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捷克斯洛伐克：与勃列日涅夫等斗智

在捷克斯洛伐克：与勃列日涅夫等斗智_关于伍修权的故事

伍修权率中共代表团参加东欧四国党代会的第三站是捷克斯洛伐克。捷共的十二大预定在12月4日开幕，与匈党大会闭幕只隔几天。伍修权一行未回国，而是就近坐火车去了波兰，稍事休整，准备再战。

11月28日，伍修权从华沙电告国内“对捷党代会情况的估计”：

从保、匈两党大会情况看来，赫集团必将继续利用捷党大会攻阿反华。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做，显然是集团反华大阴谋的一种有计划的部署，值得我们严重警惕。

从捷党方面来看……将出现攻阿反华的新浪潮。(www.guayunfan.com)

……代表团准备应付最恶劣的情况。

11月30日，中联部电告伍修权中央对拟在捷共大会上宣读的贺词、贺电的修改、批注情况。对贺词中有一段的批注是：“这一段要看捷报告的调子，再作修改。”

12月3日，伍修权一行到达布拉格。苏共带队的是勃列日涅夫，他当时已是苏共中央举足轻重的人物，带着苏共中央国际部的大批人马来到布拉格。在捷共党代会会场内外，苏共代表团的人在各国代表团中来回串联。伍修权预感到一场更严酷的交锋不可避免。

捷共十二大开幕第一天，捷共中央第一书记诺沃提尼作政治报告，第一个猛烈攻击阿党及其“支持者”。紧接着，勃列日涅夫的致词中更大肆指责阿党和“自称马克思主义者的人”。勃列日涅夫说：“苏联政府和我们的党，采取了既是列宁主义式地坚定的、也是列宁主义式地灵活的行动，同时表现了最大程度的谨慎，胜利地完成了所提出的任务。在同美国政府的明智的妥协基础上，古巴危机得到了解决。”对自己歌功颂德之后，他话锋一转直指中国共产党：“……奇怪的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自称为马克思主义者，但同时又为没有经过战争冲突使古巴革命得以保全而明显地感到遗憾……依照他们的观点，使古巴遭受美国武器的打击和把社会主义阵营的所有国家及全世界都拖入热核战争的烈火中，是对古巴的最好的帮助。”在勃列日涅夫的带头和发动下，以后的发言和致词几乎都少不了对中阿两党的攻击。

中共代表团当即把围攻加剧的新情况报告国内。12月5日，即捷共安排伍修权致词的当天凌晨，中共中央给伍修权发来关于参加捷共大会的斗争方针指示电，提出三种情况下的应对策略和致词增删问题。紧接着又追发一电复示：“在我发言后，如出现对我围攻，同意酒会时予以回击。祝酒词由代表团自行酌定。”代表团当即根据指示对发言稿做了修改补充。当伍修权致词，对捷共党代会又一次重复了破坏无产阶级国际团结的做法表示极大的遗憾时，台下此起彼伏地发出了极不友好的嘘声，接着又拍桌子、又跺地板，想用起哄来阻挠伍修权的发言。稿子还没有念完，如果中断就等于认输。面对如此恶劣的场面，伍修权泰然自若，用更响亮的声音读完了全文，其中包括中国共产党对古巴危机的立场，然后镇定自若地走下讲台。在此之前，有的发言在攻击中国共产党时，还用一点隐晦的语言或采取不直接点名的办法，至此就什么都不顾了，指名道姓地攻击中国共产党，情况比前两国的党代会严重得多。

代表团当即针对这一严重情况商量对策并电告中共中央。他们本打算套用在匈牙利的成功经验，中共中央复示中也已同意在酒会时予以回击，但是一个如同交战中获取的即时情报一样的新信息，使代表团改变了原定行动方案。就在伍修权致词的5日深夜12点，代表团给国内发回特急的“最后行动方案请示电”：对当日凌晨“同意酒会时予以回击”的复示提出：“捷党中央曾作出在酒会上不作祝酒讲话的决定。最近两年，捷方国庆酒会和招待外国贵宾酒会，概未作祝酒讲话。估计捷党预定8日招待兄弟党代表的午宴，也将避免进行祝酒讲话。尤其在匈党酒会之后有了戒心，更会如此。这样，我们将失去在酒会上讲话反击的机会。”伍修权还考虑到，苏共和捷共不可能再给中共代表团以新的发言机会。他想到了几年前参加布加勒斯特会议的做法，决定将声明以书面形式发表，并且在请示电中提出了以情况的变化为转移的三种应对策略。其中之二是：“散发声明的方式，拟采取正当途径，送至捷方大会主席团……”接到代表团的报告后，因毛泽东离京在南方视察，刘少奇在12月7日上午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进行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东欧几个党的代表大会反阿反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们应当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会议决定由中共代表团发表一个特别声明。会上，邓小平指示工作小组起草一个电报，把中共中央的指示告诉代表团，同时起草一个特别声明一并发到布拉格。工作小组当即起草了这两份文稿，连夜送邓小平并呈刘少奇、周恩来签发，这就是12月7日《中央关于我参加捷共大会的代表团发表声明问题给伍修权的指示电》。“指示电”规定了以情况的变化为转移的四种声明发表方式，其中之二是：“如无祝酒机会，可将声明交大会主席团，要求转大会并发给所有到会的兄弟党代表。”

收到中共中央指示电已是8日凌晨，离大会闭幕只有几个钟头了。代表团全体人员立即进入临战状态，在中国驻捷使馆人员的协助下，把《中国共产党代表团的声明》译成捷、俄两种文字，连同中文一起打印出来，按照代表团的数量，一份份装好，在上午的闭幕式上带进会场。在主席台上的伍修权，将几十份声明文件当众交给了正主持大会的捷共领导人亨德里赫，请会议执行主席将中共代表团的文件作为会议文件散发给各国代表团。因为勃列日涅夫就坐在邻座，伍修权就先给他递过去一份，亨德里赫也向在作大会总结讲话的诺沃提尼递过去一份。诺沃提尼说得正起劲，亨德里赫递给他中国共产党的声明。因事出突然，他对文件瞄了几眼，未及细想，就中断了讲话，很不高兴地说，中共代表团送来了一份声明，要他们转发给各兄弟党，现在他先把这个声明念给大家听一听。伍修权见诺沃提尼从头到尾读了起来，不由暗自高兴，事后说：“他自以为表示了‘气愤’，其实是给我们做了义务宣传，对此我们只能向他表示感谢。”[1]

诺沃提尼读完中共代表团的声明，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使伍修权借他的口，对自己和苏共作了一次反击，勃列日涅夫也相当狼狈。上午会议结束时，诺沃提尼带着捷共中央的国际部长，抱着一包没有发出去的中国共产党的声明，匆匆来到伍修权面前，生气地说：“我们没有义务替你们转发什么声明，你们要发就自己送给每一个代表团去。”伍修权把文件接过来，很有礼貌地说：“诺沃提尼同志刚才说，你们不能为我们转发我党的声明，并说我们可以直接送发各兄弟党代表团，请问是这样吗？”[2]伍修权的这几句外交辞令，又将了诺沃提尼一军，他只得表示认可，结果把在他们大会上散发文件的权利交给了中共代表团。伍修权马上给代表团的人员作了分工，让大家下午提前赶到会场，在会议入场时将声明稿发出去。上午开会时诺沃提尼念过一遍，有的人没听清，正好又给了他们一份书面的，都很好奇地接了过去。有的外国代表已经走了过去，还回头来要一份，好仔细看看中共代表团到底说了些什么。散发声明意外地顺利。

果然不出代表团所料，为了不再给中共代表团提供发言反击的机会，会后没有举行全体与会人员的宴会，只分别举行小型午宴招待各国代表团。出面招待中共代表团的是捷共中央国际部长和一个中央委员，一见面就向伍修权递交了一份文件，请他带回转交中共中央。伍修权接过一看，是诺沃提尼在大会做的总结报告中攻击中国共产党的部分。伍修权一边说将尊重贵方的要求，把文件转交给中共中央，一边想应该“礼尚往来”，也给对方一份材料，让他们再为中共代表团服务一下，便拿出带在身边的一些关于中印边境冲突的宣传材料，郑重其事地向对方说，中共代表团也有一些文件资料，要请他们交给捷共中央。对方见伍修权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文件，也不得不接受了中共代表团的文件。

午宴开始后，双方就中苏两党和国际共运的分歧问题展开了争论，从中午12点半一直舌战到下午5点半。这顿马拉松式的辩论午餐，也算是伍修权与捷共方面的告别仪式。第二天，即12月11日，中共代表团离开了布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