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亡中国到中国影帝

影帝金焰的中国情

浙江大学　金健人

中国的“电影皇帝”金焰是个韩国人，1910年4月8日出生于首尔，原名金德麟。父亲金弼淳是以美国人世富兰西命名的朝鲜世富兰西医科学校的首届毕业生，是韩国最早毕业的一名西医。因为参加抗日复国的韩国独立运动，遭受日寇抓捕。1911年9月，日寇一举逮捕了包括新民会骨干在内的700多名反日志士。提前打探到这一消息的金弼淳给医院留下了要到新义州出诊的假条后，流亡到中国吉林省的通化，随后将家人也接了过去。“建设梦中的理想村，培育一支独立军，打下祖国独立的基础”是当时金弼淳的理想。由于客观条件所限，新民会在通化地区的活动不那么顺利。再加上日本帝国主义的魔爪已经伸来，金弼淳于是决定将理想村建在尚未受到日本帝国主义破坏的东北北部。于是，1916年他率家人移居到齐齐哈尔。金弼淳购买了土地，并且配齐了俄罗斯农机具，安置了30多户朝鲜移民。他还办起了医院，而日寇却加紧了对金弼淳的迫害。1918年，日寇通过潜伏在金弼淳医院的密探之手，毒死了金弼淳，并且还派军队搜了金弼淳的家。由于家人已把有20多名独立志士签名的《朝鲜独立运动誓约书》深藏在金弼淳的灵柩里，才避免了更大的灾祸。金焰时年只有8岁。多难的少年时代，父亲金弼淳的意外死亡，对金焰一家无疑是晴天霹雳。祖母、母亲、两位兄长和两位弟弟、两位妹妹以及金焰全家9口人突然失去了顶梁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能战胜生活中的艰难困苦。不得已，母亲来到父亲创办的医院做了护士和助产士，二哥德虎做了医院的见习医生，靠他们来赡养祖母，养活小弟弟德鸿和两个妹妹；大哥德凤在大姑父的资助下，得以进入山东济南的齐鲁大学医学系预科学习；而金焰则同四弟德象一起，来到上海，寄居在二姑妈家。二姑父金奎植投身独立运动，无暇顾及家庭，他为人严谨，虽说非常喜爱金焰，但也不溺爱。金焰想念母亲和兄弟们，于是在13岁那年，来到大哥就读的济南，进入免收学费的济美中学。虽说同哥哥在一起让金焰很开心，但是由于没有经济来源，生活相当艰难。就这样过了两年。之后二姑父被聘为天津北洋大学的教授，金焰又来到二姑父家，转学到南开中学，读二年级。二姑父曾经留学美国，并且获得了博士学位，具有一定的威望，但是当时的生活依然相当艰难。为了减轻家庭负担，金焰在学校勤工俭学，每天负责敲上课钟和下课钟，并且早晚还要打扫教研室，就这样坚持学业。但是，他不愿就这样继续寄宿在姑妈家。1927年，金焰年满17岁，回顾自己所走过的学生时代和辗转齐齐哈尔、上海、天津等地的人生经历，他决定选择不用本钱的事业，萌发了要当电影演员的想法。上海的英美烟草公司曾经将梅兰芳主演的《天女散花》拿到齐齐哈尔来放映，并宣传可用十个空烟盒换一张电影票。小金焰为换得一张电影票，光着脚在街上行走，终于捡到了十个空烟盒。当他在电影中看到梅兰芳的扮相，脑海中久久地挥之不去。此后辗转各地，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辛，他也不忘看电影。金焰认为不少中国电影演员的演技差，表演刻板。他同朋友们说，如果自己当演员，一定会很出色，而朋友们也都非常支持他的想法。^[1]

小时候的人生经历给金焰日后的理想和选择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炼就他奋发自强的性格，一心要成为有志气、有作为的人。颠沛流离、清苦贫寒的生活也使他易于接受革命思想。他在天津南开中学读书时，和周恩来、孙瑜是校友。因读鲁迅小说《呐喊》等进步书籍，对鲁迅无限敬仰，曾把名字改作“金迅”，后觉拗口，改为“金焰”，认为燃烧的火，有生命，有气势。临近毕业时，他在天津读到《大公报》专栏主编何心冷写的有关电影界的文章，坚定了他选择电影演员的人生目标。于是，他找到何先生倾诉自己的渴望，其情之切，打动了这位主编，居然写信将他引荐给上海民新影片公司的导演候曜。1927年春天，金焰拿着“南开五虎将”篮球队的球友们凑给他的七元钱买了船票，只身闯进上海滩。在候曜的帮助下，进入民新影片公司当场记，并在候曜编导的《木兰从军》中饰演小角色。其后公司裁员，金焰走投无路，多亏导演万籁天介绍他结识了南国社的创始者田汉。在其影响与调教之下，成为南国社的主要演员之一，与俞珊等人演出《莎乐美》、《卡门》和《回春之曲》等剧目，风靡一时。1929年，金焰邂逅大导演孙瑜。此时，孙瑜正从美国专攻电影留学归来，要为振兴电影一展拳脚。两人又是天津南开中学的校友，正是相见恨晚。孙瑜启用他在《风流剑客》中饰演弟弟一角，金焰凭借朴实的本色演技，赢得观众的赞许。孙瑜由此看到了更大的希望，遂请他与阮玲玉搭档，担纲《野草闲花》的男主角音乐家黄云，一下子，引起轰动。金焰创造的人物，一扫先前那种油头粉面、半痞半流氓式的小生模式，而以健康、朴素、真诚的阳光形象，令人耳目一新。接着，又与阮玲玉合作，拍摄《恋爱与义务》、《一剪梅》等影片。其后，金焰又相继在《三个摩登女性》、《野草闲花》、《母性之光》、《大路》、《桃花泣血记》、《壮志凌云》等影片中出镜，影响日广。1932年，上海刚创刊的《电声日报》推出声势夺人的“中国十大电影明星”票选，联华公司初登银幕不久的新人金焰在男影星中票数最高，由此赢得“电影皇帝”美誉。1934年，已改为周刊的《电声》又发起明星选举，金焰获选“我最喜爱的男明星”、“最漂亮的男明星”、“表演最佳的男明星”、“最强壮的男明星”等殊荣。金焰以其开创性的小生形象跃上银幕，很快风靡影坛。在联华电影公司发起的国片复兴运动中，金焰以众多佳作，当之无愧为国片黄金时代一名鼎力干将。

金焰当时受欢迎的程度，可从这样一件事中窥知一二：1935年新华影业公司筹拍《新桃花扇》，编导欧阳予倩想请金焰担任男主角。金焰是当时气焰最盛的联华影业公司的合同演员，担心不易借到，新华影业公司老板张善琨便亲自出马去找联华公司老板罗明佑商量。罗明佑一听导演是人们敬重的欧阳予倩，不便拒绝，但又打心眼里不愿意，便推说要和同仁开会研究，才能决定。会议研究结果，大家想出一条让新华公司知难而退的妙策，这就是把金焰的酬金开得特别高，想叫张善琨自动放弃。当时明星公司拍一部戏的最高酬金是银洋2000块，联华公司给金焰的开价是4000块。不料张善琨一听这个开价，马上站起来向罗明佑一躬致谢，顺手掏出一张支票填上4000元，递了过去还说：“谢谢罗先生，谢谢联华同仁及金焰先生，明天我就叫人来量金焰先生的服装。”说罢又施一礼，方才告辞现代名人掌故》（1911—1965 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4页。" class="calibre9">^[2]。

注释

[1]金虎雄主编：《来华朝鲜—韩国名人事迹述略》，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2006年版，第321—322页。

[2]王钦韶、宁静：《中华现代名人掌故》（1911—1965 下），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