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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储说左下第三十三(第三十三篇

时间:2022-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33.0.1一、以罪受诛,人不怨上,跀危坐子皋①;以功受赏,臣不德君,翟璜操右契而乘轩②。所以掌握了统治术的君主,讲究信用而依法行赏,以此来鼓励臣民竭尽自己的才能;对有罪过的一定依法惩处,以此来禁止人们为非作歹。犹盗婴儿之矜裘与跀危子荣衣。这种论点的说明在苗贲皇非议献伯与孔子议论晏婴的节俭。

33.0.1一、以罪受诛,人不怨上,跀危坐子皋;以功受赏,臣不德君,翟璜操右契而乘轩。襄王不知,故昭卯五乘而履宋。上不过任,臣不诬能,即臣将为失少室周。

【注释】

①危:通“跪”。坐:通“侳”(zuò),安,引申为保全。子皋:即高柴,又字子羔,春秋末卫国人,孔子弟子。②翟璜:见31.0.2注。契:见5.3注。右契:券契的右半部分。右契为放债人所保存,可以用来讨债,所以“操右契”有理所当然地可以向对方索取的意思。轩(xuān):一种为卿、大夫所乘的有障蔽的车。③昭卯:见22.4注。乘(shènɡ):量词,辆。古代一种赋税制度规定:每六里见方的土地上缴一辆兵车,这里指六里见方的土地所上缴的赋税。(juē):草鞋。

【译文】

一、因为犯罪而受到惩罚,被惩罚的人不会怨恨长官,所以被子皋砍掉脚的人反而保全了子皋;因为立功而受到奖赏,臣下就不会感激君主,所以翟璜好像是拿着债券收债一样理所当然地乘着卿大夫才能乘坐的高级帐篷车。魏襄王不懂得对功劳大的臣子应该加以重赏,所以昭卯虽然得到了方圆五十里的封地,但还是认为这好像是在给他穿草鞋。君主不错误地任用人,臣下不冒充自己有才能而埋没其他的能人,那么臣子都将成为少室周那样的忠诚之士。

33.0.2 二、恃势而不恃信,故东郭牙议管仲;恃术而不恃信,故浑轩非文公。故有术之主,信赏以尽能,必罚以禁邪。虽有驳行,必得所利,简主之相阳虎,哀公问“一足”。

【注释】

①东郭牙:即鲍叔牙,齐桓公的大臣。②阳虎:一作阳货,春秋末鲁国季氏的家臣。

【译文】

二、君主必须依靠权势而不能依赖臣下的诚实,所以东郭牙建议齐桓公不能把大权全部交给管仲;君主必须依靠权术而不能依赖臣下的诚实,所以浑轩反对晋文公对箕郑的信赖。所以掌握了统治术的君主,讲究信用而依法行赏,以此来鼓励臣民竭尽自己的才能;对有罪过的一定依法惩处,以此来禁止人们为非作歹。臣下即使有乱七八糟的行为,也一定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所以赵简子让阳虎当了自己的相室,而鲁哀公询问了有关“夔一足”的事以后认为夔有了一个优点也就足够了。

33.0.3 三、失臣主之理,则文王自履而矜。不易朝燕之处,则季孙终身庄而遇贼。

【注释】

①燕:通“宴”,安闲。

【译文】

三、丧失了臣下和君主之间的等级观念,所以周文王自己穿鞋反而自夸能尊敬先君之臣。无论是在朝廷上还是闲居在家时都不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季孙即使像这样一生庄重,但却遭到了杀害。

33.0.4 四、利所禁,禁所利,虽神不行;誉所罪,毁所赏,虽尧不治。夫为门而不使入,委利而不使进,乱之所以产也。齐侯不听左右,魏主不听誉者,而明察照群臣,则钜不费金钱,孱不用玉璧。西门豹请复治邺,足以知之。犹盗婴儿之矜裘与跀危子荣衣。子绰“左右画”,“去蚁”、“驱蝇”。安得无桓公之忧索官与宣王之患臞马也

【注释】

①宣王:当作“宣主”,即韩宣子,名起,韩献子的儿子。

【译文】

四、应该禁止的却使其得利,应该得利的却加以禁止,像这样,即使是神,禁令也不能实行;应该惩罚的却加以赞誉,应该奖赏的却加以诋毁,即使是尧那样的贤君也不能把国家治理好。建造了门而又不让人进去,积聚了财利而又不让人进取,这就是祸乱产生的原因。如果齐国的君主不听从身边亲信的说情,魏国的君主不听从吹捧者的推荐,而能英明地洞察群臣,那么钜也就不会破费金钱去买通齐国国君的亲信,而孱也不会用玉璧去行贿求官做。西门豹请求再次治理邺地,从这件事情中完全可以明白祸乱产生的原因。亲信、近臣对应该惩罚的加以赞誉,就像窃贼的孩子夸耀父亲的皮衣和截脚者的孩子炫耀父亲的衣着。“禁止”和“得利”、“惩罚”和“赞誉”、“奖赏”和“诋毁”不能同时施行,所以子绰要说“人不能同时用左手画方、用右手画圆”;要禁除奸邪却使他们得利,就好像子绰所说的“用肉去驱除蚂蚁”、“用鱼去赶走苍蝇”,奸邪只会越来越多。如果只听从身边的亲信,那就不能将规章制度贯彻落实,又怎么能不发生齐桓公为臣下要官做而忧虑以及韩宣主为马的消瘦而担忧的事呢?

33.0.5 五、臣以卑俭为行,则爵不足以观赏;宠光无节,则臣下侵逼。说在苗贲皇非献伯,孔子议晏婴。故仲尼论管仲与孙叔敖。而出入之容变,阳虎之言见其臣也。而简主之应人臣也失主术。朋党相和,臣下得欲,则人主孤;群臣公举,下不相和,则人主明。阳虎将为赵武之贤、解狐之公,而简主以为枳棘,非所以教国也。

【注释】

①苗贲(bēn)皇:晋国大夫。②赵武:即赵文子,晋平公时执政的卿。

【译文】

五、如果臣下把谦卑、节俭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那么爵位俸禄就不能够用来显示出奖赏的作用;如果臣下骄纵荣耀没有节制,那么他们就会侵害而威胁到君主的利益。这种论点的说明在苗贲皇非议献伯与孔子议论晏婴的节俭。所以孔丘又议论管仲太奢侈与孙叔敖太节俭。而阳虎说见到自己所推荐的臣子,在自己出逃和在职时的脸色态度完全变了样。但赵简子在答复臣子阳虎时所说的话却背离了君主的统治原则。臣下结成朋党,互相呼应,他们的欲望得逞,那么君主就会孤立;群臣大公无私地推荐人才,臣子之间不能互相协调,那么君主就能明察。阳虎将要在赵国做到赵武般的贤良、解狐般的无私,而赵简子却认为这是在栽植多刺的枳树和酸枣树,这决不是用来教育国人的道理啊。

33.0.6 六、公室卑,则忌直言;私行胜,则少公功。说在文子之直言,武子之用杖;子产忠谏,子国谯怒;梁车用法而成侯收玺;管仲以公而国人谤怨

【注释】

①文子:指范文子,即士燮,晋国大夫。②武子:即士会,范文子的父亲。③子国:即公孙发,子产的父亲。④成侯:指赵成侯,名种,战国初期赵国国君。⑤国:当作“封”。“封人”是官名,主管防守边疆

【译文】

六、皇家的实力微弱,就忌讳说直话;谋取私利的行为占了优势,就很少有人去为公家建功立业。这种论点的说明在范文子直言不讳,他父亲武子就用手杖打他;子产忠诚地劝说君主,他父亲子国就发怒责备他;梁车执法公正无私而赵成侯没收了他的官印;管仲秉公对待私恩而封人指责怨恨他。

33.1.0 一

【译文】

对第一条经文的解说

33.1.1 孔子相卫,弟子子皋为狱吏,刖人足,所跀者守门。人有恶孔子于卫君者曰:“尼欲作乱。”卫君欲执孔子。孔子走,弟子皆逃。子皋从出门,跀危引之而逃之门下室中,吏追不得。夜半,子皋问跀危曰:“吾不能亏主之法令而亲跀子之足,是子报仇之时也,而子何故乃肯逃我?我何以得此于子?”跀危曰:“吾断足也,固吾罪当之,不可奈何。然方公之狱治臣也,公倾侧法令,先后臣以言,欲臣之免也甚,而臣知之。及狱决罪定,公憱然不悦,形于颜色,臣见,又知之。非私臣而然也,夫天性仁心固然也。此臣之所以悦而德公也。”

【注释】

①尼:即仲尼,见3.2注。②倾侧:偏斜,不正。③憱(cù):惊恐不安。

【译文】

孔子当卫国宰相的时候,他的学生子皋做管理监狱的官,有一次执法时砍掉了罪人的脚,这个被砍去脚的罪人后来看守大门。有人在卫国国君面前中伤孔子说:“仲尼想造反。”卫国的国君就想捉拿孔子。孔子就逃跑了,他的学生也都纷纷逃跑。子皋跟着跑出大门,被他砍掉脚的人领着他逃到大门边的房间里,所以差役们追上来了也没能抓到他。半夜的时候,子皋问这个被自己砍去了脚的人说:“我不能损害君主的法令而亲自砍掉了您的脚,现在正是您报仇的时候,您到底为了什么缘故竟然肯让我逃脱?我凭了什么能从您那里得到这样的报答呢?”这被砍掉脚的人说:“我被砍断脚,原本是我的罪行应该处以这样的刑罚,这是没有办法的。然而当您在公堂上审理我的时候,您在法令规定的范围内尽量争取从轻处理,并且指导我按照可以从轻处理的法令来申诉,很想使我免受处罚,您的这番心意我是知道的。等到这案子已经作出结论,我的罪已经判定,您惊恐不安很不高兴,您的心情表现在脸色上,我看见了,又知道了您的心意。您并不是偏袒我才这样做的,而是您那种天生的本性中的仁爱之心自然而然地使您这样做了。这就是我热爱您又感激您的原因啊。”

33.1.2 田子方从齐之魏,望翟黄乘轩,骑驾出,方以为文侯也,移车异路而避之,则徒翟黄也。方问曰:“子奚乘是车也?”曰:“君谋欲伐中山,臣荐翟角而谋得果;且伐之,臣荐乐羊而中山拔;得中山,忧欲治之,臣荐李克而中山治。是以君赐此车。”方曰:“宠之称功尚薄。”

【注释】

①田子方:名无择,子贡的弟子,曾为魏文侯师。②文侯:见22.11注。③李克:子夏的弟子,魏文侯时为中山相。

【译文】

田子方从齐国来到魏国,望见翟黄乘坐着卿大夫才能乘坐的高级帐篷车,在骑兵的护卫下驾着出来,田子方以为是魏文侯,就连忙把自己的车子转移到另一条路上来避让他,但走近后一看,原来却只是翟黄。田子方就问他说:“您怎么乘上了这种车子?”翟黄说:“国君的计划是想攻打中山国,我推荐了翟角,因而国君的计划得以实现;将要去攻打中山国的时候,我推荐了乐羊,因而中山国被攻克了;夺取了中山国,又因为要治理它而发愁,我推荐了李克,因而中山国治理得很好。因此,国君赐给我这车子。”田子方说:“您的荣耀与您的功劳相比,还不够优厚。”

33.1.3 秦、韩攻魏,昭卯西说而秦、韩罢;齐、荆攻魏,卯东说而齐、荆罢。魏襄王养之以五乘、将军。卯曰:“伯夷以将军葬于首阳山之下,而天下曰:‘夫以伯夷之贤与其称仁,而以将军葬,是手足不掩也。’今臣罢四国之兵,而王乃与臣五乘,此其称功,犹嬴胜而履蹻。”

【注释】

①嬴:当为“羸”字之误,羸(léi)通“纍”,缠绕。胜:繁体字作“勝”,当为“縢”字之误。“縢”(ténɡ)是绑腿布。蹻(juē):草鞋。

【译文】

秦国、韩国攻打魏国,昭卯到西方的秦国、韩国去游说而秦国、韩国收兵退走了;齐国、楚国攻打魏国,昭卯到东方的齐国、楚国去游说而齐国、楚国收兵退走了。魏襄王就用方圆五十里的土地上的租税作为俸禄供养他,并把他当作将军来尊敬他。昭卯说:“伯夷被用将军的葬礼埋葬在首阳山之下,而天下的人说:‘凭着伯夷这样的贤能以及他所能配得上的仁德,却被用将军的葬礼来埋葬,这实在是连手脚都没能盖住的薄葬啊。’现在我退了四国的军队,而大王竟然只给我方圆五十里的封地,这种待遇和我的功劳相比,就好像是让我打绑腿、穿草鞋。”

33.1.4 孔子曰:“善为吏者树德,不能为吏者树怨。概者,平量者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国者,不可失平也。”

【注释】

①概:量米粟时刮平斗斛用的木板。

【译文】

孔子说:“善于做官的建立恩德,不会做官的培植怨恨。刮尺,是量粮食时刮平斗斛等量器的工具;官吏,是使法令能公正地得到实施的人。治理国家,是不能失去公正的。”

33.1.5 少室周者,古之贞廉洁悫者也,为赵襄主力士。与中牟徐子角力,不若也,入言之襄主以自代也。襄主曰:“子之处,人之所欲也,何为言徐子以自代?”曰:“臣以力事君者也。今徐子力多臣,臣不以自代,恐他人言之而为罪也。”

【注释】

①赵襄主:见1.5注。力士:力气大的人,指车右,即下节的“骖乘”,指陪乘在车子右边的卫士。

【译文】

少室周,是古代正直诚实的人,做了赵襄子的车右卫士。他与中牟的徐子比赛力气,结果不如徐子,就进宫把徐子推荐给赵襄子而要求用徐子来代替自己。襄子说:“您所占据的职位,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你为什么要推荐徐子来代替你自己呢?”少室周说:“我是凭力气来侍奉君主的。现在徐子的力气比我大,我不拿他来代替自己,恐怕别人来推荐他而成了我的罪过。”

33.1.6 一曰:少室周为襄主骖乘,至晋阳,有力士牛子耕,与角力而不胜。周言于主曰:“主之所以使臣骑乘者,以臣多力也。今有多力于臣者,愿进之。”

【注释】

①骑乘:当作“骖乘”,用作动词。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少室周做了赵襄子的陪乘卫士,有一次他来到晋阳,那里有一个大力士牛子耕,少室周和他比赛力气而没能取胜。少室周就向赵襄子建议说:“您之所以让我陪乘在您的车子右边,是因为我力气大。现在有一个比我力气更大的人,希望您能提拔他。”

33.2.0 二

【译文】

对第二条经文的解说

33.2.1 齐桓公将立管仲,令群臣曰:“寡人将立管仲为仲父。善者入门而左,不善者入门而右。”东郭牙中门而立。公曰:“寡人立管仲为仲父,令曰:‘善者左,不善者右。’今子何为中门而立?”牙曰:“以管仲之智为能谋天下乎?”公曰:“能。”“以断为敢行大事乎?”公曰:“敢。”牙曰:“君知能谋天下,断敢行大事,君因专属之国柄焉。以管仲之能,乘公之势以治齐国,得无危乎?”公曰:“善。”乃令隰朋治内、管仲治外以相参

【注释】

①“将立管仲”下省“为仲父”三字。②君:当作“若”。知:通“智”。③隰朋:见10.8注。参:并列,引申指对抗,牵制。

【译文】

齐桓公将给管仲树立仲父的称号,命令群臣说:“我将给管仲树立仲父的称号。赞成我的进门站在左边,不赞成我的进门站在右边。”东郭牙却在大门当中站着。齐桓公说:“我要给管仲树立仲父的称号,下令说:‘赞成我的站在左边,不赞成我的站在右边。’现在您为什么在大门当中站着?”东郭牙说:“您认为管仲的智慧能谋取统治天下的大权吗?”桓公说:“能。”东郭牙又说:“您认为他的果断敢于干一番大事业吗?”桓公说:“敢。”东郭牙说:“如果他的智慧能谋取统治天下的大权,他的果断敢于干一番大事业,您因而把国家的权力全部托付给他。凭管仲的才能,利用您的权势来治理齐国,您能没有危险吗?”桓公说:“说得好。”于是就命令隰朋治理内政、管仲管理外交,用这种办法来使两人互相牵制。

33.2.2 晋文公出亡,箕郑挈壶餐而从,迷而失道,与公相失,饥而道泣,寝饿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国,举兵攻原,克而拔之。文公曰:“夫轻忍饥馁之患而必全壶餐,是将不以原叛。”乃举以为原令。大夫浑轩闻而非之曰:“以不动壶餐之故,怙其不以原叛也,不亦无术乎?”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

【注释】

①箕郑:晋国大夫。壶:古代饮食器具。餐:同“飧”(sūn),泡饭。②寝饿:寝于饿,因饿得厉害而躺倒。③反:通“返”。

【译文】

晋文公出国流亡,箕郑手提装在壶里的水泡饭而跟随着,因为迷失了方向而找不到路,就与文公互相失散了,他饿了,在路上哭泣,但饿得躺倒了也不敢吃这水泡饭。等到文公返回晋国后,起兵攻打原城,战胜了敌人而把原城攻下来了。文公说:“能够看轻并忍受饥饿的痛苦而一定要保全壶里的食物,这样的人以后将不会凭借原城来叛乱。”于是就提拔他让他当原城的县令。大夫浑轩听到了这件事以后非议说:“因为他不碰那壶中食物的缘故,就信赖他不会凭借原城来叛乱,不也是没有掌握统治术的表现吗?”所以英明的君主,不靠别人不背叛我,而靠自己不可以被背叛;不靠别人不欺骗我,而靠自己不可以被欺骗。

33.2.3 阳虎议曰:“主贤明,则悉心以事之;不肖,则饰奸而试之。”逐于鲁,疑于齐,走而之赵,赵简主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窃人国政,何故相也?”简主曰:“阳虎务取之,我务守之。”遂执术而御之。阳虎不敢为非,以善事简主,兴主之强,几至于霸也。

【注释】

①相:使动词,使……为相室。

【译文】

阳虎议论说:“君主贤能明智,就尽心竭力地去侍奉他;君主没有才能,就掩饰起自己的邪恶去试探他。”于是他在鲁国被驱逐,在齐国被怀疑,又从齐国逃跑而到了赵国,赵简子迎接他而让他当了相室。简子身边的侍从说:“阳虎善于从别人手中窃取国家政权,为什么让他当相室?”简子说:“阳虎致力于窃取政权,我致力于保住政权。”于是就拿权术去控制使用他。阳虎不敢为非作歹,而用善良的行为去侍奉简子,使赵简子兴盛起来渐趋强大,几乎达到了称霸的地步。

33.2.4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古者有夔一足,其果信有一足乎?”孔子对曰:“不也,夔非一足也。夔者忿戾恶心,人多不说喜也。虽然,其所以得免于人害者,以其信也。人皆曰:‘独此一,足矣。’夔非一足也,一而足也。”哀公曰:“审而是,固足矣。”

【注释】

①夔(kuí):尧、舜时的乐官。足:此文有时表示“脚”,有时表示“足够”。②说:通“悦”。③审:审慎。而:通“如”。

【译文】

鲁哀公问孔子说:“我听说古代有个夔只有一足(一只脚),他果真只有一足(一只脚)吗?”孔子回答说:“不是的,夔并不是只有一足(一只脚)。夔这个人残暴狠心,人们多半不喜欢他。虽然这样,他还是活着,他之所以能够避免被人伤害,是因为他守信用。人们都说:‘单是这一点,也就足够了。’夔并不是只有一足(一只脚),而是说他有了一个优点也就足够了。”哀公说:“他像这样慎重,当然足够了。”

33.2.5 一曰: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夔一足,信乎?”曰:“夔,人也,何故一足?彼其无他异,而独通于声。尧曰:‘夔一而足矣。’使为乐正。故君子曰:‘夔有一,足。’非一足也。”

【注释】

①其:语助词。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鲁哀公问孔子说:“我听说夔一足(一只脚),真的吗?”孔子说:“夔,是人,哪能是一足(一只脚)呢?他和人相比没有别的不同,只是他精通音乐。尧说:‘夔有了这一个特长也就足够了。’就让他做了主管音乐的官——乐正。所以君子说:‘夔有了一技之长,也就足够了。’他并不是只有一足(一只脚)啊。”

33.3.0 三

【译文】

对第三条经文的解说

33.3.1 文王伐崇,至凤黄虚,袜系解,因自结。太公望曰:“何为也?”王曰:“君与处,上,皆其师;中,皆其友;下,尽其使也。今皆先君之臣,故无可使也。”

【注释】

①崇:商王朝的属国,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澧水西。②虚:古“墟”字,大土山。③太公望:见18.4注。

【译文】

周文王去攻打崇国,来到凤黄山,袜带松开了,就自己去缚。太公望说:“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文王说:“国君和人相处时,对于上等的人,都看作是自己的老师;对于中等的人,都看作是自己的朋友;对于下等的人,都看作是自己的仆人。现在我身边的都是先父的大臣,所以没有谁可以使唤的。”

33.3.2 一曰:晋文公与楚战,至黄凤之陵,履系解,因自结之。左右曰:“不可以使人乎?”公曰:“吾闻:上,君所与居,皆其所畏也;中,君之所与居,皆其所爱也;下,君之所与居,皆其所侮也。寡人虽不肖,先君之人皆在,是以难之也。”

【注释】

①陵:大土山。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晋文公和楚国作战,来到黄凤山,鞋带松开了,便自己去缚它。身边的侍从说:“不可以叫别人来缚吗?”文公说:“我听说:上等的人,国君和他们相处时,都是国君所敬畏的;中等的人,国君和他们相处时,都是国君所喜爱的;下等的人,国君和他们相处时,都是国君所侮慢的。我虽然没有德才,但先父的大臣都在身边,因此难以使唤他们啊。”

33.3.3 季孙好士,终身庄,居处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孙适懈,有过失,而不能长为也,故客以为厌易己,相与怨之,遂杀季孙。故君子去泰去甚。

【注释】

①适:偶然。

【译文】

季孙喜欢读书人,一生都很庄重,在日常生活中他的衣着也经常像在朝廷上一样。但有一次季孙偶然疏忽了一下,衣着上有了差错,没有能够一直保持那样做,所以门客便以为他是在讨厌轻慢自己,因而一起怨恨他,于是就杀了季孙。所以,君子要去掉极端的做法、去掉过分的行为。

33.3.4 南宫敬子问颜涿聚曰:“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与坐者以十数而遇贼,何也?”曰:“昔周成王近优侏儒以逞其意,而与君子断事,是能成其欲于天下。今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而与坐者以十数,而与优侏儒断事,是以遇贼。故曰:不在所与居,在所与谋也。”

【注释】

①南宫敬子:即南宫敬叔,春秋时鲁国人,孟懿子的庶兄。颜涿聚:齐国大夫。②周成王:西周天子,姬姓,名诵。

【译文】

南宫敬子问颜涿聚说:“季孙养着孔子的门徒,穿着上朝时所穿的礼服而和他坐在一起的人要用十作为单位来计数,但他还是遭到了别人的杀害,这是为什么呢?”颜涿聚说:“从前周武王一方面接近优伶、侏儒来使自己的心情舒畅,但另一方面则与德高望重的君子一起来决定重大的事情,因此他才能在天下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现在季孙虽然养了孔子的门徒,穿着上朝时所穿的礼服而和他坐在一起的人数以十计,但他却和优伶、侏儒一起谋划决定重大的事情,因此遭到了杀害。所以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和什么人相处,而在于和什么人谋划重大的事情。”

33.3.5 孔子御坐于鲁哀公,哀公赐之桃与黍。哀公请用。仲尼先饭黍而后啖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饭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对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谷之长也,祭先王为上盛。果蓏有六,而桃为下,祭先王不得入庙。丘之闻也,君子以贱雪贵,不闻以贵雪贱。今以五谷之长雪果蓏之下,是从上雪下也。丘以为妨义,故不敢以先于宗庙之盛也。”

【注释】

①揜:同“掩”。②雪:揩拭。③五谷:指黍、稷、稻、麦、菽。④盛(chénɡ):祭祀时置于容器中的黍、稷等祭品。⑤果:指桃、李、杏、栗、枣。蓏(luǒ):瓜类。

【译文】

孔子陪坐在鲁哀公身边,鲁哀公赐给他桃子和黍子。哀公请孔子吃。孔子先吃黍子,然后才吃桃子,旁边的侍从都捂着嘴笑。哀公说:“黍子,并不是吃的,而是用来揩拭桃子的。”孔子回答说:“我早知道这种用法了。但是那黍子,是五谷中排在第一位的东西,祭祀古代圣明帝王时它是上等的祭品。果品瓜类有六种,而桃子是最下等的,祭祀古代圣明帝王时不得拿进庙中。我听说,君子用下等的东西来揩拭高贵的东西,没听说过用高贵的东西来揩拭下等的东西。现在拿五谷中排在第一位的东西来揩拭果品瓜类中下等的东西,这是用上等的去揩拭下等的。我以为这样做损害了礼义,所以不敢把桃子放在宗庙的祭品前面先吃。”

33.3.6 简主谓左右:“车席泰美。夫冠虽贱,头必戴之;屦虽贵,足必履之。今车席如此,太美,吾将何屩以履之?夫美下而耗上,妨义之本也。”

【注释】

①义:合宜的道德准则,这里指有利于社会统治的等级关系。

【译文】

赵简子对身边的侍从说:“车子上铺的席子太华丽了。帽子即使做得很粗糙而价格低廉,头也一定戴着它;鞋子即使做得精美而价格昂贵,脚也一定踩着它。现在车子上铺的席子像这个样子,实在华美得过分了,我将用什么鞋子去踩在它上面呢?美化了下面的东西而使上面的鞋帽服装更为破费,这是伤害礼义的祸根啊。”

33.3.7 费仲说纣曰:“西伯昌贤,百姓悦之,诸侯附焉,不可不诛;不诛,必为殷祸。”纣曰:“子言,义主,何可诛?”费仲曰:“冠虽穿弊,必戴于头;履虽五采,必践之于地。今西伯昌,人臣也,修义而人向之。卒为天下患,其必昌乎!人人不以其贤为其主,非可不诛也。且主而诛臣,焉有过?”纣曰:“夫仁义者,上所以劝下也,今昌好仁义,诛之不可。”三说不用,故亡。

【注释】

①西伯昌:姓姬,名昌,周武王姬发的父亲,商纣王时为西伯(西方各部落的首领)。②人人:当作“人臣”。

【译文】

商纣王的宠臣费仲劝说纣王道:“西伯昌很贤能,百姓都喜欢他,诸侯都依附他,不能不把他杀掉;如果不杀掉,他一定会成为商王朝的祸患。”纣王说:“照您所说,他是一个讲求仁义的君主,怎么可以杀掉呢?”费仲说:“帽子即使破得有了洞,也一定戴在头上;鞋子即使五彩缤纷,也一定把它踩在地上。现在西伯昌是臣子,修行仁义而人们向往他。最终造成天下祸患的,恐怕一定是西伯昌了吧!臣子不用自己的贤能来为君主效劳,是不可以不杀掉的。况且君主去杀掉臣子,哪有什么过错?”纣王说:“仁义这种东西,是君主用来勉励臣下的。现在西伯昌爱好仁义,杀掉他是不行的。”费仲劝说了三次都没有被纣王采纳,所以商王朝灭亡了。

33.3.8 齐宣王问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对曰:“博贵枭,胜者必杀枭。杀枭者,是杀所贵也。儒者以为害义,故不博也。”又问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从下害于上者也,是从下伤君也。儒者以为害义,故不弋。”又问:“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弦为大声,以大弦为小声,是大小易序,贵贱易位。儒者以为害义,故不鼓也。”宣王曰:“善。”仲尼曰:“与其使民谄下也,宁使民谄上。”

【注释】

①博:通“簙”,古代一种游戏。②枭:指食鱼的“骁棋”。③杀枭:指把骁棋打倒。

【译文】

齐宣王问匡倩说:“儒家的学者打棋吗?”匡倩回答说:“不打棋。”宣王说:“为什么呢?”匡倩回答说:“打棋的时候最尊重枭棋,而赢的人一定要把对方的枭棋打倒。打倒枭棋,这是在打倒所尊贵的东西。儒家的学者认为这损害了礼义,所以不打棋。”齐宣王又问道:“儒家的学者用带丝线的箭射鸟吗?”匡倩说:“不射。用带丝线的箭射鸟,是从下面去伤害上面,这就好像臣民从下面来侵害君主。儒家的学者认为这损害了礼义,所以不用带丝线的箭射鸟。”齐宣王又问:“儒家的学者弹瑟吗?”匡倩说:“不弹。那瑟,用它的小弦奏出大的声音,用它的大弦奏出小的声音,这是把大和小颠倒了次序,将贵和贱交换了位置。儒家的学者认为这损害了礼义,所以不弹奏。”齐宣王说:“说得好。”孔子说:“与其使民众去讨好臣子,还不如使民众奉承君主。”

33.4.0 四

【译文】

对第四条经文的解说

33.4.1 钜者,齐之居士;孱者,魏之居士。齐、魏之君不明,不能亲照境内而听左右之言,故二子费金璧而求入仕也。

【注释】

①钜:与下面的“孱”一样,都是假设的人名。

【译文】

钜这个人,是齐国一个没有做官的读书人;孱这个人,是魏国一个没有做官的读书人。由于齐国、魏国的君主不英明,不能自己去洞察国内的情况而只是听从身边亲信的话,所以这两个人就花费了金钱玉璧去贿赂君主的亲信,以求进朝做官。

33.4.2 西门豹为邺令,清克洁悫,秋毫之端无私利也,而甚简左右。左右因相与比周而恶之。居期年,上计,君收其玺。豹自请曰:“臣昔者不知所以治邺,今臣得矣,愿请玺,复以治邺。不当,请伏斧锧之罪。”文侯不忍而复与之。豹因重敛百姓,急事左右。期年,上计,文侯迎而拜之。豹对曰:“往年臣为君治邺,而君夺臣玺;今臣为左右治邺,而君拜臣。臣不能治矣。”遂纳玺而去。文侯不受,曰:“寡人曩不知子,今知矣。愿子勉为寡人治之。”遂不受。

【注释】

①克:通“刻”,约束。②上计:上交帐簿,将全年的人口、钱、粮以及经济收入等情况报告给上级。

【译文】

西门豹任邺县的县令,克己奉公、清廉正直,丝毫不谋私利,但却十分怠慢君主身边的侍从。侍从便互相勾结起来中伤他。过了一周年,他向君主汇报全年的政治经济情况,魏文侯没收了他的官印而把他罢免了。西门豹主动地请求说:“我过去不知道治理邺县的方法,现在我知道了,我希望能得到官印,再用我去治理邺县。如果我不称职,愿意受到腰斩的惩罚。”魏文侯不忍心拒绝他而又把官印给了他。西门豹于是就加重向百姓搜刮钱财,并急忙去奉承君主身边的侍从。过了一周年,他向君主汇报全年的政治经济情况,魏文侯亲自迎接他,并向他作揖致礼。西门豹回答说:“前年我为国君治理邺县,结果您夺去了我的官印;现在我为您身边的侍从治理邺县,结果您却向我作揖致礼。我不会治理邺县了。”于是就交还官印,转身离去。魏文侯不肯接受官印,说:“我过去不了解您,现在了解了。希望您努力为我治理邺县。”魏文侯终于没有接收西门豹所交的官印。

33.4.3 齐有狗盗之子与刖危子戏而相夸。盗子曰:“吾父之裘独有尾。”危子曰:“吾父独冬不失裤。”

【注释】

①狗盗:伪装成狗的贼。

【译文】

齐国有个披上狗皮伪装狗去行窃的贼的孩子和一个受过刖刑的截脚者的孩子在一起玩耍而互相夸耀。那个伪装狗去行窃的贼的孩子说:“只有我父亲的皮衣上有尾巴。”那个截脚者的孩子说:“只有我父亲在冬天不脱掉裤子。”

33.4.4 子绰曰:“人莫能左画方而右画圆也。以肉去蚁,蚁愈多;以鱼驱蝇,蝇愈至。”

【译文】

子绰说:“人不能同时用左手画方、用右手画圆。用肉去驱除蚂蚁,蚂蚁会更多;用鱼去赶走苍蝇,苍蝇越要来。”

33.4.5 桓公谓管仲曰:“官少而索者众,寡人忧之。”管仲曰:“君无听左右之请,因能而受禄,录功而与官,则莫敢索官。君何患焉?”

【注释】

①受:古“授”字。

【译文】

齐桓公对管仲说:“官职少而求取的人多,我对此非常担忧。”管仲说:“您不要听从身边亲信的请求,根据才能来授予俸禄,按照功劳来给予官职,那就没有人敢来要官做。您还担忧什么呢?”

33.4.6 韩宣子曰:“吾马,菽粟多矣,甚臞,何也?寡人患之。”周市对曰:“使驺尽粟以食,虽无肥,不可得也。名为多与之,其实少,虽无臞,亦不可得也。主不审其情实,坐而患之,马犹不肥也。”

【注释】

①驺(zōu):养马兼管赶车的人。

【译文】

韩宣子说:“我的马,豆类谷物等饲料已经给得很多了,却很瘦,为什么呢?我对此十分担忧。”周市回答说:“假如马夫把所有的饲料都拿来给马吃,就是不要它肥,也不可能不肥。名义上是给了马很多饲料,实际上马吃到的饲料很少,即使不要它瘦,也是不可能不瘦的啊。主上不去仔细考察它的实际情况,只是坐着为此发愁,马还是不会肥的啊。”

33.4.7 桓公问置吏于管仲,管仲曰:“辩察于辞,清洁于货,习人情,夷吾不如弦商,请立以为大理。登降肃让,以明礼待宾,臣不如隰朋,请立以为大行。垦草仞邑,辟地生粟,臣不如宁武,请以为大田。三军既成阵,使士视死如归,臣不如公子成父,请以为大司马。犯颜极谏,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谏臣。治齐,此五子足矣;将欲霸王,夷吾在此。”

【注释】

①辩:通“辨”。②肃:指“肃拜”,即作揖(低头拱手行礼),为我国古代九拜之一。③仞:当作“剏”,同“创”。④宁武:即宁戚,“武”是其谥号,齐国大夫。

【译文】

齐桓公向管仲询问安排官吏的事,管仲说:“对诉讼双方的言辞能辨别清楚,对财物贿赂廉洁不贪,熟悉人情世故,我夷吾不如弦商,请安排他当司法大臣。在迎送宾客上下周旋时区别尊卑、作揖谦让,用明确的礼仪去接待宾客,我不如隰朋,请安排他当外交大臣。除草垦荒,创建城邑,开辟耕地,生产粮食,我不如宁武,请安排他当农业大臣。三军已经摆成了阵势,使战士们能视死如归,我不如公子成父,请安排他当国防大臣。冒着君主恼怒的脸色而尽力规劝君主,我不如东郭牙,请安排他当参议大臣。治理齐国,这五位大臣足够了;如果想要称霸称王,有我管夷吾在这里。”

33.5.0 五

【译文】

对第五条经文的解说

33.5.1 孟献伯相鲁,堂下生藿藜,门外长荆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晋无衣帛之妾,居不粟马,出不从车。叔向闻之,以告苗贲皇。贲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禄以附下也。”

【注释】

①孟:当作“盂”。盂是晋国地名,即今山西省阳曲县东北的大盂,当时是献伯的食邑。鲁:当作“晋”。②晋:通“进”,指内。

【译文】

盂献伯做晋国的相国,厅堂前长满了藿、藜等野菜,大门外长满了荆棘,吃饭不吃两种食物,坐时不垫两层席子,家里没有穿丝织品的姬妾,住在家中不用谷子喂马,外出不让副车跟随着。叔向听说了这些事,把它告诉给苗贲皇。苗贲皇非议说:“这是抛开了君主的爵位俸禄来亲附下人。”

33.5.2 一曰:孟献伯拜上卿,叔向往贺,门有御马不食禾。向曰:“子无二马二舆,何也?”献伯曰:“吾观国人尚有饥色,是以不秣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舆。”向曰:“吾始贺子之拜卿,今贺子之俭也。”向出,语苗贲皇曰:“助吾贺献伯之俭也。”苗子曰:“何贺焉?夫爵禄旗章,所以异功伐、别贤不肖也。故晋国之法,上大夫二舆二乘,中大夫二舆一乘,下大夫专乘,此明等级也。且夫卿必有军事,是故循车马,比卒乘,以备戎事。有难则以备不虞,平夷则以给朝事。今乱晋国之政,乏不虞之备,以成节俭,以絜私名,献伯之俭也可与?又何贺?”

【注释】

①御:通“圉”,养。②二:通“贰”,副。③班:通“斑”。④循:当作“脩”,“脩”通“修”。⑤比:排列。⑥虞:意料,预料。⑦夷:平,太平。⑧絜:通“洁”,清白,使动用法。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盂献伯被任命为上卿,叔向前去祝贺,看见大门口有人喂马不给马吃谷子。叔向说:“您没有副马副车,为什么呢?”献伯说:“我看到国内的民众还有饥饿的脸色,因此不用谷子喂马;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多半靠自己徒步行走,所以不配备副车。”叔向说:“我开始来祝贺您任命为上卿,现在要庆贺您的节俭了。”叔向出来后,告诉苗贲皇说:“帮我去庆贺献伯的节俭。”苗先生说:“为什么要去庆贺他的节俭呢?爵位、俸禄、旌旗、服饰,是用来区分功劳大小、辨别德才好不好的标志。所以晋国的法律规定,上大夫配备副车二辆,中大夫配备副车一辆,下大夫只有正车一辆,这是用来标明等级的。况且那当上了卿相的一定要掌管军事,所以要修整车马,组织好步兵战车,用它们来防备战争。国家有灾难战乱时就用它们来防备意外,国家太平时就用它们供自己上朝办事。现在他扰乱了晋国的政治措施,缺乏了对意外的防备,用这种方法来成全自己的节操,来使自己获得清廉的名声,献伯的这种节俭能行么?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

33.5.3 管仲相齐,曰:“臣贵矣,然而臣贫。”桓公曰:“使子有三归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于高、国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为“仲父”。孔子闻而非之曰:“泰侈逼上。”

【注释】

①三归:与国民收入的三成相当的归于国君的商税。家:卿大夫的食邑。②高、国:高氏、国氏,都是姜太公的后裔,是齐国的贵族。

【译文】

管仲做了齐国的相国,说:“我的职位高了,但是我还贫穷。”齐桓公说:“让您拥有俸禄与国民收入的三成相当的食邑。”管仲说:“我富了,但是我的地位还很低。”桓公就使他位于高氏、国氏两大贵族之上。管仲说:“我的地位高了,但是我和君主的关系还很疏远。”桓公就称他为“仲父”。孔子听到后非议他说:“管仲的奢侈放纵威胁到了君主。”

33.5.4 一曰:管仲父出,朱盖青衣,置鼓而归,庭有陈鼎,家有三归。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

【注释】

①陈:陈列。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管仲父外出时,乘的是高贵的带有朱红色车盖的帝王之车,穿的是帝王穿的青色礼服,从朝廷回来时又设置了锣鼓开道,院子里有排列成行的大鼎,家里拥有与国民收入的三成相当的租税收入。孔子说:“这是个好大夫啊,但他的奢侈放纵威胁到了君主。”

33.5.5 孙叔敖相楚,栈车牝马,粝饼菜羹枯鱼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饥色。“则良大夫也,其俭逼下。”

【注释】

①“则”字上承上省“孔子曰”三字。

【译文】

孙叔敖任楚庄王令尹,乘坐的是低贱的棚车,拉车的是不贵重的母马,吃的是粗米做成的饼、蔬菜煮成的羹以及干鱼之类的食物,冬天只穿小羊皮做的皮袄,夏天只穿葛麻布做成的衣服,脸上有受饥挨饿的气色。孔子说:“他是倒是个好大夫,但他的节俭却威胁到了下级。”

33.5.6 阳虎去齐走赵,简主问曰:“吾闻子善树人。”虎曰:“臣居鲁,树三人,皆为令尹;及虎抵罪于鲁,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齐,荐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为县令,一人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见臣,县令者迎臣执缚,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树人。”主俯而笑曰:“树橘柚者,食之则甘,嗅之则香;树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树。”

【注释】

①令尹:此泛指县长。

【译文】

阳虎离开齐国逃跑到赵国,赵简主问他说:“我听说您善于培植人才。”阳虎说:“我住在鲁国的时候,培植了三个人,都当上了县令;等到我阳虎在鲁国判了罪,他们都来搜捕我。我住在齐国的时候,推荐了三个人,一个人能够接近齐王,一个人当了县令,一个人当了防守边疆的官吏;等到我有了罪,接近齐王的那个人回避我,当县令的那个人要找我而准备把我抓住绑起来,当守边官吏的那个人追我追到边境上,没有追上才罢休。我阳虎根本不善于培植人才。”简主低着头笑道:“种植橘树、柚树,吃起它们的果实来就会觉得很甜,闻起它们的气味来就会觉得很香;种植枳树和酸枣树,长成后反而会刺人。所以君子十分慎重地考虑自己所要培植的人选。”

33.5.7 中牟无令。晋平公问赵武曰:“中牟,吾国之股肱,邯郸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谁使而可?”武曰:“刑伯子可。”公曰:“非子之雠也?”曰:“私雠不入公门。”公又问曰:“中府之令,谁使而可?”曰:“臣子可。”故曰:“外举不避雠,内举不避子。”赵武所荐四十六人,及武死,各就宾位,其无私德若此也。

【注释】

①刑伯子:当作“邢伯子”,即邢伯柳,曾任上党守。

【译文】

中牟没有县令。晋平公问赵武说:“中牟,就像我国的大腿和胳膊,又像是邯郸的肩胛骨和胯骨。我想找一个治理中牟的好县令,派谁才行?”赵武说:“邢伯子行。”平公说:“他不是您的仇人吗?”赵武说:“私人的仇怨我不把它带到君主的朝廷上来。”平公又问道:“宫中内府的官吏,派谁才行?”赵武说:“我的儿子行。”所以有人说:“把外人推荐上去时不撇开自己的仇人,把家族内的人推荐上去时不回避自己的儿子。”赵武所推荐的四十六个人,等到赵武死的时候,来吊唁时都到宾客的席位上就座,他就像这样没有私人之间的恩情啊。

33.5.8 平公问叔向曰:“群臣孰贤?”曰:“赵武。”公曰:“子党于师人。”“武立如不胜衣,言如不出口,然所举士也数十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赖之。及武子之生也不利于家,死不托于孤,臣敢以为贤也。”

【注释】

①党:袒护,偏袒。师人:所师之人,指尊奉的上司。

【译文】

晋平公问叔向说:“群臣之中哪一个有德才?”叔向说:“赵武。”平公说:“您这是在袒护您所尊奉的上司。”叔向说:“赵武站立的时候好像体力衰弱得还承受不了衣服的重量,说话的时候好像笨拙得连话也说不出口,但是他所推荐的人几十个,个个都达到了他推荐时的意图,因而国家非常得力于他们。还有赵武在世的时候不为自己的家庭谋私利,临死的时候又不把自己的儿子委托给朝廷,所以我敢认为他是有德才的。”

33.5.9 解狐荐其雠于简主以为相。其雠以为且幸释己也,乃因往拜谢。狐乃引弓送而射之,曰:“夫荐汝,公也,以汝能当之也。夫雠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拥汝于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门。

【注释】

①拥:通“壅”。

【译文】

解狐把自己的仇人推荐给赵简主让他去做相室。他的仇人以为有幸能得到解狐消除对自己的仇怨,于是就去拜访致谢。解狐竟拉开弓送他走而射他,说:“我推荐你,是为了公家,是因为你能担当这个职务。仇恨你,是我的私怨。我不因为自己怨恨你的缘故而在我的君主那里埋没你。”所以私人的仇怨是不能带到君主的朝廷上去的。

33.5.10 一曰:解狐举邢伯柳为上党守,柳往谢之,曰:“子释罪,敢不再拜?”曰:“举子,公也;怨子,私也。子往矣,怨子如初也。”

【注释】

①上党:韩国郡名,位于今山西省东南部。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解狐推荐邢伯柳做上党的太守,邢伯柳去拜谢他,说:“您不再怪罪我,我敢不来行再拜礼么?”解狐说:“推荐你,是公事;怨恨你,是私事。你走吧,我还是像当初那样怨恨你。”

33.5.11 郑县人卖豚,人问其价。曰:“道远日暮,安暇语汝!”

【注释】

①郑县:战国时韩国地名,位于今河南省郑州市。

【译文】

郑县有个人去卖小猪,别人问他小猪的价钱。他说:“路远,太阳又下山了,我哪有空告诉你。”

33.6.0 六

【译文】

对第六条经文的解说

33.6.1 范文子喜直言,武子击之以杖:“夫直议者不为人所容,无所容则危身。非徒危身,又将危父。”

【注释】

①非徒:不但。

【译文】

范文子喜欢说直话,他的父亲范武子用手杖打他:“说直话的人不能被人容忍,没有人能容忍那就会危害自身。而且不但会危害自身,还将危害父亲。”

33.6.2 子产者,子国之子也。子产忠于郑君,子国谯怒之曰:“夫介异于人臣,而独忠于主。主贤明,能听汝;不明,将不汝听。听与不听,未可必知,而汝已离于群臣。离于群臣,则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己也,又且危父矣。”

【注释】

①谯(qiào):通“诮”(qiào),责备,责骂。

【译文】

子产,是子国的儿子。子产忠于郑国的君主,子国就发怒责备他说:“你卓然独特不同于群臣,而独自一个人忠于君主。君主如果贤明,就能够听从你;君主如果不贤明,将不听从你。是听从你还是不听从你,还未必能知道,而你已经脱离了群臣。脱离了群臣,就一定会危害你本身了。而且不但危害你自己,还将危害你父亲。”

33.6.3 梁车新为邺令,其姊往看之,暮而后,门闭,因逾郭而入。车遂刖其足。赵成侯以为不慈,夺之玺而免之令。

【译文】

梁车新任邺县县令,他的姐姐去看望他,天黑以后她才来到邺城,城门关了,她便翻越外城的城墙进去了。梁车就依法砍掉了她的脚。赵成侯认为梁车不仁慈,就没收了他的官印而免去了他的县令之职。

33.6.4 管仲束缚,自鲁之齐,道而饥渴,过绮乌封人而乞食。乌封人跪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窃谓仲曰:“适幸,及齐不死而用齐,将何报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贤之用,能之使,劳之论。我何以报子?”封人怨之。

【注释】

①适:如果。②论:通“抡”,选择。

【译文】

管仲被捆绑着从鲁国押到齐国,在路上又饥又渴,经过绮乌封人的时候向他讨东西吃。绮乌封人跪着喂他吃,十分恭敬。封人趁此机会偷偷地对管仲说:“如果你能幸免于难,到齐国不死而在齐国执政,将怎样来报答我?”管仲说:“要是真的像您所说的那样,那么我将任用有德才的人,使用有能力的人,选用有功劳的人。我根据什么来报答您呢?”封人因而怨恨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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