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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漫谈

时间:2022-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丝绸之路”的基本路线,形成于两汉时期。正如大家所熟知,人们也常把这条丝路称为“西南丝绸之路”。学界对这条道路的称名,除“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或“西南丝绸之路”外,还有“蜀布之路”“珠宝玉器之路”“丝棉之路”“贝币之路”等意见。由此可知,将这条道路称为“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丝绸”只是一个代名词而已。“南方丝绸之路”的空间呢?

一、“南方陆上丝绸之路”释名

(一)“南方陆上丝绸之路”名称的由来

1877年德国地理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出版《中国——我的旅行成果》一书,书中die seidenstrasse一词被翻译为“丝绸之路”。此后,“丝绸之路”就逐渐成为一个热词。

“丝绸之路”的基本路线,形成于两汉时期。它起始于关中地区,经河西走廊、今新疆天山南北,通往中亚、西亚,更远连接地中海各国。具体说,它又分中、南、北三道。

一段时期里,人们讨论中国古代的交通,被冠以“丝绸”之名的就是上面所说的这一条。但是,古代时期尤其是宋代以后,从海上经往东南亚通往印度洋沿岸、非洲东海岸等地区的交通,也一直使中国和这些地区保持着断断续续的各种交往交流,这被称为“海上丝绸之路”。而实际上,古代时期,中国还有一条其地位、影响都不容忽视的国际交通线。用今天的地理表述,它从四川成都平原,经云南和今缅甸,通往南亚的孟加拉、印度。关于这条道路,民国时期就有一些学者开始进行研究,直至20世纪70年代,成果陆续涌现。比如夏光南、方国瑜、郑天挺、冯承钧、岑仲勉、饶宗颐、严耕望等,都有相关研究。为区别陆上的两条丝路,从关中地区往西的那一条被称为“北方丝绸之路”,而自川滇往西的这一条,20世纪80年代以来,人们多习惯称之为“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也是从80年代以来,对它的直接或相关研究,更多更广更深入地展开。著述很多,在此不一一列举。

唐代以前,中原政权的政治中心多在关中地区,今川滇正是当时的南方,故称“南方陆上丝绸之路”其实是一种历史地理的表述,表达的是历史上的空间。正如大家所熟知,人们也常把这条丝路称为“西南丝绸之路”。这则是基于今天的地理空间而定名。

(二)为什么称这条道路为“丝绸之路”

直面这条道路,人们自然会问,它是一条什么性质的道路?称之为“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是否合适?

学界对这条道路的称名,除“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或“西南丝绸之路”外,还有“蜀布之路”“珠宝玉器之路”“丝棉之路”“贝币之路”等意见。应该怎么看?

概而言之,它是一条综合性的国际交通线。与这条道路相联系的政治事件、军事行动、文化行为、商贸经济活动等,在历史上的各个时期,以鲜活多样的形式,断断续续地、起伏跌宕地展开和进行着。仅以商贸经济活动中输出的物品而言,丝绸(蜀锦)自不必说。那么,其他呢?有茶、盐、棉布、滇西的宝石、瓷器等等众多物品。反之,输入的物品同样很多。而且,不同时期,输出和输入的物品也有变化。

由此可知,将这条道路称为“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丝绸”只是一个代名词而已。第一,它与“北方丝绸之路”相对而称,含有将二者联系起来考察的意味。第二,从这条道路上输出的众多物品中,丝绸是其中具有典型代表性意义的中国元素、中国符号。再者,基于古代的交通运输水平,以及这条道路的路况,如果是某些区间性贸易,如川滇之间的贸易,那么重型的大宗商品运输不成太大问题。但若是远程贸易,比如从川滇地区把某些物品贩运到南亚,那么,所贸易物品一般要具有轻便、不易损毁、交换价值高、适合马驮(人背)、规模数量适中等特征。依此,丝绸恐怕应该是经常性的、重要的输出物品。第三,虽然称为“什么什么之路”只是一个代名词,但也不是随便什么都可以代名,要有内在联系性,如果其象征性意义和内涵科学合理则最好。比如,我们就不能将它称之为“木材之路”“煤炭之路”“番茄之路”。第四,我们很有必要深入研究历史时期这条道路上贝币的输入、丝棉的输出或输入等等,至于名称,我认为“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或“西南丝绸之路”已经广为人知,比较合适。

(三)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时、空

“南方陆上丝绸之路”形成于什么时候?

学界基本一致地认为,它是中国通往南亚地区最早的一条道路。至于它开辟的时代,主要有四种说法:西周说,公元前6世纪以前说,公元前5世纪说,公元前4世纪末说。其中大多数学者主张公元前4世纪末说,如方国瑜先生、任乃强先生、林超民先生等,都持这种观点。各种说法都有代表人物,他们的论述在此不能详细介绍。

我认为前4世纪末说比较合理。

简单地说,主要因为以下几点:首先,综合各方面情况看,巴蜀、古滇、古印度等文明的互相吸引与碰撞,到这一时期才形成一定的“气候”,产生明显成效;其次,蜀布、蜀锦的生产形成一定规模,远销外地,大约不会早于这个时期;再者,这条道路穿越崇山峻岭、大小江河,如何通过大的河流,如大渡河金沙江澜沧江怒江?舟船制造和航渡技术、架桥构梁水平等,在这个时期以前的“西南”地区,还不很成熟。

“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有没有时间下限?我认为应该划个下限。它是个古代交通的概念和术语。因此,它的下限是近代公路、铁路兴起之前。

“南方丝绸之路”的空间呢?这在人们的论说中还是有不统一的界定,或者含而糊之不界定。在一些人的认识中,对于它的空间还是有些含糊不清。有人觉得,只要是连通川滇,再由滇出境的道路都可以纳入其中,甚至只要是西南地区的古代交通,都属于它的范畴。这当然不对。它的起始地为古蜀国,即今四川;中间经古滇国等地,即今云南;再经今缅甸,最后通到身毒(古印度)。川滇之间,缅印之间,在同一时期或不同时期,往往不止一条道路。具体到某段道路,不同时期也会出现一些小的变化。

二、“蜀身毒道”的发现及其路线

(一)张骞的发现

这条道路开辟以后,或许不是很兴盛,甚至可能一度湮废。西汉中前期即是如此,因此就有了张骞“发现”它这样一段精彩的故事。

张骞出使西域,曾到大夏国。回到长安向汉武帝报告时说道:“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1]这就表明,汉代以前,蜀、身毒间很可能存在一条通道,商贾们活动于这条通道所连接的区域。

汉代统治者非常重视张骞的这一“发现”,随之展开了打通这条道路的一系列活动。后人经研究得出结论,这条道路开辟于先秦时代,如上面所说,多数学者认为应在前4世纪末。人们把这条通道称为“蜀身毒道”。

我们今天常说的“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主要就指“蜀身毒道”。

(二)“蜀身毒道”路线概略

“蜀身毒道”由若干段道路连接而成,即:青衣道→灵关道[2]→永昌道(博南山道)

青衣道:

青衣道主要经过青衣江流域,并经过青衣县(汉初置,治所在今四川芦山县芦阳镇。一说在今名山县北),故名。

它自成都西行,过邛崃,然后偏往西南走,经芦山、雅安、荥经,过荥经县凤仪堡,翻越大相岭,再经汉源县清溪、九襄、富林等地,渡大渡河,而后经大树堡、晒经关、河南站,过甘洛县西部的坪坝、海棠、蓼坪,越过小相岭,到越西河河谷与灵关道相接。

灵关道:

自成都出发,利用水运条件,经今双流、新津、彭山、眉山等县市,到达乐山市。而后在大渡河边上岸,往南在峨边和甘洛县境越过大凉山(古代称灵山),再沿越西河谷往南。再经喜德县西部的冕山、冕宁县东南部的泸沽峡谷,顺安宁河谷到西昌。以后经德昌、会理,在拉鲊附近渡过金沙江,过云南永仁、大姚、姚安、祥云,抵达洱海区域。(汉代设有县级政区灵关道,与此处作为道路名称的“灵关道”不可相混。)

青衣、僰道:

华阳国志·蜀志》说:汉武帝“欲开南中,令蜀通僰、青衣道”。青衣县前面已说过。“僰”指僰道,为当时的一个特殊政区,即今四川宜宾市。如果与前面所说的对应,它应该称青衣、僰道,即从青衣县到僰道的道路。它沿青衣江而下,经今夹江县至乐山市,然后循岷江直至僰道。

僰道(五尺道):

这里,“僰道”不是政区名,而是交通名。秦以前就应该有民间道路。秦修治成“五尺道”,汉代在“五尺道”的基础上继续修缮、延伸。《水经·江水注》说:汉武帝听了司马相如的说辞,“使县令南通僰道,费功无成。唐蒙南入斩之,乃凿山开阁,以通南中,迄于建宁……其錾(zan)凿之迹犹存”。汉代修治这段道路,应该不止唐蒙主持的这一次,但这次肯定是最主要和重要的。

它的路线自今宜宾(僰道)往南,过盐津县豆沙关,经大关县、昭通市昭阳区、宣威市、曲靖市麒麟区、马龙县等,达于滇池地区,而后再往西与灵关道相接。其间的豆沙关,《华阳国志·南中志》说汉代“开僰门,通南中”。“僰门”到隋唐时期称“石门”,应即后世豆沙关。

永昌道(博南山道):

从今大理市往西,经漾濞县、永平县,翻越永平县西澜沧江东岸的博南山,渡澜沧江,进入保山坝子。其间过博南山,东汉以前从山的北段翻越,东汉设博南县后,改从南段翻越。从博南山南段经今杉阳,过澜沧江,再经水寨,到板桥金鸡村。以后直至明清,渡江地点基本不变。

出保山以后,分为两支:北支往西翻越高黎贡山,经腾冲,再经缅甸北部的密支那、孟拱、孟关、胡康河谷,越过帕特开山口和那加山进入印度,过列多后沿布拉马普特拉河河谷西行。南支从保山往西南,经今芒市、瑞丽,至缅甸出海。

有的学者将上述永昌道经今缅甸到印度的路线,称为缅印道。

三、汉唐时期修治“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举措概略

道路的开辟、修缮、维护,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千山万壑的西南古代时期,更是如此。汉唐时期,很多朝代对这条交通线进行了艰苦卓绝的修治,书写了一段段恢宏鲜活的历史,给后世以很多启示,值得我们去回顾思索。

就我们现在能读到的文献资料来说,没有秦朝以前修治“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记载。从秦朝直至清朝,各时期都有修治这条交通线的活动。各时期修治的方式不尽一致,但总体上可以分为唐以前和唐以后两大阶段。唐以前,一是打通这条交通线,二是对一些关键节点进行修治,今四川段已有驿路设置;唐以后,基本的是驿路建设。由于各种原因,历代对这条道路的修治,主要在今川滇段。

(一)秦修五尺道

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指滇国——引者)颇置吏焉。十余岁,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筰马、僰童、牦牛,以此巴蜀殷富”。据此可知,秦开五尺道在秦始皇时。西汉前期虽“弃此国”,但巴蜀商贾仍出入滇国进行着贸易。

(二)汉武帝时打通“蜀身毒道”的努力

汉武帝时“通夜郎道”:

朝臣唐蒙在南越吃到蜀地产的枸酱,回到长安后向蜀地商人打听,蜀地商人告诉说:“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唐蒙上书武帝,请求从巴蜀“通夜郎道,为置吏”。于是朝廷派遣唐蒙为使者到夜郎及其周边活动,结果于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设置了犍为郡。同时,“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史记·西南夷列传》)。“自僰道指牂柯江”的一段在今昭通市境内,为“石门道”的一段。僰道以上路段,显然是通行的。

《史记·西南夷列传》又记载道:“当是时,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戍转相饷。数岁,道不通,士罢饿离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耗费无功。”

汉武帝时“通蜀身毒国道”:

“夜郎道”已经打通,那么往身毒的道路呢?这是更宏大的目标。

“通夜郎道”十余年后的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张骞出使西域回到长安,“言居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慕中国,患匈奴隔其道,诚通蜀身毒国道便近,有利无害”。(《史记·西南夷列传》)

张骞所言,正合汉武帝之意。接下来,汉武帝时为“通蜀身毒道”,走了三步。

首先,汉武帝听了张骞的报告,随即“令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使间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国”。这些使团应该是经今四川西南部,到了滇国中心区今滇池地区,便未能再往西走。“滇王尝羌乃留,为求道西十余辈。岁余,皆闭昆明,莫能通身毒国”。(《史记·西南夷列传》)

《史记·大宛列传》关于此事的记载,与《西南夷列传》不尽相同:

张骞报告武帝后,“天子欣然,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四道并出: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皆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氐、筰,南方闭雟、昆明。”之后,西汉灭南越,蜀地及西南夷“皆震,请吏入朝。于是置益州、越雟、牂柯、沈黎、汉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接着,“乃遣使柏始昌、吕越人等,岁十余辈,出此初郡抵大夏,皆复闭昆明”。

关于“通蜀身毒道”第一阶段的情形,《史记》其他篇章还有一些记载。如《司马相如列传》说唐蒙通夜郎道之后几年,司马相如“略定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筰〕”。《平准书》说:“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又说:“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关于西夷、南夷,《史记索引》谓:“晋灼曰:南夷谓犍为、牂柯,西夷谓越雟、益州。”)

第二步,遣使通道遭遇阻碍后,西汉王朝采取军事行动。《史记》记载:“汉发三辅罪人,因巴蜀士数万人,遣两将军郭昌、卫广等往击昆明之遮汉使者,斩首虏数万人而去。其后遣使,昆明复为寇,竟莫能得通”。

“蜀身毒道”的昆明以西,这个时期始终未能打通。但西汉王朝在今四川西南、以滇中为中心的云南大片地方设置了若干郡,其下又分别辖若干县。这与“蜀身毒道”有着内在的关系,前引《史记》已说得明白。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西汉置沈黎郡,治今汉源县东北。(公元前97年,郡废,地入蜀郡。)同年置越雟郡,治邛都县(今西昌市东南)。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置益州郡,治滇池县。

第三步,“并昆明地”,“通博南山道”。西汉设置益州郡之后不久,“雟”“昆明”的势力就转衰了,西汉打通“蜀身毒道”的脚步进一步向西,越过了澜沧江。

《后汉书·西南夷列传》说: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置益州郡,“后数年,复并昆明地,皆以属之此郡”。《华阳国志·南中志》说:汉武帝时“通博南山,度兰沧水、耆溪,置雟唐、不韦二县……行人歌之曰:汉德广,开不宾,渡博南,越兰津,渡兰沧,为他人。”《水经·若水注》也记载:“汉武帝时,通博南山道,渡兰沧津,土地绝远,行者苦之”。雟唐、不韦两县,载于《汉书·地理志》。雟唐县应该就是以“雟”的基本势力范围为基础设置的,治所在今云龙县漕涧附近,不韦县治所在保山城东北金鸡村。

(三)东汉永平间打通“永昌道”

哀牢是以今保山为中心、地域广阔的一个古部族王国。东汉前期,经过不断的努力,最终争取哀牢“内属”,设立永昌郡。由此,“永昌道”一般情况下得以通行无碍。

实际上,东汉初光武帝时期,哀牢就已经“转衰”。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哀牢王派兵攻打今缅北太平江与伊洛瓦底江汇合处一带的鹿茤人,结果却反被鹿茤人打败。于是,到建武二十七年(公元51年),哀牢王扈栗(或作“贤栗”)“率种人”,“诣越雟太守郑鸿降,求内属。光武帝封封贤栗等为君长,自是岁来朝贡”。(《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十余年后的汉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东汉王朝“置益州西部都尉,治雟唐,镇慰哀牢人、叶榆蛮夷”。(《续汉书·郡国志》刘昭注引《古今注》)。接着,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种人内属……显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领六县,合为永昌郡”。(《后汉书·西南夷列传》)永昌郡开初治所在雟唐,后来迁到不韦,不久又建了郡城,即今保山坝子中部的汉庄古城址。《华阳国志·南中志》说,原哀牢国境内“有闽濮、鸠僚、僄越、裸濮、身毒之民”。《新唐书·张柬之传》载张柬之上表说:旧哀牢国“其国西大秦,南交趾”。据考证研究,永昌郡辖境西边包有缅甸北部,西抵印缅交界的巴特开山,北抵缅甸、西藏交界地带。

(四)魏晋南北朝时期修治道路的一些事迹

魏晋南北朝时期,也有一些对这条道路进行修治的行为、活动。

此举几例:《三国志·蜀书》卷43《张嶷传》记载说:越嶲郡“有旧道,经旄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但后来毛牛道闭绝,改由安上走,“既险且远”。张嶷出任越嶲太守,“遣左右赍货币”赐予旄牛部族统领,其与进行盟誓,“开通旧道。千里肃清,复古亭驿”。因此“开通旧道”显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工程。

《南史》梁武帝诸子列传记载:武陵王纪,“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嶲……内修耕桑盐铁之功,外通商贾远方之利”。其间,应该有交通修治事迹。

(五)隋初凿修石门

隋朝初年,为经营云南地区,对今滇东北昭通市境一段道路进行了修治,工程最艰难的是今盐津县豆沙关(当时称石门)一带。樊绰《云南志·云南界内途程第一》明确记载:“戎州南十日程至石门,上有隋初刊记处,云:‘开皇五年(585年)十月二十五日,兼法曹黄荣领始、益二州石匠,凿石四孔,各深一丈,造偏梁桥阁,通越析州、津州’”。

(六)唐王朝修缮道路举隅

唐王朝多次修缮这条交通线,此举两例:

贞元中韦皋差巡官“开路置驿”:

樊绰《云南志》记载说:德宗贞元十年(公元794年)七月,西川节度使韦皋“乃遣巡官监察御史马益开石门路,置行馆”。今盐津县豆沙关袁滋题名摩崖,有云:韦皋“差巡官监察御史马益,统行营兵马开路置驿,故刊石纪之”。

大中时韦皋“开清溪道”:

《资治通鉴.唐纪》宣宗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记载:“初,韦皋在西川,开清溪道以通群蛮,使由蜀入贡”。

反过来,唐朝也有人为阻塞道路的做法。如,文宗大和年间,“上命德裕修塞清溪关,以断南诏入寇之路”。李德裕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虽没有“塞路”,但修筑了若干城堡,防备阻碍道路的通行。

(七)南诏、大理政权的道路建设

南诏统治数百年。与“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相关的道路建设,必然进行过。其后的大理政权统治时期,也是如此。但文献记载缺略。

四、“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地理面貌:艰险迢遥

“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地理形象如何?

人们常说行路难。如果我们说,“南方陆上丝绸之路”充满千难万险,这不是夸张和形容,是实描。

这条交通线沿途经过的地形地貌区主要如下:

成都平原→川西南高原山地(或川东南平原丘陵)→滇东北、滇中、滇西高原山地→缅北高原山地→古印度境。

就交通而言,平原、坝子、起伏平缓且在海拔2000米上下的高原山地,不会构成突出的障碍。但是,这条交通线上,却有着各种艰难复杂的障碍。一是众多的高山峻岭、隘谷。比如,文献记载反映很多的大相岭、小相岭、邛崃山、博南山、高黎贡山、石门等。二是比较大的江河。沿途需渡越的大河流,主要有岷江、大渡河、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是丛林烟瘴,立体气候。再有就是众多民族文化区。

我们选取一些路段的情形来看看:

青衣道的险峻,《续汉书·郡国志》严道县刘昭注引《华阳国志》这样描述:“道至险,有长岭、若栋、八渡之难,杨母阁之峻”。邛崃山“(山)岩阻峻,回曲九折,乃至山上,凝冰夏结,冬则剧寒”。

青衣道上的小相岭,清《越嶲厅志》说:山南麓下行的道路,“往来骑行者徒步下山,易履再穿,险峻不可名状”。

灵关道所经泸沽峡谷,清《冕宁县志》说:“两山壁立,深百余丈,阔不盈寻。孙水流其中淙淙有声,人行东山岭上,俯视魂摇。”

僰道的险峻,诸多文献有描述。《汉书·王莽传》说:“僰道以南,山险高深”。《华阳国志·南中志》说:“自僰道至朱提,有水、步道。水道有黑水及羊官水,至险难行;步道度三津,亦艰阻”。道路必经的僰门,隋唐称石门,即今豆沙关。那里天堑一线,山高谷深,道路凿嵌架设在陡峭悬绝的崖壁间。樊绰《云南志》说:“石门东崖石壁,直上万仞;下临朱提江流,又下入地中数百尺,惟闻水声,人不可到。西崖亦是石壁,傍崖亦有阁路”。隋唐时的阁路,“横阔一步,斜亘三十余里,半壁架空,欹危虚险”。

渡澜沧江是来往这条道路的一个重要节点。唐以前,江上是否有桥不得而知。唐代时在江上建了竹索吊桥,名兰津桥。元代建木桥,改名霁虹桥。明代建铁索桥,以后毁建四次。仅以明末一小段时期来说,就毁建两次,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顺宁府猛廷瑞叛乱,战事中焚毁桥梁。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云龙州王盘起兵,又一次毁桥。明末徐霞客从铁索桥上过江,记述了当时的图景:江两岸危崖峭立,桥东西两头的南面都砌有拱形石门,而两头的北面都是刀劈斧削般的石崖,“倒压江面”,“无路可援”。桥下水流“浑浊”,“浑然逝,渊然寂,其深莫测”。几根大铁索横跨江上,上面铺有木板。桥面顶上还有铁索“高绷”,两端嵌在石崖中,到桥的中间“斜坠而下绷之,交络如机之织、综之提焉”。霞客感叹:“迤西咽喉,千百载不能改也”。(《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八》)这座桥1986年被大水冲毁,仅存两岸桥台河铁桩。

永昌道上渡怒江翻高黎贡山一段,怒江江面海拔700多米,道路所经高黎贡山最高处2000多米,比如位于保山、腾冲界上的分水关海拔2561米。樊绰《云南志》记载说:怒江谷地“草木不枯,有瘴气”。翻山的路,“一驿在山之半,一驿在山之巅。朝济怒江登山,暮方到山顶。冬中山上积雪苦寒,秋夏又苦穹赕、汤浪(怒江岸边的平川——引者)毒暑酷热”。徐霞客当年过这一段路,第一天从蒲缥西村到怒江边,渡江西行上山至磨盘石宿,第二天从磨盘石至山西麓橄榄坡宿。他这样描述蒲满哨往西一段:“两旁削崖夹起,中坠成路,路由夹崖中曲折上升,两岸高木蟠空,根纠垂崖外,其上竹树茸密,覆荫排幕。从其上行,不复知在万山之顶”。(《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九》)

五、汉唐时期“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上的政治、军事活动

(一)政治活动

“南方陆上丝绸之路”同其他多数道路一样,是一条综合性的交通线。它的境内段,总体来说,政治色彩最浓,政治功能发挥得最充分,其间的政治活动最多。所说的政治活动,指为了政治,各类有关人员往来于此条道路上。主要有:官吏的往来,使臣的经行。

不妨举一些例子:

西汉武帝遣使“西南夷”:(参见前述,此略)

东汉时永昌郡及其周边遣使“贡献”:

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西南夷哀牢、儋耳、僬侥等“前后慕义贡献”。

和帝永元六年(公元94年),“永昌徼外敦忍乙王莫延慕义遣使译献犀牛、大象”。

和帝永和九年(公元97年),永昌徼外蛮夷及掸国王雍由调“遣重译奉国珍宝”。

安帝元初年间,掸国献幻人。

安帝永宁元年(公元120年),掸国王雍由调“复遣使者诣阙朝贺”,献乐及幻人。

顺帝永建六年(公元131年),掸国又遣使贡献。(以上史事,相关记载见《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和《后汉书·本纪》)

魏晋南北朝时期遣使、派官:

三国蜀汉至南北朝时期,频繁更迭的各主要政权,多数都试图努力经营南中地区。这样一来,往往就要遣使派官。很多官员为外地人,需长途跋涉而赴任。临时派遣使者完成某项使命的情形,时有发生。(具体情形暂略)

隋文帝时韦冲至南宁州:

隋文帝时,任命韦冲为南宁州总管,“持节抚慰”。“冲既至南宁,渠帅爨震及西爨首领皆诣府参谒”。(《隋书·韦冲传》)韦冲到南宁赴任的路线,史书无明确记载,综合判断,很可能走的是东线石门道。

唐遣使云南举隅:

唐廷遣使云南的事例比较多,此略举数例:

唐高祖遣使南宁:《新唐书·南蛮传》载:唐高祖时,“益州刺史段纶遣俞大施至南宁,治共范川,诱诸部皆纳款贡方物”。这应是依朝廷之意而为,至少符合朝廷之意。俞大施所走路线,综合诸因素判断,石门道的可能性更大。同书又载:“爨蛮西有昆明蛮,一曰昆弥,以西洱河为境……武德中,巂州治中吉伟使南宁,因至其国,谕使使朝贡,求内属,发兵戍守,自是岁与牂牁使偕来。”此后每年皆朝贡恐为夸大之词,但经常性朝贡当是实际情况。吉伟所走路线,应是西线清溪关道(即汉代灵关道)。

玄宗遣使“赍册书往册”云南王:

玄宗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唐廷册封皮罗阁为云南王,《册府元龟》记载了册封制文,文末说:“复遣中使李思敬赍册书往册焉”。

德宗遣使册封异牟寻:

德宗贞元十年(公元794年),唐廷派遣祠部郎中袁滋“持节领使”,前往云南册封异牟寻为南诏王。多种文献皆记载此事。袁滋使团所走路线,为东线石门道。

南诏遣使唐廷:

南诏王曾亲赴唐廷,并常遣使至唐廷朝贡。据两唐书、《资治通鉴》等史料记载,遣使达数十次之多,其中以德宗、宪宗两朝时最为频繁。此不一一列举。

(二)军事活动

汉代以后,“南方丝绸之路”所经区域的军事活动,历代皆有发生。这些军事活动发生的背景、行军路线、军事活动的结果等,都与这条道路内在地联系着。再宏观一点看,这些军事活动与这条道路连接的区域社会,有着多方面的联系。

这里,主要举一些发生在今云南及其周边的例子,以管窥一斑:

汉武帝遣郭昌、卫广“往击昆明之遮汉使者”:(参见前述,此略。)

汉昭帝用兵益州:

汉昭帝始元四年(公元前83年),姑缯、叶榆“复反,杀益州太守”,朝廷遣将率兵讨击。“蛮夷”与汉官军激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余人”。紧接下来的两年,又遣将率兵进击,“大破益州”。(《汉书·西南夷列传》)

王莽用兵益州:

王莽天凤元年(公元14年),“益州蛮夷杀大尹程隆”。(《汉书·王莽传》)王莽当年即遣将,发巴、蜀、犍为等郡吏士,从僰道进击益州。此次出兵以失败告终。天凤三年,更换将领,“大发天水、陇西骑士,广汉、巴、蜀、犍为吏民十万人,转输者合二十万人”,再度进击益州。此次用兵,“士卒饥疫,三岁余死者数万”。(《汉书·西南夷列传》)

光武帝时用兵益州:

《后汉书·西南夷列传》记载: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夷渠帅栋蚕与姑复、叶榆、梇栋、连然、滇池、建伶、昆明诸种反叛,杀长吏”。第二年,朝廷派武威将军刘尚等“发广汉、犍为、蜀郡人及朱提夷,合万三千人击之”。刘尚的军队“渡泸水,入益州界”。这次战事历时数年,至建武二十一年(公元45年)正月间,追栋蚕至不韦,“斩栋蚕帅”,其后“诸夷悉平”。

同书又记载说:建武十九年(公元43年)刘尚军出兵益州郡,“路由越雟”。

诸葛亮征南中:

《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记载:建兴三年春,诸葛亮率军征南中,他的上疏中说:“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华阳国志·南中志》明确记载:“亮南征,自安上由水路入越嶲”。《三国志·蜀书》李恢传也说,诸葛亮南征,“先由越嶲”。

成汉李寿南征宁州:

李寿曾征讨宁州,军队分东西两路进发。《华阳国志·李寿传》记载:东晋成帝咸和七年(公元332年)秋,“寿南征宁州,以费黑为司马,与邵攀等为前军,由南广入;又别遣任回子调由越嶲。冬十月,寿、黑至朱提,朱提太守董炳固城……”。

隋开皇时史万岁南征:

隋文帝时,“南宁夷”先归附,“既而复叛”。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遂以(史)万岁为行军总管,率众击之”。史万岁的军队的进兵路线,由西线灵关道而下,“入自蜻蛉川,经弄栋,次小勃弄、大勃弄,至于南中……渡西二河,入渠滥川,行千余里,破其三十余部”。(《隋书·史万岁传》)丁福葆《全隋诗》收录有史万岁《征南宁夷过石门关诗》,据此推断,军队归途,走的应是石门道。

唐、南诏时期,唐征南诏和南诏攻略今四川地区的军事活动,发生过很多次,而且都是大规模的战事。简要看几例:

鲜于仲通征南诏:

唐册封云南王后不久,唐与南诏渐生离隙。天宝九载(公元750年),云南郡太守张虔陀被阁罗凤陷杀。次年,唐廷令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统领八万大军攻南诏。《旧唐书·南诏蛮传》说:鲜于仲通大军“出戎、巂州……进兵逼太和城”。结果,唐军大败于西洱河一带。

李宓征南诏:

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唐朝征召兵卒十余万,加上转输人员,近二十万,由李宓率领,更大规模地征伐南诏。结果,仍惨败于西洱河,几乎是全军覆没。李宓军队进军时走的是那条路线呢?《旧唐书·南诏蛮传》提到,近二十万人的大部队中,“涉毒瘴死者相属于路”。据此推断,李宓军从北往南推进,走的应是清溪关路。

关于“南方陆上丝绸之路”,还有许多问题,比如元明清时期的驿路建设,它在古代时期起伏跌宕的兴衰变迁等等,由于时间关系,只好另题交流。

简要结语:

(1)我们回溯、探究古代的交通,主要是从其间获得人文的启示和科学的借鉴。以“南方陆上丝绸之路”来说,你会着迷地去端详高黎贡山古道上的马蹄印,会流连徘徊于豆沙关的栈道间,会在霁虹桥遗址上久久沉思。但从交通的意义上,我们不应该也回不到以前的时代。

(2)两千多年来,“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川滇段,构成这两大区域间交往交流网络的主动脉、中枢神经。它在历史上呈现出开辟、兴盛——沉寂、衰废——恢复的循环状况。由于地理的、历史的因素,虽一次次循环,基本格局却不曾有大的改变。

(3)它具有很多鲜活的特征特点,这一方面是由于自然地理因素的塑造,也有社会历史的原因。比如崎岖曲折,翻山越岭,跨江济流,荒烟漫瘴,这是地理。道路的宽窄,交通设施的设置等,则有社会的原因。

(4)这条道路的出彩,是由通过它所进行的复杂多样的政治活动、军事活动、经济文化活动等共同造就的。就文献记载的而言,大规模的商贸活动并不多,事实上也应该不很多。但零星细碎的、小规模的、期间性的商贸活动,必然是经常性发生的。

(5)它在历史上的兴衰,主要是社会原因造成的。自然地理的因素,就整体宏观性而言,不根本影响它的命运。它的兴衰,具体、深刻、多层面地影响着沿线地区。

(6)历代对这条道路所进行的艰苦卓绝的经营,反映了它的重要地位和意义。而开修道路的艰辛和智慧,给后世以启迪。

【注释】

[1]史记:卷123.大宛列传.

[2]或青衣、僰道→僰道(五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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