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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门户以偕大道

时间:2022-05-0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融门户以偕大道第二节 融门户以偕大道高攀龙讲学东林,诸友请教:“先生在京讲学,与邹、冯两先生以何者为教?”以悟为入门犹适远者以问道为先务……修者,修其所谓悟者,以修而证悟则不涉于玄虚之弊,而实合内外之道。邹元标最重气节。吴觐华撰《真儒一脉》,以冯从吾与顾、高并称,系于东林——“其一时并兴,声气同而道脉合者,则有关中冯恭定少墟先生云。”

融门户以偕大道

第二节 融门户以偕大道

高攀龙讲学东林,诸友请教:“先生在京讲学,与邹、冯两先生以何者为教?”高攀龙回答说:“邹先生要人见性,冯先生只教人务学,余只言存心。”[33]此可见首善三主盟的学术宗旨并不完全相同。邹元标、冯从吾、高攀龙是首善书院讲学的核心和领袖,但是他们的讲学宗旨却有差别。

邹元标在家居时就非常热衷于讲学,所谓“江阳、龙华聚会无虚日”[34]。邹元标之学,最尚自得。他曾说:“大都不肖之学,务在自信自得。”[35]在给一位友人的信中,他还说:“吾兄直当摆脱诸陈言旧见,直求自得。苟能自得,刍荛可采,矧先正乎?未能自得,孔孟且不信,矧阳明乎?”[36]从其不迷信阳明而言,他不是典型的阳明学者;从其不迷信权威而言,他又可说是典型的阳明学者。从师承来看,他是阳明的四传弟子——他的老师胡直师从欧阳德与罗念庵。他的学问还受到罗近溪弟子杨复所的影响。万历丁丑(1577年),年轻的邹元标从学于杨复所月余,“先生行,乃草书呈先生曰:‘学有宗旨,有功夫,有入门,有结果,先生卒详教我。’先生折简曰:‘本体即工夫,工夫即本体,入门处即结果,结果处即入门。功夫宗旨可一言而尽也。’”[37]邹元标学主圆融的学问风格,也许正是从杨复所那里获得的。罗近溪、杨复所是典型的泰州学派学者,故邹元标亦沾染了泰州学派的风格——“洒扫应对,罔非精义;出处进退,人道大端。”[38]

邹元标其学最重一个“悟”字。他说:“学在得悟。终日讲说,还是画饼;终日躬行,还是添足。然欲入悟,须从收敛退藏入。”[39]又曾说:“道贵超悟,学贵真修。”[40]他的《仁文会约语》,较集中地反映了他的为学思想:

一先悟。以悟为入门犹适远者以问道为先务……有由言语触发而入者,有由练磨熏习而入者。由言语入未必徹根,由练习入则恒久不已,而居安资深逢原之妙因之矣。一重修。夫学以修为实际……修在淳伦,伦不淳是室而可无栋梁也……故修又在崇礼视听言动而可……慎辞受取予之节者,是修之急务也。一贵证。证者,证吾所谓悟且修者也。夫吾所谓悟而修者,非他,即吾之心也。所谓修者,非他,亦吾之心也,非轫自我也……悟者,即悟其所谓修者,以悟而证修则不沮于他岐之惑。修者,修其所谓悟者,以修而证悟则不涉于玄虚之弊,而实合内外之道。[41]

故曾与东林讲学的学者吴达可说他“不出儒者矩矱,而亦不着儒者事理之障”[42]。其《泷江讲义》内有言:“规矩方圆之至,圣人人伦之至。吾道外人伦更无规矩。”因此,刘元卿说邹元标“悟无上妙道,而语语不离孝友”[43],评价极高。

邹元标最重气节。他曾说:“维持正学与充塞正气,原无分别,夫学而无益于世,则玄虚之谈也。气而不本之学,则血气之刚也。”[44]这种理学与节义相统一的原则,也正是邹元标与东林学者交好的基础。吴达可说他“节义、文章、道德、性命,浑融合一”[45]。但他的气节,并非一味的刚勇。他对于当时官场中的君子小人之争,有着更深的感慨:“窃观士君子在仕途。君子有君子病,小人有小人病。小人病在卑污,或秉机而射利,或与时而竞进……君子之病,病在高明,如澡躬自持,过于刻厉,则污者忌;中立不倚,过于激昂,则懦者惭。”[46]这一点,也切合他圆融的学术风格。邹元标对于佛教的溺爱,也常为晚明学者诟病。据说他在刑部为官时,每见狱囚则遥宣佛号,其于无善无恶之论,也不甚疑,故与周海门交好。

冯从吾之学,倡言“性善”与“敬”。他尝说:“吾儒论学,只有一个善字。”[47]他师从许孚远(1535—1604年)[48],是湛学的门人。《四库全书总目》言:“(许孚远之学)虽出于唐枢,然史称其笃信良知而恶夫援良知以入佛者,故与罗汝芳、杨起元、周汝登相争,在姚江末派中最为笃实。冯从吾、刘宗周、丁元荐传其所学,皆能有所树立。”[49]许孚远曾对朱子与王阳明都有过述评:“朱紫阳先生力攻著述以开来学,其精神力量可谓收儒者之大全,然而议论训释稍有矛盾于孔氏。我朝王文成先生揭致良知三字,直透本心,厥旨弘畅矣。乃其末流侈虚谈而尠实行,世之君子犹惑焉。”[50]这一段话,清楚地表明许孚远虽然出身于湛门,然信从致良知三字,而于朱子也不持攻击之态度,而于王门后学甚表忧虑。这种态度,深深地影响到冯从吾。此外,据说冯从吾在京师时,曾问学于东林学者顾宪成。因此,冯从吾与东林学术有一定的渊源。吴觐华撰《真儒一脉》,以冯从吾与顾、高并称,系于东林——“其一时并兴,声气同而道脉合者,则有关中冯恭定少墟先生云。”[51]对此,严瑴在《东林或问》中进一步解释道:

或曰:东林属吴地,而素衣乃以关中冯少墟系之东林,何也?曰:讲坛有领袖之人,因有某地之目。自万历甲辰顾、高倡学梁溪,于是前乎此而讲学者以东林为应求,后乎此者以东林为宗主,盖不啻濂洛关闽之齐一众心矣。况冯公师事泾阳,尤所谓声气同而道脉合者,不系之东林而谁系。[52]

可见,冯从吾系于东林在这些东林讲学者看来是很自然的事情。冯从吾非常热衷于讲学,当其家居之时,与王之士、张舜典、周传诵等人讲学。宝庆寺、关中书院、正学书院,皆其讲学之地。他认为当晚明之世,尤须讲学:“国家无事,士大夫不知节义,唤起亲上死长之心,非讲学不可。”[53]他的学问,“以性善为头脑,尽善为工夫”[54]。其讲学家法是“当讲学之日,不得议及他事,论及他人”[55]。他的性善之学、主敬、排佛,与东林学者甚为合拍。

高攀龙之学,倡言“复性”。他尝对祝可久言:“学以复性为主,入门最直截者莫若敬。”[56]吴桂森说:“其(高攀龙)用功从小学入手,而宗旨从大学得力。修则实修,证则实证。……其教专以存养为主,每对学者则言复性,而以为必从静坐入。”在吴桂森看来,东林之学,“得高先生为之集其成”[57]。钱穆先生认为,高攀龙与顾宪成相比,大同小异,然顾宪成不喜树门户,而高攀龙更喜辨是非,又更重“教”[58]。故高攀龙教人,率以朱子《小学》、《近思录》为入门。熊赐履说:“攀龙之学,以程朱为的,以复性为主,以知本为宗,以居敬穷理相须并进为终身之定业。四方从游者至,先令读《小学》、《近思录》等书,次即令静坐,以养深厚之气。”[59]

大概高、冯、邹三人之中,高攀龙最崇尚朱子,而冯从吾则于朱子之敬、阳明之良知,皆笃信不疑,而邹元标则最信良知,功夫则专以悟为主。他们之间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但是,这似乎并不妨碍他们同堂讲学。

攀龙之外,首善讲学中还有大儒如刘宗周、出身儒学世家的方大镇[60]。刘宗周在万历三十二年(1504年)结识东林学者刘永澄,因此而知东林之学。《东林书院志》卷二十二杂记曰:“梁溪、山阴学脉,静之(永澄字)实联合之。”万历四十年,他曾与高攀龙论学。首善书院的讲学,算是给了刘宗周又一次直接与东林讲学者对话的机会,据说刘宗周慎独思想的提出,就是在首善书院讲学时期[61]。其实,高攀龙、邹元标、冯从吾之间,还是早有一些渊源的。万历二十年(1592年)高攀龙在南京拜见过邹元标等人,时邹元标等人即“各倾吐底里,互相质证,以存之为海内有数人物,定交而别”[62]。当时的学者都认为邹元标与东林有其相契之处。王宣说:“邹南皋公证明一,实合拍东林,与方君静廷尉公会于首善,申无我有事之旨。”[63]三人之间,渊源亦颇深。冯从吾被东林学者视为同道,且问学于顾宪成。高攀龙极推崇冯从吾,曾对弟子韩参夫称冯少墟“是吾儒之极纯者”[64]。邹元标曾为东林书院写《依庸堂记》,并曾在给冯从吾的信中深切地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不佞于门下应求非一日矣。……此生如有晤时,则道缘未了,刳心有期;此生如竟无晤期乎,则数语订盟,亦永千秋。”[65]其倾慕之情可见一斑。

晚明讲学重视“同调”意识,东林讲学已然如此。高攀龙说:“东林人行辈不一,如逯確斋中立、陈思岗嘉川、丁慎所元荐、刘本孺元珍与公(洪平仲)为一辈。此六人者,绝不相类,而相欢何也?朋友同于道也!”[66]关中的讲学中,冯从吾“恪守伊川、晦庵矩矱”,而张舜典“学主明道,以为学圣人之学而不知以本体为工夫,最易蹈义袭支离之弊,与冯先生意见微别”,“然先生(张舜典)心重冯先生之规严矩方而非同执吝意见,冯先生亦重先生之透体通彻而不类剖藩决篱。故自此冯先生有述作,多先生为之序首焉”[67]。首善书院中,高攀龙言复性,邹元标重解悟,冯从吾重躬行。三人学问宗旨虽异,然却亦不失为同调之人。其所同者,道德意识而已。高、冯二人,在明末学界自是最为躬行的,而主张解悟的邹元标,其实也是很重视规矩的。《四库全书总目》说邹元标“规矩准绳持之甚严,不堕二王流弊”[68]。包遵信认为整个17世纪社会思潮的一个总的趋势是“以振兴儒家为旗帜的文化运动”,“当时各家观点、倾向不一,但是‘卫道从容’的气氛各家是一致的”[69]。这种一致性,即与王学末流对伦理的冲击引起了学者“卫道”的愿望有关。清初学者张夏说:

愚按万历诸贤之倡学也,大抵严程品而宽于辨脉。方东林初建,顾、高为倡,宗朱辟王乃其大指,然《依庸堂记》及泾阳志文皆出南皋手笔,岂其计道之不同哉?不唯是也,首善书院之役,邹、冯共事一堂,亦各讲所学,其为说不相狥亦不相犄。岂当日以同调寥寥,不欲于同中立异耶?抑和而不同,正欲以此徐求并一耶?[70]

也许这样的融合,正是冯从吾讲学的理想状态。他曾说:“人性皆善,而不学则不能明善而复其初。……性复则诸说皆筌蹄矣……又何门户之可言乎?公(龙遇奇)书院以复性名堂,正所以融门户以偕大道。”[71]

作为晚明诸儒的一大聚会,首善讲会更多地强调了学术之兼容和道德之感召,学术上的门户观念并不深。文翔凤在《冯恭定公祠碑》中论及当时讲学情形说:“邹公颇捐崖示易,冯公独峻德容……特布帛颛紫阳。二君子巷分姚江河津之脉,然不为鹅湖之角唇。”[72]然同调之寥寥,终不足以成讲学之气候。天启四年(1624年),高攀龙解职归无锡,华认庵问道:“都人士有识先生者否?”高攀龙答曰:“未也。”[73]非但无人解高攀龙之学,抑且因高攀龙之参与而引起首善书院之禁,实在是令人遗憾。然而,在遗憾的背后,我们或者能见着一种潜行的政治偏见与讲学风气之间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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