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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党与_关于米芾的故事

时间:2022-04-28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不入党与_关于米芾的故事元符三年的正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哲宗驾崩了。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了,哲宗的驾崩与他无关,然而接替哲宗的那一位皇帝却是大大地影响了米芾的末段人生,使他做出了重大的改变。神宗共有十四子,赵煦是第六子,赵佶是第十一子,并非皇后的亲生,也并非是一母所生。据他小儿子记载,他被召入大内的东门入殿,草拟遗诏。

不入党与_关于米芾的故事

元符三年(1100)的正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哲宗驾崩了。

哲宗驾崩时只有二十五岁,应该算是英年早逝,是北宋王朝最短命的皇帝。《宋史》中评说他“驯致党籍祸兴,君子尽斥,而宋政益敝矣”。从哲宗朝之后,北宋走上了最为黑暗的下坡路,一直到后继的徽钦二宗时,终于把大宋一百多年的江山送上了绝路。

按理说,无论是宫闱皇权的更迭,还是朝中群臣的争斗,似乎都与官卑职小、远处偏地的米芾无关。米芾出生以来,已经经历过仁宗、英宗、神宗和哲宗四朝,但无论是哪位皇帝都没有很大地影响到他的仕途和艺术,或者说没有直接的关系。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了,哲宗的驾崩与他无关,然而接替哲宗的那一位皇帝却是大大地影响了米芾的末段人生,使他做出了重大的改变。

这个皇帝就是徽宗。

作为皇帝,距离米芾这个小官未免太远,但如果这个皇帝同时又是个书画家,那么就会与艺术家米芾走得很近。(www.guayunfan.com)不幸的是,宋徽宗是同时以皇帝身份来做的书画家,他在登上了九五之尊之后,竟然以艺术之心来处理纷繁复杂的国是,并且嬉于政事,这样就颠倒了始末,混淆了根本,大宋之不幸就毁自他手。

哲宗驾崩之后,接班人的问题立刻尖锐地摆在了皇室和大臣们的面前。哲宗尚年轻,他所宠幸的刘皇后曾为他生过一子,但却不幸夭亡,现在膝下无子。先朝曾有过兄终弟及的先例,要继立储君找新皇帝,只能从他的几个弟弟中选。

赵佶是哲宗赵煦的弟弟,他俩同是神宗所生。神宗共有十四子,赵煦是第六子,赵佶是第十一子,并非皇后的亲生,也并非是一母所生。当时神宗尚有五子健在,赵佶的排列并不在最前,他接班的几率不大,这时他的爵位是端王,并加为司空,已经位列三公了。

赵佶从少年时代起就出封外藩,在苏州和镇江一带,饱饱吸足了江南的文化,整天沉醉于艺事,练就了一手的好书画和好辞赋,如果没有那个机遇,他会满足于做一个游荡公子艺术家。在当时,这样的宗室子弟艺术家多的是。那时的赵佶,是淡泊于政治的,他没有想到有后来登基的一天。

然而,哲宗的英年驾崩,却把接班人的问题突然推到了诸位王子们的面前。

丧事未办,先帝还停柩在殿,拥立新皇的问题就已经非常迫切了,朝廷不可一日无君,必须先立一位新皇帝。

哲宗的生母朱太妃已经哭倒在地,但哲宗的母后向太后还保持着冷静,她急急把诸位顾命大臣召入睿思殿,在哲宗的灵前商量立储的大事。这桩事,应该早在哲宗临终前就在榻前立下遗嘱的,由诸位大臣来记录见证,成为遗诏,这就合理合法了。但是由于哲宗是得了急症,口不能言,又死得突然,来不及立下遗诏,因此就要由宫内外来共同商量。

向太后是名相向敏中的孙女,平时淡泊于政事,但此时显然只能由她来主事,她召来了宰相章惇和副相蔡卞、枢密院事曾布,以及中书门下侍郎许将,说:“先帝驾崩,这是家国的不幸,皇帝无子,天下的大事须早有定夺,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章惇听了,立刻厉声地说:“依照礼律,应该立同母弟简王为帝!”

简王赵似与哲宗赵煦是同母朱太妃所生,是神宗的第十三子。

但向太后显然另有主张,她说:“老身无子,宫中诸王都是神宗所出,皆是庶子,并无亲疏之分。简王虽与先帝同母,但也是庶子,且是十三子,断无僭越诸兄的道理。”

章惇听了,又改口说:“若论长幼,则申王当立。以礼律则是简王。”

向太后也不同意:“申王虽年序最长,但因有眼疾,眇一目,不宜立。若叙长幼,则端王当立。”

章惇一向刚愎自用,这时竟然大声地抗驳道:“端王轻佻,不宜立!”

向太后坚持:“依次当是端王立。他是十一子,先于诸王。”

听到如此之话,曾布在暗中拉了一把章惇的袍角,说:“章惇,且听太后吩咐!”

曾布上前奏说:“章惇刚才的建议并未和我等商议,一切还是以太后的旨意为准。”

蔡卞和许将也跟着趋附说:“一切都依太后的旨意。”

向太后这时亮出了底牌,说:“先帝临终时的意见也是立端王。他曾说过,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于其他诸王。”

听了这一最高指示和临终遗言,章惇等不敢再辩,于是默然。一场立储的纷争,这才在无硝烟的状态下结束。

这一则故事还有一个细节:当徽宗继位的事定下之后,就要以哲宗遗诏的形式向外发布。而书写遗诏的事就由翰林院学士蔡京来执行,因为他的文章既好,书法也佳。据他小儿子记载,他被召入大内的东门入殿,草拟遗诏。当时还未向外发布,一切尚在机密之中,于是,在向太后的监督之下,由曾布捧砚,蔡卞磨墨,许将抻纸,章惇取御笔蘸墨后递给蔡京,由蔡京草拟书写之后呈送给太后和诸大臣过目,然后用印,算是正式成旨。日后蔡京每每提及此事,都觉得荣耀万分,堪比唐时写诏的李太白,得意地说:“那时才体会到做一名儒臣的尊贵!”

遗旨草毕之后,当即召来端王赵佶,让他黄袍加身,坐在龙椅之上,接受了百官的朝贺,即了皇帝位,并布告天下,这就是后来的徽宗。由于考虑到他仓促即位,恐怕缺少执政经验,曾布怕新君压不住章惇的强势,又建议徽宗亲请向太后来垂帘听政,权同处分国事。

章惇虽是奸相,名声极差,但他在这一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令人敬佩,作为一名老牌政治家,他明于察人,也敢于直言。他平时得知端王赵佶虽然聪明过人,长于艺事,但所读的却并非圣贤之书,而多是诸子百家之言,又笃好文艺,并不是做帝王的材料,他不相信有一天他能即位当上皇帝。而赵佶虽然人在藩王府中,也闻知章惇的恶名,对他颇有微词,没有好感。章惇这时怕他一旦登基,日后对己不利,也是出于公心,才敢犯颜反对的。他面对着向太后贸然说出的那一句“端王轻佻”的评价,已经成为千古之名句,这是他对赵佶最恰当的评价,也是最准确的预言,并为徽宗上台后二十五年的劣绩所证实。如果当年他的反对成功了的话,可能就不会有靖康之耻,而北宋的历史也会重新改写。

然而,章惇也为这句话在日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虽然赵佶的登基具有一种偶然性,似乎黄袍之落在他的身上,和他的祖宗赵匡胤一样都是天意,后人也多评说赵佶平时并不介意皇位,无心于政治,一切都归之于天命。但也有多家的笔记野史提及此事,说明他对于皇位还是存有觊觎之心的。

有一则笔记说,哲宗唯一的儿子邓王未满一岁而夭折,哲宗痛不欲生,派人去泰山庙向一个号称是“徐神翁”的方士祈祷,问日后子嗣的消息。徐神翁说:“上天已经降有后嗣了。”哲宗不信,再三派人去问道其详,徐神翁便在纸上大书了“吉人”两字送上。哲宗遍问群臣而莫能解,只是以为日后当有吉人相助,直到后来赵佶做了皇帝,众人这才大悟:吉人者,就是赵佶的“佶”字合写。

还有一则故事更是近于神话,说赵佶在藩时虽然留心于文艺,淡泊于政治,但却还在潜心打听自己有无接位的可能。特别是当他得知哲宗体弱多病,且又没有子嗣,倘有不测,如果按照宋初兄终弟及的规矩,新皇帝就会从他们兄弟间选出。这样一种几率虽然只有百分之五十,然而他听信了有人说他的府中屡有瑞象吉兆频出,心中颇为自负,认为皇位是志在必得。他听说东京大相国寺里有一个叫陈彦的浙江人算卦特别准,便命府中的太监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去找他算命。岂知陈彦一看那个八字,便笑了,说这根本不是你的生辰八字,这是天子的命。太监大惊,怕被他看穿,不敢泄漏,急忙回府禀报端王。端王闻言心中暗喜,想了一下后又让太监还去找那位陈彦,说这回你直接就说是我的生辰八字,不必隐瞒了,看他怎么说。太监于是直接告诉陈彦说这是端王的八字。陈彦算了很久,即告诉太监说:你回去后就告诉端王,他这是做天子的命,希望能够自爱。日后此预言果然灵验,赵佶做了皇帝之后,封陈彦为节度使,作为当年吉言的报偿。这也促成了徽宗日后的笃信道教。

这样一位才情出众的艺术家当了皇帝,对于艺术家来说当然是一件幸事。他日后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他的艺术天赋在得到了皇权的支撑之后,就如何能够膨胀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如何能把整个中国变成他的艺术实验场,变成供他个人享乐的伊甸园。对于中国的艺术史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因为徽宗朝时书画艺术的发达,也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不仅是在宋时为最,就在整个中国古代也是为最。

对于米芾来说,最为幸运的是,这位书画皇帝竟然给了他最大的信任,也给了他最大的帮助,如果没有徽宗的知遇,他也许不可能有日后的知闻。

然而,徽宗元符三年(1100)才刚刚即位,偌大个中国,诸事纷繁,他还有许多的要事要去做,还没有机会来施展自己在文艺上的抱负,也还没有机会与米芾相见。他得先把国家的稳定摆放在第一位。

这一年的米芾,刚刚在前一年的六月从涟水离职,正在润州的家中等待新的任命。又要经过一番令人焦急的等待,等待吏部那些官僚大老爷们的考绩和铨法,等待那漫长的过程。

唐宋时把官员升迁考核的过程称之为“磨勘”。磨者,等待;勘者,考查。但我们不妨把这个“磨”字异读成“折磨”:一个官员要想升迁,就得接受上司不断的折磨,包括磨他的耐心、磨他的资历、磨他的年龄、磨他的奉迎、磨他的恭顺、磨他的钻营、磨他的性格,同时也磨他的钱财。

在等待的过程当中,米芾又要面临艰难的政治抉择。

这一年里,北宋几大书法家,各自的命运都不相同:苏轼还被贬在海南,在蕉雨椰风、瘴疠蚊蚋之中经受着熬煎;黄庭坚则因修《神宗实录》一事而被弹劾,远贬在涪州,屈就一个微官别驾,苦对险峻峡山;米芾则刚刚下岗待业之中,一片茫然,还不知未来如何。而蔡京则已平步青云,位列翰林学士,高升于殿堂之上,与宰相同位,正在大红大紫;最显赫的一位书法家则是赵佶,他已登基九五,做了大宋皇帝,可以凭借着手中的权力做任何事情。

唉,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新旧两个皇帝的交接,在政坛上引起不小的波动。执政的还是个太后,然而不同的是已非对政治极度热衷的高太皇太后,而是对政治采取淡然的向太后。和以前的若干位太后一样,向太后也是个保守派,她的感情倾向于旧党。虽然她并不留恋至高无上的皇权,只垂帘听政七个月就主动还政给徽宗了,但在这短短的七个月里,她毕竟利用手中的皇权做了一些对旧党有利的事,也打击压抑了些名声刻薄的新党恶人。

因此,徽宗初登大位之始,就接连做了一些好事,以平人心,以博好感。在召回旧党的象征性人物韩彦忠和范纯仁后,又颁旨为文彦博、司马光等三十三位元祐旧党人物恢复名誉,恢复当年被削夺的职位和封号,既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就此告慰,也可让他们的子孙可以世代承袭爵位。他还把被哲宗削夺为民的孟皇后恢复尊号,享受礼遇。还公开征求言路,奖励直言的谏臣,甚至让他们敢于直言朝廷的过失。

由于向太后的护佑,也由于新皇帝登基之后要进行大赦,正在被远贬到海南儋州的苏轼也得到了宽宥,令他可以渡海登陆,北上到内郡居住。他终于得以离开那个险恶的海岛边州,双脚踏在了坚实的大陆土地之上。

按照宋朝的旧例,皇帝驾崩后,宰相应该担任山陵使,负责皇帝的一切丧事。章惇任山陵使时,指挥着哲宗的灵柩出殡,竟然让灵车陷于泥污之中,久久而不能拔出,因而乱了队伍和礼仪。徽宗便以“大不敬”的罪名罢免了他的相位,把他贬到岭南的英州去。言官们也纷纷上章弹劾,狠批他当年迫害元祐党人的恶行,显赫一时的章惇就此失宠,从此退出了政治舞台,在南方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聪明人章惇知道自己获罪的真正原因是说徽宗“轻佻”,反对他当皇帝,就此而埋下了祸根,自己取得了报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时喊出的口号是:“法无新旧,便民则为利;人无彼此,当材则可用。”跟着章惇受贬的,还有昔日张扬一时的蔡京、蔡卞兄弟,以及林希等假新党为名来作恶多端的人。一时众多的劣臣纷纷被贬,舆论大快,人心大快,忠直之臣得到了起用,甚至有人称这一阶段为“小元祐”。

就在这一段拨乱反正的短暂时期,米芾却正在面临着重新择业的关头。在家中苦苦久等了半年,没有确切的消息,他坐不住了,又跑到京师来斡旋。

米芾在一封信札中提及,他在四十九岁时曾经改任一官。这封信写于元符二年(1099)的十月,他刚刚离了在涟水的任,说明这时他已得到改任的通知。但在这以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待在润州的家中,没有赴任,直到元符三年(1100)才从京师赴真州的任。在这期间,他还为任命久久没有下来而牢骚满腹。可能是前一消息仅仅是“可能”的任命,并未有正式的任命下达,他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之中。

又到京师!又到京师!

米芾这年已是五十岁了,人生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不知道自己的命究竟如何,自己的命究竟是掌握在谁的手中,回顾自己的一生,从二十一岁起出仕,一直混到现在,才只是个县处级的官员,一直在基层任卑官微吏,而且还都是远僻的陋邦,贫穷的边地,这与他那已经名满天下的书誉形成了天地的差别。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就愤愤不平,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生中已不知到了多少次京师,其中有很多次都是为了求官而来。尽管其间他也能携着书画进出于王侯将相之门,与当世的名士豪杰相与交往,然而只要一提及任官,他们就会言语支吾,最终下来的则又是某个微官,又是某个穷县!真是令人不堪回首。

此番再到京师,仍然是为了任官求职而奔走。然而经过了绍述和绍圣的两次动荡,再经过了新旧皇帝的交替,京师已然是物是而人非了!

“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说的就是东京汴梁。京师虽繁华,然而这种繁华却并不属于小官米芾。路过往昔的王诜驸马府第,他想起当年在此进行西园雅集的盛况,然而当年的诸位名士耆宿皆已星散远去,各自飘零,倜傥风流的主人王诜为苏轼的事所连累,也为自己的风流而获罪,最后落得个削爵夺官、身死他乡的下场,他所收藏的那些绝世珍品名书名画也散落民间。至于其他朋友,也是星走云散,各自谋生,难得聚首。昔日灯火笙歌的驸马府,已成了眼前的荒废园池。而当年他曾叩过的相府之门,里面住着曾对他关照过的宰相吕大防,也早已换了主人。

米芾这番来到京师,虽然还不能算是举目无亲,奔走无靠,但也算得上是故人稀疏了。

勉强跑了几处衙门,奔走了几处权贵,碰到的不是官腔官调,就是冷鼻冷眼,敷衍塞责几句,就把他打发走。米芾已觉心冷了。

再三打听,也得知他此番再度择业非常艰难的真正原因,这是因为他在以前任上的所为,嬉于政事,加之行迹不轨,又提及他那冗浊的出身,因而招致廷议纷纷,多是对他不利的言辞,故而吏部延迟了对他的任命。加之皇帝刚刚即位,新旧党人之间的交替,朝中能为他说话的人已不多了,在中国官场上,缺少后台,就等于没有了可靠的椅背子,只能坐冷板凳。

跑了几圈,米芾心灰意冷,只得提起笔来,给一位他熟悉的上司写信诉苦:

芾老矣!先生勿恤廷议,荐之曰:“襄阳米芾,在苏轼、黄庭坚之间,自负其才,不入党与。今老矣,困于资格,不幸一旦死,不得润色帝业,黼黻皇度,臣某惜之。愿明天子去常格料理之。”先生以为何如?芾皇恐。

米芾的这封信,是写给他的老朋友蒋之奇的。此公虽属新党,为王安石所赏识,也做过污蔑欧阳修与儿媳通奸等恶劣之事,但因为政绩杰出,在出使和守边等事上有功,名声尚不甚恶,不在徽宗清算名单之列,还在任同知枢密院的要职,米芾病笃乱投医,所能求的达官,也只有此一两人了。

这虽是一封平常的求荐信,然而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就在这封信里,米芾表达出了若干信息,他向老朋友说出了心里话。

首先,他已得知朝廷中对他多有微词,廷议纷纷,都是对他不利的舆论,从而影响到他的仕途困顿,蹇滞不前。第二,他很自负,自认为自己在书法上的成就介于苏轼和黄庭坚之间。苏轼是他的前辈,名声卓著,他不敢与之相颉颃,但与他的同辈黄庭坚,他自视自己的成就要超出于黄,在他之上的。第三点,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之所以久久不能得到升迁,原因就是“困于资格”,也就是他那被人所不齿的奶妈之子的卑微出身。但此信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表明了自己的政治态度“不入党与”,这是很难得的表白。

自从神宗之后,宋朝的朋党之争已转为新旧的党争,这已经把集团之间的利益与政治上的态度挂起钩来,使之成为判别一个人政治倾向的标准,也成了一个官员升迁或贬谪的标准。这一新旧党争影响了北宋末年的政治,几十年来此长彼消,互相缠夹不清,更借着皇帝和太后的倾向而左右了政局,褒贬了一大批官员,往往是一党上台执政,就对对方进行打压清算,把对方排挤出朝。反之则进行报复,又进行下一轮的清算。如此往复了好几回,就已把好端端的大宋元气靡耗殆尽,最终的灭国,也是因为这一纷争的结果。

这时的官员,一般说来都有相对明朗的政治选择,非新即旧,依之则可平步青云,一荣俱荣。反之则一损皆损,同归于尽。

但米芾却是个例外。

如果按照米芾个人的情感、艺术爱好和交往来看,他所交的很多朋友,无论是苏轼、苏辙还是黄庭坚,以至王诜和吕大防等人,都是旧党中人,甚至还是旧党的中坚领袖,但这些人大多数是品德高尚的君子,是知识丰富、心胸坦荡的高人,他们饱学博识,坚持传统,固守旧有的秩序,不肯做出改动,不肯改变他们已经熟悉的社会。然而当他们一旦掌握了权柄之后,也会情绪化地向对方进行报复,有时还会走向极端。

如果从私人的交往来看,米芾与新党人接触要偏多,且不提他当年拜见王安石于钟山一事,他一生中所乐与交往的人中,林希、蒋之奇、沈括、谢景温和周穜等人都是新党的中坚,有的人还是名声恶劣的打手和干将。他还通过魏泰的关系与曾布、通过章持的关系与章惇,并直接与后期的新党重臣蔡京有着友谊,并通过他们取得了仕途上的进步。

新党之中也有许多杰出的人才,他们思维敏捷,聪明善变,能够适应形势,进行变通,有时也要具有相当大的勇气来面对强大的旧势力旧传统。如王安石提出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三大革命性内容,就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传承了一千多年的传统大法,对旧有制度具有摧毁性的冲击,这当然会为许多人所反对。但是新党人到了后期已经渐生蜕变,已非当初王安石等人坚持真理而拼命一呼的高度,而是被若干小人所钻营利用,被他们用来进行结党营私、排斥打击异己的集团。

因此,公平地说,厕身于这一大批新旧重臣之间,要能够游刃有余地平等交往,是非常困难的。当然也不是说非旧即新、非新即旧的那样的沟壑万丈,那样的泾渭分明,即使是新旧党人之间,互相还是有着交往的。

米芾自诩的“不入党与”,是指他可以与新旧两党人同时进行交往,却又不陷入党派的集团中去,可以自由而平等地独善其身,他奉行的是一种“只谈艺术,不谈政治”的方针。看来这是一种超然的状态,然而却是非常艰难的。这需要非常强的自控能力,非常高超的平衡能力,非常聪明的智慧才能办到,否则就会因此而惹祸——党祸。

米芾曾经给他的挚友刘泾写过一首诗,来表明了他的这种政治态度:

庖丁解牛刀,无厚入有间。

以此交世故,了不见后患。

奈何触褊心,忿气益滋漫。

是非错相干,恶成那及谏?

智者善持己,颇觉操修辨。

此道固不远,可约可以散。

黄帝本斋心,斯民即晏粲。

诗中最要紧的核心就是“庖丁解牛刀,无厚入有间”两句,这表明了他一向的心迹,也是他的一种处世态度。在复杂的政治格局当中,作为一名卑官微吏,他只能如手持利刃来解牛的庖丁一般,只寻骨头间的厚肉削去,而不伤一丝刀锋,这样才能做到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当然,从人生处世来看,这种避于官场两党之间的方法未免太过辛苦,也太过工于心计,太过累人,太过伤心!

米芾有着双重人格,一方面是他在艺术上所获得的巨大声誉,这使得他能够进出于相第王府,与爵禄名流打交道,在这时,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帝,是被众星所拱卫着的明月,一切都在他的蘸墨挥洒之中得到超然,得到提升。然而在为官任职这一方面,他又是个矮小的侏儒,他只能匍匐在高高官阶的最下层,卑躬屈膝地一步步地攀登,而且还要到处向人施以笑脸,遍谒权要们。每逢到任满之际,便是他最为难堪之时。

但米芾只能这么干,否则他就会被无情地驱逐出局,被贬到荒远边地去,死无葬身之地。

所幸他也这么干了,所以他此生除了宦游冷遇之处,别无其他苦厄。

因此,世人评说:米芾狡狯!

这种狡狯,只能看成是小人物的一种处世功夫,一种活着的本能,当他面临着强大的势力,唯一的生存本能迫使他缩颈以自避,首鼠两端以自存,靠的是灵活于世间的一种小智慧。

这种狡狯,却是带有一点耍弄小聪明的悲凉、无奈和怆然。

米芾在给蒋之奇那封信的最后,还天真地表达出一种文人的寄托“愿明天子去常格料理之”,他幻想着有朝一日那位新上台的皇帝能够垂青于他,对他破格录取。

他写此信的时候,只是把它当成一种幻想。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幻想在不久后竟然真的有了实现的时候。

蒋之奇到底是多年的老友,也到底是身居高位的国防部副部长,可能他接到此信后也受了感动,对这位他一向推崇的文化名人施以了援手,不久米芾就接到了任命,让他到江淮荆浙诸路制置发运司去任管勾文字一职。

这一职务可能吏部早有初议,只是还没有任命下来而已,经过国防部副部长大人这一斡旋,就乐得做个现成的顺水人情,正式下达任命书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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