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现代交错的云林

从彰化县到云林县的时候，我不时注意窗外的景色。一路上是农田，鲜黄色的油菜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莒光”号列车过了二水站，驶往林内站的时候，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终于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不过水势不大，所以两头露出河滩。我注意到，河水不浊，清清的。

关注这条河，不仅仅因为它是台湾第一大河，而且还是一条“政治分界线”。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浊水溪。

列车从横跨浊水溪的西螺大桥驶过。西螺大桥是台湾最长的大桥。

浊水溪位于台湾中部，发源于中央山脉合欢山主峰与东峰之间，流经南投、彰化、云林3县，全长186公里。在大陆，186公里的河算是很短的，然而台湾是一个岛，河水流不了多远就入海了，所以186公里的河是第一大河了。

浊水溪由于河水挟带大量泥沙，长年浑浊，呈灰黑色，所以得名浊水溪。不过，后来在上游筑堤坝建水电站，河水中的泥沙被沉淀，所以我看到的浊水溪不浊，已经成了“清水溪”。

浊水溪在台湾的名气大，在于一直被视为台湾蓝绿政治版图的分界线。长久以来，以浊水溪为界，台湾蓝绿板块南北分明：外省人聚居的北部台北、桃园、新竹和苗栗诸县市，是泛蓝的主要票仓，而以闽南人为主的南部台南、嘉义和高雄诸县市，被视为泛绿的主要票仓。这样的“北蓝南绿”，形成国民党与民进党的分野。

往日，台湾人总是说“国民党跨不过浊水溪”。从2008年、2012年的台湾领导人大选可以看出，国民党在台湾南部的高雄市、台南市也赢得不少选票，民进党则大举进军台北市、新北市、台中市，所以浊水溪作为蓝绿的分界线将日渐模糊。

过了浊水溪，过了林内，前方就是斗六了。

云林斗六的圆环

斗六是云林县的县城，按照台湾惯例，称斗六市。

作为来自大陆的我，总觉得斗六这名字怪怪的。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原本住着原住民洪雅平埔族。他们上山去打野鹿的时候，那“打鹿”被清朝官员听成“斗六”，于是把这里叫做“斗六”，云林旧称“斗六门”。不过，这“斗六门”作为县名终究显得拗口。由于这里东边的群山环绕，经常云雾漂渺，后来就取了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云林”。

我乘坐台铁“莒光”号列车在斗六站下车。斗六是云林县城，原本应该叫云林站，诚如桃园、嘉义、彰化县城那一站分别叫桃园站、嘉义站、彰化站。据称，斗六站是台湾环岛铁路之中唯一的例外，即不以县名命名。

一下车，我就发现，斗六站的月台很漂亮，铺着红色地砖，而且摆放着颜色鲜艳的水果座椅，诸如鲜黄的橙子形状椅子，绿色的柚子（台湾叫文旦）形状椅子，以鲜明的形象向到达的旅客表明，云林是盛产水果的农业县。确实，云林的西螺稻米、斗六文旦、林内木瓜、莿桐杨桃、古坑竹笋、北港花生等农产品，都颇有名气。

云林县是台湾岛上汉人最早开垦的地方。据台湾府志记载，早在明朝天启元年（1621年）福建彰州人颜思齐、郑芝龙等人率领众人由笨港登陆，在这里落户，从事开垦。笨港即今日的云林北港和嘉义新港一带。跟鹿港的兴衰相似，后来因北港溪经常泛滥改道，加上河道泥沙淤积，云林才由盛转衰。在今日台湾，云林是一片保留了朴实的农渔风情的地方。

我原本以为，斗六的台铁车站跟嘉义、屏东一样，还是日本统治台湾时建造的老车站。出乎意料，斗六火车站披着湖绿色的玻璃幕墙，一派现代气息。原来斗六火车站是2008年新建的。由于是在原地重建，所以处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交通非常方便。另外，纵贯铁路从云林县东部贯穿境内，其中斗六、斗南是大站，所以经过斗六的列车班次很多——唯一的缺点是高铁虽然经过斗六却不停留。

斗六火车站的月台

到达斗六之后，把双肩包寄存在车站（寄存费17元新台币一件），轻装上阵，手持从火车站拿到的免费地图，漫步斗六市。

地图在手，旅游不愁。我首先来到离火车站不远处的圆环。那是斗六市的交通枢纽，是6条马路的交汇处，亦即中山路、太平路、公正街、爱国街、兴华街、镇北街的交叉点。

斗六圆环是斗六市的新地标，是台湾面积最大的圆环。这个圆环原本就有，正中安放铜像，种植榕树。在2001年对斗六圆环进行重新设计，彻底改造。铜像、榕树被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斗六门”框型式艺术建筑，那不同方位的门式框架，代表千家万户。在“斗六门”框型式艺术建筑四周，建造了水池，安置了喷头和灯光。在每天晚上7时至10时每到整点，音乐响起，喷泉婆娑而舞，灯光变幻色彩，构成一幅亦幻亦真的美丽夜景。

斗六圆环之侧，是一座在2011年8月才开业的致丽伯爵酒店。在12楼设有皇家宴餐厅。据说这家豪华酒店是“陆客”来到云林的首选下榻之所。我与妻来到12楼的皇家宴餐厅，那里不仅是云林美食汇萃之处，而且也是俯摄斗六圆环的最佳位置。从那里可以看到斗六圆环全貌，众多的车辆按照逆时针方向围绕圆环井然有序行驶。

从斗六圆环延伸至斗六邮局旁的永福寺，全长约600米，人称“云林老街”。这里密集着日本统治时期所建历史建筑，其中有80多幢巴洛克式建筑，成为那段长达半个世纪的历史的缩影。

跟台湾诸多城市一样，斗六市的主干道命名为中山路。我沿着中山路来到兴北路、云林路那一带，地图上标明是“西市场”，其实也就是云林人所说的传统市场，相当于台北的迪化街。不过，台北的迪化街在春节前办年货的时候才会人挤人，而斗六的西市场在平日也是人潮汹涌。

兴北路、云林路本来就不宽敞，除了街道两侧的商店之外，在马路上搭了各种各样的小铺。所以那里汽车无法通行，成了道道地地的步行街。只是运货的摩托车仍在那里进进出出，摩托车刚一过去，人流就马上合拢。最有趣的是，在有的地段，商家把摩托车一辆接一辆排在路中央，排成一条线，权且作为这边商铺跟对面商铺的分界线。

我与妻慢慢地在狭长、嘈杂、拥挤、顶上搭着五颜六色遮阳棚的老街里走着，如同在欣赏斗六的清明上河图。

西市场以小商品、糕点、海鲜、蔬菜、服装、玩具为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里既有肉圆、羊肉面线、糖耦、菱角，也有狗尾草、竹炭护膝、陈皮、话梅，还有银光闪闪的鲳鱼、带鱼以及鱿鱼、三文鱼，此外还摆满牛轧糖、“北平”烤鸭、牛仔裤、菱白、泡菜、鱼豆腐、芋头丸，居然有人在塑料盆里放着几十个鱼头出售，成了“鱼头专业户”……

我看到这里的挽面小摊。

西市场的老农、渔夫、村妇，跟斗六圆环的音乐喷泉，构成了云林传统与现代的交错画面。我行走在云林，就是穿行在这种交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