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我与决定论的魔鬼

因果链条可以回溯多远？按照某些解释，它始于宇宙的开端，而开端也就是创造了所有空间、时间、物质和能量的大爆炸。决定论原则认为宇宙中的每个事件都有一个前因，以及如果所有的原因都知道所有的结果都可以预测。如果这是真的，自由意志在哪里？如果所有的结果都有原因，包括人类的思想和行为，那么选择从这个因果链条的何处切入？没有雏形人（homunculus）——没有小人（little man）——在大脑中拉动控制杆。但即使有小我（mini-me）在那里负责，他的小大脑将不得不像我的大大脑一样是决定论的，因为为了小我有自由意志，他将不得不在体内有一个小小我在幕后操纵，而小小我自己又将需要极小的小小我在他的大脑内……后退以至无穷。而你如果相信灵魂，这也以小我一样的方式失败。一个在你内部幕后操纵你的灵魂不会赋予你自由；它只是意味着灵魂在控制。如小我一样，拥有一个灵魂意味着灵魂内有一个小灵魂指导他的行为，以此类推。毋庸置疑，在大脑或者任何别的地方没有发现这类雏形人、小我或者小灵魂。他们不存在。

随着现代科学的出现，以及它把统治宇宙的自然法则作为关注焦点，决定论的观念赢得了可信性——把结果连接到原因上的链条甚至更紧了。不是一个线性的序列，沿着单一的因-果-因-果-因-果的线条如此等等地走下去，我们意指的决定论宇宙的复杂性能够被更好地描述撒一张广大得多的“因果网”——原因的一个网络——连接着从过去直至将来的结果，包含着无数的中介变量和相互作用因素。这个因果网包括所有现象，过去、现在和将来，遍及宇宙，从原子到分子、细胞、有机体、人、行星、恒星和星系一直扩展可以观察到的宇宙边缘。如果不假定宇宙是决定论的，实际上科学家不能解释过去或者预测未来，这还包括心理学家和神经科学家试图解释和预测的人类行为。

许多有说服力的实验似乎支持人类行为的决定论学说。1985年，心理学家本杰明·利贝特进行了一些著名的实验，实验使用脑电图扫描器阅读受试者的大脑，而同时受试者则在参与一项任务，要求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他们感到想要按下按钮，他们就随机按下。结果是：在受试者有意识做出“决定”之前几秒钟，大脑的运动皮质就被激活了。[3]

神经科学家约翰-迪伦·海恩斯将技能性核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运用于2011年的一项研究。这项研究指导脑部扫描仪中的受试者在观察一系列随机字母时，在他想要按按钮的任何时刻按下两个按钮中的一个。受试者被要求口头报告当他们决定按下按钮时屏幕上是哪个字母。结果是：大脑激活和对“选择”的有意义意识之间存在几秒钟的时间差，而在有些案例中长达整整7秒。正如海恩斯的总结所言，“利贝特和他的处理了有关自由意志的一个特殊直觉，即，天真的民间心里直觉，就是说当我们做决定时，在不被之前的大脑活动预先决定的意义上，这个决定的结果是自由的。”[4]

另一项2011年的研究由伊扎克·弗頼德和他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组织实施。他们要求受试者控制手指运动，同时记录他们的大脑的一个微小神经元网络的活动。结果是：在受试者报告做出移动手指的决定之前整整15秒，神经科学家能够检测到与手指运动有关的神经活动。缩小研究范围,他们发现一个位于内侧额叶皮质的包含256个神经元的微小神经元丛有活动，这使得他们能够在受试者自己知道所做的选择之前7秒，以80%的准确性预测受试者的选择。[5]

换言之，在这些研究——以及很多其他证实了利贝特原创的研究中——测量受试者大脑活动的神经科学家在受试者自己知道之前，知道受试者会做哪个选择。在上面的我在饭店的例子中，如果我戴着脑电图帽,当我仔细浏览菜单时，神经科学家测量我的脑电波活动，很可能他们会在我有意识“决定”我要做的选择之前，已经和服务员下了单。这很吓人，如果这些结果没有困扰你，那是因为你没有足够认真的思考它们。它们意味着我们不是以自己认为我们是的方式自由选择。我们感到自由，但那只是我们有意识的自我相信的东西，因为它不知道来自底层的输入，而这些输入已经做了选择。

然而，接受一个决定了的宇宙，没有排除保持自由意志和道德责任的可能性。至少有四条路径可以避开这个悖论：（1）模块化思维——尽管大脑由很多神经网络组成，可能是一个网络做的选择，另一个网络稍后发现，但它们仍然是在单一的大脑中运转；（2）自由否决——否决竞争性的冲动，选择一个思想或行为而不是另一个；（3）道德自由度——一系列随着复杂性和中间变量数而变化的选项；（4）选择作为因果网一部分——在其中我们的自主行为是决定了的宇宙的部分，但仍然是我们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