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对市场经济的认识

过去有几个学派讨论了市场经济的本质。它们是古典主义经济学、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和货币主义经济学。它们每一个都给出了一个表面上足够好的解释。这一节会概述它们主要的特点并依次评论这些观点。

一、古典经济学对于市场经济的观点

在经济学诞生的时期，有两种不同的解释市场经济的观点：一种是亚当·斯密所持有的以利己主义来解释市场经济的观点；另一种是大卫·李嘉图所持有的。大卫·李嘉图研究的是价值，并且试图用价值，作为一种理性，来解释市场经济。另外还有其他的古典经济学家，但是上面的两位是古典经济学的主要代表。

（一）亚当·斯密的观点

市场经济的特有现象之一已经被亚当·斯密描述在了他的著作《国富论》里。在他的书里，亚当·斯密这样写道：

“The word VALUE，it is to be observed，has two different meanings，and sometimes expresses the utility of some particular object，and sometimes the power of purchasing other goods which the possession of that object conveys.The one may be called‘value in use；’the other，‘value in exchange.’The things which have the greatest value in use have frequently little or no value in exchange；and on the contrary，those which have the greatest value in exchange have frequently little or no value in sue.Nothing is more useful than water：but it will purchase scarce any things；scarce any thing can be had in exchange for it.A diamond，on the contrary，has scarce any value in use；but a very great quantity of other goods may frequently be had in exchanged for it.”^[16]（“价值在被观察的情况下，有两种不同的意思。有时候，价值表现为一些特定对象的使用效用；有时候，价值则表现为商品交换时的购买其他商品的购买力。第一种可以被称为使用价值，另一种可以被称为交换价值。那些具有最大使用价值的东西通常只有微不足道的交换价值，或者没有交换价值。与之相反，那些有着最大交换价值的东西通常只有微不足道的使用价值，或者没有使用价值。水是最有用的了，但是它几乎不能购买任何东西，而几乎任何东西都能交换水。与之相反，钻石几乎没有使用价值，但是它可以交换到数量非常巨大的其他商品。”）

在上面对于价值的描述中，亚当·斯密提出了商品的效用和交换率。商品的效用是人们在使用中的感受，这意味着商品的效用是人的主观意识，是主观的。商品的交换率按斯密的描述被定义为在交易中交换其他商品的比例。之后，在第30页，斯密继续讨论了：

“Every man is rich or poor according to the degree in which he can afford to enjoy the necessaries，conveniences，and amusements of human life.But after the division of labour has once thoroughly taken place，it is but a very small part of these with which a man’s own labour can supply him.The far greater part of them he must derive from the labour of other people，and he must be rich or poor according to the quantity of that labour which he can command，or which he can afford to purchase.The value of any commodity，therefore，to the person who possesses it，and who means not to use or consumer it himself，but to exchange it for toher commodities，is equal to the quantity of labour which it enables him to purchase or command.Labour，therefore，is the real measure of the exchangeable value of all commodities.”^[17]（“每个人无论贫富都是按照他力所能及的自我劳动来享受必需品、便利性和人生的愉悦。但是当劳动的分工发生之后，一个人自身的劳动只能为他提供一小部分的所需。其余的绝大部分都必须是从其他人的劳动里获得。他由此必须依照他自身可以支配的劳动量来决定他的富有或贫穷，或者是他可以交换的劳动量。由此，对于购买它的人，或者对于那些只交换而不使用或消费商品的人，任何商品的价值等于他可以交换或支配的劳动量。由此，劳动是衡量所有商品交换价值的量。”）

斯密已经讨论了劳动作为经济的一种交换标准的情况。当我们划分经济中的要素的时候，除了自然资源，其他的要素，比如资本、技术、劳动投入都是劳动的一种形式。资本是劳动在剩余状态下的形式，技术是先前研究者积累下的劳动形式。由此，亚当·斯密已经发现了现象，或者已经非常接近了经济的本质。但是，他没有说市场经济是由规律在长期上驱动的，而是这样说的：

“By preferring the support of domestic to that of foreign industry，he intends only his own security；and by directing that industry in such a manner as its produce may be of the greatest value，he intends only his own gain，and he is in this，as in many other cases，led by an invisible hand to promote an end which was no part of his intention.Nor is it always the worse for the society that it was not part of it.By pursuing his own interest he frequently promotes that of the society more effectually than when he really intends to promote it.I have never known much good done by those who affected to trade for the public good.It is an affectation，indeed，not very common among merchants，and very few words need be employed in dissuading them from it.”^[18]（“在支持国内工业和国外工业之间，一个国家会倾向于支持国内工业，它只为自己的安全考虑。由于工业具有巨大价值，所以一个国家就支持自己的工业，它只想要自己获利。它热衷于此，就像在其他事情上一样，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结果而不是它自己的意愿。以自我为中心对于社会并不总是坏的。通过对自我利益的追求，在他的本意之外，他通常推进了社会的进步。我从来没有在那些努力推进公共用品的人那里看到过这么多的好处。利己主义的这种努力，在贸易商那里并不常见，也没有必要使用言语去劝阻它。”）

在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这本书里，他把利己主义作为一个至关重要的部分。由此，虽然亚当·斯密找到了市场经济的现象——今天这种现象依旧如此，同时他也非常接近这样一个观点，这个观点认为经济是受人的主观认识和由科学推动的客观生产力规律决定的，但是，他没有触及经济的本质。这不是亚当·斯密的问题，因为他生活的时代是18世纪，在那个时代工业革命才刚刚开始。因为产业数量的有限性，经济学中的现象非常少，不足以从现象推演出结果。亚当·斯密仅仅分析了劳动分工，这是那个时代可以观察到的不多的经济现象。对于经济增长，《国富论》分析了企业和他所处时代的知识技能，其中也讨论了由技能和营利性方法而来的大规模生产^[19]。但是斯密没有看到多重要素生产力的到来，也没有经历许多次的自由市场的经济周期。由此导致亚当·斯密没有足够的数据和实例来找出经济的本质。此外，亚当·斯密仅仅认识到了看不见的手可以既促进个人的利益也可以促进社会的进步，而没有看见个人的欲望情绪可能导致经济周期中的衰退现象。

（二）大卫·李嘉图的观点

在亚当·斯密之后，大卫·李嘉图也通过讨论价值来研究经济。他认为商品的相对价值取决于生产中的劳动投入，这个劳动的投入也包括资本中已被固定的劳动投入^[20]。他同样论述了商品的价值不受劳动报酬变动的影响。商品的价值也不随资本性质的改变而改变，同时也不随利润回报率的变化而改变^[21]。他接着论述道：

“Money，being a variable commodity，the rise of money wages will be frequently occasioned by a fall in the value of money.A rise of wages from this cause will，indeed，be in variably accompanied by a rise in the price of commodities；but in such cases，it will be found that labour and all commodities have not varied in regard to each other，and that the variation has been confined to money.”^[22]（“货币，作为一种变动的有价物，货币工资的上涨通常会导致货币价值的下降。这种情况的工资上涨，实际上会伴随着商品价格的上涨。在这种情况下，劳动和所有商品的交换比率不会改变，变动的只是货币的交换率。”）

从《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这本书来看，大卫·李嘉图并没有提出市场经济是受情绪影响的。从他的书的结构来看，他提出的市场经济是以价值为源头的。李嘉图书以研究价值为开始。以这个为基础，他讨论了租金、价格、工资、利润和其他。当价值被假设为劳动创新、劳动积累和劳动剩余的时候，价值成为了多重要素生产力和资本。李嘉图把价值作为他的理论基础，由此提出了一个只由规律所控制的市场经济的框架。

由于第一次工业革命依旧在进行中，所以李嘉图几乎没有在他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这本书里讨论经济发展。从亚当·斯密到李嘉图的这段时间里，只发生了少量的生产技巧和生产技术的变化。科学技术对于经济增长的巨大作用还无法被认识到。李嘉图也没有提出市场经济会经历衰退。

（三）斯密与李嘉图的贡献

虽然古典经济学没有预见或分析到全要素生产力，但是古典经济学发现了利己主义（欲望情绪）可以促进经济进步，也同时发现了一条规律，即劳动价值影响生产和交换。我们不能说古典经济学家只发现了现象，因为他们所取得的是在现象之上的。他们总结了经济学的基本公理，但是由于缺乏数据和一个好的哲学作为源头，他们没有分析市场经济的两个方面。在先前的各种学派里面，古典经济学对经济的分析最接近经济的本质的原因是：在古典经济学的时代，作为被观察和研究对象的市场经济中的劳动分工的种类很少，经济的各种现象也少，所以比较容易以归纳的方法来分析出经济的一些本质内容。但是，由于古典经济学缺少唯物唯心主义这一哲学，所以无法以主客观共同分析法来认识市场经济，也就没有分析市场经济的本质。

二、新古典主义经济学

Weintraub将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基本观点归纳为三个假设^[23]：

（1）People have rational preferences among outcomes.（人们对于不同的结果具有理性的偏好。）

（2）Individuals maximize utility and firms maximize profits.（个体追求效用的最大化，企业追求利润的最大化。）

（3）People act independently on the basis of full and relevant information.（在全面和相关的信息基础上，人们独立地行为。）

通过他的总结，在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理论中，消费者试图从购买商品的过程中获得最大收益。消费者会通过不断地购买商品来实现他们的最大收益，直到购买商品所支付的费用等于他们希望从商品中获得的效用。在这种方式下，消费者得到了他们的效用最大化——从使用商品和享受服务中所获得的愉悦。相似地，一个人向愿意雇用他的企业提供劳动，他们所得到的收益（他们应该获得的收入）与他们向企业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是相等的。他们向企业提供的这些劳动是从他们的休闲中获得的无用的劳动。单个的劳动个体以这样的边际来做出选择。通过这种方式，新古典主义经济学解释了生产的供给和商品的需求^[24]。

同样地，制造商也以这样的方式来生产单位商品。制造每一单位商品的价格等于商品所带来的返还。以这种方式，制造商使利润最大化。企业也以这样的方式来雇用人员，企业雇用的人员的开支等于雇员的边际产出。

由此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包含了经济中的变量。这些变量是企业或家庭。他们在遵守规章制度的情况下，最大化他们的收益。在这种情况下，受限制的需要和欲望与稀缺性和规章制度之间产生了冲突。两者之间的紧张关系成为要做出选择的问题，这些问题的选择由市场做出。市场中的价格为企业和家庭给出这两者是否可以调和的信号。

比如，有人愿意以一定的价格购买一辆车。但是生产商不可能以所有人都可以支付得起的价格生产那么多车。我们的需求可以直接使购买汽车的价格上涨，这就导致一部分购买者被排斥掉或者使更多的制造商进入汽车制造市场。当汽车的价格变动的时候，买方和卖方之间的平衡被打破。这时候，就要求市场来处理如何使经济达到最优均衡。以上是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观点。

依照上面的论述，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投入与产出的生产关系就产生了。新古典主义经济学也可以依此来阐述它的利润理论、货币理论、经济增长理论、就业理论，甚至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可以解释出生、离婚和结婚现象。

大卫·李嘉图解释市场经济的方法是把价值作为一种理性参考标准。与大卫·李嘉图的方法相反，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使用了一个新的分支。他们提出市场经济是以人的意识为基础的。这一观点最早可以追溯到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在他的著作《经济学原理》中，马歇尔写道：

“Economics does not regard man as merely selfish；but it concerns itself chiefly with those motives which are measurable，and whose action can，therefore，be reduced to law and made the subject of scientific treatment.The motive of earning money does not exclude other considerations.”^[25]（“经济学不认为人只是自私的，但是经济学把它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可以测量的动机和行动上。由此，简化为一般规律，并使经济学成为一种科学的论述。赚钱的动机并不排斥其他的考虑。”）

马歇尔认为经济学家可以使用规律和科学的数量方法来测量经济行为。他也认识到钱作为一种激励机制并不排斥其他的意见，但是他没有认识到科学和技术作为理性部分是市场经济的要素。他想要做的只是量化利己主义的行为。在他之后，其他的学者试图以可测量的利己主义行为来解释市场经济。但是，数学只是一个工具。即便广义相对论使用的数学非常难，爱因斯坦使用数学的目的也是为了证明他在哲学上的想法：时空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数学本身并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如果没有正确的出发点，我无论给理论添加了多么复杂的数学都没有办法解决理论出发点本身的缺陷。爱因斯坦确实是在他的朋友（以前的同学）格罗斯曼（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的数学教授）的帮助下把黎曼几何引入了相对论^[26]，我们也可以向数学家寻求帮助来量化经济学的理论，但是数学本身并不自己建立想法。数学只是一个工具。

新古典主义的观点（上面的三条假设）试图把理性强加给意识（假设一：“People have rational preferences among outcomes.”）。用哲学来翻译新古典主义三个假设所表达的内容就是，人的主观意识是理性的客观的，即主观是客观。这在哲学上是不成立的。新古典主义的假设是错误的，类似于这样的假设都是错误的。

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由于缺少哲学基础，所以没有认识到人的主观欲望（新古典主义所说的maximization utility or profit）和客观的依赖科学技术的生产规律是市场经济的两个部分。在哲学上它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后者显然不能被包括在对前者的假设里。更重要的是新古典主义没有把客观的依赖于科学技术的生产规律放在它的假设里，所以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所假设的“理性”和市场经济中的客观规律不是同一个概念。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其实是以假设“理性”的方式而以片面的主观欲望来解释市场经济。从主客观共同分析法来看，新古典主义只阐述了市场经济的主观方面。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并没有认识到市场经济的本质。

三、货币主义

货币主义是新古典主义的一种激进形式，或者是和新古典主义处于同一个分支。弥尔顿·弗里德曼强调，只要运用货币杠杆就可以解决经济中的问题。这意味着他试图仅仅通过影响人们对金钱的欲望来解决经济问题。市场经济虽然是金钱驱动的，但是这只是市场经济本质的一面。即便在这一个方向上，还有除了金钱欲望之外的情况。对于纯粹的金钱欲望，在经济周期中确实会产生追求金钱过程中的兴奋和恐惧。这两种情绪可以被消费者信心指数表示。但是兴奋和恐惧这两种情绪并不总是由货币的投放量引起的。希望通过发行货币来解决经济波动，即便从市场经济的情绪这一面来看也不是一种基本方法。从市场经济的本质来看，货币主义理论是过于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