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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储说右上第三十四(第三十四篇

时间:2022-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34.0.0 君所以治臣者有三:君主用来统治臣下的方法有三种:34.0.1 一、势不足以化,则除之。说在申子之言“六慎”与唐易之言弋也。君主暴露了自己的爱憎所造成的祸患在国羊请求郑国国君让自己改正错误以及韩宣王的叹息。不杀其狗,则酒酸。夫国亦有狗,且左右皆社鼠也。吴起休掉心爱的妻子,晋文公杀掉心爱的颠颉,都是维护法令而违背自己感情的事。鬻德惠施于民也,已与二弟争⑥。

34.0.0 君所以治臣者有三:

【译文】

君主用来统治臣下的方法有三种:

34.0.1 一、势不足以化,则除之。师旷之对,晏子之说,皆合势之易也而道行之难,是与兽逐走也,未知除患。患之可除,在子夏之说《春秋》也:“善持势者,蚤绝其奸萌。”故季孙让仲尼以遇势,而况错之于君乎?是以太公望杀狂矞,而“臧获不乘骥”。嗣公知之,故“不驾鹿”;薛公知之,故与二栾博。此皆知同异之反也。故明主之牧臣也,说在畜乌。

【注释】

①师旷:见10.4注。②合:当作“舍”。道:由。行:德行。③蚤:通“早”。④季孙:指季康子,鲁国执政的卿。遇:通“耦”。⑤错:通“措”。⑥栾:通“孪”。

【译文】

一、如果权势还不能够用来开导改变他,那就除掉他。师旷的回答,晏婴的议论,都是舍弃了利用权势来制服臣民这种容易奏效的方法而遵循了利用德行来感化臣民这种难以奏效的方法,这就好像舍弃了车马而和野兽赛跑啊,他们还不知道怎样来除掉祸患。祸患可以被除掉,这种道理包含在子夏解说《春秋》时所说的话中:“善于保住权势的君主,都及早地消灭臣下邪恶的苗头。”所以,季康子因为子路使用了和自己相当的权势而拿它指责孔子,从而消除了祸患,更何况是把这种手段放到君主手中来使用,祸患哪会除不掉呢?因此太公望杀掉了不受权势约束的狂矞,并解释说:“奴仆也不会去骑那种虽健壮但不听使唤的骏马。”卫嗣公懂得了臣下要能为君主效劳的道理,所以用“人们不拿鹿驾车”来说明自己为什么不任用如耳做自己的相国;薛公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和两个孪生子打棋行赌,趁此机会吓唬他们来使他们为自己效劳。这些人都懂得了君臣之间利害的不同。所以英明的君主统治臣下,其方法的说明就包含在养乌鸦的故事之中。

34.0.2 二、人主者,利害之轺毂也,射者众,故人主共矣。是以好恶见,则下有因,而人主惑矣;辞言通,则臣难言,而主不神矣。说在申子之言“六慎”与唐易之言弋也。患在国羊之请变与宣王之太息也。明之以靖郭氏之献十珥也与犀首、甘茂之道穴闻也。堂谿公知术,故问玉卮;昭侯能术,故以听独寝。明主之道,在申子之劝“独断”也。

【注释】

①轺(yáo):一种轻便马车。毂(ɡǔ):车轮中心的圆木。轺毂:等于说“车毂”,它是车辐归聚的中心,这里用来喻指决定利害的中心。②射者:射向车毂的东西,即车辐,这里喻指全神贯注于君主而图谋私利的臣子。③见:同“现”。④道:由。⑤以:通“已”。

【译文】

二、君主这种人,是决定臣下得利或受害的核心,那种为了谋取私利而盯着君主的臣子很多,所以君主成了臣下关注的共同目标。因此,君主的爱憎如果显露了出来,那么臣下的活动就有了凭借,他们就会投君主所好、避君主所恶,而君主也就要被迷惑了;君主如果把臣下的言论泄露出去,那么臣下就难以向君主进说了,君主也就会因为言路不畅而不神明了。这种论点的说明在申不害说“君主要在六个方面小心谨慎”和唐易鞠谈论射鸟。君主暴露了自己的爱憎所造成的祸患在国羊请求郑国国君让自己改正错误以及韩宣王的叹息。这种论点可以用靖郭君献上十个珠玉耳饰以及犀首的事被甘茂手下的官吏从墙洞中偷听到等事例来阐明它。堂谿公懂得统治术,所以询问玉杯如果没有底是否能盛水;韩昭侯能够运用统治术,所以已经听到堂谿公的话以后就独自一个人睡觉。英明君主的统治原则,就包含在申不害劝说“君主要独自作出决断”的议论中。

34.0.3 三、术之不行,有故。不杀其狗,则酒酸。夫国亦有狗,且左右皆社鼠也。人主无尧之再诛与庄王之应太子,而皆有薄媪之决蔡妪也。知贵不能,以教歌之法先揆之。吴起之出爱妻,文公之斩颠颉,皆违其情者也。故能使人弹疽者,必其忍痛者也。

【注释】

①媪(ǎo):对老年妇女的尊称,这里指薄疑的母亲。妪(yù):年老的女人。②知:通“智”。贵:通“匮”,缺乏,不足。③颠颉(jié):人名,晋国大臣。

【译文】

三、统治群臣的策略和手段不能够推行,总是有缘故的。卖酒的人不杀掉他的恶狗,那么他的酒就因为没人敢来买而发酸。国家也有恶狗,而且君主身边的侍从都是些钻在土地神庙中的老鼠。一般的君主都不能像尧那样两次杀掉反对自己决策的人来坚持自己的政治策略,也不能像楚庄王答复太子那样坚决支持臣下的执法行为,而都有薄老太那种将自己的事情取决于蔡婆的做法。君主如果真是智力匮乏不能自己作出决断的话,那么可以用教歌的方法先测度一下。吴起休掉心爱的妻子,晋文公杀掉心爱的颠颉,都是维护法令而违背自己感情的事。所以能够让人给自己治疗毒疮的,一定是那些能忍痛的人。

34.0.4 右经

【译文】

上面是经文

34.1.0 一

【译文】

对第一条经文的解说

34.1.1 赏之誉之,不劝;罚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其除之

【注释】

①其:命令副词,相当于“当”。

【译文】

奖赏他、称赞他,并不能鼓励他;惩罚他、谴责他,他也不怕;奖赏、称赞、惩罚、谴责这四种手段加到他身上他都无动于衷,那就应当除掉他。

34.1.2 齐景公之晋,从平公饮,师旷侍坐。景公问政于师旷,曰:“太师将奚以教寡人?”师旷曰:“君必惠民而已。”中坐,酒酣。将出,又复问政于师旷,曰:“太师奚以教寡人?”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出之舍,师旷送之,又问政于师旷。师旷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归,思,未醒,而得师旷之所谓——公子尾、公子夏者,景公之二弟也,甚得齐民,家富贵而民说之,拟于公室,此危吾位者也。今谓我惠民者,使我与二弟争民耶?——于是反国,发廪粟以赋众贫,散府余财以赐孤寡,仓无陈粟,府无余财,宫妇不御者出嫁之,七十受禄米。鬻德惠施于民也,已与二弟争。居二年,二弟出走,公子夏逃楚,公子尾走晋。

【注释】

①太师:古代乐官之长称“太师”,这里是称师旷。②说:通“悦”。③反:通“返”。④御:(君主)使用。⑤受:同“授”。禄:赏赐。⑥已:通“以”。

【译文】

齐景公到晋国,伴随晋平公喝酒,师旷陪坐。景公向师旷请教治国的方法,说:“太师将用什么来教我?”师旷说:“我要告诉您的,是您一定要给人民以恩惠罢了。”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酒喝得很畅快。将要出门的时候,景公又再次向师旷请教治国的方法,说:“太师用什么来教我?”师旷说:“您一定要给人民以恩惠就是了。”景公出门到宾馆去,师旷送他,他又向师旷请教治国的方法。师旷说:“您一定要给人民以恩惠就是了。”景公回到宾馆,反复思索,酒还没有醒,便明白了师旷所说的意思——公子尾、公子夏这两个人,是齐景公的两个弟弟,他们在齐国很得民心,他们两家富裕高贵而民众喜欢他们,可以和皇家相比,这两个可是危害我君位的人啊。现在师旷叫我给人民以恩惠,是不是让我和两个弟弟争夺民心呢?——于是他回到国内,打开国家的米仓拿出小米等粮食来发给广大的贫民,分发国库中多余的财物来赐给孤儿寡母,粮仓中不存放多年的粮食,国库中不留多余的财物,宫女不用陪睡的就把她们嫁出去,七十岁以上的人就分给他们国家赏赐的粮食。景公兜售仁德,把恩惠布施给民众,用这种方法来和两个弟弟争夺民心。过了两年,两个弟弟就出国逃跑了。公子夏逃到了楚国,公子尾跑到了晋国。

34.1.3 景公与晏子游于少海,登柏寝之台而还望其国,曰:“美哉!泱泱乎!堂堂乎!后世将孰有此?”晏子对曰:“其田成氏乎!”景公曰:“寡人有此国也,而曰田成氏有之,何也?”晏子对曰:“夫田成氏甚得齐民。其于民也,上之请爵禄行诸大臣,下之私大斗、斛、区、釜以出货,小斗、斛、区、釜以收之。杀一牛,取一豆肉,余以食士。终岁,布帛取二制焉,余以衣士。故市木之价,不加贵于山;泽之鱼、盐、龟、鳖、蠃、蚌,不贵于海。君重敛,而田成氏厚施。齐尝大饥,道旁饿死者不可胜数也,父子相牵而趋田成氏者不闻不生。故周秦之民相与歌之曰:‘讴乎,其已乎!苞乎,其往归田成子乎!’《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今田成氏之德而民之歌舞,民德归之矣。故曰:‘其田成氏乎!’”公泫然出涕,曰“:不亦悲乎?寡人有国而田成氏有之。今为之奈何?”晏子对曰:“君何患焉?若君欲夺之,则近贤而远不肖,治其烦乱,缓其刑罚,振贫穷而恤孤寡,行恩惠而给不足,民将归君,则虽有十田成氏,其如君何?”

【注释】

①柏寝:齐国地名,位于今山东省博兴县西北。②田成氏:即田常,见3.2注。③斗、斛(hú)、区(ōu)、釜(fǔ):齐国量容积的器具,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一斗六升为一区,六斗四升为一釜。货:当作“贷”。④豆:盛食物的用具。⑤食:通“饲”。⑥制:古代长度单位,一制为一丈八尺。⑦蠃(luó):同“螺”。⑧周秦:即秦周,齐国城门名。⑨其:命令副词,相当于“当”。已:止。苞:通“饱”。式:语助词。振:通“赈”。

【译文】

齐景公和晏子在渤海游玩,登上了柏寝的高台而回头眺望自己的国家,说:“多美呀!多么浩瀚无边啊!多么雄伟壮观啊!后世谁将拥有这个国家呢?”晏子回答说:“恐怕是田成子吧!”齐景公说:“是我拥有了这个国家啊,你却说田成子拥有它,为什么呢?”晏子回答说:“田成子深受齐国人民的拥护爱戴。他对待齐国人,在朝廷上向君主求取爵位俸禄把它们赐给大臣,在民间私自加大斗、斛、区、釜等量器来出借粮食,减小斗、斛、区、釜等量器来收回借出去的粮食。杀一头牛,自己只取一盘肉,其余的都拿来给士人吃。一年到头,纺织品只取三丈六尺,其余的都拿来给士人穿,所以市场上木材的价格,不比山上的更贵;湖泊里的鱼、盐、龟、鳖、螺、蚌的价格,不比海边的贵。您国君大量地搜刮财物,而田成子优厚地施舍百姓。齐国曾经遇到了特大的荒年,路边饿死的人多得不计其数,父子互相拉扯着投奔田成子的没听说过不能活下去的。所以齐国国都秦周门外的老百姓互相在一起歌颂他说:‘唱吧,该定居在这儿啊!要吃得饱啊,该去投奔田成子啊!’《诗经·小雅·车舝》上说:‘虽然没有恩德给你们大伙,你们却又唱歌来又跳舞。’现在田成子这样布施恩德而老百姓这样载歌载舞,民众的感激之情已经都归于田成子了。所以我说:‘恐怕是田成子吧!’”景公泉涌般地流出了眼泪,说:“这情况不也是很令人悲伤的吗?我拥有了这个国家而田成子控制了它。现在对此该怎么办?”晏子回答说:“国君您忧虑什么呢?如果您想要夺回它,那就亲近德才好的人而疏远德才不好的人,整治国家的纷杂混乱局面,减轻国家的刑罚,救济贫穷的人,抚恤孤儿寡母,施行恩惠而资助缺吃少穿的人,这样,民众就会归向您了,那么即使有十个田成子,又能把您怎么样呢?”

34.1.4 或曰:景公不知用势,而师旷、晏子不知除患。夫猎者,托车舆之安,用六马之足,使王良佐辔,则身不劳而易及轻兽矣。今释车舆之利,捐六马之足与王良之御,而下走逐兽,则虽楼季之足无时及兽矣。托良马固车,则臧获有余。国者,君之车也;势者,君之马也。夫不处势以禁诛擅爱之臣,而必德厚以与天下齐行以争民,是皆不乘君之车、不因马之利、舍车而下走者也。故曰:景公,不知用势之主也;而师旷、晏子,不知除患之臣也。

【注释】

①或曰:是韩非发表评论时的用语。②王良:赵简子的车夫,以善于驾车闻名。③楼季:战国时魏文侯的弟弟,善于奔跑跳跃。

【译文】

有人评论说:景公不懂得使用权势,而师旷、晏子不知道怎样来除掉祸患。那打猎的人,凭借着车子的安稳,利用六匹马的脚,让王良似的驾车能手拿着缰绳帮助驾驭,那么自身毫不劳累就可以轻易地追上那些动作轻快敏捷的野兽了。现在丢掉了车子的便利,舍弃了六匹马的脚以及王良的驾驭,而下车奔跑着追逐野兽,那么即使是楼季般的飞毛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追赶上野兽了。依靠了优良的马匹和坚固的车子,那么就是奴婢驾着车去追赶野兽也绰绰有余了。国家,好比是君主的车;权势,好比是君主的马。君主不运用权势来制止和惩处那些擅自施行仁爱的臣子,而一定要用仁德的深厚来和臣下保持行动的一致以争取民众,这些都是不凭借君主的车子、不依靠马匹的便利、丢掉车子而下地奔跑的君主啊。所以说:景公,是不懂得使用权势的君主;而师旷、晏子,是不知道怎样来除掉祸患的臣子。

34.1.5 子夏曰:“《春秋》之记臣杀君、子杀父者,以十数矣。皆非一日之积也,有渐而以至矣。”凡奸者,行久而成积,积成而力多,力多而能杀,故明主蚤绝之。今田常之为乱,有渐见矣,而君不诛。晏子不使其君禁侵陵之臣,而使其主行惠,故简公受其祸。故子夏曰:“善持势者,蚤绝奸之萌。”

【注释】

①见:同“现”。

【译文】

子夏说:“《春秋》所记载的臣子杀死君主、儿子杀掉父亲的事,多得要用十作为单位来计算了。这些事件都不是靠一天的积蓄酿成的,而是有一个逐渐的起始发展过程才得以形成的。”大凡邪恶的人,活动时间长了就能够形成一种政治势力上的积蓄,这种积蓄形成后力量就大了,力量大了就能够杀掉君主,所以英明的君主都及早地把他们消灭掉。现在田成子要造反作乱,已经有苗头出现了,但君主却不加惩处。晏子不教他的君主去限制侵犯君主的臣子,却让他的君主去施行恩惠,所以齐简公遭到了田成子的杀害。所以子夏说:“善于保住权势的君主,都及早地消灭邪恶的苗头。”

34.1.6 季孙相鲁,子路为郈令。鲁以五月起众为长沟,当此之为,子路以其私秩粟为浆饭,要作沟者于五父之衢而飡之。孔子闻之,使子贡往覆其饭,击毁其器,曰:“鲁君有民,子奚为乃飡之?”子路怫然怒,攘肱而入,请曰:“夫子疾由之为仁义乎?所学于夫子者,仁义也。仁义者,与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飡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知之,女徒未及也。女故如是之不知礼也!女之飡之,为爱之也。夫礼,天子爱天下,诸侯爱境内,大夫爱官职,士爱其家,过其所爱曰侵。今鲁君有民而子擅爱之,是子侵也,不亦诬乎?”言未卒,而季孙使者至,让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飡之,将夺肥之民耶?”孔子驾而去鲁。以孔子之贤,而季孙非鲁君也,以人臣之资,假人主之术,蚤禁于未形,而子路不得行其私惠,而害不得生,况人主乎?以景公之势而禁田常之侵也,则必无劫弑之患矣。

【注释】

①子路:孔子弟子仲由的字。郈(hòu):叔孙氏的封邑,在今山东东平县东南。②衢:四通八达的道路。五父之衢:鲁国的一条大路,位于鲁国国都(今曲阜)东南门外。飡:同“餐”。③徒:乃,却。④故:通“固”。⑤诬:妄。⑥蚤:通“早”。

【译文】

季康子任鲁国的相国,子路当了郈县的县令。鲁国在五月份发动民众开挖长河,当这项工程进行的时候,子路拿他自己的私人俸禄所得到的粮食做成了稀饭,邀请开河的人到五父大道上让他们吃。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就派子贡去倒掉他的饭,打破他的器具,说:“这些民众是属于鲁国君主的,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吃饭?”子路勃然大怒,捋起袖子伸出胳膊走进孔子的家,请问说:“先生忌恨我仲由施行仁义么?我从先生这儿学到的,就是仁义。所谓仁义,就是和天下的人共同占有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并共同来享受自己的利益。现在用我俸禄中的粮食来给老百姓吃,为什么不可以呢?”孔子说:“仲由竟然这样粗野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你却还没有懂得。你原来就像这样的不懂礼制啊!你给老百姓吃饭,是因为爱他们。但根据礼制,天子应该爱天下的人,诸侯应该爱国内的人,大夫应该爱自己的官职,士应该爱自己的家庭,如果超过了自己应该爱的范围就叫做侵犯。现在鲁国的君主拥有了这些民众,而你却擅自去爱他们,这是你在侵犯君主啊,你不也是在胡作非为吗?”话还没有说完,而季康子的使者已经到了,责备孔子说:“我季孙肥发动民众而让他们服劳役,先生却派学生去招呼劳工们给他们吃饭,是要夺取我的民众吗?”孔子因而驾着车子离开了鲁国。凭借孔子的贤能,而季孙还不是鲁国的君主,他们都只是依靠了臣子的地位,借用了君主的统治术,在祸患还没有形成之时就及早地制止它,因而子路不能施行他私人的恩惠,而危害也不可能产生了,更何况是君主呢?用齐景公的权势去制止田常对君主的侵害,就一定不会有劫持杀害君主的祸患了。

34.1.7 太公望东封于齐。齐东海上有居士曰狂矞、华士昆弟二人者立议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吾无求于人也。无上之名,无君之禄,不事仕而事力。”太公望至于营丘,使吏执杀之,以为首诛。周公旦从鲁闻之,发急传而问之曰:“夫二子,贤者也。今日飨国而杀贤者,何也?”太公望曰:“是昆弟二人立议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吾无求于人也。无上之名,无君之禄,不事仕而事力。’彼不臣天子者,是望不得而臣也;不友诸侯者,是望不得而使也;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无求于人者,是望不得以赏罚劝禁也。且无上名,虽知,不为望用;不仰君禄,虽贤,不为望功。不仕,则不治;不任,则不忠。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者,非爵禄,则刑罚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则望当谁为君乎?不服兵革而显,不亲耕耨而名,又非所以教于国也。今有马于此,如骥之状者,天下之至良也。然而驱之不前,却之不止,左之不左,右之不右,则臧获虽贱,不托其足。臧获之所愿托其足于骥者,以骥之可以追利辟害也。今不为人用,臧获虽贱,不托其足焉。已自谓以为世之贤士而不为主用,行极贤而不用于君,此非明主之所臣也,亦骥之不可左右矣,是以诛之。”

【注释】

①太公望:见18.4注。②议:通“义”,指学说主张和道德准则。③营丘:齐国国都,位于今山东临淄市北。④周公旦:见20.10.2注。鲁:指鲁国国都,即今曲阜。⑤飨:通“享”。⑥知:通“智”。⑦辟:通“避”。⑧已:此。以为:衍文。

【译文】

太公望被分封在东方的齐国。齐国东部的渤海边上有两个隐士叫狂矞、华士,这兄弟二人确立自己的道德准则说:“我们不做天子的臣子,不做诸侯的朋友,亲自耕种而吃自己打下来的粮食,亲自挖井而喝自己打出来的水,我们没有什么要乞求别人的。我们不要君主给的名誉,不要君主给的俸禄,不去做官而从事体力劳动。”太公望来到营丘,派官吏去逮捕杀掉了他们,把他们作为首先惩处的对象。周公旦在鲁国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发使者,派出特快的传递紧急公文用的马车去责问他说:“那两位先生,是有德才的人啊。现在您享有了封国就杀害有德才的人,为什么呢?”太公望说:“这兄弟二人确立他们的道德准则说:‘我们不臣服天子,不结交诸侯,亲自耕种而吃自己打下来的粮食,亲自挖井而喝自己打出来的水,我们不再向别人乞求什么。我们不要君主给的名誉,也不要君主给的俸禄,不去做官而从事体力劳动。’他们不臣服天子,这样我吕望就不可能任用他们;他们不结交诸侯,这样我吕望就不可能派他们出使;他们亲自耕种而吃自己打下来的粮食,亲自挖井而喝自己打出来的水,不再向别人乞求,这样我吕望就不能够用赏罚来鼓励约束他们。况且他们不要君主给的名誉,那么他们即使聪明,也不能被我吕望所利用;他们不依赖君主给的俸禄,那么他们即使贤能,也不会为我吕望出力立功。他们不愿做官,那就不好管理;他们不愿意被任用,那就不会效忠君主。况且古代的圣明帝王用来驱使其臣民的手段,不是爵位、俸禄,就是杀戮、处罚。现在这四种手段都不能够用来驱使他们,那么我吕望将给谁当君主呢?让人们不服兵役而显贵,不亲自耕耘而有名声,这又不是用来训导国人的做法。现在如果有匹马在这里,身体长得像骏马的样子,那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马了。但是,如果驱赶它它不向前走,勒住它它却不停止,让它向左它不向左,让它向右它不向右,那么奴婢们即使自己身份卑贱,也不会把自己的脚力寄托在它身上。奴婢之所以希望把自己的脚力寄托于骏马,是因为骏马可以用来求得利益、避免祸害。现在它不能被人们利用,所以奴婢虽然下贱,也不会把自己的脚力寄托在它的身上了。这两个人自以为是世上的贤能之士因而不愿意被君主所利用。品行极好而不能被君主利用,这种人决不是英明的君主所任用的对象,他们也就像不可驱使的骏马了,因此我把他们杀了。”

34.1.8 一曰:太公望东封于齐。海上有贤者狂矞,太公望闻之,往请焉,三却马于门,而狂矞不报见也,太公望诛之。当是时也,周公旦在鲁,驰往止之,比至,已诛之矣。周公旦曰:“狂矞,天下贤者也,夫子何为诛之?”太公望曰:“狂矞也议不臣天子,不友诸侯,吾恐其乱法易教也,故以为首诛。今有马于此,形容似骥也,然驱之不往,引之不前,虽臧获不托足于其轸也。”

【注释】

①易:违反。教:诸侯的命令。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太公望被分封在东方的齐国。渤海边有一个贤能的人叫狂矞,太公望听说后就去请他,三次到他门上勒马相请,而狂矞也没有出来答应见面,太公望就把他杀了。在这个时候,周公旦在鲁国,他快马加鞭地赶来阻止太公望,但等他赶到的时候,太公望已经把狂矞给杀了。周公旦说:“狂矞,是天下闻名的贤能之士,先生为什么要杀掉他呢?”太公望说:“狂矞啊主张不臣服天子,不结交诸侯,我怕他扰乱了齐国的法制、违反了我的命令,所以将他作为首先惩处的对象。现在如果有匹马在这里,体形长得像骏马,但是赶它它不走,拉它它不向前,那么即使是下贱的奴婢也不会把脚力寄托在它拉的车子上啊。”

34.1.9 如耳说卫嗣公,卫嗣公说而太息。左右曰:“公何为不相也?”公曰:“夫马似鹿者而题之千金,然而有百金之马而无一金之鹿者,马为人用而鹿不为人用也。今如耳,万乘之相也,外有大国之意,其心不在卫,虽辨智,亦不为寡人用,吾是以不相也。”

【注释】

①如耳:战国时魏国人,在卫国做官。卫嗣公:即卫嗣君,战国时卫国君主,公元前324年—公元前283年在位。②说:通“悦”。③辨:通“辩”。

【译文】

如耳游说卫嗣公,卫嗣公高兴之余又长叹。他身边的侍从说:“您为什么不让他做相国呢?”卫嗣公说:“那跑起来像鹿一样快的马可以给它标价千金,但是只有价值百金的马而没有价值一金的鹿,这是因为马能被人们利用而鹿不能被人们利用。现在这如耳,是大国的相才,他言外有到大国谋职的意思,他的心不在卫国,虽然能说会道足智多谋,也不能为我所用,我因此而不让他当我的相国啊。”

34.1.10 薛公之相魏昭侯也,左右有栾子者曰阳胡、潘其,于王甚重,而不为薛公。薛公患之,于是乃召与之博。予之人百金,令之昆弟博;俄又益之人二百金。方博有间,谒者言客张季之子在门。公怫然怒,抚兵而授谒者曰:“杀之!吾闻季之不为文也。”立有间,时季羽在侧,曰:“不然。窃闻季为公甚,顾其人阴未闻耳。”乃辍,不杀客,大礼之,曰:“曩者闻季之不为文也,故欲杀之;今诚为文也,岂忘季哉?”告廪献千石之粟,告府献五百金,告驺私厩献良马固车二乘,因令奄将宫人之美妾二十人,并遗季也。栾子因相谓曰:“为公者必利,不为公者必害,吾曹何爱不为公?”因斯竞劝而遂为之。薛公以人臣之势,假人主之术也,而害不得生,况错之人主乎

【注释】

①魏昭侯:即魏昭王,见32.5.7注。②栾:通“孪”。③奄:通“阉”。④遗(wèi):送。⑤斯:此,指上述这件事。⑥错:通“措”。

【译文】

薛公田文做魏昭王相国的时候,昭王侍从中有一对孪生兄弟名叫阳胡、潘其,在昭王那里很受器重,却不为薛公效劳。薛公对此深感忧虑,于是就把他们召来和他们打棋行赌。薛公先给他们每人一百金,叫他们兄弟二人打棋相赌;一会儿又加给他们每人二百金。刚赌了一会儿,传达官来禀告说客人张季的儿子在大门口。薛公勃然大怒,拿兵器递给传达官说:“把他杀了!我听说张季不为我田文效劳。”站了一会儿,当时张季的党羽在旁边,说:“不是这样的。我个人听说张季为您很卖力,只不过他这个人是暗中出力而您还没有听到罢了。”于是薛公就中止了杀人的命令,不杀客人了,还用十分隆重的礼节接待他,说:“过去我听说张季不为我效劳,所以想要杀掉他的儿子;现在我知道他实际上是为我效劳的,我难道能忘记张季吗?”于是就通知粮仓献出一千石的粮食,通知金库献出五百金,通知马夫从自己的马棚里献出好马八匹、坚固的车子两辆,又传令宦官领出宫女中漂亮的姬妾二十人,把这些都赠给了张季。这对孪生兄弟便互相商量说:“为薛公出力的一定会得利,不为薛公出力的一定要遭殃,我们干吗不为薛公出力呢?”他们因为看到了这件事,于是就争相劝勉而终于为薛公效劳了。薛公只是依靠了臣子的权势,借用了君主的权术,尚且可以使祸害不得发生,更何况是把这种手段放到君主手中来使用,哪会不奏效呢?

34.1.11 夫驯乌者断其下翎焉。断其下翎,则必恃人而食,焉得不驯乎?夫明主畜臣亦然,令臣不得不利君之禄,不得无服上之名。夫利君之禄,服上之名,焉得不服?

【注释】

①名:名分,指爵位。

【译文】

驯养乌鸦的人剪断它翅膀和尾巴下面的长羽毛。剪断了它翅膀和尾巴上的长羽毛,那么它就一定得靠人喂养,怎能不驯服呢?英明的君主畜养臣子也是这样,使臣子不能不贪求君主授予的俸禄,不得不在君主所授予的爵位上工作。贪图君主的俸禄,在君主所授予的爵位上工作,怎么能不驯服呢?

34.2.0 二

【译文】

对第二条经文的解说

34.2.1 申子曰:“上明见,人备之;其不明见,人惑之。其知见,人饰之;不知见,人匿之。其无欲见,人司之;其有欲见,人饵之。故曰:吾无从知之,惟无为可以规之。”

【注释】

①见:同“现”。②知:通“智”。③司:通“伺”。④无为:无所作为,指君主不暴露自己的才能、好恶。规:通“窥”。

【译文】

申不害说:“君主的明察显露出来,别人就会防备他;君主的糊涂显露出来,别人就会迷惑他。君主的智慧暴露出来,别人就会花言巧语奉承他;君主的愚昧暴露出来,别人就会隐瞒真情蒙蔽他。君主没有什么欲望显露出来,别人就会探察他;君主有欲望显露出来,别人就会引诱他。所以说:我没有什么办法去了解臣下,只有无所作为的方法才可以用来窥测臣下。”

34.2.2 一曰:申子曰:“慎而言也,人且知女;慎而行也,人且随女。而有知见也,人且匿女;而无知见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无知也,人且行女。故曰:惟无为可以规之。”

【注释】

①而:通“尔”,你。②且:将。③臧:通“藏”。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申不害告诫君主说:“你的言论要谨慎,因为别人将会因此了解你;你的行动要谨慎,因为别人将会因此跟随你。你的足智多谋显露出来,别人将会隐瞒真情欺骗你;你的愚昧无知暴露出来,别人将会出谋划策算计你。你有智慧,别人将会躲避你;你没有智慧,别人将会出来搞你。所以说:只有无所作为的方法才可以用来窥测臣下。”

34.2.3 田子方问唐易鞠曰:“弋者何慎?”对曰:“鸟以数百目视子,子以二目御之,子谨周子廪。”田子方曰:“善。子加之弋,我加之国。”郑长者闻之曰:“田子方知欲为廪,而未得所以为廪。夫虚无无见者,廪也。”

【注释】

①田子方:见33.1.2注。②周:密。

【译文】

田子方问唐易鞠说:“用带有丝线的箭射鸟的人应该注意些什么?”唐易鞠回答说:“鸟用几百只眼睛看着你,你只用两只眼睛防备它们,所以你应该谨慎地密封你射鸟时隐蔽身体的粮仓中的草屋。”田子方说:“说得好。你把这个道理用在射鸟上,我把这个道理用在治国上。”郑长者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说:“田子方知道要建造一个隐蔽自己身体用的草屋,却不知道建造这草屋的方法。那虚静无为而不表现暴露自己的办法,才是能使自己隐蔽起来的草屋啊。”

34.2.4 一曰:齐宣王问弋于唐易子,曰:“弋者奚贵?”唐易子曰:“在于谨廪。”王曰:“何谓谨廪?”对曰:“鸟以数十目视人,人以二目视鸟,奈何不谨廪也?故曰‘在于谨廪’也。”王曰:“然则为天下何以为此廪?今人主以二目视一国,一国以万目视人主,将何以自为廪乎?”对曰:“郑长者有言曰:‘夫虚静无为而无见也。’其可以为此廪乎!”

【注释】

①谓:通“为”。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齐宣王向唐易先生请教射鸟的方法,说:“射鸟的人应该注重什么?”唐易先生说:“关键在于谨慎地密封好隐蔽自己身体的草屋。”齐宣王说:“什么叫谨慎地密封好隐蔽自己身体的草屋呢?”唐易先生回答说:“鸟用几十只眼睛来看人,人只用两只眼睛看鸟,怎么能不谨慎地密封好隐蔽自己身体的草屋呢?所以我说‘关键在于谨慎地密封好隐蔽自己身体的草屋’啊。”齐宣王说:“这样的话,那么要治理天下,用什么办法来建造一个像这样的隐蔽自己身体的草屋呢?现在君主用两只眼睛来监视全国,而全国的人用千万只眼睛盯着君主,君主将用什么办法自己去搞一个隐蔽身体的草屋呢?”唐易先生回答说:“郑长者说过这样的话:‘虚无安静无所作为而不露声色。’这种方法大概可以用来建造一个这样的蔽身草屋了吧!”

34.2.5 国羊重于郑君,闻君之恶己也,侍饮,因先谓君曰:“臣适不幸而有过,愿君幸而告之。臣请变更,则臣免死罪矣。”

【注释】

①适:如果。②幸:(君主的)宠爱。

【译文】

国羊被郑国国君所重用,他听说国君憎恶自己,于是在陪伴国君喝酒的时候,就率先对国君说:“我如果不小心而犯了错误,希望国君能爱护我而告诉我。请让我改正,那么我就可以免除死罪了。”

34.2.6 客有说韩宣王,宣王说而太息。左右引王之说之以先告客以为德。

【注释】

①说:通“悦”。

【译文】

有一个外国来的客人游说韩宣王,宣王喜欢之余又长叹。他身边的侍从把宣王喜欢客人的情况拿去先告诉客人,以此作为自己的恩德。

34.2.7 靖郭君之相齐也,王后死,未知所置,乃献玉珥以知之。

【注释】

①所置:被安置(为王后)的人。

【译文】

靖郭君田婴当齐国的相国,王后死了,还不知道谁被立为王后,于是就献上了珠玉耳饰去了解它。

34.2.8 一曰:薛公相齐,齐威王夫人死,中有十孺子皆贵于王,薛公欲知王所欲立而请置一人以为夫人——王听之,则是说行于王,而重于置夫人也;王不听,是说不行,而轻于置夫人也;欲先知王之所欲置以劝王置之——于是为十玉珥而美其一而献之。王以赋十孺子。明日坐,视美珥之所在而劝王以为夫人。

【注释】

①薛公:见23.34注。②齐威王:田氏,名因齐,公元前356年—公元前321年在位。此文不应作“齐威王”,应作“齐宣王”。③孺子:年轻美貌的姬妾。④置夫人:所置之夫人。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薛公田婴当齐国的相国,齐宣王夫人死了,宫中有十个姬妾都被宣王所宠爱,薛公想了解宣王所要立的人然后再向宣王请求立一个人作为夫人——因为宣王如果听从了自己的请求,那么这就是自己的建议被宣王所采用,而且会被新立的夫人所器重;宣王如果不听从自己的请求,那么这就是自己的建议没有被宣王采用,而且也会被新立的夫人所轻慢;所以想先了解了宣王所要立的人然后再去劝说宣王立她——于是他就制作了十个珠玉耳饰,而把其中一个做得特别精美,然后把它们献给了宣王。宣王将这十个耳饰分发给了十个姬妾。第二天薛公陪坐时,看那只精美的耳饰带在谁的耳朵上,从而劝宣王将她立为夫人。

34.2.9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爱公孙衍,与之间有所言,曰:“寡人将相子。”甘茂之吏道穴闻之,以告甘茂。甘茂入见王,曰:“王得贤相,臣敢再拜贺。”王曰:“寡人托国于子,安更得贤相?”对曰:“将相犀首。”王曰:“子安闻之?”对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之泄,乃逐之。

【注释】

①甘茂:见22.2注。甘茂当相秦武王,而并不是惠王,现译文姑且依原文译出。②公孙衍:也称“犀首”,见22.14注。③道:由。

【译文】

甘茂当秦惠王的相国。秦惠王很宠爱公孙衍,与公孙衍暗中讲过话,说:“我将要让您当相国。”甘茂手下的小官吏从墙洞中偷听到了这番话,就将它告诉给了甘茂。甘茂进宫拜见惠王,说:“大王找到了贤能的相国,我冒昧地来行再拜礼表示祝贺。”惠王说:“我把国家托付给了您,哪会再得到什么贤能的相国?”甘茂回答说:“大王将要让犀首当相国。”惠王说:“您从哪里听到这种话?”甘茂回答说:“是犀首告诉我的。”惠王对犀首的泄密很生气,就把他赶走了。

34.2.10 一曰:犀首,天下之善将也,梁王之臣也。秦王欲得之与治天下,犀首曰:“衍,其人臣者也,不敢离主之国。”居期年,犀首抵罪于梁王,逃而入秦,秦王甚善之。樗里疾,秦之将也,恐犀首之代之将也,凿穴于王之所常隐语者。俄而王果与犀首计,曰:“吾欲攻韩,奚如?”犀首曰:“秋可矣。”王曰:“吾欲以国累子,子必勿泄也。”犀首反走,再拜,曰:“受命。”于是樗里疾也道穴听之矣。郎中皆曰:“兵秋起攻韩,犀首为将。”于是日也,郎中尽知之;于是日也,境内尽知之。王召樗里疾,曰:“是何匈匈也?何道出?”樗里疾曰:“似犀首也。”王曰:“吾无与犀首言也,其犀首何哉?”樗里疾曰:“犀首也羁旅,新抵罪,其心孤,是言自嫁于众。”王曰:“然。”使人召犀首,已逃诸侯矣。

【注释】

①梁王:即魏王,见22.4注。②樗(chū)里疾:秦惠王的异母弟,秦武王时,与甘茂为左右丞相。③日:当作“月”。④道:由。⑤嫁:卖。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犀首,是天下的杰出将领,魏惠王的臣子。秦惠文王想得到他和他一起治理国家,犀首说:“我公孙衍,是那魏惠王的臣子啊,我不敢离开我所侍奉的君主之国。”过了一周年,犀首被魏惠王判了罪,便逃跑进入了秦国,秦惠王待他很好。樗里疾,是秦国的将军,他怕犀首替代他当将军,于是就在秦惠王经常说秘密话的地方挖了一个小洞。不久,秦惠王果然和犀首谋划事情,说:“我想攻打韩国,怎么样?”犀首说:“到秋天就可以了。”秦惠王说:“我想把国家的大事劳累你,你一定不要泄露啊。”犀首恭敬地小步快速后退,拜了两次,说:“从命。”在这个时候樗里疾啊从小洞中听到了这番话。结果郎中都在说:“军队在秋天就要调动起来攻打韩国了,犀首当将军。”在这一天,郎中都知道了这件事;在这个月,国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秦惠王召来樗里疾,说:“为什么这样闹哄哄的?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樗里疾说:“好像是犀首传出来的。”秦惠王说:“我没有和犀首说过话,你说大概是犀首,为什么呢?”樗里疾说:“犀首是寄居在秦国的外客,由于刚被判罪,他的心里感到孤独,这些话可能是他想在众人面前卖弄自己。”秦惠王说:“是这样。”就派人召见犀首,犀首早已逃到其他诸侯国去了。

34.2.11 堂谿公谓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卮,通而无当,可以盛水乎?”昭侯曰:“不可。”“有瓦器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侯曰:“可。”对曰:“夫瓦器,至贱也,不漏,可以盛酒。虽有乎千金之玉卮,至贵而无当,漏,不可盛水,则人孰注浆哉?今为人之主而漏其群臣之语,是犹无当之玉卮也。虽有圣智,莫尽其术,为其漏也。”昭侯曰:“然。”昭侯闻堂谿公之言,自此之后,欲发天下之大事,未尝不独寝,恐梦言而使人知其谋也。

【注释】

①当(dànɡ):底。②发:举,做。

【译文】

堂谿公对韩昭侯说:“现在如果有一只价值千金的玉杯,贯通而没有底,可以装水吗?”韩昭侯说:“不可以。”堂谿公又说:“有一只陶制的器皿却不漏,可以盛酒么?”昭侯说:“可以。”堂谿公回复说:“陶制的器皿,是最不值钱的,但如果不漏,就可以盛酒。即使有了价值千金的玉杯,极其昂贵而没有底,东西要漏掉,也就不可以装水了,那么人们还有谁往里面斟酒呢?现在做了众人的君主而把他的大臣们的言论泄露出去,这就好像是没有底的玉杯了。那么臣子即使有了圣明智慧,也没有谁会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谋略,因为他们怕君主的泄露啊。”韩昭侯说:“说得对。”昭侯听了堂谿公的话,从此以后,想要做轰动天下的大事时,从来没有不单独睡觉的,因为他怕自己说梦话而让别人知道了自己的计谋。

34.2.12 一曰:堂谿公见昭侯,曰:“今有白玉之卮而无当,有瓦卮而有当。君渴,将何以饮?”君曰:“以瓦卮。”堂谿公曰:“白玉之卮美而君不以饮者,以其无当耶?”君曰:“然。”堂谿公曰:“为人主而漏泄其群臣之语,譬犹玉卮之无当。”堂谿公每见而出,昭侯必独卧,惟恐梦言泄于妻妾。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堂谿公拜见韩昭侯,说:“现在有一只白玉做的酒杯却没有底,有一只陶制的酒杯却有底。您口渴的时候,将用哪一只来喝水?”昭侯说:“用陶制的酒杯。”堂谿公说:“白玉做的酒杯很美而您不用它来喝水,是因为它没有底吗?”昭侯说:“是这样。”堂谿公说:“当了君主而泄露他群臣的言论,打个比方来说,就好像是玉杯没有了底。”堂谿公每次拜见昭侯后出来,昭侯总是独自一个人睡觉,只怕自己说梦话而把自己和堂谿公商量的事泄露给妻妾。

34.2.13 申子曰:“独视者谓明,独听者谓聪。能独断者,故可以为天下王。”

【注释】

①故:则。

【译文】

申不害说:“能独自观察问题的叫做眼睛亮,能独自听取意见的叫做耳朵灵。能独自作出决断的,就可以做天下的帝王。”

34.3.0 三

【译文】

对第三条经文的解说

34.3.1 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谨,为酒甚美,县帜甚高著,然不售,酒酸。怪其故,问其所知——闾长者杨倩。倩曰:“汝狗猛耶?”曰:“狗猛,则酒何故而不售?”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怀钱挈壶瓮而往酤,而狗迓而龁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国亦有狗,有道之士怀其术而欲以明万乘之主,大臣为猛狗迎而龁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胁,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故桓公问管仲曰:“治国最奚患?”对曰:“最患社鼠矣。”公曰:“何患社鼠哉?”对曰:“君亦见夫为社者乎?树木而涂之,鼠穿其间,掘穴托其中。熏之,则恐焚木;灌之,则恐涂阤。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今人君之左右,出则为势重而收利于民,入则比周而蔽恶于君。内间主之情以告外,外内为重,诸臣百吏以为富。吏不诛,则乱法;诛之,则君不安。据而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故人臣执柄而擅禁,明为己者必利,而不为己者必害,此亦猛狗也。夫大臣为猛狗而龁有道之士矣,左右又为社鼠而间主之情,人主不觉。如此,主焉得无壅,国焉得无亡乎?

【注释】

①升:量酒器。概:量米粟时刮平斗斛用的木板,引申为刮平,这里指量酒。②县:“悬”之古字。③阤(zhì):崩塌。

【译文】

宋国有一个卖酒的人,用提子拷酒时很平满,对待顾客很恭敬,酒做得很好,酒旗挂得很高很显眼,但就是卖不掉,酒都变酸了。他奇怪其中的原因,就去询问他所认识的人——乡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杨倩。杨倩说:“你家的狗凶猛吗?”他说:“我家的狗凶猛,可是酒为什么卖不出去呢?”杨倩说:“是因为人们害怕你家的猛狗啊。有人叫小孩揣着钱提着瓦壶到你家买酒,而你家的狗却迎上去咬他,这就是酒变酸而卖不出去的原因。”国家也有猛狗,掌握了统治术的法术之士胸怀那治国的策略想用它来使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君主贤明起来,而大臣却成了猛狗迎上去咬他们,这就是君主被蒙蔽挟持的原因,也是掌握了统治术的人士不能被任用的缘故。齐桓公问管仲:“治理国家最担忧什么?”管仲回答说:“最担忧钻在土地神神像中的老鼠了。”桓公说:“为什么要担忧钻在土地神神像中的老鼠呢?”管仲回答说:“您也看见过那塑造土地神神像的情景了么?塑造土地神神像时,把木头竖起来,用烂泥涂在它上面,而老鼠就钻进那缝隙,挖个洞藏身于其中。用火熏它吧,就怕烧毁了木头;用水灌它吧,却又怕烂泥掉下来。这就是钻在土地神神像中的老鼠抓不到的原因啊。现在君主身边的侍从,出外就凭借君主的权势耀武扬威地到老百姓那里搜刮钱财,来到宫中就紧密勾结起来在君主面前隐瞒罪恶。他们在宫内窥测君主的内情去告诉朝外的同党,内外勾结来增强权势,群臣百官靠他们取得了富贵。法官不惩处他们吧,那就会使法制混乱;但惩处他们吧,那么君主又不得安宁。他们依靠并控制了君主,这些人也就是国家的钻在神像中的老鼠啊。”所以臣下掌握了权势而操纵了法令,向人表明:为他出力的一定会有好处,而不为他出力的一定会有祸害,这种人也就是猛狗啊。执政的大臣成了猛狗去撕咬掌握了统治术的法术之士了,君主身边的侍从又成了钻在神像中的老鼠去刺探君主的内情,而君主却还没有察觉。像这样,君主哪能不受蒙蔽,国家怎能不衰亡呢?

34.3.2 一曰:宋之酤酒者有庄氏者,其酒常美。或使仆往酤庄氏之酒,其狗龁人,使者不敢往,乃酤佗家之酒。问曰:“何为不酤庄氏之酒?”对曰:“今日庄氏之酒酸。”故曰:不杀其狗则酒酸。桓公问管仲曰:“治国何患?”对曰:“最苦社鼠。夫社,木而涂之,鼠因自托也。熏之则木焚,灌之则涂陁,此所以苦于社鼠也。今人君左右,出则为势重以收利于民,入则比周谩侮蔽恶以欺于君。不诛,则乱法;诛之,则人主危。据而有之,此亦社鼠也。”故人臣执柄擅禁,明为己者必利,不为己者必害,亦猛狗也。故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则术不行矣。

【注释】

①佗(tā):同“他”。②陁(zhì):崩塌。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宋国卖酒的人当中有一个姓庄氏的,他的酒一直做得很好。有人派仆人去买庄氏的酒,他家的狗咬人,被派去的仆人不敢去,就买了别人家的酒。主人问仆人说:“为什么不买庄氏的酒?”仆人回答说:“今天庄氏的酒很酸。”所以人们说:不杀掉那猛狗酒就变酸了。齐桓公问管仲说:“治理国家担忧什么?”管仲回答说:“最担忧钻在土地神神像中的老鼠。那土地神的神像,是拿木头做的,再在它外面涂上了泥,老鼠便藏身于其中。用火熏它,那么木头要烧毁;用水灌它,那么烂泥要崩塌;这就是要为神像中的老鼠发愁的原因。现在君主身边的侍从,出外就卖弄权势去向人民榨取钱财,进宫就互相勾结欺诈侮弄隐瞒罪恶来欺骗君主。不惩处他们吧,就扰乱了国法;惩处他们吧,那么君主又有危险。他们依靠并控制了君主,这些人也就是钻在神像中的老鼠啊。”所以臣子掌握了权势而操纵了法令,向人表明:为他卖力的人一定会得利,不为他卖力的人一定会遭殃,这种人也就是猛狗啊。所以君主身边的侍从成了钻在神像中的老鼠,执政的大臣成了猛狗,那么治国的法术也就不能推行了。

34.3.3 尧欲传天下于舜。鲧谏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举兵而诛杀鲧于羽山之郊。共工又谏曰:“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又举兵而诛共工于幽州之都。于是天下莫敢言无传天下于舜。仲尼闻之曰:“尧之知舜之贤,非其难者也。夫至乎诛谏者必传之舜,乃其难也。”一曰:“不以其所疑败其所察,则难也。”

【注释】

①鲧(ɡǔn):传说中原始时代的部落首领,禹的父亲。相传他曾由四岳推举,遵奉尧的命令治理洪水。他采取筑堤防水的方法,治了九年也没有成功,因而被舜流放到羽山而死。这里的记载与上述传说不同。②羽山:古代山名,在今山东郯城县东北。③共(ɡōnɡ)工:古代传说中的一个氏族部落。关于这一部落的时代和事迹,各种古籍说法不一,从传说中的女娲时代一直到商代,都有共工的事迹。49.4把“共工之战”当作“今”事,可能这一部落一直延续到周代。④幽州:古代九州之一,位于今河北省北部、东部和辽宁省部分地区。都:都城。幽州之都:位于今北京市密云县东北。

【译文】

尧想把帝位传给舜。鲧规劝说:“不吉利啦!哪能把帝位传给平民呢?”尧不听从他,起兵去讨伐他并把他杀死在羽山的郊外。共工又规劝说:“哪能把帝位传给平民呢?”尧不听从他,又起兵到幽州的都城讨伐惩处了共工。于是天下没有谁再敢说不要把帝位传给舜了。孔子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说:“尧了解到舜的贤能,那还不是困难的事情。至于惩处劝谏的人而一定要把帝位传给舜,那才是困难的事啊。”另一种说法是,孔子说:“不因为那些使自己疑惑的话而败坏自己所明察的事情,这才是困难的啊。”

34.3.4 荆庄王有茅门之法曰:“群臣大夫诸公子入朝,马蹄践溜者,廷理斩其辀,戮其御。”于是太子入朝,马蹄践溜,廷理斩其辀,戮其御。太子怒,入,为王泣曰:“为我诛戮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庙、尊社稷。故能立法从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焉可诛也?夫犯法废令不尊敬社稷者,是臣乘君而下尚校也。臣乘君,则主失威;下尚校,则上位危。威失位危,社稷不守,吾将何以遗子孙?”于是太子乃还走,避舍露宿三日,北面再拜请死罪。

【注释】

①荆庄王:见6.1注。茅:为“弟”字之误,“弟”通“”,“”即“雉”的古文。茅门:即雉门,是诸侯宫殿中的第二道门。②廷理:春秋时楚国官名,执掌刑法。辀(zhōu):兵车、坐车上的曲形车辕。③立法:使法制确立。④尚:通“上”。校(jiào):对抗。⑤避舍:见32.5.11注。

【译文】

楚庄王制定的有关经过雉门进入内朝的法令说:“群臣大夫及各位公子进入朝廷时,凡是马蹄踩到了屋檐下滴水处的,廷理就斩断那车辕,杀掉那驾车人。”在这个时候太子入朝,马蹄踩到了屋檐下滴水的地方,廷理就斩断了他的车辕,杀掉了他的车夫。太子很愤怒,进宫后,对着父王哭泣着说:“给我惩处杀掉那廷理。”庄王说:“法律,是使祖宗的神庙得到敬重、使国家的政权获得尊严的工具。所以,能够维护法制服从命令而使国家政权受到尊重的,就是国家的忠臣,怎么能惩处呢?至于那违犯法律无视命令而不尊重国家政权的,这是臣子凌驾在君主头上而臣下和皇上对抗啊。臣子凌驾在君主头上,那么君主就失去了威势;臣下和皇上对抗,那么皇上的地位就危险了。威势丧失而地位危险,国家的政权不能保住,我将用什么来传给子孙呢?”于是太子便恭敬地小步快速退去,诚惶诚恐地离开了居住的房间而露宿了三天,然后又朝北向父王行再拜礼而请求给自己判死罪。

34.3.5 一曰:楚王急召太子。楚国之法:车不得至于茆门。天雨,廷中有潦,太子遂驱车至于茆门。廷理曰:“车不得至茆门。非法也。”太子曰:“王召急,不得须无潦,遂驱之。”廷理举殳而击其马,败其驾。太子入,为王泣曰:“廷中多潦,驱车至茆门,廷理曰‘非法也’,举殳击臣马,败臣驾。王必诛之。”王曰:“前有老主而不逾,后有储主而不属,矜矣!是真吾守法之臣也。”乃益爵二级,而开后门出太子:“勿复过!”

【注释】

①矜:夸耀。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楚王紧急地召见太子。楚国的法律规定:车子不可以到达雉门。天下了雨,宫中有积水,太子就把车子赶到了雉门。廷理说:“车子不可以到达雉门。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太子说:“父王召见我很紧急,我不能等到没有积水,所以才把车子赶到了这里。”廷理举起长枪刺击他的马,破坏了他套好的车驾。太子进宫后,对着父王哭泣着说:“宫中积水很多,我把车子赶到了雉门,廷理说‘这是犯法的’,还举起了长枪刺击我的马,破坏了我的车驾。父王一定要惩处他。”楚王说:“前面有我年老的君主在,他也不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逾越法规放了你;后面有你继位的太子在,他也不为了以后的前途来依附你;可以夸耀依靠啦!这真是我的守法之臣啊。”于是就给他增加爵位二级,而开了后门让太子出去,并告诫太子说:“不要再重犯这种错误!”

34.3.6 卫嗣君谓薄疑曰:“子小寡人之国以为不足仕,则寡人力能仕子,请进爵,以子为上卿。”乃进田万顷。薄子曰:“疑之母亲疑,以疑为能相万乘所不窕也。然疑家巫有蔡妪者,疑母甚爱信之,属之家事焉。疑智足以信,言家事,疑母尽以听疑也,然已与疑言者,亦必复决之于蔡妪也。故论疑之智能,以疑为能相万乘而不窕也;论其亲,则子母之间也;然犹不免议之于蔡妪也。今疑之于人主也,非子母之亲也,而人主皆有蔡妪。人主之蔡妪,必其重人也。重人者,能行私者也。夫行私者,绳之外也;而疑之所言,法之内也。绳之外与法之内,雠也,不相受也。”

【注释】

①窕(tiǎo):细小,不充实。不窕:充实,指能力绰绰有余。②重人:见11.1注。

【译文】

卫嗣君对薄疑说:“你觉得我的国家小而认为它不值得你来做官,那么我的力量能够使你做你认为值得做的官,请让我给你晋升爵位,任命你当上卿。”于是就赐给他耕地一万顷。薄疑说:“我的母亲爱我,认为我能做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的相国都还有余力。但是我家的巫婆中有一个姓蔡的老太婆,我母亲非常喜欢信任她,以至于把家里的事都委托给了她。我的智慧完全可以使我母亲信赖了,商量家里的事,我母亲也完全听我的,但是已经和我商量好的事,也一定要再由蔡婆决定它。所以,要论我的智慧和才能,那么我母亲认为我能当个大国的相国都还绰绰有余;要论我们的亲密关系,那么是儿子和母亲之间的骨肉关系;但还是免不了要和蔡婆复议我的意见。现在我和君主,并没有子母之间的亲密关系,而君主却都有了蔡婆似的决策者。君主的蔡婆,一定是那些掌握了大权的重要人物。这种重要人物,是能谋取私利的人。谋取私利的人,是在法律的准绳之外要被铲除的;而我所主张的,是在法律的规定之内办事。法律的准绳之外和法律的规定之内,是敌对的,是不相容的啊。”

34.3.7 一曰:卫君之晋,谓薄疑曰:“吾欲与子皆行。”薄疑曰:“媪也在中,请归与媪计之。”卫君自请薄媪。薄媪曰:“疑,君之臣也,君有意从之,甚善。”卫君曰:“吾以请之媪,媪许我矣。”薄疑归,言之媪也,曰:“卫君之爱疑奚与媪?”媪曰:“不如吾爱子也。”“卫君之贤疑奚与媪也?”曰:“不如吾贤子也。”“媪与疑计家事,已决矣,乃更请决之于卜者蔡妪。今卫君从疑而行,虽与疑决计,必与他蔡妪败之。如是,则疑不得长为臣矣。”

【注释】

①晋:指“赵”,参见32.4.1注。②皆:通“偕”。③以:通“已”。④贤:意动用法,认为……德才好。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卫国的国君到赵国,对薄疑说:“我想和你一起走。”薄疑说:“我老母亲在家中,请让我回家和她老人家商量一下这件事。”卫国的国君亲自去请求薄老太。薄老太说:“薄疑,是您的臣子,您有意让他跟随您,很好。”卫国的国君对薄疑说:“我已经把这件事请示过你母亲,你母亲答应我了。”薄疑回到家中,和母亲谈论起这件事,说:“卫国国君对我的爱和您对我的爱相比,怎么样?”薄老太说:“他不如我爱儿子啊。”薄疑说:“卫国国君对我的器重和您对我的器重相比,怎么样?”薄老太说:“他不如我器重你啊。”薄疑说:“您和我商量家事,已经决定了,却再要请问占卜的蔡婆让她来最终决定它。现在卫国国君让我跟着他一起走,虽然和我决定计策,也一定会和别的‘蔡婆’来败坏我的计策。像这样,那么我就不能长久地做臣子了。”

34.3.8 夫教歌者,使先呼而诎之,其声反清徵者乃教之

【注释】

①诎:屈曲,指用发音器官调节声音。②反:通“返”。清徵(zhǐ):纯正的徵音,参见10.4注。

【译文】

教歌的人,让学唱的人先放声发音,然后让他把声音加以抑制调节,那声音能够回复到纯正徵音的,才教他。

34.3.9 一曰:教歌者,先揆以法:疾呼中宫,徐呼中徵。疾不中宫,徐不中徵,不可谓教

【注释】

①揆(kuí):考察。法:规定,指考试标准。②古代的五音常以宫作为音阶的第一级音,即其排列次序为:宫、商、角、徵(zhǐ)、羽,相当于现在简谱中1、2、3、5、6五个音级。但也有以徵作为音阶的第一级音的,则其排列次序为:徵、羽、宫、商、角,相当于现在简谱中的5、6、1、2、3。这里所说的“疾呼中宫,徐呼中徵”,就是用“宫”与“徵”这两个音分别作为高音与低音的标准音来测试考生天生的发音能力。③谓:通“为”,被。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教歌的人,先按一定的标准来测试学生,这种标准是:急速地发高音必须合乎宫音,舒缓地发低音必须合乎徵音。如果急呼不合宫音,慢呼不合徵音,就不能受教。

34.3.10 吴起,卫左氏中人也,使其妻织组而幅狭于度。吴子使更之,其妻曰:“诺。”及成,复度之,果不中度。吴子大怒。其妻对曰:“吾始经之而不可更也。”吴子出之。其妻请其兄而索入。其兄曰:“吴子,为法者也。其为法也,且欲以与万乘致功,必先践之妻妾,然后行之,子毋几索入矣。”其妻之弟又重于卫君,乃因以卫君之重请吴子。吴子不听,遂去卫而入荆也。

【注释】

①左氏:卫国的城邑,在今山东曹县西北。②几:通“冀”,希望。③又:通“有”。

【译文】

吴起,是卫国左氏城城中的人,他让他的妻子织丝带,却发现她所织的丝带宽度比标准狭。吴起让她更改一下,他妻子说:“是。”等到织成,再去量它,结果还是不符合标准。吴起勃然大怒。他妻子回答说:“我开始的时候就把它的经线确定了,因而它的宽度就不可以更改了。”吴起就休掉了她。他妻子请她哥哥去要求复婚回家。她哥哥说:“吴起,是搞法治的人。他搞法治,将要用它来给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建立功业,所以一定会首先在妻妾身上付诸实施,然后再推行它,你不要指望能求得复婚回家了。”吴起妻子的弟弟中有一个受到了卫国国君的器重,于是就凭着被卫国国君器重的身份去请求吴起。吴起不听从,就离开了卫国而到了楚国。

34.3.11 一曰:吴起示其妻以组,曰:“子为我织组,令之如是。”组已就而效之,其组异善。起曰:“使子为组,令之如是,而今也异善,何也?”其妻曰:“用财若一也,加务善之。”吴起曰:“非语也。”使之衣归。其父往请之,吴起曰:“起家无虚言。”

【注释】

①财:通“材”。②非:违。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吴起拿一条丝带给他的妻子看,说:“你给我织条丝带,使它像这个样子。”丝带已经织成了,便验看它,那丝带织得异常地精美。吴起说:“让你织丝带,使它和这条一样,但现在却织得异常地精美,为什么呢?”他妻子说:“用的材料和那条是一样的,只是特别花了工夫才使它这样精美的。”吴起说:“这违背了我的吩咐。”就让她穿戴好了回娘家去。她父亲来求吴起,吴起说:“吴起家中没有不实行的空话。”

34.3.12 晋文公问于狐偃曰:“寡人甘肥周于堂,卮酒豆肉集于宫。壶酒不清,生肉不布,杀一牛遍于国中,一岁之功尽以衣士卒,其足以战民乎?”狐子曰:“不足。”文公曰:“吾弛关市之征而缓刑罚,其足以战民乎?”狐子曰:“不足。”文公曰:“吾民之有丧资者,寡人亲使郎中视事;有罪者赦之,贫穷不足者与之;其足以战民乎?”狐子对曰:“不足。此皆所以慎产也;而战之者,杀之也。民之从公也,为慎产也,公因而迎杀之,失所以为从公矣。”曰:“然则何如足以战民乎?”狐子对曰:“令无得不战。”公曰:“无得不战奈何?”狐子对曰:“信赏必罚,其足以战。”公曰:“刑罚之极安至?”对曰:“不辟亲贵,法行所爱。”文公曰:“善。”明日,令田于圃陆,期以日中为期,后期者行军法焉。于是公有所爱者曰颠颉后期,吏请其罪,文公陨涕而忧。吏曰:“请用事焉!”遂斩颠颉之脊,以徇百姓,以明法之信也。而后百姓皆惧,曰:“君于颠颉之贵重如彼甚也,而君犹行法焉,况于我,则何有矣?”文公见民之可战也,于是遂兴兵伐原,克之;伐卫,东其亩,取五鹿;攻阳,胜虢;伐曹;南围郑,反之陴;罢宋围;还与荆人战城濮,大败荆人;返为践土之盟,遂城衡雍之义。一举而八有功。所以然者,无他故异物,从狐偃之谋、假颠颉之脊也。

【注释】

①狐偃:见32.3.8注。②豆:盛食物的用具。宫:房屋,指百姓家。③布:陈列。④功:女功。⑤慎:通“顺”。产:生。⑥迎:逆。⑦辟:通“避”。⑧圃陆:晋国地名,在今河南修武县北。⑨原:地名,位于今河南济源县西北。五鹿:卫国地名,在今河南濮阳市北。阳:即阳樊,在今河南济源县东南。虢:通“郭”,外城。陴(pí):城上有洞眼的小墙。城濮:卫国地名,在今山东鄄城县西南,一说在今河南陈留县附近。践土:郑国地名,位于今河南省武陟县东南。城:通“成”。衡雍:见21.2注。

【译文】

晋文公问狐偃说:“我把又甜又肥的美味佳肴普遍地赐给官府上的人,哪怕是一杯酒一盘肉也都存放在百姓家中,酒酿成后灌在壶里没等澄清就给大家喝,鲜肉没等挂起来就煮了给大家吃,杀了一头牛也普遍地赐给国都中的人,一年织成的布全都用来给士兵做衣服穿,这样做足够用来使民众为我打仗了吗?”狐偃说:“还不够。”文公说:“我放松关口和集市的税收并放宽刑罚,这样做足够用来使民众为我打仗了吗?”狐偃说:“还不够。”文公说:“我的民众有失去财产的,我亲自派郎中去查看处理;对有罪的人就给他们免除刑罚,对贫穷而缺吃少穿的人就给他们施舍;这样做足够用来使民众为我打仗了吗?”狐偃回答说:“还不够。这些都是依顺民众生存欲望的办法;而使他们打仗,是要使他们丧生。民众追随服从您,是因为您依顺了他们的生存欲望,您紧接着却来个倒行逆使使他们丧生,这就失去了民众要追随服从您的理由了。”晋文公说:“这样的话,那么怎样才能够使民众为我打仗呢?”狐偃回答说:“使民众不得不为您打仗。”文公说:“要使民众不得不为我打仗,该怎么办?”狐偃回答说:“有功的一定加以奖赏,有罪的一定加以惩罚,这种方法足够用来使民众为您打仗了。”文公说:“执行刑罚的最高境界要达到什么地步?”狐偃回答说:“执行刑罚要不回避亲人和显贵的人,法治要贯彻实施到您所宠爱的人。”文公说:“好。”第二天,文公下令到圃陆围猎,约定以中午为期限,迟到的按军法论处。就在这一次文公有一个自己所宠爱的名叫颠颉的迟到了,执法的官吏请文公定他的罪,文公掉着眼泪很忧伤。执法官说:“请对他用刑啊!”于是就按照腰斩的刑罚砍断了颠颉的脊梁,并将他示众,以此来表明法治的信用。打这以后老百姓都害怕了,说:“君主对于颠颉的宠爱器重像那样深厚,而君主尚且对他依法治罪,何况对于我们,还有什么值得留情的呢?”文公看到民众可以用来为自己打仗了,于是就起兵攻打原邑,把它攻克了;又讨伐卫国,将卫国的田埂改成东西向以利于晋国兵车的东行,从而夺取了卫国的五鹿;又攻打阳樊,在它外城打了胜仗;又讨伐曹国;还向南围攻郑国,推倒了郑国都城上的城垛;又解除了楚军对宋国的包围;回头和楚军在城濮作战,把楚军打得大败;回师后又订立了践土的盟约,终于结成了衡雍的道义。文公一下子就建成了八项功业。之所以能这样,没有其他的缘故和别的因素,是因为听从了狐偃的策略、凭借了颠颉的脊梁使赏罚得到了彰明的缘故啊。

34.3.13 夫痤疽之痛也,非刺骨髓,则烦心不可支也;非如是,不能使人以半寸砥石弹之。今人主之于治亦然:非不知有苦则安,欲治其国;非如是,不能听圣知而诛乱臣。乱臣者,必重人;重人者,必人主所甚亲爱也。人主所甚亲爱也者,是同坚白也。夫以布衣之资,欲以离人主之坚白、所爱,是以解左髀说右髀者,是身必死而说不行者也。

【注释】

①痤疽:见20.4.2注。②知:通“智”。

【译文】

痈疽的疼痛,不是像针刺骨髓那样厉害,就是经常搅得心里烦乱而难以支撑;如果不是像这样的话,就不肯让人用半寸大小的磨快的石针去刺破它来排除血脓。现在君主对于治国也是这样:只有认识到要经过艰苦的治理才能得到平安,才想到要治理自己的国家;如果不是像这样的话,就不能听从明哲智慧的法术之士而惩处违法作乱的奸臣。那种作乱的奸臣,一定是掌握了权势的重要人物;这种掌权的要人,一定是君主十分亲近宠爱的。君主十分亲近宠爱的人,他们和君主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一块石头上坚硬和白色之间的关系那样浑然一体而密不可分。法术之士凭着平民百姓的地位,想要使君主和他所宠爱的关系密切的人分开,这是在用割去左腿的建议去劝说右腿,这是使自己一定会被杀死而建议不会被采用的做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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