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理论的整合与财政学理论的整合

任何社会科学理论或者是还称不上理论的相关观点或多或少都会隐含着某些相通之处，原因在于它们是对前人理论的某种方式的继承，总是可以追溯到某种共同的渊源，归根结底就是世界是有规律的。同时代的各种理论与观点，又都是对当时实际情况的一种反映，只不过各自反映的角度或对事实的认知程度有所差异，但无论何种反映，其中都会留有现实的影子。只要承认世界上的事物是存在普遍联系的，那么承认各种理论观点之间的相通性，也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了。同时，承认理论观点的相通性与直面不同理论观点之间的尖锐矛盾也是统一而不相悖的，马克思主义的矛盾统一观就是如此来认识问题的。寻找纷繁复杂的理论观点之间的共同性正是通过理论实证的方法来发现社会活动规律的有力途径之一。说到底，共通性也就是规律性。而这样一种寻找共通性的工作，我们不妨称之为“整合”工作。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所说的共通性包含着很广的内容，不仅包括对事物认知上的某些共同点，也包括认知工具或曰方法论上的共同点。这样一来，很多看似完全对立的观点，我们也可以从中发现许多带有规律性的东西，绝对的矛盾和对立是不存在的。比如两支在战场上对垒的军队，其立场和许多观点必然是尖锐对立的，但就其各自战略、战术的运用上来说，无论是高明还是拙劣，都必然利用了某些具有共同特征的军事理论，或是不自觉地对某种还未理论化的军事规律的反映。军事学家通过对此的深入研究就有可能对军事科学的发展作出新的贡献，使之得益于各国的军队，像我国历史上的孙子、诸葛亮等就是如此。经济学家也同样面对这样的问题。求同存异与尖锐对立、严厉批判一样，在理论研究中都是不可缺少的。通过对经济学说史上几次整合事例的简略回顾，将有助于我们对此一问题予以更好的理解。

1.詹姆斯·斯图亚特·穆勒

随着十九世纪初李嘉图与马尔萨斯的论战及西斯蒙弟对李嘉图的批判，由配第、魁奈开始的、亚当·斯密建立起来的、大卫·李嘉图等人发展的古典政治经济学体系在经历了巅峰状态以后在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J·S·穆勒写出了著名的《政治经济学原理及其在社会哲学上的运用》（1848）。在这本书中，穆勒试图调和李嘉图体系内部的各种观点，同时也把当时已经开始兴起的庸俗经济学的不同观点与之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折中主义的体系。由于该书对古典经济学的发展作了有条理的和成体系的归纳，因而为当时的经济学界所广泛接受。在很长时间内，被经济学界奉为经济理论的“圣经”，成为以后40年间最具权威的经济学教材。正如胡寄窗等所指出的：“如果说斯密和李嘉图完成了古典经济学的理论，穆勒则阐述了这些理论，并将其置于一个适当的结构中，使这一体制在19世纪后半期一直处于主导地位。”^〔22〕穆勒也由此成为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最后一位总结者^〔23〕。

2.阿尔弗雷德·马歇尔

在J·S·穆勒之后，对西方经济学作了系统总结的集经济学之大成者是A·马歇尔。自19世纪70年代以后，以杰文斯、门格尔和瓦尔拉斯为代表在经济学界掀起了一场“边际革命”，而马歇尔则将“边际革命”的成果与古典经济理论综合在一起，在此基础上1890年马歇尔出版了《经济学原理》一书。在该书中，他将亚当·斯密以来的各种对经济范畴的分析作了精密的表述，并将它们结合起来，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体系，又由于该书表达的形式简洁精炼，使得有关经济学知识能够向一般读者作更为有效的传播，所以《经济学原理》成为此后40多年中在西方占据支配地位的经典教科书。

3.保罗·萨缪尔森

20世纪30年代凯恩斯主义的出现使得马歇尔以来的经济学体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以P·萨缪尔森为代表的一些经济学家力图将新旧体系综合起来，其代表作就是萨缪尔森的《经济学》。这一被萨缪尔森称为“新古典综合”的体系在此后的几十年中一直占据着西方经济学的主流地位，并通过对货币主义、理性预期等不同流派的综合，力图巩固其在经济学界的主导地位。这一经济学体系尽管存在着许多错误和漏洞，但对于战后西方世界的经济学发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经过整合后的经济学流派往往因集各派之大成，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因而在长时期中占据经济学的主流地位。更为重要的是，经过整合后的学派因为有机地结合了当时各学派的合理内核，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比较完整统一的经济理论研究体系，因而又往往能比较好地反映经济实践和指导经济实践。比如马歇尔创立的新古典学派在综合了古典学派和边际学派的各自所长后，就基本上确立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和具有极强现实适应性的关于市场制度的研究规范（同时，随着经济学的发展我们发现，这些研究规范对于许多非市场制度的研究也具有程度不同的广泛适应性），而这样的一套规范对于当时以占据极端优势地位的市场制度为特征的资本主义经济体制无疑是有着强大的指导作用的。又比如以萨缪尔森为代表的新古典综合学派尽管存在着很多的谬误，但它对新古典学派与凯恩斯主义各自合理性的一定程度的正确综合，在一段时间内为面临着普遍的市场失灵的西方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理论上的空间。至少，其提出的“市场失灵”观念与政府介入的必要性思想在今天看来仍具有相对的正确性，只不过还缺少了对政府介入可能性的充分论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以上这些经整合而成的主流学派能够在一段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居于经济学研究与发展的主导地位的事实本身，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它们能够在一定的时间内对经济现实的发展提供比较符合实际的解释，能够对社会经济的发展提供一定的理论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