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的审美倾向与金青画奢华时尚特征的产生

5.3.5　商贾的审美倾向与金青画奢华时尚特征的产生

清末民初是一个商品经济繁荣、封建礼法动摇的时期，在重商思潮的作用和晋中豪商雄厚资本的支撑下，金青画除附庸风雅之外，还集中表现在奢华的装饰与时尚的追求上。金青画的等级与纹样无关，完全取决于造价的高低。只要拥有足够的财力，即使民居也能金碧辉煌、满堂是彩。晋商大院的金青画在造价上也普遍超过了晋中寺院和祠堂的一绿细画，乃至晋北的五彩画，形成了明显的僭越。这种情况颇似战国礼崩乐坏之后，诸侯的僭越及其对镂金错彩的豪奢追求^[93]。与之类似，明代中后期商业资本在江南的繁荣也造成了以僭越为荣的社会心理，并对当地彩画造成了类似的影响^[94]。

金青画的奢华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高等级彩画施用范围的扩大。一般情况下，大金青和二金青施于宅门、正房等主要建筑，小金青和刷绿起金则施于厢房。但一些商宅的倒座、厢房也以大金青为饰。其次是檩枋工艺的复杂化。工艺本身包括各式各样的内容，如构图的三段式与海墁式，纹样的复杂与简单，金饰的堆金与贴金，以及色彩的展退与平涂等。即使同为堆金，也有类似高浮雕与浅浮雕的区别。在不同等级的金青画中，相同构件的工艺通常繁简不一。就具有代表性的额枋而言，彩画工艺多随等级的下降而有所简化（见表5.1）。然而，一些商宅会在低等级的彩画中局部采用复杂的工艺，如二金青平金的空子底，以及小金青和刷绿起金堆金的截头图案等。在等级相同的彩画中，额枋、平板枋和挑檐桁的工艺往往繁简不一。大金青通常在相对次要的平板枋和挑檐桁中采用简单的工艺，刷绿起金也在相对重要的额枋中采用复杂的工艺。但一些商宅会根据构件的重要性而逐一提高其彩画工艺，直至无以复加。最后是辅助性构件的纹饰堆砌与大量用金。尤其在造价最高、最能体现地位的大金青中，几乎所有的构件都被列为装饰重点。与上五彩的主次分明不同，金青画的柱头、梁头、拱垫板、檐垫板、槅扇及天花皆有类似檩枋的画法。与上五彩的适量用金不同，金青画的各类构件均有堆金做法，斗拱的平金底和拱、檐垫板的锦纹金底更将建筑装点得光彩夺目。金青画还着意对里口木进行刻画，甚至内檐的每根椽子都绘有各色花草，充分体现出晋中豪商在宅院营造中不惜工本的心理。正如张占平所称，“金太多就俗得厉害啦”，奢华的金青画虽然对古雅之风推崇备至，但本质上并未脱俗。更明显的是，大院的一些檩枋前檐施平金底、后檐用刷绿起金，正面施平金底、侧面用蒙金底，匾额遮挡的斗拱大多也不施彩。这种做法无疑反映出晋商注重外表和体面的心理特征。

金青画对时尚与新奇的追求恰与古雅之风相对，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融彩塑、雕刻、镶嵌等各项工艺于一体的堆金。堆金所表现的立体化趋势不仅与清代木雕的发展方向相符^[95]，而且同清末民初流行于晋中地区的堆锦装饰有异曲同工之妙^[96]。金青画堆金与展退的关系恰如堆锦（见图5.48（a）～（b））与堆绣（见图5.48（c））的关系，表现出晋商对立体化工艺的时尚追求。同时，晋商对洋楼、怀表、火车一类的新事物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在金青画中，典雅的楼阁山水中会驶出一列冒着蒸汽的火车，中规中矩的合院民居后也奔驰着即将钻山而过的火车（见图5.49）。

表5.1　额枋在各类金青画中的不同工艺

图5.48　堆锦与堆绣的对比[作者拍摄]

图5.49　楼阁山水中的火车[作者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