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份额规则与侵权法的兼容性问题

5.1　市场份额规则与侵权法的兼容性问题

通过前面的讨论，我们可以证明侵权法在事故损害赔偿过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矫正正义理论作为一种有效的侵权法解释理论的地位也已经确立。在此种前提下，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就变为：如何适用矫正正义理论对市场份额规则进行解释。本章即对此加以论述：一方面，证明市场份额规则符合侵权法自身的逻辑，使市场份额规则成为侵权法的有机组成部分；另一方面，以矫正正义理论为支撑，使市场份额规则的模式选择和制度设计获得有效的指引。

在DES案件中适用市场份额规则解决受害人赔偿问题时，最具争议性同时也最难解释的问题是：市场份额规则是传统侵权法因果关系规则的合理延伸，还是对因果关系规则的完全悖离。对此，根据矫正正义理论，在DES案件中适用市场份额规则是对传统侵权法因果关系的坚持。而根据经济分析理论，法院在DES案件中运用市场份额规则，也就是依照DES生产企业行为的风险性对其进行规制。换言之，只要DES生产企业的行为有可能对潜在受害人造成损害，就认定其行为具有造成损害的风险。此时，无论DES生产企业的行为与受害人的损害之间是否存在具体、明确的因果关系，DES生产企业都应当对受害人进行赔偿。由此，经济分析理论否定了因果关系在侵权法中的作用，并以福利最大化为目的在原告和被告之间进行利益平衡。

如前文所述，以经济分析理论对侵权法进行解释存在着很大的缺陷，经济分析理论所坚持的（视因果关系及其他侵权规则为工具的）实用主义方法最终将导致侵权法存在的基础被否定。同时，在实践中运用经济分析理论也有可能导致事故损害赔偿处理的专断性和较大的不确定性，新西兰损害赔偿社会化体系所产生的问题可以证明这一担心是完全必要的。由此，我们认为经济分析理论无法为市场份额规则的适用提供有效的解释。当然，矫正正义理论能否为市场份额规则提供有效的解释，并使市场份额规则与传统侵权法因果关系规则相协调，同样是一个未经证明的问题。由此，以矫正正义理论解释市场份额规则，并使该规则与普通法侵权规则相融合，是本章中我们所要着力探讨的问题。

所谓市场份额规则是指，在某些有毒、有害物质的致害案件中，由于致害物质被包含于某种具有可替代性的通用工业产品中，原告没有证据证明造成其损害是哪一品牌的产品，从而无法认定侵权责任主体；对此，法院经过政策考量后认定在市场中占有较大份额的若干厂商作为共同被告，在其各自所占有的市场份额范围内对原告的损害承担赔偿责任。这一对市场份额规则的描述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作为被告的DES生产企业对受害人进行赔偿，依照传统侵权行为法规则来看，这是一个确定被告损害赔偿责任的问题。根据市场份额规则，要求DES药品的生产者承担责任的依据在于案件全体被告所占有的DES市场份额达到某种实质性市场份额：达到或超过该份额，全体被告便被要求对DES药品的受害人进行损害赔偿；未达到该份额，制药企业便无需对受害人进行赔偿。另一方面，在确认全体被告在DES案件中确定地承担责任的基础上，依据各个被告各自所占有的市场份额确定其损害赔偿额度。在传统侵权法中，这是一个责任的承担问题。由此，市场份额规则在两个方面给侵权法带来冲击：在责任的确立方面，市场份额规则在侵权法中创立了实质性市场份额标准，这与传统侵权法在责任确立方面要求存在侵权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有着重要区别；在责任的承担方面，市场份额规则创立了一种新的责任承担方式，即依照被告各自占有的市场份额承担责任。

在市场份额规则之中，责任的确立被认为是其与传统侵权法规则相悖离的最主要之处。在传统侵权责任事实构成要件中，因果关系处于核心地位。然而，市场份额规则使侵权责任的确定不再依赖于因果关系的证明，而仅依据全体被告生产的产品在市场中所占有的份额。当该份额达到实质性市场份额标准时，即要求全体被告承担损害赔偿责任。市场份额规则在侵权责任确立方面的变革与传统侵权法中既存的因果关系规则是否抵触？该规则是否可以作为因果关系规则的补充形式而存在？能否对这些问题进行有效的回答，直接关系到矫正正义理论的有效性问题。此处我们所要着力探讨的，是如何使市场份额规则与因果关系规则相协调，亦即如何运用矫正正义理论对市场份额规则进行解释，并使该规则与传统侵权法中的因果关系规则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