恶。景龙四年（710年）五月，许州（治所位于今河南省许昌市）司兵参军（军事参谋官）燕钦融上书揭露韦“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并弹劾安乐公主和其新夫右卫将军武延秀（武承嗣次子）串通宗楚客“图危宗社”。唐中宗召燕钦融入宫当面质询，燕钦融“顿首抗言，神色不桡”。唐中宗默然不语。不久，宗楚客指使人将燕钦融害死。唐中宗听说燕钦融被杀，知道不便追查凶手，心中颇为不快。但唐中宗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几双毒手正朝着他伸过来。

唐中宗遇害及唐睿宗复位

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主管宫殿门户及宫廷膳食的副官）杨均与韦皇后长期通奸，二人害怕奸情暴露被杀；安乐公主则希望母后能取代父皇主持朝政，以便将她立为皇太女。于是，马、杨二人与安乐公主共同劝说韦皇后除掉唐中宗。韦皇后久有独掌朝政之心，便与他们合谋对唐中宗下手。

当年六月初二，唐中宗误食韦皇后等人所进的毒饼，当即死去。第二天，韦皇后严密部署警卫后，召几位宰相入宫，告之皇帝系暴病猝死，宣布由上官婉儿拟草的唐中宗“遗诏”，立时年十六岁的北海王李重茂（唐中宗第四子，宫女所生）为太子，由太子李重茂继位为帝。少帝李重茂尊奉韦皇后为皇太后，请韦太后临朝听政。

接着，安乐公主图谋欲害死少帝李重茂，让母太后像武太后那样即位称帝。她顾忌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阻挠，便与宗楚客等人密谋策划，准备除掉李旦和太平公主。兵部侍郎（兵部副长官）崔日用获悉他们这一阴谋后，派人转告相王李旦之子临淄王李隆基。李隆基久怀“匡复社稷”之志，在京都私下结交一批智勇双全的斗士。他得到崔日用提供的情报后，不肯惊动其父，立即与太平公主等人谋划先发制人。

当月二十日晚上，李隆基率其部众闯入羽林军（警卫部队）营房，斩杀警卫将领韦璿等人，称韦后“鸩杀先帝，谋危社稷”，策动羽林军将士共同诛杀国贼。羽林军官兵都欣然听命。三更时分，李隆基率羽林军将士杀入宫中，将韦太后、安乐公主、武延秀、上官婉儿等人斩杀。

接着，李隆基下令将韦后宗族党羽斩尽杀绝。宗楚客身穿丧服骑着一头黑毛驴落荒而逃，在通化门被兵士拦杀。

二十四日，太平公主等人劝说少帝李重茂让位，拥李旦复位为帝。二十七日，唐睿宗李旦将李隆基立为太子。唐皇位之争暂且落下帷幕。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十《武韦之祸》

《旧唐书》卷六《则天皇后本纪》

卷五十一《中宗韦庶人传》

【简评】

《新唐书》作者欧阳修、宋祁认为：“自高祖至于中宗，数十年间，再罹女祸，唐祚既绝而复续，中宗不免其身，韦氏遂以灭族。玄宗亲平其乱，可以鉴矣。”⁽²⁾“武后之恶，不及于大戮，所谓幸免者也。至中宗韦氏，则祸不旋踵矣。然其亲遭母后之难，而躬自蹈之，所谓下愚不移者欤。”⁽³⁾

清代学者赵翼认为：“武后改朔易朝，遍王诸武，杀唐子孙几尽，甚至自杀其子孙数人，以纵淫欲，其恶为古今未有。”⁽⁴⁾

【注释】

(1)二张指张昌宗、张易之。吕产、吕禄系西汉吕太后之侄。吕太后病危时让其掌管警卫部队，后来二吕谋乱被杀。此处借指武太后之侄武三思等人。

(2)《新唐书》卷五《睿宗皇帝本纪》、《玄宗皇帝本纪》。

(3)《新唐书》卷四《则天顺圣武皇后本纪》《、中宗皇帝本纪》。

(4)《廿二史札记》卷三《吕武不当并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