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嗣使金无过

赵良嗣使金无过

赵良嗣，原名马植，辽国[17]燕（位于今北京市）人。www.guayunfan.com他早年在辽国做官，官至光禄卿（主管宫廷膳食及物品供应），因行为放荡被罢官。

由辽入宋，献攻辽之计

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马植听说北宋检校太尉（名誉宰相）童贯率团出使辽国，决意借机离开辽国，投奔宋朝。童贯一行回国返至卢沟（位于今北京市西南）时，他请求会见童贯，声称愿献灭辽计策。于是，马植改名李良嗣，跟随童贯来到宋朝。

北宋大臣询问李良嗣有何灭辽妙计，李良嗣回答说：“辽天祚帝荒淫无道，女真人[18]憎恨辽国君臣，宋朝如果派人从登州（位于今山东省蓬莱市）、莱州（位于今山东省莱州市）渡海，与女真结盟，约定共同攻辽，辽国便可以攻破。”

宋徽宗意欲收回被契丹占据的燕云之地[19]，当即召见李良嗣询问计策。李良嗣回答说：“辽国皇帝昏庸无道，其国家很快就要灭亡。陛下如出兵讨伐辽国，收回被其占据的疆土，中原遗民必然会扶老携幼夹道欢迎。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如果失去当今的良好机遇，万一让女真人得志，抢先占领燕云之地，事情可能就不好办了。”宋徽宗赞赏李良嗣这一见解，随即赐他姓赵，名赵良嗣，任命他为秘书丞（管理图书典籍的副长官）、武义大夫（主事出使的武官）。

政和五年（1115年），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脱离辽国，建立金国。此后，他不断领兵攻打辽国，接连攻占辽国宁江州（位于今吉林省松原市东三岔河东北石头城子）、黄龙府（治所位于今吉林省农安县）等数十个州县。鉴于这一态势，宋徽宗认为宋朝与金国结盟共同攻打辽国的时机已经成熟，决定派遣使臣出使金国商谈结盟事宜。

重和元年（1118年），宋徽宗派遣武义大夫马政、平海指挥使（海防部队军官）呼庆等人以买马为名，从登州（位于今山东省蓬莱市）入海，由海路出使金国，开通北宋与金国的外交关系。之后，金太祖派使臣访问宋朝。

使金会盟，促成宋金联合攻辽

宣和二年（1120年）二月，赵良嗣时任直龙图阁（皇帝侍从官）、右文殿修撰（宫廷写作官员），受宋徽宗之命率团出使金国，同金国商谈共同攻打辽国，并向金国君臣声明宋朝将收复燕云之地。赵良嗣对金太祖说：“燕、云等州本是汉人的土地，宋朝准备收回。宋、金两国如能夹攻辽国，建议金国攻取辽国中京大定府，宋朝攻取辽国燕京析津府（治所位于今北京市区）。”金太祖同意这一建议，同时提出宋朝收复燕、云之地，每年须向金国缴纳钱币。

八月，金太祖派使臣勃堇随赵良嗣来到北宋都城开封（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提出金军自平地松林（位于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直趋古北口（位于今北京市密云县东北），宋军自白沟（位于今河北省高碑店市白沟河）出击，与金军夹攻辽国。否则，金国不能接受。

宋徽宗随即派遣赵良嗣再次出使金国，向金太祖递交国书。国书中称：“致讨契丹，当如来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关，岁币之数同于辽[20]。”

宣和四年（1122年）春天，中书舍人（负责草拟诏书）宇文虚中上书对联金攻辽提出异议，指出：“兹事一举，乃安危存亡之所系，岂可轻议乎！且中国与契丹讲和，今逾百年。”“自女真侵削以来，向慕本朝，一切恭顺。今舍恭顺之契丹，不封植拯救，为我藩篱，而远逾海外，引强悍之女真，以为邻国。彼既藉百胜之势，虚喝骄矜，不可以礼义服也，不可以言说喻也。”“臣恐中国之边患，未有宁息之期也。”宋徽宗听不进去宇文虚中的意见，任命领枢密院（最高军事机关长官）童贯为河北路（治所位于今河北省大名县东北）、河东路（治所位于今山西省太原市）宣抚使（军政长官），率领十五万大军，按照同金国的约定，协同对辽作战。

据理力争，意在收回失地

当年五月，童贯部众被辽军击败，退守雄州（治所位于今河北省雄县）。七月，童贯整编军队，再度北伐。

九月，金太祖听说童贯领军北上，担心宋军直接夺回燕、云之地，金国便不能从宋朝获得岁币，随即派使臣徒孤且乌歇来到宋朝，以商定出兵日期名义，试探宋朝是否履行前约。宋徽宗令赵良嗣答复金国使臣：宋朝“不负新约”。

当月，辽国将军郭药师献出涿（治所位于今河北省涿州市）、易（治所位于今河北省易县）二州投降宋朝。

十月，宋十万大军在良乡（位于今北京市房山区）、燕京被辽军击败，损失惨重。由此，辽、金二国君臣都看到宋军不堪一击。“燕人知宋之无能为，作赋及歌诗以诮之”。

十二月，宋徽宗派遣赵良嗣率团第三次出使金国，商谈宋朝收回燕、云之地一事。当初，宋朝廷只提出收回石敬瑭所割给契丹的十六州之地，没有想到除此之外，刘仁恭还曾割给契丹平州（治所位于今河北省卢龙县）、营州（治所位于今河北省黎县）、滦州（治所位于今河北省滦县）三州土地[21]。此次，赵良嗣按照朝廷指令，要求将上述被占土地一并收回。金国会谈代表指责宋朝未能按约定时间出兵，声称只能将燕山府所辖蓟（治所位于2017-02-17 津市蓟县）、景（治所位于今河北省遵化市）、檀（治所位于今北京市密云县）、顺（治所位于今北京市顺义区）、涿、易等六州归还宋朝。赵良嗣指出：“原来约定归还山前、山后十七州（即石敬瑭所割十六州），现在你们又这么说，信义何在？”为此，赵良嗣与金国代表“抗辩数四，金人不从”。赵良嗣坚持抗争，不肯让步，其《宣和四年使金作》一诗写道：“朔风吹雪下鸡山，独暗穹庐夜色寒。闻道燕然好消息，晓来驿骑报平安。”（上海古籍出版社《宋诗纪事》卷四十一）赵良嗣不避环境艰险，不顾个人安危，热切关注灭辽战争的进展，表达了对宋朝廷的赤诚之心。

不久，金国派使臣李靖随赵良嗣来到宋朝。金国使臣仍然坚持只将蓟、景等六州归还宋朝，宋徽宗没有同意。随即，宋徽宗第四次派遣赵良嗣率团出使金国，坚持要求将十六州和三州之地一并划归宋朝。金太祖说：“如果宋朝一定要得到平、滦等州，则不给燕京。”当时，金军已攻占燕京（辽称南京，位于今北京市区），派骑兵将赵良嗣送回。

宣和五年（1123年）正月，赵良嗣第五次奉命使金。他抵达燕京后，再次向金太祖提出归还被辽所占全部土地。金国代表递给赵良嗣一份文书，上面写有“燕京是金军攻下的，其租税当缴给金国”。赵良嗣驳斥说：“租税历来是随同土地征收的，岂有给予土地而不让出租税的事？”金军将领粘罕（完颜宗翰）威胁说：“宋朝如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请撤出涿、易二州的驻军，不要留在我朝的地域上。”

当月，金国派使臣李靖随赵良嗣来到开封。宋徽宗及太傅（宰相）王黼见金国君臣态度强硬便作了退让。王黼对李靖说：“租税虽然没有写入盟约，我朝皇上以两国友好为重，愿意拿出银、绢加以充抵。”李靖又要求宋朝补交去年岁币，宋徽宗“亦特许之”。

接着，宋徽宗派赵良嗣随李靖第六次出使金国。赵良嗣会见金太祖时说：“我朝依从贵国的事已经很多，难道平、滦这一件事不能依从我朝么？”金太祖说：“我们想把平、滦作为边防重镇，不可能让给宋朝。”“燕京租税六百万，只能给宋朝一百万。不然的话，宋朝得把涿、易二州还给我，我还将带兵视察边境。”赵良嗣说：“涿、易二州是我朝用兵攻下的，贵国君主现在却这么说，照这样不是没有是非可言了吗！”针对金太祖所说只让给宋朝一百万燕京租税，赵良嗣回答说：我朝皇帝“只许让出燕京租税十万至二十万，我不敢擅自增加数字”。金太祖要赵良嗣立即回国报告，并威胁说：“过半个月不来，我将带兵前往！”

当年三月，赵良嗣返抵雄州，向朝廷递上金国书信。宋徽宗和王黼再次让步，许诺将原来每年进贡辽国的银币转贡给金国，另加燕京地区每年代税钱一百万缗，以此要求归还燕京六州。

随即，赵良嗣从雄州第七次出使金国。金太祖见到赵良嗣递交的国书后十分高兴，同意将燕京六州归还宋朝。双方签订盟约。

无过被杀，死后背负罪名

赵良嗣数次出使金国，为宋朝的利益坚持与金国君臣抗争，因功屡经提拔，受任光禄大夫（主管议论朝政得失）。

当初，赵良嗣在辽国时曾与燕地豪杰刘范等人结义，立志欲将幽蓟等州归回宋朝，约定功成身退，不求功名富贵。宋、金签订盟约后，赵良嗣接连三次上书请求退休，意欲回乡务农，宋徽宗都没有同意。

当年（1123年）六月，投降金国受命镇守平州的原辽国将领张觉（《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三，记作“张瑴”）要求投附宋朝。王黼建议宋徽宗接纳张觉，宋徽宗点头同意。赵良嗣劝谏说：“我国刚刚与金国结盟，如果接纳张觉，必然会有损同金国和好。那样，将会后悔莫及。”宋徽宗和王黼对赵良嗣的意见十分反感，由此将赵良嗣降低五级官衔。十一月，金军攻占平州，张觉逃匿。金太宗派出使臣指责宋朝“纳叛”，并要求宋朝交出张觉。宋徽宗只好令人砍下张觉的头交给金国。

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金国以索要平州南迁户口为名，派兵大举南下。宋徽宗被迫将皇位让给太子赵桓，退称太上皇。赵桓即位，是为宋钦宗，太学生（朝廷主办的最高学府学生）陈东等人上书要求惩处原宰相蔡京及王黼、童贯等“六贼”。宋钦宗下令将“六贼”分别处死或流放。

靖康元年（1126年）四月，监察御史（最高监察机关官员）胡舜陟上书称：“今结成边患，几倾社稷，自归明官赵良嗣始，请戮之以快天下。”据此，宋钦宗下令将赵良嗣流放郴州（位于今湖南省永兴县南）。七月，宋钦宗下令广西（即广南西路，治所位于今广西区桂林市）转运副使（行政副长官）李升之将赵良嗣处死，将其妻子儿女流放万安军（位于今海南省万宁市北）。

《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三《复燕云》

卷五十六《金人入寇》

《宋史》卷四百七十二《赵良嗣传》

卷二十三《钦宗本纪》

卷三百七十八《胡舜陟传》

【简评】

清代学者赵翼认为：赵良嗣提出联金伐辽、收回燕云的计策，“斯固召祸首谋，然良嗣但建此策，听不听，则在乎庙堂之持议也。及良嗣奉使，由海道至金”，“衔命往来，能以口舌抗强邻。故《宋史》本传亦谓往返六七，颇能缓颊尽心，与金争议。使无收纳张觉之事，金人也难遽起兵端，而中华疆土复归版图，良嗣方且当入功臣传中。乃张觉之叛金来降，主国计者，贪近利而昧远计，辄轻为招纳。良嗣方苦口争之，以为失欢强邻，后不可悔。而举朝醉梦，卒不听从，果致金兵得以藉口。不惟新得之地尽失之，并至銮舆北狩，神州陆沈。此则王黼辈之贪功喜事，谋国不臧，于良嗣无与也。乃事后追论祸始，坐以重辟，已不免失刑。修史者又入之奸臣传中，与蔡京等同列，殊非平情之论也”。（《廿二史札记》卷二十四《赵良嗣不应入奸臣传》）

笔者认为，宋徽宗图谋收复燕云之地无可非议；为此赵良嗣奉命多次使金劳苦奔波，煞费口舌，并无过错。宋徽宗的失误在于盲目自信，殊不知，宋军战斗力太弱，在辽军面前屡吃败仗，不仅未能完成与金国约定夺取燕京的战略计划，反而在金、辽两国面前暴露其不堪一击。金军攻取燕云之地后，只答应将燕蓟六州归还宋朝，还是以宋将岁贡由辽转金为代价的。造成宋军如此脆弱的根本原因，是宋徽宗及宰相蔡京、领枢密院童贯等“六贼”长期祸国殃民，不治军备，与赵良嗣无关。对金国意欲南扩缺少警觉，是宋徽宗又一失误。以宇文虚中为代表的主张盟辽防金颇有见地，朝散郎（虚职文官）宋昭说得更明确：“辽不可攻，金不可邻。异时金必败盟，为中国患。”（《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三）宋昭由此被罢官流放。张觉事件只是金国毁盟的由头，急于南扩而又看准宋朝可攻，才是金军南下的缘由。宋钦宗眼看社稷将倾，惩处“六贼”顺应人心，处死赵良嗣实属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