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铀矿安全隐患凸显

□ 文 记者 倪方六

美国犹卡山核废料永久贮存场。

数目不详的废弃铀矿正在给中国制造新的麻烦。

中国铀矿开采始于上世50年代，已探明的大小铀矿床(田)200多个，1970年代开始陆续退役。

退役铀矿集中出现在上世纪90年代。随着国家对核工业方向的调整，加之企业“改制”，中国不少铀矿和水冶厂因矿产资源已经或即将采完和经济效益差等原因，陆续被关停。

中国一直将铀作为关系国家安全的一种特殊物质看待，铀在军方的控制下进行开发。铀矿勘探、开采单位，均如部队般使用番号命名。

中国铀矿开采经历了上世纪70年代末以前的“军用阶段”和上世纪80年代初至现在的“军民兼用阶段”。

欧美国家在核原料的开采、利用及废料的处理上，都遵循着严格的程序流程。

目前，退役的铀矿以“军用阶段”为主，具体有多少座退役铀矿，相关部门仍未公开。

涉铀信息在大陆一度不能外泄，铀矿里面发生的事情也就鲜为人知，直到后来的信息逐渐放开。

放射污染没有退役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科院院士、核物理专家称，由于解放初条件限制和形势所迫，铀矿急于上马，勘探和开采之初，在环境保护的设计上就存在某种先天性缺陷，没有考虑长远因素和可持续发展目标，导致退役铀矿带来巨大环保压力。

甚至连铀的提纯都是在辐射环境下进行的。核工业部华东地勘局离休干部张斌撰文回忆，1958年“大跃进”时，张所在的地质队建造土法炼铀厂，吸收民间做豆腐的一些办法，采用大木桶浸出，布袋豆腐包过滤，铁锅做反应器等，“土法”炼出了重铀酸铵。

许多水冶厂出来的废水直接排放，废石废渣随意露天堆放任雨水冲刷。甘肃省一家原属军工企业的铀矿，生产过程中就存在大量的环境污染问题。多位员工曾先后向有关方面反映，废水和废弃矿石不经过处理，就直接排入江河。

有的铀矿在退役后，将水冶厂未经处理的设备卖掉，让它直接流入社会。而这些设备在提纯铀的过程中均已遭到放射性元素的重度污染。

这些铀矿如今虽然退役，但放射污染并没有退役，它们继续给中国环境保护带来巨大压力。

在一些老矿区，铀矿开采所造成的放射性污染，已成为当地环境保护的头号杀手，农业生产受到影响，当地居民生存质量下降，如有的地方癌症患者人数出现异常上升征兆，引起民间环保人士的高度关注。

据《地质勘查导报》报道，1985年退役的河南省遂平县某矿隶属于原核工业部开采铀矿的军工企业露天开采区、矿渣堆放场等采矿活动地带，天然土壤结构及自然植被被破坏，岩石及尾矿废渣裸露，造成下游水体受到核污染，水土流失、矿坑冒顶、山体崩塌等灾害时有发生。矿区水体中核辐射总超标4.6倍，铀－238、镭－226分别高出同类岩石82倍、79倍，核辐射已严重威胁居民身心健康。

广东省在《环境保护与生态建设“十一五”规划》中承认，广东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有5个，其中之一是“辐射环境安全形势严峻”。规划称，多年积累的放射废源和闲置放射源难以及时收贮，铀矿及放射性伴生矿冶炼所产生的废石和废碴未得到完全处理，存在重大的放射性环境污染隐患。

而这些放射性物质的半衰期长达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污染的持续时间将会非常漫长。

中国核工业已创建50多年，但包括废弃铀矿在内的退役治理工作才进行了15年。大陆西南地区是中国铀矿勘探、开采最早的地区之一，但四川、云南、贵州3省的废矿治理和实验室退役治理，直到1991年才全面开展。

退役铀矿开始威胁公共安全

大陆官方显然意识到退役铀矿对环境的危害，2003年6月28日，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放射性污染防治法》。

该法第38条规定：铀（钍）矿开发利用单位应当制订铀（钍）矿退役计划，铀矿退役费用由国家财政预算安排。

之前，中国对铀的勘探、开采重视程度显然高于铀矿的退役治理。中国铀矿退役后的治理费用很高，相当于再建一个铀矿。退役铀矿的问题与退役治理资金存在缺口或有直接关系。

2006年，在国家财政资金的支持下，甘肃省完成了祁连县八宝（镇）铀矿勘探废渣区17个勘探废渣堆共计3.5万立方米铀矿废渣的治理工作，治理封闭铀矿勘探坑口15个，建贮渣场2个，渣场表层覆土种草。类似八宝铀矿勘探废渣区的治理工程，目前在中国多个矿区均已先后进行。

中核集团金原铀业公司董事长费本涛曾透过媒体承诺，中国对铀矿的开采和撤出会执行比其他矿种更加严格的制度。

但中国的管理者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这些本来给环境带来危害的废弃铀矿又在给他们带来了新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废弃铀矿，炸开巷道寻找矿石，然后出售。

一个铀矿的退役需要经过科学论证和严格审批，国家几乎没有可能再次安排力量进入和开启废弃铀矿。但对民间个体来说，它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收入来源。

国家科工委多次警告说，铀属国家规定禁止个人开采的矿产资源，中国不可能向个人开放该矿种。《矿产资源法》第35条也称：国家规定实行保护性开采的特定矿种和国家规定禁止个人开采的其他矿产资源，个人不得开采。

但经济落后的现状迫使湖南宁远县牛头江村的村民开始了一场和管理者进行的猫鼠游戏。不能公开采，那就偷偷采。

对于管理者来说，铀矿一般都在边远的深山老林里，执法难度巨大，而偷采者一般就是生活在当地的村民，他们在参与铀矿建设的过程中学得娴熟采掘技艺。

国家环保总局相关官员透露说，湖南省、江西省等多个省份都曾出现非法开采铀矿、非法收购铀产品的严重违法行为，江西省环保局还曾在全省展开“铀矿冶放射性污染防治专项行动”。

更多的办法

高涨的铀价一样在刺激其他国家退役铀矿重启，但鲜有贩卖铀产品的行为。美国允许私人开采，但一切都将在严格的法律监督下进行，确保铀的开采、运输、储藏、提炼和浓缩整条流程的安全有序。

对一些再也不能“挤出奶水”的退役铀矿，国际上最常规手段是覆土深埋，并实行严格的管理。法国是世界上利用核能发电比重最高的国家，达到78%。中国官方曾多次派出“铀矿冶退役治理技术考察团”赴欧美国家技术考察，“考察团”认为，法国的做法“非常值得参考和借鉴”。

法国退役的铀矿水冶企业须在退役前6个月提出退役申请报告，并应有明确环境治理承诺。在“审批及治理程序”上还要“公示”，并且不能立刻通过，得公开征求各界公众意见。中国目前没有做到这一点。

法国非常重视治理后的长期监测和监护工作。为防止人畜误入，在退役铀矿周边还设置了铁丝网，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并禁止放牧。

中国也开始制订一套详细的铀矿地质设施退役辐射环境安全规程，规定铀矿退役后的治理包括边坡整理、设挡土墙、封闭矿口、扩栏、建地表排水系统、覆土、植物等工程，以最大限度减少地质灾害的发生和放射性污染。

但事实上，许多铀矿在退役后并不能全部做到这点。关闭程序粗糙，更缺乏如何确保残余矿石不被周边民众私采的预防措施。

核电产业的全球化和迅猛发展让这些令人畏惧的的石头变成了财富，管理方始料不及。

单纯的警力高压或许远不能解决私采行为，或许还会让这种私采更加隐蔽而危险。如何阻止或者说服村民放弃采掘铀矿石，管理者显然还需要更多的智慧。

在保持对村民采铀的打击之外，湖南宁远计划在牛头江村开展生态旅游，试图吸引外地游客进入村庄消费，从而转移村民对铀矿石的兴趣。这似乎是一个有意义的尝试。

环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