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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储说左上第三十二

时间:2022-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外储说左上第三十二经一明主之道,如有若〔1〕之应密子〔2〕也。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离世。姓有,名若,字子有。是故求其诚者,非归也不可。以上四人皆战国时道家人物。以下皆为公认的清廉之士。这个说法在文公讨伐宋国前,先宣告宋君的罪状,使宋人了解伐宋对他们有利;勾践讨伐吴国时,先宣布夫差筑如皇之台的罪状。然而先王所期待的是利益,所使用的是力量。

外储说左上第三十二

经一

明主之道,如有若〔1〕之应密子〔2〕也。明主之听言也,美其辩;其观行也,贤其远。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离世。其说在田鸠〔3〕对荆王也。故墨子〔4〕为木鸢〔5〕,讴〔6〕癸筑武宫。夫药酒用〔7〕言,明君圣主之以独知也。

【注释】

〔1〕有若:即有子,春秋末鲁国人,孔子晚年弟子。姓有,名若,字子有。〔2〕密子:即宓子贱,孔子的学生。姓宓,名不齐,字子贱。春秋末鲁国人,以德行著称。〔3〕田鸠:战国时齐国人,墨家人物。〔4〕墨子:即墨翟(dí),战国时鲁国人,曾任宋大夫,墨家学派创始人。〔5〕木鸢(yuān):传说古代木制的形状像鸢的飞行器。鸢,鹰的一种。〔6〕讴:歌唱,这里指歌手。上古有以职业冠于名前的习惯。〔7〕用:当是“忠”字因形近而误。

【译文】

英明君主治理国家的原则,就像有若回答宓子贱时所说的那样。明君听取意见的时候,要赞美他们的能言善辩;观察他们的行为时,要夸奖他们远离实际的作风。所以群臣百官游士民众所讲的话都漫无边际不切合实际,其立身处世也就远离世道人情。这个说法在田鸠回答楚王时解释墨翟言论不动听的原因时就有了。所以墨子制作木鸢,巧而无用;歌手葵用歌声鼓舞工匠修筑武宫。把药酒当成忠言,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理解。

经二

人主之听言也,不以功用为的,则说者多“棘刺”、“白马”之说;不以仪的〔1〕为关〔2〕,则射者皆如羿也。人主于说也,皆如燕王学道〔3〕也;而长说者,皆如郑人争年也。是以言有纤察微难而非务也,故季〔4〕、惠〔5〕、宋〔6〕、墨皆画策也;论有迂深闳大,非用也,故畏〔7〕、震〔8〕、瞻〔9〕、车〔10〕、状〔11〕皆鬼魅也;言而拂难坚确,非功也,故务〔12〕、卞〔13〕、鲍〔14〕、介〔15〕、墨翟〔16〕匠也而屋坏,范且〔19〕皆坚瓠也。且虞庆〔17〕〔18〕〔20〕穷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诚者,非归也不可。

【注释】

〔1〕仪的:准的,目标。〔2〕关:关口,比喻衡量是非的标准。〔3〕道:长生不老之道。〔4〕季:即季良,一作季梁,相传与杨朱同时的道家学者。〔5〕惠:即惠施,战国时期宋国人。〔6〕宋:宋钘(jiān),又叫宋荣、宋荣子,战国时期宋国人,黄老学派代表。〔7〕畏:当作“魏”,即魏牟,战国时期魏国的公子。〔8〕震:当作“长”,即长卢子。〔9〕瞻:当作“詹”,即詹何。〔10〕车:当作“陈”,即陈骈。以上四人皆战国时道家人物。〔11〕状:当作“庄”,即庄周。〔12〕务:即务光,夏朝末期人。以下皆为公认的清廉之士。〔13〕卞:即卞随。夏朝末期人。〔14〕鲍:即鲍焦,周朝隐士。相传他不臣天子、不事诸侯,常荷担采樵,拾橡充食,后因被子贡讥笑,于是抱木立枯而死。〔15〕介:即介子推,跟随晋文公出逃的臣子。〔16〕墨翟:这里应为田仲。田仲,即陈仲子。〔17〕虞庆:即虞卿,战国时赵国人。〔18〕诎:通“屈”,使屈服。〔19〕范且:即范雎,战国时魏国人,曾任秦昭惠王相。〔20〕饷:吃饭。

【译文】

君主听取意见,如果不以实际效用为目的,那么说的人就会说些“把棘刺的尖端雕刻成猴子”、“白马不是马”之类的话;不以箭靶作为射击的目标,那么射箭的人都能成为羿一样的神射手了。君主对于进言,都像燕王学长生不死之道一样受骗;而擅长辩说的人,都像郑国人争论年龄一样荒唐可笑。因此言谈有纤细明察的微妙但不是当务之急的,所以季良、惠施、宋钘、墨翟这些人的学说都像精绘竹筒一样,华丽而无用;议论深远广大但不切实际的,所以魏牟、长卢子、詹何、陈骈、庄周的学说都像乱画的鬼怪一样,空洞而失真;有些人行为违反常规又固执己见,对国家毫无用处,所以务光、卞随、鲍焦、介子推、田仲都像坚硬的实心葫芦一样派不上用场。再说虞庆虽然能驳倒工匠,但按他的话修建的房屋却崩坏了;范雎虽然能使工匠无话可说,但按他说的话做出来的弓一拉就折断了。因此想要求得真实可靠的东西,不能像小孩子玩游戏那样把泥巴当饭吃,非得回家吃饭不可。

经三

挟夫相为则责望〔1〕,自为则事行。故父子或怨譟〔2〕,取庸作〔3〕者进美羹。说在文公之先宣言,与勾践之称如皇也。故桓公藏蔡怒而攻楚,吴起怀瘳〔4〕〔5〕而吮伤。且先王之赋颂,钟鼎之铭,皆播吾之迹,华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筑社之谚,目〔6〕辞说也。请许〔7〕学者而行宛曼于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郑县人得车厄〔8〕也,卫人佐弋〔9〕也,卜子妻写〔10〕弊裤也,而其少者〔11〕也。先王之言,有其所为小而世意〔12〕之大者,有其所为大而世意之小者,未可必知也。说在宋人之解书,与梁人之读记也。故先王有郢书,而后世多燕说。夫不适国事而谋先王,皆归取度者也。

【注释】

〔1〕责望:责备和怨望。〔2〕譟:当作“谯”,责怪。〔3〕庸作:帮工。〔4〕瘳(chōu):病愈,损害。〔5〕实:实际利益。〔6〕目:乃“自”字之误。〔7〕请许:相信。〔8〕厄:通“轭”,车轭。〔9〕佐弋:官名,掌管射猎者。〔10〕写:效仿。〔11〕少者:下脱“侍长者饮”四字。〔12〕世意:当世人们理解的意义。

【译文】

如果怀着相互依赖的心理,就会责备和埋怨;如果自己靠自己来做,那么事情就能办成。所以父子之间也会有时埋怨有时责怪,争取帮工来作为就可以进美食。这个说法在文公讨伐宋国前,先宣告宋君的罪状,使宋人了解伐宋对他们有利;勾践讨伐吴国时,先宣布夫差筑如皇之台的罪状。所以齐桓公隐藏对蔡国的愤怒而去攻打楚国,吴起怀着让士兵伤愈上战场为自己拼命的念头,替他们吮吸伤口的脓血。况且先王歌功颂德的诗赋,钟鼎上铭刻的铭文,都和赵主父在播吾山上刻的遗迹、秦昭襄王在华山上刻的大棋局一样虚假。然而先王所期待的是利益,所使用的是力量。运用修筑社坛的谚语,是晋文公为自我辩解而鼓动他人卖力的办法。允许儒家这些人的称颂和实行渺茫迂腐的先王之道,恐怕有些东西不适宜今天的现实吧?虽然这样,却又不能更改。这就像郑国人得到车轭向人询问,却误以为被别人欺骗;掌管射飞禽的卫国人用头巾引诱,却射不到鸟;卜子的妻子照旧裤子的样子损坏新裤子;年轻人侍候年纪大的人喝酒,自己也机械模仿着喝一样愚蠢。先王之言,有涉及小事而对当今社会意义重大的,有涉及大事而对当今社会意义很小的事,这都是很难说清楚的。这个说法在宋国人误解书中的内容而做了蠢事与魏国人阅读史籍却变呆中就有。所以先王的话有时像郢人写信那样,后人就像燕国人看信一样胡乱理解。那些不适宜国家事宜而去谋求先王之道的,都是如同郑人买鞋不相信自己的脚,却要回家拿尺码一样。

经四

利之所在民归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于法而赏加焉,则上不信得所利于下;名外于法而誉加焉,则士劝名〔1〕而不畜〔2〕之于君。故中章、胥己〔3〕仕,而中牟之民弃田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平公〔4〕腓痛足痹而不敢坏坐〔5〕,晋国之辞仕托〔6〕者国之锤〔7〕。此三士者,言袭法则官府之籍〔8〕也,行中事则如令〔9〕之民也,二君之礼太甚。若言离法而行远功,则绳〔10〕外民也,二君又何礼〔11〕之?礼之当亡。且居学〔12〕之士,国无事不用力,有难不被甲,礼之则惰修〔13〕耕战之功;不礼则周〔14〕主上之法。国安则尊显,危则为屈公之威〔15〕,人主奚得于居学之士哉?故明主论〔16〕〔17〕李视中山也。

【注释】

〔1〕劝名:为声名所鼓励。〔2〕畜:顺从。〔3〕中章、胥己:人名,可能都是以儒学做官者,具体事迹不详。〔4〕平公:即晋平公。〔5〕坏坐:指坐得不端正、不合礼,指平公之敬重叔向。〔6〕托:这里指依附。〔7〕锤:通“垂”,一面。国之垂,犹“邑之半”。〔8〕籍:这里指法令文件。官府之籍,国家的法令文件。〔9〕如令:遵法令而行。〔10〕绳:这里指法律。〔11〕礼:礼遇。〔12〕居学:隐居而论私学。〔13〕修:致力于。〔14〕周:曲,犹枉也。〔15〕威:通“畏”。〔16〕论:讲求,考察。〔17〕李疵:人名,事迹不详。

【译文】

利益在什么地方,民众就会归向什么地方;名声能得到彰显的事情,士人就会为它拼死效命。因此,对不符合法制的功劳给予奖赏,那么君主就不会从臣下那里得到利益;对不符合法制的名声给予赞誉,那么读书人也会勤勉于名声而不顺从君主了。所以中章、胥己做了官,而中牟这个地方的民众就抛弃田间耕作而跟随研究文献典籍的人,人数占了邑中的一半;晋平公敬重叔向,腿骨疼痛脚麻痹而不敢胡乱坐姿,晋国辞去官职进而依附贵族,以便仿效叔向的人,就占了国家的一半。中章、胥己、叔向这三个读书人,假如言谈合法,那也不过是按照官府中法典说话;行为适宜,也不过是遵从法令的人;而赵国、晋国这两个君主对他们的礼遇太过了。若是言谈离开法治而行为远离功用,那么就是法度之外的人了,这两个君主又为何要礼遇他们呢?礼遇这种人,国家必定要灭亡。况且那些专门搞学问的人,国家没有战争时不耕田出力,国家有难时也不披甲上阵。礼遇他们,那么人们就会懒于从事耕耘作战;不礼遇他们,就会危害君主的法规。国家安定时他们尊贵而显赫,国家有危难时他们像屈公一样感到畏惧,君主能从这些隐居而从事私学的人那里得到什么呢?所以英明的君王肯定李疵关于中山国敬重隐居从事私学的人必然导致混乱的看法。

经五

《诗》曰:“不躬不亲,庶民不信。”傅〔1〕说之以“无衣〔2〕紫”,缓〔3〕之以郑简、宋襄,责之以尊厚耕战。夫不明分〔4〕,不责诚,而以躬亲位〔5〕下,且为“下走”“睡卧”,与去“掩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称犹盂;邹君不知,故先自僇〔6〕。明主之道,如叔向赋〔7〕〔8〕,与昭侯之奚听也。

【注释】

〔1〕傅:太傅,这里指管仲。〔2〕衣(yì):动词,穿衣。〔3〕缓:通“援”,援引。〔4〕分:名分。〔5〕位:通“莅”。〔6〕僇(lù):羞辱。〔7〕赋:分配。〔8〕猎:当作“禄”。

【译文】

《诗经》上说:“君主对政事不身体力行,人民就不会信任你。”齐桓公的太傅用君主带头不穿紫色的衣服来说明这个道理,援引郑简公委任臣子做事而国治、宋襄公亲自参战而兵败的事例来印证得失,根据重礼耕战的观点来加以批评。如果不明确君臣的名分,不要求臣下真心实意地做事,反而要亲自出面管理臣下,那就会像齐景公不用车子而下去奔跑,魏昭王读简牍学法而昏昏睡去,以及隐藏身份微服私访的事情一样愚蠢。孔丘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说出君主像器皿的话;邹君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先羞辱了自己。明君治理国家的原则,就要像叔向分配俸禄和韩昭侯懂得如何听取意见那样。

经六

小信成则大信立,故明主积于信。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说在文公之攻原与箕郑〔1〕救饿也。是以吴起须〔2〕故人而食,文侯会虞人〔3〕而猎。故明主表信,如曾子杀彘也。患在尊厉王击警鼓,与李悝〔4〕〔5〕两和〔6〕也。

【注释】

〔1〕箕郑:晋国大夫,食采于箕,故称。〔2〕须:等待。〔3〕虞人:管理山林河泽的官吏。〔4〕李悝:战国时魏国人,曾任魏文侯相,主持变法。〔5〕谩:欺骗,诽谤。〔6〕和:军门曰“和”,两和,即两军。

【译文】

在小事上讲究信用,在大事上才能树立诚信,所以英明的君主注重诚信的积累。赏罚不诚信,那么禁令就不能施行,这个说法表现在晋文公因遵守信用攻打原邑使得卫国归附,箕郑靠信用战胜饥荒。因此,吴起宁愿饿着肚子也要等老朋友来了才吃饭,魏文侯宁愿冒着大风也要按照约定和虞人去打猎。所以明君表明信用,就像曾子杀猪那样说到做到。不守信用的祸患表现在楚厉王酒醉乱击警报用鼓而失信于民,李悝欺骗左右两军队以至被敌人击破。

说一

宓子贱治单父〔1〕。有若见之曰:“子何臞〔2〕也?”宓子曰:“君不知贱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忧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细也,治之而忧,治天下将奈何乎?故有术而御之,身坐于庙堂之上,有处女子之色,无害于治;无术而御之,身虽瘁〔3〕臞,犹未有益。”

【注释】

〔1〕单(shàn)父:春秋时鲁国地名,位于今山东省单县南。〔2〕臞(qú):瘦。〔3〕瘁:劳累。

【译文】

宓子贱治理单父的时候,有若看见他说:“您怎么瘦了?”宓子贱说:“国君不知道我没有德才,让我治理单父,官事繁多,心中忧虑,所以瘦了。”有若说:“从前舜弹奏五弦琴,歌唱《南风》这首歌而天下就太平了。如今单父地方这样小,治理它都会感到担忧,治理天下又该怎么办呢?所以只要用权术治理国家,即使自己安闲地身坐宗庙大堂之上,养护自己使脸上有未出嫁少女那样红润的脸色,对治理也没有什么妨害;不懂得权术而要治理国家,就是身体憔悴消瘦累死累活,治理也不会有什么起色的。”

楚王谓田鸠〔1〕曰:“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2〕则可,其言多而不辩〔3〕,何也?”曰:“昔秦伯〔4〕嫁其女于晋公子〔5〕,令晋为之饰装,从衣文〔6〕之媵〔7〕七十人。至晋,晋人爱其妾而贱公女。此可谓善嫁妾而未可谓善嫁女也。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8〕,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翡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9〕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论圣人之言,以宣告〔10〕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11〕其文,忘其直〔12〕,以文害用也。此与楚人鬻〔13〕珠、秦伯嫁女同类,故其言多不辩。”

【注释】

〔1〕田鸠:又称田俅,战国时墨家学者。〔2〕身体:亲身实践。〔3〕辩:善于辞令。〔4〕秦伯:即秦穆公。〔5〕晋公子:即重耳,春秋五霸之一。〔6〕衣文:穿着华丽的服装。〔7〕媵(yìng):陪嫁的女仆。〔8〕柜:当为“椟”,木匣。〔9〕辩说文辞:美妙动听、哗众取宠。〔10〕宣告:宣传,使人尽皆知。〔11〕怀:怀恋。〔12〕直:通“值”,实际价值。〔13〕鬻(yù):这里用为卖、出售之意。

【译文】

楚王对田鸠说:“墨子是个声名显赫的学者,他亲身实践还是不错的,但他的言论繁多而且不中听,这是为什么?”田鸠说:“从前秦穆公把女儿嫁给晋国公子,叫晋国为他女儿装饰打扮,跟从她的衣着华丽的侍女就有七十个人。到了晋国,晋国人却爱她的侍女而看不起她。这可以叫做善于嫁侍女,而不可称为善于嫁女儿。楚国有一个在郑国卖珠宝的人,做了一个木兰木的匣子,用肉桂花椒香料薰过,用珍珠宝石装饰点缀,再装饰上玫瑰花,周边围上翡翠。郑国人买了他的匣子而把里面的珠宝还给他。这可以称之为善于卖匣子了,而不可以称之为善于卖珠宝。如今世上的议论,都说些巧妙辩说的文辞,当君主的往往阅览文章的文采而忘了有什么功用。墨子的学说,传播先王的治国方法,评论圣人的言论,目的是为了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假若只是要言辞悦耳动听,那么就怕人们只记住了文采而忘掉了其实际价值,这是以文采妨害功用啊。这与楚国人卖珠宝、秦穆公嫁女儿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他的言论繁多而不好听。”

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1〕一日而败。弟子曰:“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鸢飞。”墨子曰:“吾不如为车〔2〕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费一朝之事,而引〔3〕三十石之任〔4〕,致远力多,久于岁数。今我为鸢,三年成,蜚一日而败。”惠子闻之曰:“墨子大巧,巧为輗,拙为鸢。”

【注释】

〔1〕蜚:通“飞”,这里为飞翔之意。〔2〕(ní):连接车辕和车衡的一个部件。〔3〕引:牵引。〔4〕任:负荷,重量。

【译文】

墨子制作木鸢,用了三年才做成,只飞了一天就坏了。他的弟子说:“先生的手艺真巧,以至于使木头制作的鹰都能飞起来。”墨子说:“我不如制作车的人巧。他们用尺把长的木头,不耗费一天的功夫,就能使它牵引三十石的负荷重量,到很远的地方,使用寿命长达几年。如今我做木鸢,三年才完成,飞一天就坏了。”惠施听说这件事后说:“墨子非常精明,知道制作车是较为精明的,制作木鸢是笨拙的。”

宋王与齐仇也,筑武宫,讴癸倡〔1〕,行者止观,筑者不倦。王闻,召而赐之。对曰:“臣师射稽〔2〕之讴又贤于癸。”王召射稽使之讴,行者不止,筑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筑者知倦,其讴不胜如癸美,何也?”对曰:“王试度〔3〕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4〕其坚,癸五寸,射稽二寸。

【注释】

〔1〕倡:通“唱”。〔2〕射稽:人名,癸的老师。〔3〕度:测量,这里指检验。〔4〕擿(zhì):通“掷”,这里用为敲捶之意。

【译文】

宋王与齐国有仇,就修筑武宫。歌手癸在工地上领唱夯歌,行人都停下来听,修筑的工人也都不感到疲倦。宋王听说了,召他来赏赐。癸回答说:“我的老师射稽唱歌比我唱得还好。”宋王又召射稽来让他唱,但行人却不停下来,修筑的工人们也感到疲倦。宋王说:“行人不停住脚步,修筑的工人知道疲倦,他唱歌远不如你唱得好,为什么要说他唱得比你好呢?”癸回答说:“大王请去检验一下城墙修筑的效率吧。”癸唱歌时工人筑了四板厚的墙,射稽唱歌时工人筑了八板厚的墙;敲打墙的坚固程度,癸唱歌时能敲进五寸,射稽唱歌时只能敲进两寸。

夫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而饮之,知其入而已〔1〕己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注释】

〔1〕已:除去。

【译文】

好药吃在嘴里很苦,而有智慧的人还是勉励自己喝下去,因为他们知道药喝下去可以治好疾病。忠诚的话语听起来不顺耳,而明君还是听从,因为他知道听了之后会取得功绩。

说二

宋人有请为燕王以棘刺之端为母猴者,必三月斋〔1〕然后能观之。燕王因以三乘〔2〕养之。右御〔3〕冶工〔4〕言王曰:“臣闻人主无十日不燕〔5〕之斋。今知王不能久斋以观无用之器也,故以三月为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6〕必小。今臣冶人也,无以为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王因囚而问之,果妄〔7〕,乃杀之。冶人又谓王曰:“计无度量〔8〕,言谈之士多棘刺之说也。”

【注释】

〔1〕斋:斋戒。〔2〕三乘:指三乘土地。《管子》:“方六里为一乘之地。” 〔3〕右御:官名,掌管进用器物。〔4〕冶人:冶炼工匠。〔5〕燕:通“宴”。〔6〕削:雕刻用的工具。〔7〕妄:虚假。〔8〕度量:标准。

【译文】

宋国有个人请求给燕王把棘刺的尖端雕刻成猴子,他让燕王必须斋戒三个月以后才能看这猴子。燕王因而用三乘土地的待遇来供养他。右御属下的冶炼工匠对燕王说:“我听说君主的斋戒没有超出十天的。现在他知道大王不能长期斋戒来看那没有实际功用的东西,所以以三个月为期。凡是雕刻,用来雕刻的工具一定比雕刻的东西要小。我是个冶炼工匠,根本没有办法制造出这样小的刻刀,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大王必须要明察。”燕王因此囚禁这个宋国人来盘问,果然是弄虚作假,于是就杀了他。冶炼工匠对燕王说:“计划如果没有标准,那么游说的人就会有‘在棘刺之上雕刻东西’的混话。”

一曰:燕王征巧术之人,卫人请以棘刺之端为母猴。燕王说之,养之以五乘之奉〔1〕。王曰:“吾试观客为棘刺之母猴。”客曰:“人主欲观之,必半岁不入宫,不饮酒食肉,雨霁〔2〕日出,视之晏阴之间〔3〕,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见也。”燕王因养卫人,不能观其母猴。郑有台下之冶者,谓燕王曰:“臣为削者也。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于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锋,难以治棘刺之端。王试观客之削,能与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谓卫人曰:“客为棘削之?”曰:“以削。”王曰:“吾欲观见之。”客曰:“臣请之〔4〕舍取之。”因逃。

【注释】

〔1〕奉:通“俸”。〔2〕霁:雨过天晴。〔3〕晏阴之间:指阴晴交错之时。〔4〕之:到。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燕王喜好小巧玲珑的东西,他就到处征求懂得微雕手艺的人。有个卫国人说他可以用棘刺的尖端做成一个猴子。燕王很高兴,以五乘地的待遇来供养他。燕王说:“我想看贵客制作的棘刺上的猴子。”卫国人说:“君主想看,必须半年不进入内宫,不饮酒吃肉。在雨停云散太阳出来的时候,趁半晴半阴之际,那棘刺上的猴子就可以看见了。”燕王因此供养他,只是不能看到棘刺上的猴子。郑国有一个在台下的冶炼工匠告诉燕王说:“我是制刀的人。各种小东西必然要用刀来雕刻,而所雕刻的东西一定要比刀大。如今棘刺的尖端上根本容不下刀尖,所以很难用刻刀来雕刻棘刺的尖端。大王去试看一下卫国客人的刀,能不能雕刻就可以知道了。”燕王说:“好。”于是就对卫国人说:“你雕刻棘刺是用刻刀吗?”卫国人说:“是用刻刀。”燕王说:“我想看一下你的刻刀。”卫国人说:“我请求回住处去取刀。”便趁机逃跑了。

兒说〔1〕,宋人,善辩者也,持“白马非马也”服齐稷下之辩者。乘白马而过关,则顾〔2〕白马之赋〔3〕。故籍〔4〕之虚辞则能胜一国,考实按形不能谩于一人。

【注释】

〔1〕兒(ní)说:战国时宋国人,讲学于齐国稷下学馆,以善辩著称。兒,姓,同“倪”。〔2〕顾:通“雇”,交纳。〔3〕赋:关税。〔4〕籍:同“藉”,借助,凭借。

【译文】

兒说是宋国人,善于巧辩,他持“白马不是马”的观点说服了齐国稷下的善辩者。但一次他乘坐白马过关的时候,关口要看马的颜色收税,他却无法辩解,最后还是交了白马的关税。所以凭借空话他就能胜过一国人,但考察实际、对照具体情况,他就一个人也骗不了了。

夫新砥砺〔1〕杀矢〔2〕,彀弩〔3〕而射,虽冥〔4〕而妄发,其端未尝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复其处,不可谓善射,无常仪的也;设五寸之的,引〔5〕十步之远,非羿、逢蒙不能必全者,有常仪的也;有度〔6〕难而无度易也。有常仪的,则羿、逢蒙以五寸为巧;无常仪的,则以妄发而中秋毫为拙。故无度而应之,则辩士繁说〔7〕;设度而持之,虽知〔8〕者犹畏失也,不敢妄言。今人主听说不应之以度,而说〔9〕其辩,不度〔10〕以功,誉其行而不入关〔11〕。此人主所以长欺,而说者所以长养也。

【注释】

〔1〕砥砺:打磨。〔2〕杀矢:锋利的箭矢。杀,锋利。〔3〕彀(gòu)弩:引满弓弩。〔4〕冥:“瞑”,闭目。〔5〕引:退。〔6〕度:衡量的标准。〔7〕繁说:夸夸其谈。〔8〕知:同“智”。〔9〕说:同“悦”。〔10〕度:动词,衡量。〔11〕关:规范。

【译文】

新磨砺的箭尖,拉满弓发射,即使是闭着眼盲目乱射,也未尝不能射中非常小的东西。然而不能再次射中原来的地方,就不能称之为善于射箭,这是因为没有固定的标靶目标。设置直径五寸大的目标,在十步远的地方射箭,除非羿、逢蒙外,其他人不能完全射中,这是因为有固定的目标。有一定的标准就困难而没有标准就容易。有固定准则标准的,那么羿、逢蒙以五寸的箭靶为巧;没有固定准则标准的,那么就是射中非常小的东西也是笨拙。所以没有标准来对应,那么辩者就会说得天花乱坠;设立标准而把握住它,即使是有智慧的人也会怕言辞有失而不敢乱说。现在君主听取言论,不用一定的标准来衡量而任由他们辩说;不用实际功绩来衡量,却赞誉他们的行为而不问是否合乎准则。这就是君主长期被欺骗,而辩说的人长期被供养的原因。

客有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所使学者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诛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诛学者之晚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诛无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1〕无如其身,不能自使其无〔2〕死,安能使王长生哉?

【注释】

〔1〕急:看重。〔2〕无:通“毋”。

【译文】

有个人要教燕王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燕王就派人去向他学习,派去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赶到,那个人就死了。燕王非常生气,就把这个去学的人给杀死了。燕王不知道是那个人在欺骗自己,而去诛杀这个去学习去得太晚了的人。相信不可能的事而诛杀没有罪过的臣子,就是不明察的祸患。况且一个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身体,不能使自己不死,又怎么能使燕王长生呢?

郑人有相与争年者。一人曰:“吾与尧同年。”其一人曰:“我与黄帝之兄同年。”讼此而不决,以后息者为胜耳。

【译文】

郑国有两个人争论年龄的大小。一人说:“我和尧同年。”另一人说:“我和黄帝的哥哥同年。”两人为此争辩不已而没有决断,只好以最后停嘴的人为胜。

客有为周君画荚〔1〕者,三年而成。君观之,与髹〔2〕者同状。周君大怒。画荚者曰:“筑十版〔3〕荚之墙,凿八尺之牖〔4〕,而以日始出时加之其上而观。”周君为之,望见其状,尽成龙蛇禽兽车马,万物状备具。周君大悦。此荚之功非不微难也,然其用与素〔5〕髹荚同。

【注释】

〔1〕荚:豆荚、榆荚之类。其薄膜易于透光,可作底片。〔2〕髹(xiū):油漆。〔3〕版:通“板”。〔4〕牖:窗户。〔5〕素:没有着色的,即未画过的。

【译文】

有一个为周君画荚的人,三年才画成。周君去看,与漆过的荚一样。周君大怒。画荚的人说:“修筑十板高的墙,在墙上凿开八尺见方的窗口,然后在太阳刚刚出来时把画放到窗口来看。”周君这样做了,结果便看见图形,全部变成龙蛇、禽兽、车马的样子,世间万物应有尽有。周君十分高兴。这个画荚可以说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然而它的实际用途与一般用油漆漆过的荚是相同的。

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犬马最难。”“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马,人所知也,旦暮罄〔1〕于前,不可类〔2〕之,故难。鬼魅,无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

【注释】

〔1〕罄(qìng):显现。〔2〕类:相似。

【译文】

有一个人为齐王画画,齐王问他说:“画什么最难?”那个人说:“画狗和马最难。”齐王又问:“画什么最容易?”他说:“画鬼怪最容易。”狗和马是人们都知道的,一天到晚都在人们眼前出现,不可能画得和它们完全相似,所以很难;鬼神是没有形状的,谁也说不出是什么样子,所以很容易画出来。

齐有居士〔1〕田仲〔2〕者,宋人屈谷〔3〕见之,曰:“谷闻先生之义,不恃仰人而食,今谷有树瓠之道,坚如石,厚而无窍〔4〕,献之。”仲曰:“夫瓠所贵者,谓〔5〕其可以盛也。今厚而无窍,则不可以剖以盛物;而任重〔6〕如坚石,则不可以剖而以斟〔7〕。吾无以瓠为也。”曰:“然,谷将弃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无益人之国,亦坚瓠之类也。

【注释】

〔1〕居士:隐士。〔2〕田仲:即陈仲子,战国时齐国人,与孟子同时,被孟子称为齐国士人的“巨擘”。〔3〕屈谷:人名,事迹不详。〔4〕窍:空隙,即葫芦中间的瓤。〔5〕谓:通“为”。〔6〕任重:为衍文。〔7〕斟:盛。

【译文】

齐国有一个隐士叫田仲,宋国人屈谷来见他,说:“我听说先生的处世准则是不依靠别人的鼻息来糊口。如今我有一个种植葫芦的办法,结出来的果实坚硬如石,皮厚而没有空隙,现在献给你。”田仲说:“葫芦可贵的地方是因为可以用它来装东西。如今你的果实皮厚而没有中间的瓤,那么就不能剖开用来装东西;而且坚硬得像石头,那么就不可以剖开来盛酒。我要这种葫芦来做什么呢?”屈谷说:“先生说得对,我将扔掉它。”如今田仲不仰人鼻息来糊口,也不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好处,也属于坚硬的葫芦之类的东西。

虞庆为屋,谓匠人曰:“屋太尊〔1〕。”匠人对曰:“此新屋也,涂濡〔2〕而椽生。”虞庆曰:“不然。夫濡涂重而生椽挠〔3〕,以挠椽任〔4〕重涂,此宜卑。更日久,则涂干而椽燥。涂干则轻,椽燥则直,以直椽任轻涂,此益尊。”匠人诎〔5〕,为之而屋坏。

【注释】

〔1〕尊:高也。这里指屋脊至屋檐的坡度太陡。〔2〕涂濡:泥巴很湿。〔3〕挠:弯曲。〔4〕任:承载。〔5〕诎:屈从。

【译文】

虞庆造房子,对工匠说:“这屋的坡度太陡。”工匠回答说:“这是新建的房屋,泥土还潮湿,椽子还是生的没干透。”虞庆说:“不对。潮湿的泥土重而未干透的椽子弯曲,用弯曲的椽子来负担沉重的泥土,这就应该做得低平一点。经历的时间长了,泥土变干而椽子也会干燥。泥土变干就会轻,椽子干燥就会直,挺直的椽子负担轻的泥土,这屋就更加高陡了。”工匠屈服了,就按虞庆说的去做了,结果不久房屋就倒塌了。

一曰:虞庆将为屋,匠人曰:“材生而涂濡。夫材生则桡,涂濡则重,以桡任重,今虽成,久必坏。”虞庆曰:“材干则直,涂干则轻。今诚得干,日以轻直,虽久必不坏。”匠人诎,作之成,有间,屋果坏。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虞庆将要造房屋,工匠说:“木材没干透而泥土还潮湿。那木材没干透就会弯曲,泥土潮湿就会沉重,用弯曲的木材承受沉重的泥土,如今虽然能够造成房屋,时间长了必然会损坏。”虞庆说:“木材干了就会变直,泥土干了就会变轻。如今真的干了,时间长了就会更轻更直,虽然时间久了,必然不会损坏。”工匠屈服了,按虞庆说的造成房屋,过了一段时间,房屋果然损坏了。

范且曰:“弓之折,必于其尽〔1〕也,不于其始也。夫工人张弓也,伏〔2〕〔3〕三旬而蹈〔4〕弦,一日犯机,是节〔5〕之其始而暴〔6〕之其尽也,焉得无折?且张弓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机,是暴之其始而节之其尽也。”工人穷也,为之,弓折。

【注释】

〔1〕尽:尽头,最后。〔2〕伏:安放。〔3〕檠(qíng):校正弓弩的工具。〔4〕蹈:安装。〔5〕节:节制。〔6〕暴:猛烈,粗暴。

【译文】

范且说:“弓弩的折断,必然是在制作的最后阶段,不会是在制作的开始。工匠拉弓弩的时候,要把弓弩放在模具中按压三十天才装上弦,再过一天就去触发扳机,那是开始时有节制而最后粗暴地使用它,怎么会不折断呢?我范且的弓弩就不会这样:把弓弩放在模具中按压一天就装上弦,过了三十天才去触发扳机,这是开始的时候粗暴地对待它而在最后阶段有节制地使用它。”工匠被他说得无言可对,就按他说的做,结果弓弩折断了。

范且、虞庆之言,皆文辩辞胜而反事之情〔1〕。人主说而不禁,此所以败也。夫不谋治强之功,而艳〔2〕乎辩说文丽之声,是却〔3〕有术之士而任“坏屋”、“折弓”也。故人主之于国事也,皆不达乎工匠之构屋张弓也。然而士穷乎范且、虞庆者,为虚辞,其〔4〕无用而胜,实事,其无易而穷也。人主多无用之辩,而少无易之言,此所以乱也。今世之为范且、虞庆者不辍,而人主说之不止,是贵“败”、“折”之类,而以知术之人为工匠也。不得施其技巧,故坏屋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术,故国乱而主危。

【注释】

〔1〕情:实际情况。〔2〕艳:艳羡。〔3〕却:排斥。〔4〕其:则。

【译文】

范且、虞庆的言论,都是道理十足令人无可辩驳却违背实际情况的话。君主喜爱这种言论而不加以禁止,这就是政事败坏的原因。不去谋求使国家富强的实际功效,却陶醉于听文辞华丽的言论,这是排斥法治之士而任用“能使房屋倒塌”、“能使弓弩折断”的人。所以君主处理国家政事,还没有达到工匠造房、制造弓弩的程度。然而法治之士被范且、虞庆这类人逼得走投无路,是因为他们讲起虚浮的话来,虽然毫无用处,却能讨得君主的欢心,取得胜利;干起实际的事情来,虽然不能改变,却会受到失败。君主看重没有实际功效的辩辞,而看轻不可改变的言论,这就是造成混乱的原因。现在像范且、虞庆那样的人接连不断地出现,而君主却喜悦而不加禁止,这就是重视“倒塌”“折断”之类的人而把懂得法术的人当工匠来看待。工匠不能施展技巧,所以导致房坏弓折;懂得治理的人不能实施治国方略,所以国家混乱而君主的地位岌岌可危。

夫婴儿相与戏也,以尘为饭,以涂为羹,以木为胾〔1〕,然至日晚必归饷者,尘饭涂羹可以戏而不可食也。夫称上古之传颂,辩而不悫〔2〕,道先王仁义而不能正国者,此亦可以戏而不可以为治也。夫慕仁义而弱乱者,三晋也;不慕而治强者,秦也,然而未帝者,治未毕也。

【注释】

〔1〕胾(zì):大块的动物肉。〔2〕悫(què):厚道,朴实。

【译文】

小孩子在一起游戏的时候,拿尘土当作饭,拿泥巴当作汤,拿木柴当作大块肉,然而到了天黑还是要回家吃饭的,这是因为土饭泥羹可以用来玩耍而不可以吃。称道上古的仁义道德,虽然动听却不实在,奉行先王的仁义而不能端正国家的人,是可以拿来玩耍而不能作为治国方略的。那钦慕仁义而变得弱小混乱的,是韩、赵、魏三国;那不钦慕仁义而治理得很强大的,是秦国。然而秦国还没有称帝天下,是治理的方法还没有完善啊。

说三

人为婴儿也,父母养之简〔1〕,子长而怨。子盛壮成人,其供养薄,父母怒而诮〔2〕之。子父至亲也,而或谯〔3〕或怨者,皆挟相为而不周于为己也。夫卖庸〔4〕而播耕者,主人费家〔5〕而美食,调布而求易钱者,非爱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尽巧而正畦陌畦畤〔6〕者,非爱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钱布且易云也。此其养功力,有父子之泽矣,而心调〔7〕于用者,皆挟自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为心,则越人〔8〕易和;以害之为心,则父子离且怨。

【注释】

〔1〕简:简慢。〔2〕诮(qiào):这里用为责备之意。〔3〕谯:同“诮”。〔4〕庸:通“佣”,雇工。〔5〕费家:破费家财。〔6〕畦畤:二字当因注文而衍入。畦陌,指田间的地垄。〔7〕调:协调,一说为“周”之误,周,周合、专心。〔8〕越人:越非中原华夏之国,故每以越喻远方,以越人喻疏远的人。

【译文】

人在孩童时,父母对他不尽心抚养,儿子长大了就会埋怨父母;儿子长大成人,对父母的供养微薄,父母就会怒责儿子。父子是至亲骨肉,但有时怒责,有时埋怨,都是因为怀着相互依赖的心理,而又认为对方不能周到地照顾自己造成的。雇用工人来播种耕耘,主人花费家财准备美食,挑选布匹去交换钱币以便给予报酬,并不是喜欢雇工,而是说:这样做,耕地的人才会耕得深,锄草的人才会锄得净。雇工卖力而快速地耘田耕地,使尽技巧整理畦埂,目的并不是爱主人,而是说:这样做,饭菜才会丰美,钱币才容易得到。主人这样供养雇工,爱惜劳力,有父子之间的恩惠;而雇工专心一意地工作,都是怀着为自己的打算。所以做事与施与,如果从对人有利的角度着想,那么疏远的人也容易和好;如果从对人有害的角度着想,那么父子之间也会分离并相互埋怨。

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闻宋君无道,蔑侮长老,分财不中,教令不信,余来为民诛之。”

【译文】

文公要讨伐宋国,预先公开宣布说:“我听说宋君荒淫无道,蔑视欺侮德高望重的老人,分配财物不适当,发布命令不守信,我来为人民诛杀他。”

越伐吴,乃先宣言曰:“我闻吴王筑如皇之台,掘渊泉之池,罢〔1〕苦百姓,煎靡〔2〕财货,以尽民力,余来为民诛之。”

【注释】

〔1〕罢:通“疲”。〔2〕煎靡:耗费,榨取。

【译文】

越国讨伐吴国,预先公开宣布说:“我听说吴王夫差修筑如皇台观,开挖深沟,使百姓疲劳困苦,又榨取浪费钱财,因此耗尽了民力,我来为人民诛杀他。”

蔡女为桓公妻,桓公与之乘舟,夫人荡舟,桓公大惧,禁之不止,怒而出〔1〕之。乃且〔2〕复召之,因复更嫁之。桓公大怒,将伐蔡。仲父〔3〕谏曰:“夫以寝席〔4〕之戏,不足以伐人之国,功业不可冀也,请无以此为稽〔5〕也。”桓公不听。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6〕不贡于天子三年矣,君不如举兵为天子伐楚。楚服,因还袭蔡,曰:‘余为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听从’,因遂灭之。此义于名而利于实,故必有为天子诛之名,而有报仇之实。”

【注释】

〔1〕出:休妻。〔2〕且:将要。〔3〕仲父:即管仲。〔4〕寝席:指夫妻之间的关系。〔5〕稽:计较。〔6〕菁茅:又称苞茅,草名,可滤酒。

【译文】

蔡侯的女儿做了齐桓公的妻子,齐桓公和她乘船游玩,夫人摇荡小船,齐桓公很害怕,怎么也制止不了她,齐桓公愤怒地把她休回娘家。随后又要召她回来,哪知蔡侯已把她改嫁别人了。齐桓公很生气,想讨伐蔡国。管仲劝谏说:“为了夫妻之间的玩笑,是不能讨伐别人的国家的,这样的功业是没有什么指望的,请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多作计较。”齐桓公不听。管仲说:“如果实在不得已,楚国已经三年没有向周天子进贡菁茅了,您不如起兵去为周天子讨伐楚国。楚国屈服了,便回来袭击蔡国,说‘我为周天子讨伐楚国,而蔡国却不调兵来听从’,随后就消灭蔡国。这种行为方式有名誉而且实际上也有利,所以必须有为天子去讨伐的名义,同时也会有报仇的实效。”

吴起为魏将而攻中山,军人有病疽〔1〕者,吴起跪而自吮其脓。伤者之母立泣,人问曰:“将军于若〔2〕子如是,尚何为而泣?”对曰:“吴起吮其父之创而父死,今是子又将死也,今吾是以泣。”

【注释】

〔1〕疽(jū):毒疮。〔2〕若:你。

【译文】

吴起作为魏国的将军带兵去攻打中山国。军人中有一个患了毒疮的,吴起跪着为他吮吸毒疮中的脓血。这军人的母亲听说后立即哭了,有人问她说:“将军对你儿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哭泣呢?”她回答说:“吴起吮吸过他父亲的伤口,而他父亲就拼命战死了,如今这个儿子也要为他而死,我就是为这个缘故才哭泣。”

赵主父〔1〕令工施钩梯〔2〕而缘〔3〕播吾〔4〕,刻疏〔5〕人迹其上,广三尺,长五尺,而勒〔6〕之曰:“主父常〔7〕游于此。”

【注释】

〔1〕赵主父:即赵武灵王。〔2〕钩梯:带钩的梯子,古时攻城使用的一种战具,也可以用于登山。〔3〕缘:攀援。〔4〕播吾:山名。〔5〕疏:刻。〔6〕勒:刻字于石。〔7〕常:通“尝”,曾经。

【译文】

赵主父命令工匠使用带钩的梯子去攀登播吾山,在那上面刻上人的痕迹,宽三尺,长五尺,并刻上字说:“主父曾经到此一游。”

秦昭王令工施钩梯而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1〕,箭〔2〕长八尺,棋长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尝与天神博于此矣。”

【注释】

〔1〕博:这里为博弈之意。〔2〕箭:古代置计时器漏壶下用以指示时刻之物。

【译文】

秦昭王命令工匠使用带钩的梯子登上华山,用松树柏树的树心做成博弈用的棋子,用来记时的漏壶上的指针就有八尺,棋子长约八寸,而且在上面刻字说:“昭王曾经与天神在此下过棋。”

文公反〔1〕国至河,令笾豆〔2〕〔3〕之,席蓐〔4〕捐之,手足胼胝〔5〕,面目黧黑者后之。咎犯〔6〕闻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国。咎犯闻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国耶?”犯对曰:“笾豆所以食也,而君捐之;席蓐所以卧也,而君弃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劳有功者也,而君后之。今臣有〔7〕与在后,中不胜其哀,故哭。且臣为君行诈伪以反国者众矣。臣尚自恶也,而况于君。”再拜而辞。文公止之曰:“谚曰:‘筑社〔8〕者攓〔9〕〔10〕而置之,端冕〔11〕而祀之。’今子与我取之,而不与我治之;与我置之,而不与我祀之;焉可?”解左骖〔12〕而盟于河。

【注释】

〔1〕反:同“返”。〔2〕笾(biān)豆:古代用竹编成的食器,形状如豆,祭祀燕享时用来盛果实、干肉等食品。〔3〕捐:丢弃。〔4〕蓐:通“褥”。席蓐,指卧具。〔5〕胼(pián)胝(zhī):手脚上磨出的老茧。〔6〕咎犯:即狐偃,字子犯,重耳之舅。〔7〕有:通“又”。〔8〕社:土地神的祭坛。〔9〕攓(qiān):通“褰”,揭起衣服。〔10〕撅(juē):亦揭衣。〔11〕端冕:即玄端玄冕,古时祭祀时使用的礼服。这里都作动词,正衣冠,比喻君臣齐心共建共治。〔12〕左骖:马车上左边的马。

【译文】

晋文公结束逃亡返回晋国的时候,来到黄河边上,命令人把笾豆、席垫全部丢掉,让手脚上长满厚茧皮、脸色黝黑的人退到后面去。咎犯听到这个命令后夜里悄悄地哭了。晋文公说:“我外出逃亡二十年,如今能得以返回晋国。你听说后不喜悦反而哭泣,是你心里不想要我返回晋国吗?”咎犯回答说:“笾豆是用来吃饭的用具,席垫是用来睡觉的用具,而您全部丢弃了;手脚上磨出厚茧皮、脸色黝黑,他们都是劳苦而有功劳的人,而您却让他们跟随在后面。如今我也要跟随在后面,心中不胜悲哀,所以哭了。况且我为了使您达到返回祖国的目的而欺诈了很多返回晋国的人,我尚且厌恶自己,更何况是您呢?”于是再次拜谢晋文公后就要告辞。晋文公阻止他说:“俗话说:‘修筑社坛的人,用手把衣服撩起去放置土地神,建成后端正衣帽而祭祀。’如今您为我取得了晋国,而不和我一起治理,就像放置了土地神,而不和我一起祭祀一样,这怎么可以呢?”于是解下马车左边的马杀了,在黄河边上立了誓约。

郑县人卜子使其妻为〔1〕裤,其妻问曰:“今裤何如?”夫曰:“象吾裤。”妻子因毁新令如故裤。

【注释】

〔1〕为:做。

【译文】

郑县有个叫卜子的人让他妻子做裤子,他的妻子问他说:“现在这条裤子做成什么样子的?”丈夫说:“要做得像我的旧裤子。”妻子因此弄坏新裤子,使它像旧裤子。

郑县人有得车轭者,而不知其名,问人曰:“此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俄又复得一,问人曰:“此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问者大怒曰:“曩〔1〕者曰车轭,今又曰车轭,是何众也?此女〔2〕欺我也!”遂与之斗。

【注释】

〔1〕曩:从前,这里是刚才之意。〔2〕女:同“汝”,你。

【译文】

郑县有一个人拾到车轭,不知道这东西的名称,就去问人说:“这是什么东西?”别人回答说:“这是车轭。”过了一会儿他又拾到一个,又去问人说:“这是什么东西?”那人回答说:“这是车轭。”问话的人十分愤怒地说:“刚才说是车轭,现在又说是车轭,这车轭怎么会这么多呢?这是你在欺骗我。”随后就和他打起来了。

卫人有佐〔1〕〔2〕者,鸟至,因先以其裷〔3〕〔4〕之,鸟惊而不射也。

【注释】

〔1〕佐:指下对上、弱对强的帮助。这里为辅助、帮助之意。〔2〕弋:这里用为箭射之意。〔3〕裷(yuān):头巾。〔4〕麾:通“挥”,挥动。

【译文】

卫国有个人帮助别人射箭,鸟一飞来,他就用头巾向鸟挥动,鸟受惊飞走他就不射箭了。

郑县人卜子妻之市,买鳖以归。过颍水,以为渴也,因纵〔1〕而饮〔2〕之,遂亡其鳖。

【注释】

〔1〕纵:放。〔2〕饮(yìn):动词的使动用法,使……饮水。

【译文】

郑县人卜子的妻子到市场上去,买了一只鳖回家。路过颍水的时候,她以为鳖口渴了,因此就把鳖放到河水里让它饮水,随后就再也找不着鳖了。

夫少者侍长者饮,长者饮,亦自饮也。

【译文】

有个年轻人侍候年纪大的人喝酒,年纪大的人喝一口,他自己也跟着喝一口。

一曰:鲁人有自喜〔1〕者,见长年饮酒不能釂〔2〕则唾之,亦效唾之。

【注释】

〔1〕自喜:即自爱、自我欣赏。〔2〕釂(jiào):喝干。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鲁国有个自我欣赏的人,看见年纪大的人喝酒时不喝干就吐出来,于是也仿效着把酒吐出来。

一曰: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见长者饮无余,非斟酒饮也而欲尽也。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宋国有个少年想效法善饮者,见长者一饮而尽,不是斟酒饮的,而要把酒喝光。

书曰:“绅〔1〕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2〕带自绅束也。人曰:“是何也?”对曰:“书言之,固然。”

【注释】

〔1〕绅:指士大夫束在衣外的大带子,这里做动词,束之意。〔2〕重(chóng):重叠。

【译文】

古书上说:“带上大带子,束上腰带。”宋国有个人研究此书,望文生义,就用重叠的带子把自己捆束起来。有人说:“这是为什么呢?”他回答说:“书上是这么说的,就应该这样做。”

书曰:“既雕既琢,还归其朴〔1〕。”梁人有治者,动作言学,举事于文,曰:“难之。”顾〔2〕失其实〔3〕。人曰:“是何也?”对曰:“书言之,固然。”

【注释】

〔1〕朴:真。〔2〕顾:反而。〔3〕实:本真。

【译文】

古书上说:“又雕刻又琢磨,还归到它本来的面目。”魏国有个研究古书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讲究文饰,还说:“真的很难做到呀。”结果反而失去了自己本来的朴实。有人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回答说:“书上是这么说的,就应该这样做。”

郢人有遗燕相国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云而过书“举烛”。举烛,非书意也。燕相受书而说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也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大说,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今世学者多似此类。

【译文】

楚国郢都有个人想要给燕国相国写信,晚上写信时,灯火不亮,就对拿蜡烛的人说:“把蜡烛举高。”嘴里说着手上也写了“举烛”二字。这两字并不是信中要表达的意思。相国收到书信后很高兴,他说:“所谓的举烛,是崇尚光明;崇尚光明的人,就是要推举贤能而加以任用。”相国就告诉燕王,燕王很高兴,从此举贤任能,国家就得到了治理。燕国倒是得到治理了,但这并不是书信里的原意。当今社会上所推举的学者多数是此类的人。

郑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归取之。及反,市罢,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试之以足?”曰:“宁信度,无自信也。”

【译文】

郑国有一个人想买鞋子,先量好自己的脚并把尺码放在座位上,到市场才发现忘了带上尺码。当时已经在市场上挑选到鞋子,才说:“我忘了拿尺寸。”就回家去取它。等他拿了尺寸返回市场时,市场已经收摊了,于是就没有买到鞋子。有人说:“你为什么不用脚去试试这鞋子呢?”他说:“我宁愿相信那尺码,也不相信自己的脚。”

说四

王登为中牟令,上言于襄主〔1〕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己者,其身甚修,其学甚博,君何不举之?”主曰:“子见〔2〕之,我将为中大夫。”相室谏曰:“中大夫,晋重列〔3〕也。今无功而受〔4〕,非晋〔5〕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邪〔6〕!”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绝无已也。”王登一日而见〔7〕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弃其田耘、卖宅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

【注释】

〔1〕襄主:即赵襄子。〔2〕见:引荐,推荐。〔3〕重列:重臣。〔4〕受:同“授”。〔5〕晋:提升,提拔。〔6〕邪:同“耶”。〔7〕见:介绍。

【译文】

王登当中牟县县令时,向赵襄子上奏说:“中牟县有两个叫中章、胥己的读书人,他们注重自身修养,学识也很渊博,您为什么不推举他们呢?”赵襄子说:“你让他们来见我,我将任命他们为中大夫。”相室劝谏说:“中大夫是赵国的重要官位,如今他们没有功劳而授官,这不符合晋升官员的一贯主张。您恐怕只是听说而没有目睹他们的实际吧!”赵襄子说:“我任用王登,既用耳朵打听也目睹了他的实际情况;王登所选取的人,也用耳朵打听也目睹了他们的实际情况。遇事都要亲身考察,那么事情是永远不会做完的。”当天王登就领这两个人拜见了赵襄子,赵襄子任命两人为中大夫,并赐给他们田地房宅。于是,中牟县的人有半数都放弃了田间耕耘,卖掉住宅和菜园,而去跟随研究文化典籍的人。

叔向御坐平公请事,公腓痛足痹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闻之,皆曰:“叔向贤者,平公礼之,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之辞仕托,慕叔向者国之锤矣。

【译文】

叔向陪晋平公坐着,晋平公向他请教事情,晋平公腿痛脚麻甚至腿肚子抽筋,仍然咬牙端端正正地坐着。晋国人听说了,都说:“叔向是个贤能的人,平公礼貌对他,腿肚子抽筋还端坐不动。”于是晋国有半数的人辞去官职不依附权势,去仿效叔向。

郑县人有屈公者,闻敌,恐,因死;恐已,因生。

【译文】

郑县有一个叫屈公的人,听说有敌人来了,很害怕,因而昏死;恐惧的心情一停止,于是又活过来了。

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不〔1〕也。还报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将后齐、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对曰:“其君见好〔2〕岩穴之士〔3〕,所倾盖〔4〕与车以见穷闾隘巷之士以十数,伉礼〔5〕下布衣之士以百数矣。”君曰:“以子言论,是贤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显岩穴之士而朝之,则战士怠于行阵;上尊学者,下士居朝,则农夫惰于田。战士怠于行阵〔6〕者,则兵弱也;农夫惰于田者,则国贫也。兵弱于敌,国贫于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举兵而伐中山,遂灭也。

【注释】

〔1〕不:通“否”。〔2〕见好:亲近。〔3〕岩穴之士:隐居不仕者。〔4〕倾盖:倾斜着车盖,喻车之多和巷之窄。〔5〕伉(kàng)礼:以平等的礼节相待。〔6〕行阵:即军阵。

【译文】

赵武灵王让李疵去察看中山国可不可以攻打。李疵回来汇报说:“中山国可以征伐。您如果不快速出兵征伐,就将会落在齐国、燕国后面。”赵主父说:“为什么说可以攻打呢?”李疵回答说:“中山国的君主喜好召见隐居不仕之人,那些在偏僻的街道和狭窄的胡同里去见读书人的车子互相拥挤在一起以十来计数,那些高尚布衣下等读书人的官员以百来计算。”赵主父说:“以你的言论来说,中山君是贤能的君主,怎么可以攻打呢?”李疵说:“不对。因为喜好表彰隐居的读书人而使他们能够见到君主,那么战士在战场上就不肯出力;君主尊重学者,下等读书人盘踞在朝廷,那么农夫就懒得在田地里耕耘。战士在战场上不肯出力,那么兵力就会衰弱;农夫在田地里懒惰,那么国家就会贫穷。兵力比敌人衰弱,国家在内部贫困,而又不灭亡的,是从来没有的事。征伐它不是可以的吗?”赵主父说:“很好。”于是起兵去征伐中山国,随后消灭了它。

说五

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时也,五素〔1〕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谓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贵甚,一国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试勿衣紫也?谓左右曰:‘吾甚恶紫之臭〔2〕。’于是〔3〕左右适〔4〕有衣紫而进者,公必曰:‘少却,吾恶紫臭。’”公曰:“诺。”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国中〔5〕莫衣紫;三日,境内莫衣紫也。

【注释】

〔1〕素:素色的衣服。〔2〕臭(xiù):颜料中的气味。〔3〕于是:这时。〔4〕适:恰好。〔5〕国中:都城之内。

【译文】

齐桓公喜好穿紫色的衣服,于是全国人都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在那个时候,用五匹素色的布都换不到一匹紫色的布。齐桓公对此很忧虑,告诉管仲说:“我喜好穿紫色的衣服,所以紫色的衣料昂贵得厉害,一国的百姓都喜好紫色,不能停止,我该怎么办呢?”管仲说:“您想制止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试着不穿紫色的衣服呢?您告诉身边的人说:‘我很厌恶紫色衣服的气味。’如果在这个时候侍从中恰好有穿紫色衣服的人进来,您一定要说:‘稍后退一点,我厌恶紫色衣服的气味。’”齐桓公说:“好。”就在这一天,侍从中没有谁再穿紫色的衣服了;第二天,都城中没有谁再穿紫色的衣服了;第三天,国境之内没有谁再穿紫色的衣服了。

一曰:齐王好衣紫,齐人皆好也。齐国五素不得一紫。齐王患紫贵,傅说王曰:“《诗》云:‘不躬不亲,庶民不信。’今王欲民无衣紫者,王请自解紫衣而朝,群臣有紫衣进者,曰:‘益远!寡人恶臭。’”是日也,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国中莫衣紫;是岁也,境内莫衣紫。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齐王喜欢穿紫色的衣服,齐国人于是也都喜好。在齐国五匹素色的布换不到一匹紫布。齐王担忧紫色颜料昂贵,他的太傅劝说齐王:“《诗经》上说:‘你对政事不躬亲,人民对你不相信。’如今大王想要民众不都穿紫色的衣服,大王只要自己脱掉紫色衣服而上朝,群臣中有穿紫色衣服来的,您就说:‘离开远一点!我厌恶紫色颜料的气味。’”齐王这样做之后,当天侍从中就没有人穿紫色的衣服了;当月,都城中就没有人穿紫色的衣服了;当年,国境之内就没有人穿紫色的衣服了。

郑简公谓子产曰:“国小,迫于荆、晋之间。今城郭不完〔1〕,兵甲不备,不可以待不虞〔2〕。”子产曰:“臣闭其外也已远矣,而守其内也已固矣,虽国小,犹不危之也。君其勿忧。”是以没〔3〕简公身无患。

【注释】

〔1〕完:完整。〔2〕虞:意料。〔3〕没:通“殁”。

【译文】

郑简公告诉子产说:“郑国很小,又夹在楚、晋两国之间。如今内城外城都不完整,兵器铠甲也不齐备,不可以用来对付意外事变。”子产说:“我严密封锁了郑国的外围边境已经很久了,而防守郑国内部也已经很巩固了,虽然郑国很小,但还是不危险。您别担忧。”因此郑简公终身没有祸患。

一曰:子产相郑,简公谓子产曰:“饮酒不乐也。俎豆〔1〕不大,钟鼓竽瑟不鸣,寡人之事不一,国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战不辑睦〔2〕,亦子之罪。子有职,寡人亦有职,各守其职。”子产退而为政五年,国无盗贼,道不拾遗,桃枣荫于街者莫有援〔3〕也,锥刀遗道三日可反〔4〕。三年不变,民无饥也。

【注释】

〔1〕俎(zǔ)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会时盛肉类等食品的两种器皿。〔2〕辑睦:和睦。〔3〕援:伸手(去采摘)。〔4〕反:同“返”,送回。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子产做郑国的相国,郑简公告诉子产说:“我饮酒也不快乐啊。奉祀器具不大,钟鼓竽瑟不够响亮,我的事务也不能专一,国家不安定,百姓得不到治理,耕耘和作战的事不和睦,也是有你的过失。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我们各守其职吧。”子产退下来不再管祭祀之事而专门掌管政事,五年后,国内没有了盗贼,路不拾遗,桃树枣树栽到大街上也没有人攀援采摘,锥刀遗失在路上三天仍可以找得回来。这样的情况三年都没有改变,民众也没有忍饥挨饿的。

宋襄公与楚人战于涿谷〔1〕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济〔2〕,右司马购强〔3〕趋而谏曰:“楚人众而宋人寡,请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击之,必败。”襄公曰:“寡人闻君子曰:‘不重伤,不擒二毛〔4〕,不推人于险,不迫人于厄〔5〕。不鼓〔6〕不成列。’今楚未济而击之,害义。请使楚人毕涉成陈〔7〕而后鼓士进之。”右司马曰:“君不爱宋民,腹心不完,特〔8〕为义耳。”公曰:“不反〔9〕列,且行法。”右司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10〕陈矣,公乃鼓之。宋人大败,公伤股,三日而死。此乃慕〔11〕自亲仁义之祸。夫必恃人主之自躬亲而后民听从,是则将令人主耕以为上,服〔12〕战雁行〔13〕也民乃肯耕战,则人主不泰〔14〕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注释】

〔1〕涿谷:地名,在今河南省境内。这里指公元前638年的泓水之战。〔2〕济:渡河。〔3〕购强:人名。〔4〕二毛:指头发花白的老兵。〔5〕厄:困境,困顿。〔6〕鼓:这里是击鼓进攻之意。〔7〕陈:通“阵”。〔8〕特:只是。〔9〕反:同“返”。〔10〕撰:具备,构成。〔11〕慕:追求。〔12〕服:从事。〔13〕雁行:雁群列队飞行,此用以喻战阵。〔14〕泰:同“太”。

【译文】

宋襄公与楚国人在涿谷交战。宋国军队已经摆好阵势了,而楚国人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过河。右司马购强走到宋襄公身边劝谏说:“楚国人多而我们宋国人少,请让我们在楚国人过河过了一半还没有排成队列时就去攻击他们,他们必败。”宋襄公说:“我听君子说过:‘不要重复伤害人,不俘虏头发花白的老兵,不把人推入危险的境地,不把人逼入绝路,不击鼓进攻不成队列的敌军。如今楚国军队还没有过完河就去攻击他们,是有损道义的。请让楚国军队全部过河排成队列后再击鼓进攻他们。”右司马说:“您不爱护宋国军民,不保全国家的根本,为的只是仁义虚名罢了。”宋襄公说:“你再不返回队列中,将按军法处置。”右司马返回队列时,楚国人已经排好队伍构成队列了,宋襄公命令击鼓。结果宋国军队大败,宋襄公大腿受伤。三天后死了。这就是追求亲自实行仁义的祸害。如果必然要依靠君主身体力行而后民众才听从命令,那就是要让君主靠自己种田来糊口、像大雁似的排成队列去打仗而民众才肯耕耘和作战,那么君主不是太危险了吗?而做臣下的不是太安逸了吗?

齐景公游少海〔1〕,传骑〔2〕从中来谒曰:“婴疾甚,且死,恐公后之。”景公遽起,传骑又至。景公曰:“趋〔3〕驾烦且〔4〕之乘,使驺子〔5〕韩枢御之。”行数百步,以驺为不疾,夺辔代之御;可〔6〕数百步,以马为不进,尽释〔7〕车而走〔8〕。以烦且之良而驺子韩枢之巧,而以为不如下走也。

【注释】

〔1〕少海:即渤海。〔2〕传骑:传递信息的骑兵。〔3〕趋(cù):通“促”,赶忙。〔4〕烦且:良马名。〔5〕驺子:掌管马和车的官吏。〔6〕可:大约。〔7〕释:放弃。〔8〕走:跑。

【译文】

齐景公到渤海去游玩,传递公文的骑兵从国都赶来拜见说:“相国晏婴病得很厉害,就要死去了,恐怕您在他生前赶不上见他了。”齐景公立刻起身,又有传递公文的骑兵赶到了。齐景公说:“赶快坐上烦且的马车,让马夫韩枢来驾车。”行走了几百步,齐景公认为马夫赶车不快,就夺过缰绳代替他驾车;大约跑了数百步,又嫌马跑得不快,就把车马丢下而徒步奔跑。凭着烦且这样的好马和马夫韩枢的技巧,齐景公还认为不如自己下车徒步奔跑快。

魏昭王欲与〔1〕官事,谓孟尝君〔2〕曰:“寡人欲与官事。”君曰:“王欲与官事,则何不试习读法?”昭王读法十余简而睡卧矣。王曰:“寡人不能读此法。”夫不躬亲其势柄〔3〕,而欲为人臣所宜为者也,睡不亦宜乎。

【注释】

〔1〕与:参与。〔2〕孟尝君:即田文,战国时齐国贵族,袭封于薛,相传门下食客三千。〔3〕势柄:权柄。

【译文】

魏昭王想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就告诉孟尝君说:“我想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孟尝君说:“大王想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那么为何不试着去读一下国家的法令呢?”魏昭王才阅读十几根竹简的法令条文就打瞌睡了。魏昭王说:“我读不了这些法令。”君主如果不亲自掌握好自己的权势,而想去做臣下应当做的事,那么打瞌睡也就不足为怪了。

孔子曰:“为人君者,犹盂〔1〕也;民,犹水也。盂方水方,盂圜〔2〕水圜。”

【注释】

〔1〕盂:器物名,用于盛水或盛饭。〔2〕圜:同“圆”。

【译文】

孔子说:“做君主的,就好像是盛水的器皿;民众,就好像是水。器皿方水就方,器皿圆水就圆。”

邹君好服长缨〔1〕,左右皆服长缨,缨甚贵。邹君患之,问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贵。”君因先自断其缨而出,国中皆不服缨。君不能下令为百姓服度〔2〕以禁之,乃断缨出以示先民,是先戮〔3〕以莅〔4〕民也。

【注释】

〔1〕缨:系在下巴下的帽带。〔2〕度:标准。〔3〕戮:通“僇”。这里是羞辱的意思。〔4〕莅:临,这里用为引导之意。

【译文】

邹君喜好佩带长帽带,他身边左右侍从也都佩带长帽带,于是长帽带的价格涨得很昂贵。邹君为此发愁,问左右侍从,左右侍从回答说:“您喜好佩带,百姓也就多佩带,因此价格就昂贵了。”邹君因此先自己剪断帽带才出门,于是国都中人都不佩带长帽带了。国君不能发布命令确定佩带帽带的标准来禁止民众佩带帽带,而是采用割断帽带的方法显示给民众,这是用先羞辱自己的方法来指导民众。

叔向赋猎,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译文】

叔向分配猎物,功多的就多给,功少的就少给。

韩昭侯谓申子〔1〕曰:“法度甚不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见功而与〔2〕赏,因〔3〕能而受官。今君设法度而听左右之请,此所以难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来,知行法矣,寡人奚听矣。”一日,申子请仕〔4〕其从兄官。昭侯曰:“非所学于子也。听子之谒〔5〕,败子之道乎?亡〔6〕其用子之谒。”申子辟〔7〕舍请罪。

【注释】

〔1〕申子:即申不害。〔2〕与:通“予”。〔3〕因:根据。〔4〕仕:动词,任命……为官。〔5〕谒:请求。〔6〕亡:抑,或者。〔7〕辟:同“避”。

【译文】

韩昭侯告诉申子说:“法度很不容易实行啊。”申子说:“所谓的法,就是见到功劳才给予奖赏,根据才能来授予官职。如今您设立了法度可又听从左右人的请求,这就是法度难以实行的原因。”韩昭侯说:“我从今以后知道怎样实行法治了,我知道怎样听取意见了。”有一天,申子请求韩昭侯委任他的堂兄做官。韩昭侯说:“这不是我从你那儿学来的做法呀。我是听从你的请求,破坏你的治国原则,还是采用你的治国原则而不管你的请求?”申子于是避开正屋不住而请求给予处罚。

说六

晋文公攻原〔1〕,裹〔2〕十日粮,遂与大夫期〔3〕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击金而退,罢兵而去。士有从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谏曰:“夫原之食竭力尽矣,君姑待之。”公曰:“吾与士期十日,不去,是亡〔4〕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为也。”遂罢兵而去。原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归〔5〕乎?”乃降公。卫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从乎?”乃降公。孔子闻而记之曰:“攻原得卫者,信也。”

【注释】

〔1〕原:古国名。〔2〕裹:包裹,这里做动词,携带。〔3〕期:约期。〔4〕亡:丢失。〔5〕归:归附。

【译文】

晋文公攻打原邑,携带了十天的粮食,于是就和大夫们约定十天为期限。到了原邑,十天了还没有攻下原邑,就鸣锣收兵,准备撤军回去了。原邑的士兵有从城中逃出来的,说:“原邑再攻打三天就被攻克了。”左右群臣也劝谏说:“原邑城内已粮食耗尽、兵力衰竭了,君主姑且再等几天。”晋文公说:“我与战士们约定十天,不回去,就是我不讲信用了,我不做这样的事。”随后收兵离开。原邑城中的人们听说后说:“有这样如此守信的国君,我们为什么不归附他呢?”于是就投降了晋文公。卫国人听说后说:“有这样守信的国君,我们为什么不跟随他呢?”于是就投降了晋文公。孔子听说后记录这件事说:“攻打原邑而得到卫国,靠的是守信用。”

文公问箕郑曰:“救饿奈何?”对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事,信义。信名则群臣守职,善恶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则不失天时,百姓不逾;信义则近亲劝勉,而远者归之矣。”

【译文】

晋文公问箕郑说:“怎样才能救济饥荒?”箕郑回答说:“守信用。”晋文公说:“怎样才能守信用?”箕郑说:“在名分、做事情、行为上守信用。在名分上守信用,那么群臣就会各守其职,对善行恶行都不会混杂,对各种事情就不会怠慢;在政事上守信用,那么就不会失去天时,百姓就不会三心二意;在道义上守信用,那么亲近的人就会劝勉自己努力,而远处的人就会来归附。”

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今〔1〕返而御〔2〕。”吴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

【注释】

〔1〕今:立即。〔2〕御:进食。

【译文】

吴起出门,遇见一个老朋友便留他吃饭。这个老朋友说:“好的,马上返回来就吃。”吴起说:“那我等你来了再吃。”这人到天黑了都没有来,吴起还是不吃饭等他。第二天早上,吴起派人去找这个人。这个老朋友来了,吴起才和他一起吃饭。

魏文侯与虞人期猎。明日,会〔1〕天疾风,左右止文侯,不听,曰:“不可以风疾之故而失信,吾不为也。”遂自驱车往,犯风〔2〕而罢〔3〕虞人。

【注释】

〔1〕会:恰好,正赶上。〔2〕犯风:顶着大风。〔3〕罢:停止,作罢。

【译文】

魏文侯和虞人约定了打猎的时间。第二天,正巧碰上刮大风,左右侍从劝阻魏文侯不要去打猎,魏文侯不听,说:“不可以因为风的缘故而失去信用,那样的事我是不干的。”随后亲自赶着车去了,冒着大风跟虞人说停止打猎。

曾子之妻之〔1〕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2〕还,顾反〔3〕为女杀彘。”妻适〔4〕市来,曾子欲捕彘杀之。妻止之曰:“特〔5〕与婴儿戏〔6〕耳。”曾子曰:“婴儿非与戏也。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7〕教也。”遂烹彘也。

【注释】

〔1〕之:到。〔2〕女:同“汝”。〔3〕顾反:回来。〔4〕适:刚刚。〔5〕特:只不过。〔6〕戏:说着玩,看玩笑。〔7〕成:成就。

【译文】

曾子的妻子到集市上去,她的儿子跟在后面哭泣。母亲说:“你先回去,等我回来后给你杀猪吃。”从集市上回来,曾子就要捉猪来杀。他妻子阻止他说:“我只不过是与孩子开玩笑罢了。”曾子说:“孩子是不能和他开玩笑的。小孩子没有什么才智,是跟着父母学习的,是听从父母的教诲的。如今你欺骗他,就是在教他欺骗。母亲欺骗儿子,儿子就不相信母亲,这不是教育孩子的方法啊。”随后把猪杀了煮给孩子吃。

楚厉王有警鼓与百姓为戍〔1〕,饮酒醉,过〔2〕而击之也。民大惊。使人止之,曰:“吾醉而与左右戏击之也。”民皆罢。居数月,有警,击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号而民信之。

【注释】

〔1〕戍:防守。〔2〕过:误。

【译文】

楚厉王遇到警报,就用敲鼓的方式来通知民众一起防守。有一天喝酒醉了,误敲了鼓,民众大惊。楚厉王派人去阻止民众,说:“我喝酒醉了和身边左右的人开玩笑,误打了鼓。”民众这才散去。过了几个月,真的有警报了,楚厉王击鼓而没有民众前来。于是他就更改命令明确信号,而后民众才相信了他。

李悝警其两和,曰:“谨警敌人,旦暮且至击汝。”如是者再三而敌不至,两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数月,秦人来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患也。

【译文】

李悝警告左右两个营垒中的将士说:“要谨慎地戒备敌人,早晚他们就要来袭击你们。”像这样的警告重复了好几次而敌人都没有来,两个营垒中的将士都松懈了,不相信李悝。过了几个月,秦国军队来袭击,几乎消灭了李悝的军队。这就是不相信人的祸患。

一曰:李悝与秦人战,谓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驰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于是皆争上。其明年,与秦人战。秦人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之患。

【译文】

另一种说法:李悝与秦国人交战,告诉左边营垒中的将士说:“快冲上去!右边营垒已经冲上去了。”他又骑马跑到右边营垒中对将士说:“左边营垒已经冲上去了。”左右两个营垒中的将士都说:“我们冲上去。”于是都争先恐后冲上去。到第二年,又与秦国人交战。秦国人来袭击,到后几乎消灭了李悝全军。这就是不相信人的祸患。

有相与讼者。子产离之,而毋使通辞,到〔1〕至其言以告而知也。

【注释】

〔1〕到:通“倒”。

【译文】

有两个人争吵,请子产为他们评理。子产把他们隔离在两处,使他们之间不能交谈,然后把他们两个人的话颠倒其词后告诉对方,是非曲直很快就知道了。

惠嗣公使人伪关市,关市呵难之,因事关市以金,关市乃合之。嗣公谓关市曰:“某时有客过而予汝金,因谴〔1〕之。”关市大恐,以嗣公为明察。

【注释】

〔1〕谴:通“遣”。

【译文】

卫嗣公派人扮成通过关卡的人,这个人在过关之时受到了主管官吏的非难,此人于是就贿赂这个官吏,才得以顺利通关。后来,卫嗣公对那官吏说:“某月某日,有个人给你钱,你就放他过关了。”管理关卡的官吏特别害怕,认为卫嗣公明查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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