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仲连批驳降秦论

鲁仲连批驳降秦论

17.鲁仲连批驳降秦论

鲁仲连：战国末期齐国人，亦称鲁连。今茌平人。好仗义助人，常为别人出谋划策，是战国末年齐国稷下学派后期代表人物，著名的平民思想家、辩论家和卓越的社会活动家。他少年师从稷下名士徐劫，十二岁即以“救急不救缓”立论，将齐国著名的辩士田巴驳得哑口无言终身不谈。曾三辩孟尝君，并令其折服。

鲁仲连不愿做官，他历游各地，后来到了赵国。

鲁仲连到赵国不久，正赶上秦军围困赵国都城邯郸。楚、魏虽然都派了救赵的援军，但由于害怕秦军，都不敢接近邯郸。魏国的援军由曹鄙率领，屯驻在魏、赵两国的边境地带。魏王还派了客将军辛垣衍潜入邯郸城中，见赵国的相国平原君，转达自己的意见。辛垣衍说：“秦国发兵围攻赵国，不是一定要夺取邯郸。从前秦昭王与齐湣王争相称帝，后来齐湣王取消了帝号，秦昭王也不得不取消帝号。如今齐国日益衰弱，只有秦国称雄于世。秦王的意思是要重新称帝，如果赵王肯派使者去咸阳，尊奉秦王为帝，秦王肯定高兴，就会命令秦军从邯郸撤走。”平原君觉得尊秦为帝，就意味着投降称臣，此事关系重大，因此犹豫不决。

鲁仲连听说此事后，就见平原君，问：“君究竟如何打算呢？”

平原君说：“现在赵国形势危急，魏王派客将军辛垣衍让赵国尊秦为帝，现在他还没走。在这种形势下，真叫我难办啊！”

鲁仲连说：“我从前一直认为君是天下的贤人，现在我才知道并非如此。辛垣衍在哪里？我去替君谴责他，让他赶快回魏国去。”平原君于是派人请来辛垣衍，介绍他们见面。

鲁仲连见到辛垣衍，先没有说什么。辛垣衍先开口说：“我看住在这围城之中的人，都是有求于平原君的。可是我今天观察先生的尊容，不像是有求于平原君的，先生为何久久留在这围城中而不离去呢？”

鲁仲连说：“周朝的隐士鲍焦德行高洁，因不屈从于浊污势力而自杀，可是世人都不了解他，以为他是由于心胸狭窄而死的，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志。那秦国是摒弃礼义而崇尚杀敌立功的国家，用权诈手段利用士人，像对待奴隶一样驱使百姓。秦王一旦称帝，由他统治天下，那么我鲁仲连宁肯跳东海而死，也不忍做他的顺民。我见将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救助赵国，反对暴秦。”他坦率地谈出了自己的观点和意图，话锋中带有对辛垣衍的讥刺。

辛垣衍有点不好意思，便问：“先生想救助赵国，有什么具体打算呢？”鲁仲连说：“我将让魏国和燕国救助赵国，到那时，齐国和楚国也就自然救助赵国了。”辛垣衍说：“让燕国救助赵国，我可以相信你会办到的。至于魏国，那么我就是魏国人，先生怎么能让魏国救助赵国呢？”

鲁仲连说：“魏国目前还不能坚决救助赵国，是因为魏国还没有看到秦王称帝的危害性。如果看到了，魏国就会毅然救助赵国了。”辛垣衍问：“秦王称帝的危害能到什么程度呢？”

鲁仲连说：“从前，齐威王曾推行仁义，给天下诸侯做表率，去朝见周天子，周朝贫困而且弱小，诸侯都不去朝拜，而齐国独自去朝拜。过了一年多，周烈王驾崩，诸侯都去吊唁，齐国去晚了，新立的周天子大怒，报丧的人对齐王说：‘天子驾崩，连继嗣的新天子都要离开宫室，居丧守孝。而东方藩国之臣田婴却迟到，应当斩首！’齐威王勃然大怒，说：‘呸！你的母亲只不过是个奴婢，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一来，齐威王被天下人耻笑。周烈王活着的时候，齐威王去朝拜他，死后就斥骂他，为什么呢？这实在是忍受不了周天子的苛求啊！那天子本来都是这样威风凛然的，并不足怪。如果秦王称帝，恐怕他的威风比这还厉害呢！”

辛垣衍对此有异议，辩驳说：“先生就没见过奴仆的情形吗？十个奴仆跟从着一个主人。难道奴仆的力量和智慧都比不上主人吗？不是的，而是害怕主人的权势啊！”

鲁仲连乘机问：“唉呀！这么说来，魏国比起秦国来，就像仆人跟主人了？”辛垣衍竟然认可，说：“是这样的。”鲁仲连于是说：“那么，我就让秦王处死魏王，怎么样？”辛垣衍一听很不高兴，说：“嗨，先生的话也太过分了！先生怎么能让秦王处死魏王呢？’”

鲁仲连说：“这是很自然的事，请让我讲给你听。从前九侯、鄂海和文王是殷纣王的三个诸侯。九侯有个女儿很漂亮，就把她献给了纣王，纣王却认为丑陋，就把九侯杀了，还剁成了肉酱。鄂侯为他争辩得激烈了些，纣王因此就处死了鄂侯，晒成肉干。文王听说了这事，不平地哀叹了一声，纣王就把文王拘禁在牖（yǒu）里的监狱中，关了一百天，想让他死。为什么同样是王，结果却被人宰割呢？

“从前，齐湣王要到鲁国去，夷维子做侍从跟随。到了鲁国边境，夷维子对鲁国人说：‘你们将用什么礼节来接待我的国君？’鲁国人回答说：‘我们将用十太宰的规格招待您的国君。’夷维子说：‘你们这是根据什么礼节来接待我们的国君？我们的国君是天子啊！天子巡视诸侯国，诸侯应当离开自己的宫室，交出钥匙。每天要提起衣襟，亲自搬设几案，在堂下伺候天子用饭；天子吃完饭，诸侯才能告退，处理政务。’鲁国人听了，就闭关下锁，拒绝齐湣王入境。齐湣王进不了鲁国，要到薛地去，向邹国借道。正在这时，邹国国君死了，湣王要去吊唁。夷维子对邹国已死国君的儿子说：‘天子来吊唁，主人不能面对灵柩，要面北而哭，然后天子面南吊唁。’邹国群臣说：‘要是不这样办，我们就拔剑自杀。’湣王害怕了，没敢进入邹国。邹、鲁两国是很贫弱的，两国的臣子在国君活着的时候，不能侍奉供养，死后也无力按殡礼举丧，然而当齐国想让邹、鲁之臣行天子礼时，他们竟不让齐湣王入境。如今秦、魏两国同样都拥有万辆兵车，彼此都有称王之名。可是魏国一看秦国打了胜仗，就想侍奉秦国，称秦王为帝，说明魏国大臣的见识竟不如邹、鲁的仆妾啊！”

“再说，如果不加抵制，让秦王称帝得逞，那他就会撤换诸侯大臣，撤销他认为不贤者的官职，而代之以他认为有才德的人；夺取他所憎恶者的官职，而给予他所喜爱的人。他会让他的女儿和姬妾去做诸侯的嫔妃姬妾，也会进入魏国的后宫。魏王到那时怎么能安宁呢？而将军又怎么能保住原来受宠的地位呢？”

待鲁仲连的分析涉及到魏王及辛垣衍的切身利害时，辛垣衍坐不住了，起身对鲁仲连行礼，道歉说：“起初，我把先生看成一般的人，现在才知道先生是位天下的高洁之士。我请求离开这里，不敢再谈尊秦为帝的事了。”

秦将听到了这个消息，很震惊，因而退军五十里。正好这时候魏公子无忌夺了晋鄙的兵权，带兵救赵，攻击秦军，秦军于是撤退回国。

平原君要分封给鲁仲连土地，鲁仲连再三辞让，终不肯接受。平原君又在酒宴上送给他一千斤黄金，鲁仲连笑着说：“天下士人推崇的，是替别人排难解纷而无所取。若有所取，是商贾的勾当，而我鲁仲连是不能这样做的。”于是告别平原君，离开了邯郸，终生不再见平原君。

◆鲁仲连是个口才超群、谈锋机警的“辩士”，他在连续重复述说尊秦为帝的危害的基础上，切入了辛垣衍的要害，所以，辛垣衍听了坐立不安，最后改变了主张，声称自己再也不敢妄谈尊秦为帝的事了。因而鲁仲连的一番既慷慨激昂又含蓄深刻的说辞取得了效果，大获成功。鲁仲连说服辛垣衍后，秦将为之震惊，后撤五十里，显示了鲁仲连过人的胆识、高超的智慧和鞭辟入里、简洁含蓄的论辩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