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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对其哲学的理解

时间:2022-09-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黑格尔提倡在过程中不断自我否定、发展自己的哲学。基于对哲学认识,黑格尔反对了当时流行的一种哲学认识。黑格尔认为谢林的哲学思想是没有办法解释如何从静止的、没有差别的绝对同一开始展开为有差别的万物。黑格尔认为,实体即主体,这就是说它是具有能动性的,能动性具体表现为一种否定性。

——从《精神现象学》与《小逻辑》的导论谈起

从序言中我们对黑格尔本人有一定了解之后,在这一讲有必要介绍一下黑格尔是怎么理解他的哲学的。这部分主要介绍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和《小逻辑》导论部分中对其哲学的理解。两个部分虽然都是导论,但是侧重点是不同的。《精神现象学》的导论更加侧重强调黑格尔自己建立在不断中介自身的否定的方法。这一方法是区别于通过当下的直接知识而获得对真理的认识,黑格尔在这里详细地批判了直接知识的认识思路。与此不同的是,《小逻辑》的导论则更加侧重全面、系统地介绍黑格尔所理解的哲学的特点。这两段文字都是理解黑格尔哲学所不可缺少的,所以本书会对它们进行一些概述性介绍。

《精神现象学》的导论

我们先从《精神现象学》导论读起。在导论的开头他谈到,真正的哲学不应该仅仅陈述不同哲学家的不同观点,彼此存在着分歧,甚至矛盾。当然,我们也不应该仅仅关注哲学的结论,在对结论的关注中把各家观点简单对立起来,认为某一派观点是对的,另一派是错的,这都是很外在的看法。他认为,哲学应该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是展示有机整体不断自我否定的进程。在哲学自我否定的进程中,不同哲学家的观点仅仅作为哲学有机整体的一个环节而存在,不同的哲学派别表达了对于整体的哲学某一方面的认识,但是由于不同哲学派别有着自己理论认识的矛盾,这样的矛盾就会推动着作为整体的哲学更进一步的发展。发展的结果表现就是旧有的哲学被新的哲学取代。新的哲学并不会取代之前的哲学,它是把之前的哲学包含在自己体系之中,作为自己体系的一部分而存在。哲学就是如此不断发展的思想进程。黑格尔用了一个很生动的例子来说明这种关系:“花朵开放的时候,花蕾消失,人们会说花蕾是被花朵否定了的;同样地,当结果的时候,花朵又被解释为植物的一种虚假的存在形式,而果实是作为植物的真实形式出现而代替花朵的。”黑格尔在这里实际上说的就是作为过程存在的哲学:后面的内容并不是取消之前的内容,而是把它包含在自身中 了。

在不断自我否定中,实际上没有任何哲学是完全正确的,或者反过来说,是完全错误的。它们都有正确的一面,就是说它们都表达了哲学的某一原则,但是它们在某种意义上也都是错误的,因为它们还是会由于哲学理论的矛盾而被新的哲学原则替代。

黑格尔提倡在过程中不断自我否定、发展自己的哲学。基于对哲学认识,黑格尔反对了当时流行的一种哲学认识。这就是立足于直接知识的哲学。在他们看来,我们不需要通过什么中介,不需要通过什么特别的努力,我们只要在直接性中就能认识绝对、认识真理。耶可比和谢林都从不同角度阐述过这种观点,黑格尔当然不否定这些哲学也有它们的意义,即这些哲学使得我们重新关注了像真理、绝对这些存在。对哲学的关注使得我们能够从对现实事物的沉溺中超脱出来,因为我们在现实中太容易关注一些庸俗的、娱乐的、非精神的内容。但是我们通过直接知识起码看到了,这些内容并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们还是有超越性的存在维度。但是,黑格尔更多地还是对直接知识持一种批判的态度。我们不能只立足于直接知识,因为直接知识本身是模模糊糊、说不清楚的。如果仅仅停留在满足于认识,实际上在黑格尔看来是一种逃避。它逃避了我们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即重视规定性与尺度,不满足于模模糊糊的状态,而是把事物明确地表达出来,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做的,也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否则我们满足于直接知识,说得更严重些,仅仅是一种肤浅。为什么?因为虽然直接知识看似高深且很抽象,实际上什么也没表达出来,它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所以黑格尔很反感这些提倡直接知识的哲学家,并对他们都提出了批判。

黑格尔认为他们的时代(19世纪上半叶)是一个“新时代的诞生和过渡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新时代的精神逐渐瓦解旧有世界的精神。瓦解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它就会使得新时代展现出和旧时代完全不同的风貌。黑格尔举了一个很贴切的例子:“犹如在母亲长期怀胎之后,第一次呼吸才把过去仅仅是逐渐增长的那种渐变性打破——一个质的飞跃——从而生出一个小孩。”这个例子就把精神的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从而产生区别于旧时代的新的哲学原则。但是,我们也不能这样认为,好像新的原则就是完善的,不需要进一步发展的。黑格尔并不这样认为。新的时代精神一开始还是很抽象的,它依然并不完善,也就是说它依然需要不断地发展自己。但是有人嘲笑新的精神原则,说它还称不科学,因为它并不够完善;同时也有人说,科学不发展也是可以的,我们停留在直接性之中,也可以达到真理。

对于第一种,黑格尔实际上已经反驳了,一开始不完善,并不等于它不是科学,因为精神还是会不断地发展自己,达到科学的。黑格尔着重对第二种认识进行了反驳。

第二种认识实际上是谢林的观点。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里很多地方都不点名地批判了谢林。谢林的整个哲学从绝对无差别的绝对同一开始产生万事万物的差别,最后回到绝对无差别的绝对同一。从绝对同一开始最后又回到绝对同一,这本身并没有发展。黑格尔认为谢林的哲学思想是没有办法解释如何从静止的、没有差别的绝对同一开始展开为有差别的万物。这是说不通的。静止的、没有差别的东西怎么能够产生出差别呢?它们本身是不同质的。黑格尔在其他很多地方也用过这种思路。例如在评价斯宾诺莎的时候,黑格尔就质疑他如何从实体里产生出不同的有差别的样式来?但是如何发展产生出差别,在黑格尔哲学中就比较好解释了。黑格尔的概念是带有主体能动性的,而不是静止的,没有能动性的;它会自己否定自己的抽象同一从而产生出差别,进一步它又会扬弃差别,而结果就表现出有差别的统一性。

黑格尔把这样能动地自我发展具体表述为“实体即主体”,实体是对于事物起支撑作用的本质性存在,但是本质性存在并不是一个直接的静止的存在。这好像我们有了一个本质,它永远就是这样似的。黑格尔认为,实体即主体,这就是说它是具有能动性的,能动性具体表现为一种否定性。主体会否定一开始的直接状态,因为直接状态还是抽象的且缺乏规定性的,否定的结果则是使得原始的东西出现了分裂,使得它走向了一个新的规定性;进一步它又会否定分裂,而返回自身并把它统一起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否定也是一个中介自身的过程。中介表达了什么?就是自身的运动。它要求你不断地否定自身的矛盾,不断地发展自己,并在过程中保持自己的同一性。否定与中介在运动过程中会不断地丰富自身、发展自身,直到达到最后,即达到作为全体的真理。作为全体的真理是和否定分不开的,没有否定,真理的全体性也就不可能得到实现了,因为真理的全体性恰恰是建立在否定带来的规定性的增加基础之上的。在这里可以看到,黑格尔是很强调否定的运动过程的。运动过程是黑格尔哲学的特点,也是它的精髓所在。

在黑格尔看来,科学知识的形成也是如此。朴素的科学知识认为它不需要人的意识,它自身就是客观存在的。正像我们通常所说的,科学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客观存在。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提到的科学并不是我们狭义理解的自然科学,这里的科学指代的是黑格尔整个哲学体系。但是在黑格尔看来,仅仅重视客观性还是远远不够的,科学应该是一种精神,它是一种主客统一的存在,仅仅重视客观性而忽视了主观性这本身也是片面的。就像后来胡塞尔哲学所强调的,科学不可能是直接地,而没有主观参与地面对客观对象,对象的认识之所以成为可能,是与自我的意向活动分不开的。胡塞尔和黑格尔虽然指的是不同的方面,但是都指出了客观主义,实现主义认识的片面性,也就是说,他们共同忽略了主观性这一维度,没有看到认识本身是无法脱离人而存在的。通过了解胡塞尔的认识,我们也可以反过来理解黑格尔的认识。当然,科学的主客统一也不是一下就能达到的,它本身也诉诸一个过程,必须克服自身存在的各种矛盾,才能达到绝对的科学。

对于个体的教养而言,黑格尔认为个体还是特殊的,他还是有片面性的,就此而言,个体必须不断发展自己、充实自己。那么个体如何做到这一点呢?个体必须要走过普遍精神所走过的路,他必须在普遍精神中不断充实自己、发展自己,从而克服自己的特殊性,使得自己表现出普遍性。

对于个体而言,这是一个不断普遍化的过程;反之,对于普遍精神而言,这就是不断赋予自己以自我意识,不断提升自己的过程。而科学本身就是描述普遍精神不断发展自己的过程。对于科学来说,你必须要有耐心。这就是说,你必须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经历,不能跳过任何一个环节,否则你就还是不完整的;同时你在每个环节都要停留,必须深入到每一环节内部。对于发展来说,科学并没有捷径可以走,它必须把它们都经过,才能真正地把自己充实起来。

对于精神的发展道路来说,我们必须不能够预先设定一些我们熟悉的表象,例如上帝。很多哲学家都把它预设为在先的前提,例如斯宾诺莎就是这样的。我们都熟悉,它是不证自明的存在。但是黑格尔并不这么看,他认为:“熟知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知道了的东西。”我们熟悉的东西很多,但是并不代表我们真正能够了解它的特点和内涵。其实,这就是哲学的工作,它要追问一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也就是考问我们熟知东西的本性,使我们真正意义上了解这个事物。黑格尔在这里所强调的是,我们对于很多表象,虽然很熟悉,但是并不真正知道。哲学的任务之一就是否定任何表象的先在性,黑格尔否定任何表象作为前提的存在,他要求在精神的展开的客观进程中,把这些表象放入精神发展的进程中,使它们作为精神发展的一个环节而存在。

同时,精神的工作还在于扬弃事物所固有的规定性,实际上他们也还是在批评近代哲学的认识方式,他们把思维、上帝、经验等当作本质性的东西,但是问题是这些本质性的东西是固定不变的、抽象的东西。它们还不够真正普遍,因为它们还是和特殊性处于对立之中。黑格尔认为,精神的工作不在于其他,就在于否定这样固定规定的至上性。精神就是要不断发展自己、否定自身, 在发展过程中,这些规定性仅仅是作为精神发展自身的一个环节。这些环节本身不是至上的,它还会在过程中展现自己的问题,从而被更高的认识阶段否定。只有表达了精神这样不断扬弃自身的过程,才使得科学具有必然性。因为整个精神的历程都是对于精神不断展示自己,从而显示出自身的矛盾,进而又被新的环节克服的这样一个客观的过程的展现。它并不立足于任何特定的立场、角度,因而它会克服特定立场、角度带来的偶然性。

对于真实与虚假的关系,黑格尔基于自我否定的发展观做出了重新解释。黑格尔认为并不存在真实与虚假完全对立的情况,这仅仅是知性的非此即彼的认识观点,它没有看到二者的联系。但是即使看到二者的联系,我们也不能这么理解,认为虚假的东西包含了一些真实的东西。如果这样的话,还是很外在地理解它们的关系。实际来说,虚假的东西应该是真实的东西自我否定的一个环节,但是我们就不能说虚假的东西是虚假的了,因为它已经具有真正的理性,因而不能算是虚假的。就像在《逻辑学》里,有自我否定而成了无,无本身可以算是一种虚假的东西,因为它什么也没表达出来,它表达了虚无,但是,在真理展开自己的过程中,无本身已经具有真理性了,它已经成了精神自我否定的一个环节。

对于哲学的方法而言,黑格尔反对数学的认识方法。首先,证明和结论是相外在的。证明并没有被包含在结论里,它并不是结论的一部分,相反,一旦我们得到了结论,这些证明过程也就不重要了。同时,数字的确定性还是与概念的能动性相背离的。概念是能动的,它会否定任何确定的事物,但是从数字的角度讲,它仅仅是现成的固定存在,它没有办法把有生命的能动的概念表达出来。

与数学的方法相反,黑格尔提倡概念的认识方法。概念的方法是一种自己建立自己,自己否定自己的辩证的方法。它是具有能动性的,也没有任何确定的东西。实际上来说,它会否定任何确定的事物,并把它变成自己发展自己的一个环节。同时,对于哲学的概念的方法而言,也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舍弃的。像数学得到了结论之后,我们就可以把证明过程舍弃了,因为只有结论才是本质性的。但是从哲学方面来讲,任何环节都是精神发展所不可或缺的,它们每一个都因为表达了真理的某一原则而被吸收到了精神层面。正是因为它们都表达了真理性,所以它们都是本质性的,不可丢弃的。

哲学的概念方法和三一体是有着联系的。三一体就是正反合的形式,它最早是由康德发现的。在康德看来,知性范畴就是由一个个三一体构成的。例如量的范畴里,就有单一性、多数性、全体性。黑格尔赞赏康德发现了三一体。黑格尔认为康德、谢林提到的三一体还是带有形式主义色彩的。在谢林的哲学里,他用两级性解释一切。两极性相当于一个正题和反题,它们的统一则是合题。例如谢林认为引力和斥力的统一就是物质。但在黑格尔看来,两极性是很形式化的,它把两极性这一原则外在地贴在了自然上,并没有完全表现出事物自身的特点。黑格尔在这里举例说,这就像我们拿着红色和绿色的颜料在调色板上可以画出一切一样,两极性也只不过是两种原则单调的重复,它并没有表达出内容的规定性来。

相反,在黑格尔看来,只有他的哲学才表现出了内容的规定性。在其中,内容会自己否定自己,从而呈现出正反合的形式。即精神首先会否定自身的抽象性而走向他物,这就是由正题走向反题的过程;同时,精神还会把反题返回自身,统一于自身之中,这就是由反题走向合题的过程。可以看到,在黑格尔看来,正反合并不是外在地、任意地强加在事物上,而是由于精神的自我否定而能动地呈现出来的。随着正反合地不断进行,科学也随之不断发展。在不断深入对象的过程中,也是精神不断深入自身的一个过程。

黑格尔还认为形式思维的思维方式是和概念思维的思维方式相对立的。形式思维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它仅仅进行形式的推理,但是完全不考虑内容的规定性。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形式逻辑。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思维有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形式逻辑涉及它里面的否定。形式思维的否定就是一种单纯地针对对象的否定。它的否定之中只有否定,在形式思维里,它还没有看到否定本身是包含着肯定的。否定之中包含着肯定这是哲学的概念思维才能看到的。它不是对于对象一次性的否定,而是把否定的内容作为一个新的规定性重新纳入自身之中,作为自身发展的一个环节。它表达了对于自身的一种规定性,所以否定本身也是肯定的。

形式逻辑第二方面的问题,涉及它的内 容。虽然形式思维是脱离内容的,但是它也总是会涉及一个内容。形式思维表现在作为命题的语言里,命题的语言表现为主词是宾词,例如我们说上帝是全能的。在这里,主词是基础,而宾词则是主词的一个偶然的内容。但是思辨的命题不应该是这样的,也就是宾词不应该仅仅是对主词的内容的一个说明。站在思辨的立场上,宾词就表达了一种对于主词的规定性,或者说,主词能够在宾词上获得一个新的规定性,并且它能够带着这样的规定性回归自身。哲学的命题应该表达的是主词和宾词的差别中统一,也就是主体和实体的统一。在统一性上,思辨的命题是能够返回自身的。哲学就是对于不断地回归自身的命题的陈述,但是一般命题并不能回归自身。因为命题对于自身同一性的寻求往往诉诸证明,但是证明往往会由一个根据引向另一个根据,根据还需要根据,以至无穷,这就使得命题的证明不能回归自身。

黑格尔立足于概念思维,还反对了哲学研究中经常出现的两种倾向,分别是诉诸共同感觉的常识论与诉诸天才直观的认识倾向。对于诉诸共同感觉的常识论,它相信只要我们内心体会到的东西,别人也就一定能够体会到了。这样体会到的东西往往显得很神圣、很崇高,例如对纯洁、天真等的内心体悟。我们之所以能够体会到,在这些人看来很简单,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们的内心结构是普遍的。但是在黑格尔看来,这是很不确定的。你说这个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呢?会不会是你把个人的体会强加给了别人?这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断言某种共同感具有普遍性并不能保证它本身就是普遍的。同时,对于天才论来说,这种认识强调的是,有一天才可以通过一种神秘的直观而体悟到真理,例如在谢林看来,他认为可以通过天才的艺术直观领会主客统一的境界。但是在黑格尔看来,这些天才论也并不高超。他们所体会和表达的仅仅是一种由思维混乱而出现的内容上的东拼西凑,形式上的狂言呓语。这样得到的东西实际上还是很偶然的,而不是普遍必然的。天才论很多时候成了自负和慵懒的温床,他们都否定了进一步努力的必要。综合起来看,这两种认识其实都是诉诸一种直接性,在黑格尔看来直接性并不能够达到普遍必然性。那么真正的普遍必然性如何达到呢?黑格尔认为,这就必须诉诸艰苦的概念否定。真实的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达到的,它的达到必须经过一个十分漫长的概念的否定过程,只有经历了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才是真正的科学之路,才能达到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真理。

《小逻辑》里的导论

黑格尔在《小逻辑》的导论中主要对哲学本身进行了考察与界定。在他看来,哲学是与思维、真理相关的,并且思维是具有现实性的,它本身能够呈现一个不断自我否定的过程,不断否定本身表达了自由的具体性。可以看出,在这一部分,黑格尔突出了否定与自由在他体系的核心部分。哲学的对象是思维,只有思维才能真正做到了解对象的规定性,进而统一对象,达到在对象中的自由。哲学是在现实中实现的,这就突出否定的精神与自由的理念性,因为理念是具有现实性的。最后,思维的自我否定及其体现的自由的具体性,更是把否定与自由凸显出来了。

具体而言,黑格尔首先就概念与表象之间的区别与联系规定了哲学的概念,指出哲学和宗教的相同点在于它们的认识对象都是相同的。两者都以无限的上帝、有限的自然和人,以及它们的关系作为认识对象,这些对象都是人们熟悉的。但是哲学不仅仅应该像表象一样熟悉它的对象,更应该立足于思维之上对它的对象有所真知。这意味着哲学需要指出对象发展的必然性,给出它们的证明,这样才能够对对象有所真知。

黑格尔从形式方面指出哲学是与思维相关的,具体表现在哲学是一种立足于反思之上的概念式的思维方式。思维是区别于表象的思维方式的。表象思维是立足于一个感性的形象,它诉诸比喻、想象等,表达出普遍的内容。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表象思维和感性有着比较大的关联,就把表象思维排除于人类的思维行列,黑格尔强烈批评了简单化的认识。在黑格尔看来,表象思维也同样是一种人类思维,但表象的思维是区别于概念的纯粹思维的。在人们把表象思维和纯粹思维对立的背后,实际上依然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维在发挥作用。在其中,人们坚持着把表象和纯粹思维孤立起来看待,而没有看到它们之间的联系,没有看到它们本质上都是思维活动。

对于哲学和表象关系的认识,在黑格尔看来,可能解释几种流行的认识现象。一种认为哲学是难懂的。为什么这么说呢?一个原因是人们太习惯于表象的思维,我们的思维总是和具体的感觉材料相关,但是我们不习惯于摆脱具体形象,进行纯粹思辨的思维,亦即哲学的思维。思维方式对于我们习惯了表象思维的人来说是困难的。哲学是难懂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人们没有耐心。我们总是急于第一时间用形象化的表象思维去表达它,却没有耐心认真反思一下,从概念上把握一个对象。一旦进入概念思维,他们又往往晕头转向,完全没有方向了。这都是缺乏概念训练学习,没有耐心的表现。与认为哲学是困难的相反的观点是,一些人则反过来认为哲学是容易的。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因为他们认为哲学是一种思维,而我们每个人都有思维,都会进行思考,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地对哲学评述几句。这种认识倾向实际上是把哲学之思等同于一般的表象思维,而没有看到哲学思维的特殊性,亦即它是立足于反思之上的,是不同于表象思维的。

上面侧重说明了哲学的形式方面的规定,而哲学的规定应该是形式与内容统一的规定,所以另一方面,黑格尔也从内容方面讨论了哲学的规定。就这一方面,黑格尔认为哲学是与现实相关的。现实即包括纯粹的、逻辑的世界,也包括自然和精神的世界,它们一起构成了精神的现实世界。黑格尔接着强调了哲学必须与现实相一致,这是哲学之为哲学的标准之一。黑格尔就哲学的现实性讨论了“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这句话。他指出最现实的存在是上帝,因为它表达了理性的内容。并且日常发生的很多事情并不能叫作现实,因为它们仅仅表达了偶然性,但是偶然的事情不能叫作现实,现实应该是与理性必然性相关,它们应该是在理性的能动性下实现出来的,这才是具有现实性的。就哲学与现实相关而言,黑格尔还反对了康德的道德哲学。康德的道德哲学立足于你应该在什么之上,它是不具有现实性的,无法得到实现的。这表现在康德的定言命令,他认为把一个行为上升为普遍法则的行为才是有效的,有效性不存在于现实,而仅仅表达一种应当的理想,因为我们现实的行为并不完全着眼于形式,也就是康德这一道德法则,而是着眼于内容,但是内容往往具有偶然性,例如我为了现实的幸福而做道德的事情,但是现实的幸福是随着每个人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的,它是具有偶然性的。康德的理念与黑格尔强调的哲学应该与现实相统一的原则是对立的。事实上,黑格尔所强调的理念恰恰不是抽象的、在彼岸存在的理念,而是能够在现实中实现的,或者说是有现实性的理念。

正是因为哲学与现实经验有关,而哲学又是追求普遍必然性的科学,所以我们很多时候,把在经验中追求普遍必然性的认识叫作哲学。例如,我们把牛顿基于经验观察的物理学叫作自然哲学。这类认识在两方面是值得肯定的。一是,它们表达了一种经验的原则,也就是说,我们对事物的肯定必须建立在经验接触的基础上,没有和事物亲自打交道,那也就无所谓事物的真实。

二是,这类认识表达了追求普遍必然性的要求。这样的要求恰恰是科学的要求,科学是追求普遍必然性的。但是这样从经验中追求普遍必然性的认识有两方面不能令人满意。一方面是在内容方面,另一方面是在形式方面。在内容方面,有些内容,例如自由、精神、上帝是无法被经验把握的,因为它们的内容是无限的,是从属于思维的。在形式方面,经验内容无法满足必然性的要求。这是因为在经验的存在,都是个别的、偶然的,它们没有办法建立起必然性的联系。另外,经验材料的直接性也无法满足必然性的要求。因为它们是给定的,或者立足于假设性之上的,这些都是具有偶然性的、未经证明的,所以在黑格尔看来,它们都无法满足必然性的要求。确切地说,黑格尔认为只有建立在自我否定的概念思维基础上,才能满足必然性。只有概念思维,才是不基于任何既定的前提,遵循着概念自身演变的规律不断从抽象发展到具体,这样才具有必然性。

上面主要从哲学自身界说了黑格尔对于哲学的理解,接着黑格尔还继续讨论了对哲学的认识方式,这一认识方式主要与否定有关。黑格尔首先从反面反对了单纯地提出某种假说的认识,他认为这样的假说是没有根据的、偶然的。黑格尔从这一角度批评了康德的学说。康德考察人的认识能力,提出十二范畴的学说仅仅是先于认识本身的一种独断的假说。因为在黑格尔看来,真正的考察应该是在认识过程中得到考察,而不是事先独断地设立某一概念。就像游泳是在游泳过程中学会的,而不是独断地设立某些规则而使之成为可能的。就像莱因哈特一样,他先提出一些初步的假说,然后再用循环渐进的方法——这样的方法颇为类似波普尔的试错法——也不能完全弥补认识的问题,因为它依然立足于某种假说之上。

黑格尔还从正面提出了自己的认识,认为哲学是以思维为对象,运用思维在认识中,总是容易陷入矛盾,而表现出与自己不一致的观点,这就是使得它走向自己的反面;但是哲学的任务就是对异化的否定,从而回到自身之中。思维就是这样不断地否定矛盾,克服矛盾的过程。与之相对的是另一种消极的方式,这就是由于理性思维在思维的时候会引起矛盾,由此人们可能导向对于理性的仇恨。思维的矛盾是因理性自身而引起的,我们的理性竟然会产生矛盾,这就说明理性其实并不高明,它其实是个很坏的东西,最终导向通过非理性而达到对理性矛盾的解决。这是黑格尔坚决反对的。这些人没有看到,理性不仅仅会产生矛盾,而且它还能克服矛盾,并且在不断克服的过程中,向着更大的普遍性发展。矛盾并不是一个那么糟糕的东西,它又是能动地推动力量。否定的进程进一步意味着哲学是从直接的经验认识开始的,但是是直接的经验还是抽象的、自然的,因而并不符合普遍性,需要进一步的发展。发展就是要求对抽象的经验认识进行否定,而否定是不断进行的,随着否定的发展,思维的层次也在不断地提高,否定的结果最终达到了普遍的、绝对的认识。思维的进程展示了思维依靠自身而不断发展自身的过程,已经不包含经验的偶然因素。它表明了作为经验的直接性在不断中介,不断间接化的过程中回归自身的一个过程,过程性构成了思维的本质规定。如果忽视了中介化的特殊规定,那么思维不但不可能发展,而且还可能陷入抽象的形式主义之中。

上面主要是黑格尔从逻辑方面展示了哲学的否定性,他同时还从哲学史本身展示了否定性的存在。从这一方面而言,黑格尔反对把哲学史理解为只是偶然地发生,哲学似乎只是对于各种哲学观点的陈列,这些观点也只是偶然的存在,它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联系。黑格尔认为这种观点是与哲学的必然性相反的。从哲学必然性的角度来看,将哲学的不同的哲学体系仅仅作为精神发展的一个阶段而存在。在这样的阶段里,后来的哲学是对之前哲学否定地扬弃。它一方面包含了之前哲学的规定性,另外一方面又加入了新的原则,否定了之前哲学的片面性。就此而言,最新进的哲学是之前哲学的结果。在这样理解的背后,实际上表达了黑格尔认为哲学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不可分,特殊不过是普遍呈现自身的一种方式的认识。

哲学史的呈现和哲学的呈现相一致,只不过作为思维的哲学的呈现摆脱了偶然性的关联,而更加表达出逻辑的必然性。它们二者一致地表达了我们通常所熟悉的哲学与历史相一致的认识。它们共同表达了哲学作为一种体系,是一个全体。全体则体现了自由,因为全体性表达了自身与他物的完全且具体的统一,但是自由与各个环节的必然性不可分割地关联着。这样必然性意味着它表达了理念的某一具体规定,但是由于具体规定的有限性,因此它又会被否定、被超出,从而走向下一环节。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否定与自由在黑格尔哲学的突出地位。如果没有作为全体的哲学体系,那么哲学史只会呈现偶然的形态与意见的纷杂,而没有必然性。既然这样,哲学百科全书(即黑格尔哲学体系)也不同于一般的科学百科全书。前者表达了一种由逻辑理念贯穿的必然体系,后者仅仅表达了偶然的、外在的、关联的认识。

黑格尔认为,哲学的开端不同于科学,虽然看起来哲学也像科学一样假定了它的研究对象——思维。但是哲学的开端仅仅是为了方便而设定的,而哲学本身则无所谓开端。因为哲学是自己发展自己,自己返回自己,这意味着起点和终点实际上是一个点,它本身是不需要类似科学般假定它的研究对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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