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走五阳路旁，常见红冠家族。久在裕河、五马、阳坝的乡间山野调研，每遇人家居宅，于路过或停亦歇，总会碰到千姿百态的生态鸡，有了鸡鸣狗叫的兴旺感觉。我无须考证鸡类何时被人类作为家禽饲养，仅凭鸡供给人的肉蛋便常常引我仰慕思索。
鸡是人类的朋友。回忆小学时代，那种年月家中没有钟表，全靠公鸡司晨报晓，呼唤黎明引发晨阳升起。而我才背上书包，随着曙光迈出脚步，走向5千米外的文县尚德小学读书。那时公鸡的一声啼鸣，便是学生起床的铃声，是农民起床下地干活的钟声；母鸡所下的鸡蛋，就是一家人的营养支撑。
一鸣惊人单毛羽
早前，我母亲在家善养鸡，而那个特殊年代不让养殖，偷着饲养两三只鸡的确不易。我在抄写谜语“一朵芙蓉顶上栽，彩衣不用剪刀裁；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唱千门万户开”时，父亲则找出他的旧书，让我作为课外书阅读。其中唐朝徐寅“名参十二宿，花入羽毛深。守信催朝日，能鸣送晓阳。峨冠装瑞玉，利爪削黄金。徒有稻粱感，何由报德音”，西汉韩婴“鸡有五德：首带冠，文也；足搏距，武也；敌在前敢斗，勇也；见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信也”。当时，这些诗文对我影响极深，有了对鸡虔诚之敬。后来这些书在“文革”被烧毁，不过书中鸡的精神，已驱散了我懒惰的精灵。时下，我又读了明末清初黄宗羲“年少鸡鸣方就枕，老人枕上待鸡鸣。转头三十余年梦，不道消磨只数声”的名句，以及李频“不为风雨变，鸡德一何贞。在暗常先觉，临晨即自鸣”的诗，让我增知不少。
鸡性格活泼，秉赋厚诚。母鸡能尽职尽责下蛋，公鸡能像闹钟一样准时报鸣。不生蛋的母鸡人不看重，乱叫鸣的公鸡人最讨厌。鸡的肉和蛋，历来是普通百姓的美食。五阳公路远离城区，偏僻农户因交通不便，没有添加激素饲料喂鸡，更不像城市周边吃混合饲料促长的鸡缺香味而且有害，它们吃虫、草长大，成为城里人的放心食品和美味佳肴。
鸡妈背小鸡
城里人无条件养鸡，要见到活奔乱跳的放养鸡更难，但人生活中离不开鸡蛋和鸡肉。困顿饥寒和虚弱者，细品鲜美鸡汤的滋味，怕是慰藉心灵和肠肚的最佳舞会。我喜欢鸡的傻样，最有趣的是母鸡带雏，呵护哺育小鸡嗷嗷成长，辛勤啄虫觅食充饥，展翅护幼的浓情，真有点让人深思感慨。
农村养鸡者千家万户，鸡生长在绿色世界之中。母鸡每天在大自然中溜达寻食，所生产的是天然健康之蛋；公鸡每天呼吸的是原生态空气，高歌的是一连串快乐音符；小鸡跟在母鸡后面叽叽地叫着，练就了飞跃和步行的翅脚。在冷峻的城市边缘，空气、土壤、水资源等污染，鸡儿亦深受其害。只有山地林草区远离污染，土鸡才顽强地自由生存，并陪着人类栖息。中国好声音各地评选，各种审美频繁出炉，公鸡的高歌无人审评。许多劳动者从生活中得到乐趣，这跟母鸡不断地产蛋，公鸡按时啼鸣是一个道理。
鸡不怕雪寒
生命逼着鸡活，生活逼迫人活。人活下去，对健康的肌体来说，除养鸡作为健康食品外，还是补充经济的主要措施。鸡很会选择环境，热时吃饱了找个阴凉处，冷时不饿了寻块暖和地，不是静默凝思，便是谈笑游玩。有时为点小事，便用嘴和利爪啄斗，战事毕，仍“守夜不失”。公鸡疼老婆得紧，若有美味能“见食相呼”；母鸡生蛋后，常发出“咯咯蛋”的叫声。故鸡的品德，能给人类树起一面镜子。
农村的鸡之所以给我留下印象，其原因在于它有一种不同于城市鸡的张力。城市的鸡整天关在笼子里面养，农村的鸡除晚间收笼外，散养的养殖方式才是观念和形式上的不同。鸡的寿命很短暂，用文化衡量，无一不感怀其稍纵即逝之美，无一不是着力于眼前的细小食物。就像人喜欢在宽广无边的地球上劳作，晚上才回家吃饭，夜间才觅得心绪的宁静，偶尔寻求到灵魂的安定一样。
历史上的养鸡人都在农村，多数人是倚着大山、草原或盆地而居。就五阳路一带上的五马、裕河、阳坝人，也是在山地中生息了千余年。五阳路的修建，以我见到的裕河人而言，他们喜欢山地，并且有了安心感。他们中老成些的人，多数没有见过大江大河，没有见过大都市，习惯在山沟里思考问题，习惯在山顶上看天下。因此，他们的生活就是鸡儿在土里刨食，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庄稼一旦丰收，幸福感骤起；庄稼如果歉收，便置身于无聊的空间，产生一种失语和失忆的恐惧，制造出一种只看眼前的山地思维循环。不过，山地思维归结的是狭隘思维，这给村民带来的最大恩惠，就是创造了自己的哲学，建设起小鸡舍、小鸡圈、小鸡场，对鸡蛋有了构思，点亮了民居生活的一抹神灯。
为了表现农家招待客人的诚意，常用一只鸡做汤就足够了。在冬天的长夜里，坐在火塘边，一边向着火的温暖，一边眺望着火苗，一边喝着鸡汤，那样的夜晚真好。原来有人说温馨，其实这就是温馨。要说感动，这就是感动。有人会说，这是他们的传统，生活未免太过简单。而正因为是传统，我们才对喝下去的鸡汤，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要说生活简单，一般而言，喝鸡汤、吃腊肉，再吃一两块火锨馍，便是山区人对生活美的绝好定性。
其实，养鸡的概念与农人的未来相连，在人类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报晓的雄鸡能科学预测农村的未来，鸡群是五阳路边的风景，山里人的林缘草坡是鸡的生态乐园。鸡有鸡的悟语，有危险时报警依偎相望，在平安时呢喃交流，影子交映间思索从容，风尘过隙时悄然凝视。我漫步于贫民宅舍，喝着群众为我宰杀的土鸡汤，胸中眷恋的是养鸡人的心符。
四雌比美
山里人喜欢养鸡，他们的山场有多大，养鸡场就有多大。我发现有老成者，对养鸡特别有经验，不舍不弃作鸡文章，永远守望放养，那个姿态我喜欢。有年轻人也在效仿，其发展生态放养鸡的信念，在滋润着鸡的健康成长世界，隐藏着鸡返朴的安宁幸福情怀。
二〇一一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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