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政府对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清剿前景不容乐观

尽管巴基斯坦政府军在国内外的压力下对斯瓦特地区的巴基斯坦塔利班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也取得了一些短期成果，但从长远来看，巴基斯坦政府清剿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前景并不乐观。做出这个判断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原因。

1．巴基斯坦多数国民不赞成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

2009年5月，一份针对巴基斯坦平民的民意调查显示：多数巴基斯坦平民最关心的并不是恐怖主义威胁，而是经济问题。绝大多数巴基斯坦受访者认为，发展经济才是巴基斯坦的当务之急。而对于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基斯坦民众的感情极为复杂。在对巴基斯坦民众的民意调查中，不少人强烈赞同2009年2月巴基斯坦政府和巴基斯坦塔利班在斯瓦特地区达成的和平协议。80%的巴基斯坦受访者支持这一行动。74%的巴基斯坦受访者相信：和平协议会给斯瓦特地区带来真正的和平。^[21]实际上，针对斯瓦特地区巴基斯坦塔利班的“黑雷”军事行动，已经在巴基斯坦国内引发巨大争议，反对军事打击塔利班的巴基斯坦平民为数众多。这说明巴基斯坦政府对巴基斯坦塔利班展开的军事行动缺乏坚实的民意基础。在一个民选政府统治的国家，缺乏民意支持的战争无法长期持续进行。

2．巴基斯坦政府自身能力的局限

美国著名南亚问题专家斯蒂芬·科恩（Stephen P．Cohen）指出：“巴基斯坦政府有其能力上的局限，只能勉强维持统治局面，无法完成以下任务：清理宗教学校、反对恐怖主义、保护核武器、实行民主、妥善对待妇女、重振经济改革政策。”^[22]因此，对巴基斯坦政府来说，长期军事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并非最优选择，以战逼和，以实力求和平才是最现实的目标。巴基斯坦政府希望通过有力的军事打击促使巴基斯坦塔利班回到谈判桌，压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漫天要价，解决斯瓦特地区的司法管辖权问题。2009年5月初，为迎合巴基斯坦塔利班的要求，西北边省政府宣布成立一个伊斯兰法庭。西北边省新闻部长侯赛因指出：“随着伊斯兰法庭的建立，这满足居民最初的各种要求。塔利班组织没有理由再开火！从现在开始任何人被发现拥有武器，将被视为对抗政府。”^[23]

3．巴基斯坦政府军不适应反恐战争的要求

从作战能力看，巴基斯坦政府军的装备和接受的训练并不适合从事针对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清剿行动。尽管巴基斯坦拥有50万现役部队，还有50万预备部队，但问题是巴基斯坦政府军的训练与部署都是针对印度，而非反对恐怖主义的。^[24]巴基斯坦政府军是对抗外国入侵的国防军，一切准备都围绕宿敌印度而展开。近年来印度军队越发强大，巴基斯坦政府军也更为警惕，将极大精力投入到针对印度的训练中。因此，尽管巴基斯坦政府军有能力将巴基斯坦塔利班赶出一个地区，但是却无法长期固守住这个地区，同时也没有能力维护基础设施的安全。而在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持久战事中，这三者缺一不可。这次“黑雷”军事行动充分暴露巴基斯坦政府军欠缺反恐能力这一软肋。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巴基斯坦著名军事专家指出：“你注意到没有，巴基斯坦陆军大多出动作战飞机和大炮进行轰击，这简直是大炮打蚊子，炮弹浪费很多，但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巴基斯坦塔利班的伤亡多为炮击和武装直升机对营地扫射所致，巴基斯坦陆军很少派遣敢死队或者突击队对塔利班营地进行攻击和肉搏，这就大大降低了对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指挥人员的杀伤力。看来，塔利班核心力量尚存，其元气尚未大伤。”^[25]从作战意志来看，巴基斯坦政府军缺乏反对恐怖主义的决心。巴基斯坦塔利班成员大多为普什图人，而许多巴基斯坦政府军官兵也是普什图人。许多普什图官兵不肯与同族人作战，普什图官兵倾向于向巴基斯坦塔利班投降或者开小差。而且，对巴基斯坦政府军来说，反对恐怖主义等于要他们从“枪口对外”转向打击自己同胞，这令身为国防军的巴基斯坦政府军士兵极为尴尬。总之，巴基斯坦政府军的作战能力和战斗意志距离反对恐怖主义的要求还有不小的距离。

4．巴基斯坦塔利班自身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战斗力

对巴基斯坦政府军而言，彻底铲除巴基斯坦塔利班绝非易事，毕竟巴基斯坦塔利班与巴基斯坦西北部的主体民族——普什图人同属一个族群，具有深厚牢固的民意基础，而且早已摸索出一套应对强敌军事打击的综合战术，所以8年来从未被真正消除。有人把巴基斯坦塔利班比作一个气球，你在这边把它压扁，它就在那边鼓起来，很难将其消除。8年前，美国仅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推翻了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但8年之后，塔利班度过了被推翻后最艰难的时期，还逐步把势力扩张到巴基斯坦，形成巴基斯坦塔利班。面对民意根基深厚、战斗力顽强的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基斯坦政府军的清剿行动注定前途坎坷。

5．西方国家对巴基斯坦的反恐援助力度不够

巴基斯坦政府军在清剿巴基斯坦塔利班之时，扎尔达里总统出访英国、法国等西方国家，试图让这些国家向巴基斯坦提供反恐援助，但是获得的援助却十分有限。英国和法国已经承诺向巴基斯坦分别提供1200万英镑和1200万欧元的紧急人道主义援助。不过，这点援助对于解决巴基斯坦国内的难民问题而言只是杯水车薪。美国政府已经要求国会快速批准拨给巴基斯坦政府军的4亿美元武器设备，以继续保持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军事攻势。美国政府还准备每年投入15亿美元建造巴基斯坦学校和其他民用设施。^[26]但是这场已经进行8年的反恐战争，已经无法像当初伊拉克战争那样持续维持大笔资金投入。咎由自取的伊拉克战争伤口，不断增长的政府债务，赤字持续攀升的经常账目结余，以及其他经济弱点已经耗损美国在当今世界上的真实力量。^[27]多数美国国会议员都希望消除五角大楼浪费的开支。^[28]因此，美国对巴基斯坦的援助很难具有持续性，而持续援助却对巴基斯坦反恐至关重要。贫穷的巴基斯坦民众正在为这场战争付出巨大代价。他们生活窘迫，很容易被巴基斯坦塔利班招募。联合国难民署官员指出：巴基斯坦政府军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战斗正在导致更多的人死亡，其人员死伤速度可能超过自20世纪90年代卢旺达种族大屠杀以来的任何一次冲突。^[29]联合国难民署官员坦言，他们认为巴基斯坦西北部的冲突所造成的难民总数已经从5月初的150万人，增加到200多万人。联合国难民署负责官员发出警告：出现如此大量、而且急需粮食和栖身之地的难民，可能会威胁当地的稳定。^[30]此言非虚，如此庞大的巴基斯坦难民群体，如果没有得到及时充足的援助，很难想象其中会有多少人将成为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后备军。

巴基斯坦政府军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是美国强大压力和巴基斯坦政府维系自身有效统治考虑综合作用的产物。尽管短期看来军事打击成绩显著，但是解决巴基斯坦塔利班问题单靠军事行动显然并不足够。巴基斯坦政府的军事打击应该是促进政治解决的助力，而非替代品，否则只会陷入越反越恐的怪圈。唯有达成包括巴基斯坦塔利班在内的政治路线图，巴基斯坦的反恐问题才可以得到有效解决。但是巴基斯坦塔利班真的会放下武器吗？美国又会接受这种安排吗？三国协同反恐的美好愿望在巴基斯坦复杂的国内形势的制约下，看起来前景并不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