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济题识的《汉书》影印样本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

张元济题识的《汉书》影印样本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

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普通古籍书库的藏本，并不“普通”，钤有名家藏印的书刊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常能意外发现名人手迹或集外佚文。笔者曾借到两册宋本《汉书》影印样本，封面分别书有著名出版家、藏书家张元济的亲笔题识。题识一云：

刘翰怡世兄假李木斋前辈所藏宋刻《汉书》四卷，托本公司为之景印，将以上木，补其所刊《四史》之阙，赠此一分，留作纪念。

癸亥八月菊生识

《汉书》书影

张元济《汉书》题识手迹之一(www.guayunfan.com)张元济《汉书》题识手迹之二

题识二云：

刘君翰怡景刊宋本《四史》，其《汉书》阙四卷，属余向李木斋前辈借建本补配，先制石印本，以备上木，赠余两册，顷由书椟检得，谨以一册转赠起潜仁兄。

辛巳春日　张元济题识

这两册影印宋刻《汉书》，为卷七十八至八十一“萧望之传”“冯奉世传”“宣元六王传”和“匡张孔马传”，共四卷。它们是近代藏书史与出版史上一段鲜为人知故事的见证者。这要从刘承幹（翰怡）的木板印书说起。

晚清以降，石印、铅印技术先后传入我国，传统的雕版印刷受到严重挑战。民国初年有一些从清朝过来的藏书家仍钟情于木板雕印，似乎觉得弘扬国故形式与内容统一才够完美。刘承幹嘉业堂刻书，可称民国年间雕版印数最著名的一家。刘氏曾聘请缪荃孙、叶昌炽、董康等为他校书，又请来著名写手饶星舫、刻工陶子麟等长期为他刻书。刘氏所刊《嘉业堂藏书》《求恕斋丛书》《吴兴丛书》等以汇集众多地方文献与清代禁书著称；而《景印四史》（《史记集解》《前汉书》《后汉书》与《三国志》）则以存真闻名。这四部宋刻原书均来历不凡。刘承幹得后并不秘惜，经他摹刻行世，化身千百，嘉惠学林。民国初他获悉湖南湘阴郭调元家拟出售家传宋刊本《汉书》《后汉书》，即派人赴长沙购归。《汉书》系南宋嘉定甲申（1224）白鹭洲书院刊本。《后汉书》系南宋嘉定戊辰（1228）一经堂刊本。二书经明代项笃寿、清代汪士钟等名家递藏，均为世所罕见之本。据说当年郭氏尝以《汉书》举赠曾国藩，曾未敢拜领。叶昌炽见到这两部宋刊本后，拍案叫绝，击掌赞叹：“真惊人秘笈也！”刘承幹请陶子麟雕版印行。

说来也有遗憾。白鹭洲书院刊本《汉书》缺卷七十八至八十一四卷，刘承幹决定用其他宋刻《汉书》补配。经张元济撮合，刘向北京藏书家木犀轩主人李盛铎（木斋）借得宋刊建安刘元起刊本这四卷《汉书》。第一道工序是照相石印。张元济亲自安排商务印书馆照印事宜，最后还免收工本费。这也是书林一则佳话、美谈，值得一书。

照印事始于1923年5月。张元济致刘承幹书云：“红印《汉书》样本一册亦已奉到。来示属查每张付石价约若干，每卷约需多少时间云云，谨以聆悉。惟未知拟付石印者是否仅借自李氏之四卷……如仅仅四卷，无论如何弟必可责令力求迅速。”（5月2日）得到刘的回复后，第二天张元济致刘书：“《汉书》仅照四卷，尽三五日必可竣工。先将原书缴还，惟印成样张或须稍迟数日。工价甚属有限，每叶打样十分，不过五六角耳。”正式照印于同年8月完成。8月8日张致刘函云：“影照《前汉书》四卷大约明日可以毕事，奉还原本。”8月14日又致刘函：“委照《汉书》四卷，除每卷首叶已面呈外，余七十一页顷已印出，亦每页十纸，并校样一分，谨呈上”，“上版后如有剩余，拟乞赐下一二分，留作纪念。”张元济还谢却了刘氏坚持要付的工价费。9月15日、19日，张元济先后收到刘承幹派人送来的样张两份，即复函致谢。原似为散叶，今天我们见到的是订本，显然为张所装订。当年这四卷《汉书》影印样张只印了十份，刘氏摹刻用去多少、有否剩余，现已不可考，今由张元济保存下来的两份（册），弥足珍贵。张收到样本，即写下了前述第一篇题识。1941年4月，他又题识于另一册，赠予顾廷龙先生。如果没有张元济保存着两册样本和写下的相关书札、题识，嘉业堂《景印四史》雕印中发生的这段“小插曲”，也许早已湮没于世了。

嘉业堂摹刻《前汉书》1917年起开雕，“七易寒暑”，于1924年11月竣工。刘承幹在该书跋文中记述了原书渊源、得书及摹刻经过，其中提到有此四卷补配“足成完书”。查卷七十八至八十一，与影印样本几无差别，其刻工之精善，令人惊叹！

（原载《藏书报》2007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