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与自然宗教

三、上帝与自然宗教

帕克在他逝世前夕完成的一篇自传体的论文中，说他自己从孩童之时起就一直被教导说，要倾听自己良知的呼声，因为这是上帝在人的心灵中发出的呼声。他从小接受比较自由、开放的宗教思想，在他正式接受神学教育时，不仅反对传统的三位一体的教义，而且对《圣经》的权威性也表示怀疑。他不相信奇迹，也不相信《圣经》中的种种启示。他认为宗教的基础在于人的本性的一种原初的直觉，即不依赖于任何逻辑的证明过程。在这些原初的直觉中，最重要的有三种：即对上帝的直觉，对道德的直觉，以及对灵魂不死的直觉。他把上帝是完美的与自然宗教是充分的这两个观念，看作他的宗教思想的核心。

帕克着重从完美性(perfection)这个概念出发来描述上帝，把上帝看作完美性的化身。他说：“上帝是他所创造的一切事物的完美的原因，上帝在创造每一个事物时都是从一个完美的动机出发，使用完美的材料，为了一个完美的目的，作为一种完美的手段。上帝也是一种完美的天意(Providence)，他对他所创造的一切事物作了如此安排，以致不会有任何一种终结的和绝对的邪恶会降临到他所创造的任何一个事物之上。在物质世界中，一切都是井然有序而不是随意的，为的是达到一个完美的目标。在人的世界中，人的自由具有一些偶然意外的力量；但上帝在创造事物时已经完全了解这些力量，并对它们作了平衡，以致它们使上帝的每一个和所有的孩子都能获得幸福。”^[43]这就是说：他认为上帝具有一种内在的完美性，在上帝与他的创造物之间保持一种和谐、团结的关系。帕克由此出发把他的上帝观念与自然神论者的上帝观念区别开，认为自然神论仅仅是从对物质世界或者人类历史的诸多现象的归纳中引出上帝观念，而不考虑对人的本性和人的意识的直觉，因此，自然神论者必然把上帝看成是有限的和不完美的。与此不同，他始终强调上帝是无限的和完美的，人也具有达到完美的可能性。

帕克对上帝的存在问题的看法接近于传统的本体论证明。在他看来，宗教赖以立足的基础是人们对上帝的虔诚，即人们对上帝的爱。这种爱在人的本性中是一种完全自然而然的需要或愿望；既然存在着这样一种需要或愿望，就必定存在着一种能够满足这种需要或愿望的自然对象，这个自然对象就是上帝。他引证施莱尔马赫关于依赖感的言论，把上帝定义为一种绝对地自足的、无限的存在物，把人们对上帝的绝对的爱看作是“虔诚”一词的定义。

在如何给“宗教”这个概念下一个明确而且合适的界说问题上，他的看法不是很清楚的和始终一贯的。在大多数场合下，他把“宗教能力”(the religion faculty)看作人的本性的一种特殊能力，它不同于智力、良知或情感，而是一种“最高的能力”。他说：“我经常说，在人具有的各种能力这个共同体中，宗教能力是天然的统治者；不过，我不想使它成为一个专制君主，去剥夺心灵、良知或情感各自拥有的自然权利。”^[44]可是，有时他又把宗教看作一般情感的表现，而满足于只提到心灵、良知和情感这三种传统的能力。有时，他还把宗教看作“灵魂”或“精神”的主要表现，不过他没有进一步说明这里所说的“灵魂”或“精神”的确切含义。

帕克坚决主张把自然宗教与超自然宗教严格区分开，认为自然宗教是绝对的和充分的，它大大优越于超自然的宗教。自然宗教以人们生而具有的虔诚的宗教情感为基础，它为一切具有真正的虔诚心和理性的道德感的人们所信奉，它是唯一的一种真正的、绝对的宗教。自然宗教是自由的，它反对一切成规陋习，总是不断充实和更新自己的理想，吸取新的经验。自然宗教来源于生活，来源于人的自然本性，它反对对任何超自然之物进行偶像崇拜。他坚信最高尚的宗教只能是自然宗教，而决不是任何超自然的宗教。

从这种自然宗教的立场出发，帕克对传统的基督教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基督教的各种特有的法规和设施，包括圣经、教义、圣礼等等，都是短暂而非永恒的。教会中的布道不能产生高尚的道德，只能产生低级的道德。他提出一个形象的比喻，认为教会整个说来可以起阻止社会的车轮滚下山去的作用，但同时也起阻碍社会的车轮向山顶前进的运动。要达到高尚的道德，就需要排除教会的阻碍。他甚至直言不讳地表白他对基督教神学的憎恶心情：“我承认尽管我尊重牧师，正如我尊重其他等级的人一样，可是我憎恨通常流行的神学所宣扬的那些错误观念，用我的全部身心去憎恨它们，用我的心智和良知、用我的心灵和灵魂去憎恨它们。没有任何东西比通常流行的神学的那些错误观念更使我憎恨的了。”^[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