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森堡关于国际借款和军国主义等理论

6．卢森堡关于国际借款和军国主义等理论

前面说到，卢森堡的资本积累理论是错误的。但是，她以此为基础对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和落后国家之关系的分析和描绘，只要将其中的错误理论去掉，就是很深刻的和有血有肉的了。她说：“资本积累的帝国主义阶段，换言之，资本的世界竞争阶段，包含对迄今为止的资本落后国家———在那里资本原来是实现它的剩余价值的———进行工业化及资本主义的解放。这一阶段的特点是外债、铁道建设、革命与战争。”^[8]她继续说，铁道网的发展，大体上反映了资本的侵入。与铁道建设及军备有关的公债，伴随着资本积累的一切阶段，如商品经济的侵入、国家的工业化、农业的资本主义改革，以及年轻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解放等而发生。对于资本的积累，借款发生下列的作用：甲，把非资本主义阶层的货币变成资本，也就是，把作为商品等价物的货币，以及作为资本家阶级的随从阶层的消费基金的货币变为资本；就是说，根据她的资本积累理论，资本积累是要在资本家和工人以外的社会成分那里进行的；乙，经营国营企业，生产铁道建设材料和军需品（向资本家购买也一样），从而把货币资本变成生产资本；丙，把被积累起来的资本从旧的资本主义国家移入新的资本主义国家。她指出，19世纪末、20世纪初，将近20年，在亚洲和非洲的铁道敷设，差不多都是服务于帝国主义的政策，使经济垄断化，并迫使落后社会的经济屈从于自己。

那么，这个经济过程的内容是怎样的呢？卢森堡说，机器、材料和其他物品，由输出资本的国家供应，并用这笔资本来偿付这些物品。就是说，这笔资本转化为贷款，成为资本输入国的借款。进一步的问题是，什么人最后偿还这笔借款，以及从她的资本积累理论来看，什么人实现那些以外债设立的资本主义企业的剩余价值呢？她说，对这个问题的典型答案是埃及的国债借款的历史。这历史可以归结为：一笔借款接着另一笔借款，旧债的利息以新债来支付。换句话说就是，债务国只要不断地支付利息，债权国是乐得这样做的。当然，这里还有一个最终支付问题。

对此，卢森堡回答说，支付这些钱必然是埃及自身。这是非常正确的。但是，由于错误的资本积累理论作怪，她认为钱的来源是埃及的农民经济，也就是只能来自资本家和工人以外的第三者。就是说，在强迫劳动下，埃及农民提供了劳动力，而且这种劳动力是无偿地被剥削着。正是由于农民的徭役劳动，才在埃及的灌溉、运输、农业和工业领域中出现了欧洲工程师和机器所造成的技术奇迹。但是，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她认为农民经济还供给了货币，这就是对农民征收的租税。结果，埃及的农民经济，大部分被欧洲资本吞没了。对国家所有的土地缴纳的租税，无数劳动力及巨额劳动生产物，结果都成了欧洲资本，而被积累起来了。铁道建设时，使用的是外国资本主义生产的生产资料，这样，落后国家农民的谷物变成货币后，还用来把外国资本主义国家从工人身上榨取来的、体现在生产资料中的剩余价值实现为货币。至于落后国用借款办起来的企业，其生产的剩余价值，在卢森堡看来，不用说也是由农民来实现的。应该说，经济落后的、资本主义经济全无或极少的国家，对输入的机器之类生产资料的支付，事实上是来自农民的剩余劳动。但是，由此上升为理论，认为凡资本输入的国家，只能以第三者的剩余劳动，来支付资本输出国的体现在物质资料上的剩余价值（不是全部价值），则是完全错误的。

但是，在这里，我们只要将卢森堡的错误理论，即认为资本积累只是剩余价值的实现，它要由第三者来解决，只要将这些去掉，而认为现在的问题是：垄断资本主义经济将资本输出到落后国家以攫取垄断利润，它是由落后国家全体劳动者创造的价值来支付的。这样，卢森堡的描绘就是很有意义的了。

卢森堡认为，作为资本积累的领域的军国主义和国际借款是一样的。她指出，军国主义在资本的历史上，完成一种十分确定的任务，它与积累的每一个阶段相伴随；就是说，资本积累时刻都运用暴力。她认为，“军国主义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从纯粹的经济观点来看，军国主义是实现剩余价值的一个卓越的手段———它本身即是资本积累的一个领域。”^[9]她指出，以间接税和保护关税为基础的军国主义，其费用主要是由工人和农民来支付的。这就是说，这些税收使消费资料的价格上升，而工资和农民的收入并不相应增加。但是，这对工人来说，就等于将一部分劳动力价值转化为税收，再以此来实现体现在军火上的剩余价值，但工人不是第三者，因此这种说法和她的资本积累理论是矛盾的。农民与工人不同，他们是第三者。正因为这样，她才说：“由农民大众———此处把农民当作非无产阶级消费者的总称———以租税形式支付给国家的货币额，最初并不是由资本预垫的，也不是由资本的流通中脱离出来的。在农民手中时，它是已实现的商品的等价物，即简单商品生产的交换价值。此处转移给国家的，是非资本家的消费者的购买力的一部分，也就是这部分购买力已经可以供实现剩余价值之用，借以进行资本主义积累。”^[10]换句话说，这种军火是以农民的收入来实现其价值的，价值实现后，它不论如何使用，都不影响资本主义经济的生产。这样，以农民的税金来支持的军国主义，就使资本越来越多地利用军国主义作为对外政策的补充，借以占有国外非资本主义劳动者的收入。我认为，这里除了资本积累理论是错误的以外，卢森堡的分析是很深刻的。

由此，卢森堡就提出其政治殖民地的理论。她说：“资本积累另一方面，涉及资本主义与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间的关系，而这些关系是在国际舞台上出现的。它的主要方法是殖民政策，国际借款制度，势力范围政策和战争。这里是完全赤裸裸的暴露出公开的暴力、欺诈、压迫和掠夺。”^[11]这就是政治殖民地的产生。

这里我想指出的是：卢森堡由于缺少经济殖民地的概念，所以就看不到：从她的资本积累只是剩余价值的实现的角度看（不应这样看，现在应从攫取垄断利润的角度看），国内和国外的第三者有同样的作用，它们应有同样的经济地位，即都是经济殖民地。她所论述的政治殖民地，只是将流行的概念加以解释，或者不如说是将肉眼看得到的现象记录下来，而没有作进一步的科学分析。如像分析资本积累时那样运用抽象法（尽管结论是错误的），这里看不到了。换句话说，她研究资本积累、分析经济关系时用的是抽象法，研究殖民地时因缺少经济殖民地的概念，就只能将已流行的政治殖民地的概念现成地接受下来，因而分析政治关系时用的是记录法。由于缺少经济殖民地的概念，就谈不上研究其经济规律，于是就只能直接从政治殖民地出发进行研究，这就必然无法说明问题。她虽然说，政治上的暴力，只是经济过程的一种工具；要想从乱纷纷的暴力和权利的掠夺中，探求出经济过程的严密规律，那是要费一点气力的。但是，这只是一种遁词，因为即使费气力，从暴力中还是揭示不出经济规律的。离开经济殖民地，必然无法说明政治殖民地。

卢森堡同样从其错误的资本积累理论去研究帝国主义。她认为，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进行资本积累，就由它囊括对非资本主义的国际贸易，这就不是帝国主义。但是，现在却同时有几个资本主义国家进行资本积累，彼此争夺资本积累环境，这就产生了帝国主义。所以，她对帝国主义下了这样的定义：“帝国主义是一个政治名词，用来表达在争夺尚未被侵占的非资本主义环境的竞争中所进行的资本积累的。”^[12]这个定义和她的资本积累理论有着严密的逻辑关系。按照定义，争夺已被侵占的非资本主义环境，以及侵占资本主义地区，即进行重新瓜分世界的斗争，都不是帝国主义。因为已被侵占的非资本主义环境会资本主义化，而凡是资本主义都不是第三者，都不能成为资本积累环境；相反，它们却要寻找这样的环境。因此，按照错误的资本积累理论的逻辑，到全世界都成为资本主义了，资本主义就由于再无法实现资本积累而自动灭亡。所以，她又说：“帝国主义虽是延长资本主义寿命的历史方法，它也是带领资本主义走向迅速结束的一个可靠手段。”^[13]错误的理论逻辑地带来错误的政治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