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巴关系的历史回顾

冷战期间，由于国际形势的变幻和各自战略利益时常抵触，美国与巴基斯坦的外交关系呈现起伏不定的状态。1947年8月14日，巴基斯坦自治领正式成立。而1947年正是美国出台杜鲁门主义，美苏冷战正式开始的年代。此时美国出于冷战的考虑，将在南亚次大陆居于绝对优势地位的印度确立为自己追求的目标，试图将印度拉入自己主导的西方阵营，对于实力远逊于印度的巴基斯坦并无太大兴趣，加之对新生的巴基斯坦是否具有持久的生存能力抱有一定的怀疑，因此对巴基斯坦不太重视。而巴基斯坦建立初期，便渴望与美国建立密切的外交关系，但是未能获得美国积极的回应。在向美国努力示好未获积极回应的情况下，巴基斯坦开始奉行亲西方的不结盟政策。20世纪40年代末期的美国与巴基斯坦保持一种礼貌的疏离状态，美巴关系并不热络。

1949年，苏联原子弹试验成功。这对美国造成巨大的冲击。美国开始进一步强化全球遏制体系的建构，南亚因之开始受到美国的重视。1949年10月，印度总理尼赫鲁访问美国。通过尼赫鲁总理的此次访问，美国深刻地认识到印度对不结盟政策的坚持，不太可能加入自己主导的西方阵营。在对印度感到极度失望之后，美国转而试图拉拢巴基斯坦。1950年5月，应美国的邀请，巴基斯坦总理里阿夸特·阿里·汗访问美国。里阿夸特·阿里·汗总理的此次访问与尼赫鲁总理的访问形成鲜明对照。在美国期间，里阿夸特·阿里·汗总理多次向美国发出暗示，表达巴基斯坦希望与美国结盟的想法。^[59]经过里阿夸特·阿里·汗总理此次成功的访问，美巴关系渐趋热络。

朝鲜战争爆发后，巴基斯坦给予美国大力协助。1950年6月27日，在美国主导下，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组建联合国军的议案。当时还在访问美国的里阿夸特·阿里·汗宣布将对联合国采取的行动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巴基斯坦还支持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向北进军。新中国成立以后，美国试图将日本塑造成东亚冷战的前沿阵地和坚固堡垒。美国加紧实施与日本的单方面媾和。经过两年准备，1951年9月4日至8日，对日和会在旧金山召开。巴基斯坦外交部长扎法鲁拉·汗率领巴基斯坦代表团出席旧金山和会。和会过程中，巴基斯坦代表团一直积极支持美国。美国对巴基斯坦的积极表现印象极为深刻。

1953年1月，共和党籍的艾森豪威尔就任美国总统。美国希望借助巴基斯坦有利的战略位置完善美国主导的全球遏制体系，巴基斯坦则希望借助与美国结盟对抗印度，美国与巴基斯坦在军事结盟问题上一拍即合。1954年，美巴建立军事同盟，两国关系迅速升温。巴基斯坦先后加入东南亚条约组织和巴格达条约组织（中央条约组织）。在艾森豪威尔第二届任期内，美巴关系受到苏印关系的冲击。但是，美巴关系并未就此逆转，而是在重重波折中继续升温。1959年，美国与巴基斯坦签订《双边军事合作协定》。巴基斯坦成为美国在亚洲最亲密的盟友。

进入20世纪60年代，随着国际形势的迅速改变，美国与巴基斯坦国家利益的矛盾日益凸显，美巴关系开始倒退。在1961年民主党籍的肯尼迪入主白宫以后，美巴关系遭遇中印边界冲突的冲击。为支持印度对抗中国，美国对印度提供军事援助。自己的军事盟友美国在未经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向自己的对手印度提供军事援助，这让巴基斯坦倍感辛酸与愤怒。为因应这个变局，巴基斯坦进一步加速改变外交路线，主动寻求与美国的对手苏联和中国改善外交关系。巴基斯坦进行的外交转型让美国极为不满，美巴关系风雨飘摇。1965年爆发的第二次印巴战争对于已经危机重重的美巴关系造成严重的破坏。1969年尼克松总统访问巴基斯坦和1970年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汗访问美国，标志美巴关系有所恢复。在共和党籍总统尼克松和福特执政时期，美巴关系有所改善，但20世纪50年代那种蜜月期已经一去不返。民主党籍总统卡特执政时期，美巴关系遭遇核问题的严峻考验。美国试图逼迫巴基斯坦放弃核开发，但巴基斯坦不愿屈从美国的压力，坚持进行核开发。美巴关系比较紧张。在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前，美巴关系已经由于位于伊斯兰堡的美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被巴基斯坦民众焚毁而跌到冰点。1979年12月，苏联入侵阿富汗。美国为遏制苏联势力南下印度洋，将巴基斯坦作为抗击苏联扩张的“前线国家”。美巴关系迅速回暖，再次进入蜜月期。

苏联自阿富汗撤军以后，巴基斯坦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显著下降。1990年10月，美国布什政府以巴基斯坦发展核武器为由，引用《普莱斯勒修正案》对巴基斯坦进行制裁，停止每年向巴提供近6亿美元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并且拒绝向巴基斯坦交付巴基斯坦已经付款的28架F－16战斗机和其他军事装备。此次制裁导致美巴关系跌入低谷。民主党籍总统克林顿入主白宫以后，开始调整对巴基斯坦的政策。1993年10月，贝·布托总理上台后努力修复巴基斯坦与美国的关系。在巴基斯坦与美国政府的努力下，两国关系出现改善的势头。1998年，巴基斯坦追随印度的脚步越过核门槛，在查盖地区进行6次核试验。巴基斯坦因此遭到美国全面制裁，美巴关系再度降温。1999年10月，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穆沙拉夫将军发动军事政变，推翻谢里夫民选政府。美国根据《对外援助法》508条款对巴基斯坦实施严厉制裁，美巴关系跌入低谷。2000年3月，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孟加拉国、印度和巴基斯坦三国。克林顿总统在印度的访问为期5天，而对巴基斯坦的访问不过接近5个小时。美巴关系的低迷由此可见一斑。实际上，就连这5个小时的访问也并非是克林顿总统在美国就规划好的行程。直到克林顿总统在访问孟加拉国和印度时，还一直对是否访问巴基斯坦感到举棋不定。最终，克林顿总统还是决定访问巴基斯坦，以便利用访问的机会敦促巴基斯坦改变政策。共和党籍总统小布什入主白宫后，对印度极为看重，而对巴基斯坦则不太重视。美巴关系继续低迷。

正当美巴关系看似缺乏改善动力时，2001年发生的“911”事件为美巴关系的改善提供了重要的契机。出于争取巴基斯坦打击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考虑，美国大幅度调整对巴基斯坦的政策，通过积极的军事和经济援助，有效地改善了美巴关系。正如印度著名战略学者拉贾·莫汗所言：“随着双子塔楼的坍塌，巴基斯坦重新成为美国的战略宠儿。20世纪80年代末，苏联红军撤出阿富汗之后，巴基斯坦一度变得不那么重要。但是一场反恐战争再次将巴基斯坦推上前线国家的位置。”^[60]

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在慎重权衡利弊后，毅然放弃支持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积极配合美国反对恐怖主义。2002年2月12至14日，穆沙拉夫总统访问美国。为鼓励巴基斯坦积极配合美国反对恐怖主义，美国在2002年的财政预算中拨出4亿美元给巴基斯坦作为经济援助。同时，小布什总统还致信国会，说他将从国会已经批准的400亿美元特殊国防拨款中，提出2亿2千万美元，以补偿巴基斯坦为反恐战争所给予的支持。^[61]2003年春开始，巴基斯坦不断扩大与美国的反恐合作，加大对藏匿于巴基斯坦境内的塔利班和基地组织分子的追剿力度。2003年6月20至29日，穆沙拉夫对美国进行访问，获得圆满成功。6月24日，美国宣布30亿美元的对巴基斯坦援助；6月26日，美国与巴基斯坦签订《贸易与投资框架协议》，向巴基斯坦开放美国市场，以增强巴基斯坦经济的造血功能。^[62]2004年3月18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宣布美国将巴基斯坦列为主要非北约盟友。巴基斯坦将可从美国获取更多武器装备、防务合作和军事培训项目等。巴基斯坦随即获得实际的收益。2005年3月25日，美国宣布向巴基斯坦出售24架F－16C／D新型战斗机。^[63]2005年10月，巴基斯坦北部地区发生大地震。10月9日，小布什总统打电话给穆沙拉夫总统，保证美国将尽一切可能向巴基斯坦提供援助。小布什总统还承诺向巴基斯坦提供5000万美元的初步援助。^[64]美国在向巴基斯坦提供巨额援助之外，还派出大量直升机和救援人员赴巴基斯坦地震灾区参与救灾行动。

但在美巴关系顺利发展的背后，也存在着一些不利于美巴关系的暗流。这主要是美国对巴基斯坦反恐成效的质疑和巴基斯坦出于国内民意考虑对反恐力度的减弱。从美国方面来说，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垮台后，阿富汗反恐形势依然严峻，塔利班和基地组织分子仍旧在巴阿边境两侧自由穿行，并不时制造恐怖事件。越来越多的美国国会议员开始怀疑巴基斯坦反恐的成效。而2004年年初卡迪尔·汗事件曝光后，巴基斯坦在美国的形象一落千丈。一些美国政界人士和学者尖锐地指出：“巴基斯坦是仅有的一个其核武器可能落入坏人之手的有核国家。”^[65]美国政界中公开称巴基斯坦为朋友，但私下视巴基斯坦为美国潜在敌人者大有人在。他们不断向美国政府施压，要求将对巴基斯坦的援助与巴基斯坦的反恐防核扩散表现挂钩。^[66]小布什总统对巴基斯坦的政策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一暗流的影响。从巴基斯坦方面来说，反恐行动存在花费巨大、伤亡惨重、效率不高和误伤平民等一些问题。联邦直辖部落区人民长期享有自治，对巴基斯坦政府军进入当地反恐存在严重的抵触情绪，这造成反恐军事行动成效不彰。许多巴基斯坦的普什图部落区部落长老和普什图部落民对巴基斯坦政府军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巴基斯坦政府军损失巨大，收获又不如预期，改变策略势在必行。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巴基斯坦政府与亲塔利班的联邦直辖部落区部落武装达成和平协议，导致美巴关系出现困难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