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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洁如雪艺馥芬

时间:2022-08-2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袁雪芬,195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第一、二、三、五、六、七、八届全国人大代表和第五、六、七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2005年4月获上海市“三八红旗荣誉奖章”。2006年4月获首次颁发的“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终身成就奖”。2008年被文化部授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越剧代表性传承人”称号。马樟花的死,让我对当时不良的社会氛围深感痛恨。在雪声剧团时期,我形成了自己的唱腔和表演风格,后被人们称为“袁派”。

袁雪芬(1922年3月~2011年2月),195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越剧袁派(旦角)创始人,曾任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副会长、上海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是第一、二、三、五、六、七、八届全国人大代表和第五、六、七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1955年缅甸总理吴努授予她金质奖章。1956年获文化部颁发的“1949—1955年优秀影片奖”荣誉奖。1989年获中国唱片总公司颁发的首届“金唱片奖”。1991年7月起,享受国务院有突出贡献专家的政府特殊津贴。2003年12月,荣获文化部颁发的国家级艺术终身成就奖——“表演艺术成就奖”。2005年4月获上海市“三八红旗荣誉奖章”。2006年4月获首次颁发的“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终身成就奖”。2008年被文化部授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越剧代表性传承人”称号。2009年10月,被中国文联和中国剧协授予“首届中国戏剧奖·终身成就奖”。

口述:袁雪芬

采访:陶思亮 郑 芬 石 怡 马诗瑜

整理:陶思亮 郑 芬 石 怡 马诗瑜

时间:2011年1月25日

地点:上海市中山医院

投身戏剧生涯,开创越剧改革

1922年农历2月28日,我出生在浙江嵊县杜山村。当时正是大雪纷飞之时,乡村私塾教师袁茂松便为我取名雪芬。我家里很贫穷。11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戏班,我有个同伴,她说唱主角的可赚30块钱一个月,当时30元是一个天文数字。正在这个时候,有个科班来让我父亲起个班名,我父亲替他们起名“四季春”。我就想跟这个班主商量,让我去唱戏。当时我父亲一直都不同意。最后我离家出走了,去唱戏,签了“自愿书”[1]。最后我父亲才同意了。

我从11岁就开始唱戏。第一出戏学的是《三仙炉》,我演一个小家碧玉,卖身葬父。当时我想,假使我父亲死了,我也会卖身的。从排练开始,我就一直哭,演得可真了。后来,我认识了马樟花。

马樟花是我刚开始唱戏时候的好搭档,我们演出时配合得非常默契。当年她比我大一岁,正好17岁。她人很聪明也很漂亮,因此很多人捧她。后来,大来剧场的老板看中了她,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因此就破坏她、攻击她、报复她。周边的小报也开始攻击她,很多人也跟风谩骂她。她因此郁郁而终,死的时候20岁都还不到。所以我就为她不平。这一世,我都忘不了她。她死后我就吐血了,回去休息了很久。很奇怪的是,即使现在做梦,梦里还会做到和马樟花一起演戏。

1959年,袁雪芬在青浦农村演出

马樟花的死,让我对当时不良的社会氛围深感痛恨。后来,我在兰心大戏院看话剧《文天祥》,被深深地感染了。当我们正在被日本人欺负的时候,话剧竟然能上演这样的好戏,让我产生了“用话剧改造越剧”的念头。在当时一些具有爱国主义情感的话剧启发下,我想到了应与大家一起来倡导和开展越剧改革。那时的越剧很不好,一般都没有剧本,没有舞台布景,没有规定服装。由师傅向演员说一下大致的剧情,演员在台上即兴编造,内容迷信、色情、陈旧,有时很粗俗。台后更是混乱,演职员工随便讲话说笑,地痞流氓、小报记者等闲杂人员经常窜来窜去。后来老板请我回去继续演出,我就提出了要求:回去演出可以,但必须改革,要像话剧一样,有固定的剧本,要有正规的舞台布景和服装,要聘请编导,要建立演出制度,要用油彩化妆等。老板觉得这样要增加很多开销,编导人员的薪金发不出。于是我就对他说:“那就从我的薪水里扣。”由此我开始了越剧的改革。

那时,我特别希望通过演出那些具有爱国思想的越剧,让当时的老百姓能清醒地看到国家的现状,就像鲁迅说的来拯救他们麻痹的心灵。

创立袁派唱腔,歌颂爱国主义

在进行越剧改革的过程中,随着演出的题材不断扩大,我越来越感到越剧原有的音乐唱腔太贫乏,无法表现人物的情感和性格。像“四工腔”是女子越剧曲调的主要标志,节奏明快而且跳跃。我认为必须创造出更多的本剧种曲调,才能让改革更好地发展。当时我出演《香妃》一剧,戏里面有个表现香妃看到丈夫头颅时的情景是:大步倒退后,惊呆,再停顿后,唱出“啊……啊……”的“四工腔”。在演出时,我没有根据原来的唱腔和戏词,而是随着剧情的发展,当看到丈夫头颅时突然高叫一声,即在原来的唱调上突然冒高了一个音,琴师周宝财随即用碎弓也提高一个音。接着,我又哭出了一句“我的苦命的夫啊”的长腔。台下的观众当时就被我这种长腔所感染,一个个痛哭流涕。后来,这个唱腔被定为尺调腔[2]。以后我又发展了弦下腔及各类板式和调腔,使越剧唱腔不仅在板式结构上得到完善,在唱腔曲调上亦增强了抒情性和戏剧性,扩大了表现力和可塑性。在雪声剧团时期,我形成了自己的唱腔和表演风格,后被人们称为“袁派”。音乐家刘如曾这样评论道:“昆曲有‘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的说法,所以我们在越剧中也有‘一个调发展一个剧种’的事实。”

自从看了话剧《文天祥》之后,我就觉得既然话剧能演那么具有爱国主义情操的作品,我们越剧也可以。演戏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对得起越剧这个舞台,所以我就演了《香妃》、《红粉金戈》、《木兰从军》、《黑暗家庭》、《王昭君》这些戏。后来,我又演了《祥林嫂》。无形当中国民党当局就怀疑我是共产党,就想拉拢我。于是,国民党弄出一个越剧工会让我去当理事长,我不去。我知道这里面有些人不正当,我不答应。他们说要让我好看。我就想,有什么好看的。有一天,我在静安新邨乘了朋友的一辆黄包车,刚刚从弄堂出来,一个粪包就抛下来,抛了我一身粪便。后来抛硝镪水的事情也来了。但是,我不害怕,因为我无所畏惧。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要遭到这样的对待?我只是做了一个爱国的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情。随后,我演出的时候他们又来敲诈勒索,限制我三天内必须离开上海,不然要叫我好看。我不管不顾,仍旧演出,他们也奈何我不得。

1977年,袁雪芬饰祥林嫂

坎坷人生道路,此心只为越剧

我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有过很多觉得自己无法坚持的时刻。像是刚唱戏的时候,家里人不理解我;年轻的时候好朋友马樟花被迫害去世了;反动政府当时拼命阻止我们唱一些进步的戏;文化大革命时期,对我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批斗……这些时候,我都有点觉得自己好像很难再继续下去了,但是最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认为,自己这辈子唱戏,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为人准则,没有对不起别人,一直都认认真真、本本分分。可能被一些人误会了,或者遭到一些人的嫉妒和诋毁,但这些都并不可怕。后来,周总理启发和帮助我。我提高了认识并加入了共产党。在党的引导下,我坚持“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这种坚持让我能继续为越剧事业的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我从11岁开始唱戏,已经不知道唱了多少年了。我觉得我演的角色中有很多都还是不错的,像祥林嫂、崔莺莺、祝英台、香妃、秋瑾……在这些角色中,祥林嫂是我演过的最满意的角色。祥林嫂是我为之付出最多,也是最喜欢的一个角色。1946年的一天,负责雪声剧团编务工作的南薇先生拿来了一篇介绍鲁迅作品《祝福》中祥林嫂的文章,便征求我的意见,看能否改编演出。那时我觉得这个故事太熟悉了,好像就是我们家乡的故事。这些故事我都可以在我妈妈和祖母身上找到影子。那时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鲁迅其名,并不理解鲁迅作品的深刻性,更不知其思想之伟大。然后,我就去找鲁迅的书籍,开始了解鲁迅和祥林嫂。后来在上海女青年会的安排下,我和南薇一起去拜访了许广平先生,获得了她的支持和理解。

1946年我演祥林嫂,全场都爆满了。各种各样报纸上什么消息都有,这好像是鲁迅作品第一次搬上越剧舞台。两年后我又演了《祥林嫂》的电影。全国第一次文代会上,放映了这部影片。会后,周恩来总理请夏衍同志转达了他的意见:在国统区能够拍出《祥林嫂》这部影片很不容易。他希望能按鲁迅原著精神重新改编,使之成为有保留价值的剧目。

根据总理的指示,我一遍又一遍地了解原著。我认识到祥林嫂这个人物的深刻性和典型性。1956年,在鲁迅逝世20周年纪念之日,《祥林嫂》再度公演。为了更能体现鲁迅原著精神,我组织了对剧本的重新改编工作。那时候,我又再读《祝福》原著,对原著中一段话有了新的认识。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祥林嫂心中的痛苦和创伤。1962年,《祥林嫂》作第三次修改。1962年本的《祥林嫂》,进一步揭示出夫权、族权、政权、神权对祥林嫂心灵造成的伤害。1977年,《祥林嫂》第四次公演。从“文革”炼狱中走出的我,对祥林嫂的命运,有了切身体会。在演到祥林嫂捐了门槛回来,以为自己又有了做人的权力时,我想到自己所遭受的灾难,一下子泪水就涌出来了。我一共四次演祥林嫂,每一次都不一样,每一次都有新的提高,每一次都更合乎人物性格,每一次都更接近原著精神。

8年前,80岁的我患上了骨髓瘤。这种病有个特性,会分泌出坏蛋白并吸附在身体器官上。但是我拒绝化疗,担心那会一下子摧垮身体,因为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我的这桩心事就是由我组织有关专家教授编撰理论著作《越剧艺术论》。事实上,早在40年前,我就想出版一本系统研究越剧艺术的书籍,但这项浩大工程直到1996年才正式启动。这本越剧艺术理论专著耗时14年,书尚未出版,其中4名编委和撰稿人刘如曾、胡越、傅骏、高义龙已与世长辞。2009年底,我入院抢救时,此书已进入制版印刷阶段。我的助手黄德君生怕我不能见到自己的呕心之作,就委托人赶做了一本样书,以备不测之时让我看到该书。幸好,那次化险为夷。

认认真真演戏,清清白白做人

我出生在农村,父亲是乡村老师,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清清白白。我始终践行“认认真真演戏,清清白白做人”的理念。可以说,这与我父亲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经历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情,也更让我觉得我必须得把这句话当成自己的为人准则,做人做事都要无愧天地。

我刚唱戏的时候,在当时的越剧圈子里,演员认“过房爷”、“过房娘”比较流行。但我很厌恶这些应酬,于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穿青布衣,吃素食,把自己打扮成中年妇女模样,拒绝各种应酬。搞艺术的人最重要的是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做,不能为了一些小小的利益就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这样就很容易把自己给毁了。

我写过《求索人生艺术的真谛:袁雪芬自述》一书。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是希望我的演员生涯能为大家作参照,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投入到越剧这一行里。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爸爸。他对我进行了人生哲学的启蒙:“女孩与男子一样都是有用的,都可以自食其力的。你将来一不靠爹,二不靠娘,三不靠丈夫,要自立、自尊、自重,不能自轻,自贱,要做到人穷志不穷……”这是我爸爸给我最大的人生启示。于是我把这些写到书里面,也是希望这些精神能给年轻人一些启示,让年轻人少走弯路。

几年前我在接受采访时曾许下心愿:我死了以后,不要开追悼会,很快把我火化。我是从曹娥江来的,经过钱塘江再到黄浦江,就把我的骨灰撒入黄浦江,流入大海。我是清清白白地来,也要清清白白地去……

采访札记

只为袁老师

2011年3月11日下午,在上海越剧院进行着一场越剧人为袁雪芬进行的追思会。富有历史感的陈旧小楼内,一张袁雪芬的照片、一些围着会议桌的越剧人,以及大家对袁雪芬的无尽追思构成了这个时空下的特殊氛围。

虽然在袁老师住院的时候我们采访了袁老师,但是那时的袁老师已经缠绵病榻,对于很多细节的回忆也已经模糊。于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袁老师,在追思会的间歇,我们采访了袁雪芬的老同事卢时俊、袁雪芬的助手黄德君。年近八旬的卢老先生面容平静而恬淡,但在采访一开始和他谈起袁雪芬时,他便再也难掩其激动、悲恸、遗憾……他口中讲述着袁雪芬的生前种种,给我们展现了这样的袁雪芬:她的越剧改革开拓了今天的越剧事业、她的努力变革更是对艺术环境的改革、她的“清清白白与认认真真”践行了一生、她的理论建设与提携新人是远瞩也是无私……我想如果说袁雪芬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折射着党性光辉,那么这种光辉定是一种耀眼的洁白。卢老激动地侃侃而谈,不吝惜自己的气力接受我们的采访,那是为了袁老师!

我们的另一位采访对象是袁雪芬的助手黄德君。或许是在袁雪芬去世后他应对了太多的媒体,他对每个关于袁雪芬的提问都能思路清晰地随即应答。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工作人员按规程让黄德君写下自己的职务。虽然他有太多光鲜的职务称谓,但他当时只说了一句:我是袁老师的助手。事后,他说他已面对了太多的媒体。原本不喜欢站在台前的他,如今甘愿接受采访——只为袁老师!

【注释】

[1]“自愿书”:当时唱戏的人写的类似“卖身契”的东西,在书上一般会写着生老病死概不负责。

[2]“尺调”为越剧的主调之一。“尺调”的出现,又使越剧出现了丝弦、流水等各种板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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