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赫主义对科学哲学的影响

马赫主义对科学哲学的影响

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流行于欧洲大陆的重要思潮，马赫主义是实证主义哲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流派。梳理马赫主义形成的时代背景和思想背景，不难发现马赫主义的问世与当时的物理学革命存在非常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正是受益于现代物理学的滋养和启示，马赫主义将哲学归结为科学的认识论，力图取消现象以外的存在和本质问题，主张用“要素”或“纯粹经验”这样一种超乎心物对立的中心东西取代传统哲学中作为实体的心或者物，强调将人类生活的一切领域纳入科学和人类知识所及的经验世界范围内，将科学和哲学的任务限定为基于实用的目的，通过函数关系去描述“要素”或“纯粹经验”，马赫主义对经验的高度重视引起了诸多科学家和哲学家的关注，为科学哲学的兴起提供了直接的滋养。

作为第二代实证主义，马赫主义在某些观点上与第一代实证主义不尽相同。首先，孔德、斯宾塞等人虽然指出世界的本质问题是人们所无法解决的，但他们并未彻底否定世界本质的存在，而马赫主义则从根本上取消了世界本质的存在。马赫主义者指出科学活动和人类认识所能达到的界限只能是在经验的范围以内，所谓世界本质的物质和精神只是现象范围以内的存在。再者，孔德、斯宾塞等人倡导建立一个无所不包的哲学体系，希冀在这样一个综合的框架中去找寻亘古不易的自然规律，描绘万般如一的世界图景。对于第一代实证主义者的这种企图，马赫主义并不认同，他们认为要素、感觉、纯粹经验才是世界第一性的存在，科学和哲学的目的就是对要素、感觉以及纯粹经验进行经验描述。

两者虽有不同点，但毋庸置疑的是：第一代实证主义为马赫主义的诞生提供了坚实的土壤；马赫主义者将自己的思想体系标榜为“新实证主义”或“新的自然科学的实证主义”，以此来表示他们与孔德实证主义之间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在“反形而上学”这个目标上，马赫主义与第一代实证主义高度一致，他们对经验的强调正是拒斥形而上学的表现所在，也正是他们这种反对思辨的形而上学的实证精神为20世纪科学哲学的兴起奠定了基础。

从整体上来说，马赫主义对科学哲学的影响主要还是体现在对逻辑经验主义的影响上。我们知道，作为科学哲学的第一个流派，逻辑经验主义首次提出了完整的科学哲学体系，标志着科学哲学的诞生。梳理逻辑经验主义的思想来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马赫主义对它的深刻影响，特别是马赫的观点，对以维也纳学派为中心的逻辑经验主义运动浸润颇深。纵观逻辑经验主义的整个产生和发展过程，马赫的思想始终与其休戚相关：作为逻辑经验主义的重要思想先驱之一的马赫可以说为维也纳学派提供了直接的思想来源，而被看作是马赫实证主义“现代化和普遍化”的维也纳学派也将马赫奉为他们最好的引路人。

维也纳学派与马赫的联系是多方面的，主要表现在：1.石里克担任的归纳科学哲学讲座教授，最初就是于1895年马赫担任的第一届；^[17]2.马赫对绝对空间的批评、反对关于物自体和实体概念的形而上学以及根据所谓最终要素（即感觉材料）构造科学概念的研究，都对维也纳学派思想的形成起到了关键作用；3.1928年成立的“恩斯特·马赫普通自然科学教育协会”即“马赫学会”，石里克被推选为主席，维也纳学派的主要成员汉恩、纽拉特、卡尔纳普、罗维和茨策尔成为该学会的理事会成员；4.马赫学会与柏林经验哲学学会共同编辑的《认识》杂志，后来成为传播维也纳学派的逻辑实证主义思想的重要阵地。^[18]洪谦认为，奥地利存在有别于德意志的哲学传统，如果说德意志的哲学表现为先验的实在论、唯理主义以及形而上学的话，那么奥地利则表现出与其相去甚远乃至针锋相对的主张，那就是经验的实在论、经验主义和反形而上学倾向，只有在这种特定的哲学历史条件下，马赫才能建立他的现象主义或一般所说的实证主义，从而维也纳学派才能在马赫哲学的基础上借助现代物理学、数学和逻辑学的发展创立新的实证主义，即逻辑实证主义（或逻辑经验主义）。^[19]

总体上看，作为实证主义发展谱系中的一个重要流派，马赫主义对科学哲学尤其是对逻辑经验主义的影响是深远的。在马赫主义者看来，物理知识、生理知识以及心理知识是构成一切知识不可或缺的三大领域，为了消除三大知识领域存在的鸿沟和界限，他们希冀通过具有朴素实在论特征的“要素”或“纯粹经验”来实现其统一科学的愿景，这不仅对于我们探究不同领域知识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关系来说是大有裨益的，而且对于打破不同领域的藩篱、消除不同领域的界限，进而形成一种统一的科学世界观而言更是至关重要。马赫就曾明确地指出：“谁想把各种科学集合而成为一个整体，谁就必须得寻找一种在所有科学领域内都坚持的概念。如果我们将整个物质世界分解为一些要素，它们同时也是心理世界的要素，即一般称为感觉的要素，如果更进一步将一切科学领域内同类要素的结合、联系和相互依存关系的研究当作科学的唯一任务，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期待在这种概念的基础上形成一种统一的、一元论的宇宙结构，同时摆脱恼人的、引起思想紊乱的二元论。”^[20]对于后来的维也纳学派而言，马赫主义关于统一科学的思想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启示，维也纳小组成员试图用物理学来统一科学的主张正是得益于马赫主义的主张。尽管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维也纳学派的这个宏伟计划最终并未实现，但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否认马赫主义在逻辑经验主义演进过程中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