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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嗣”之祸

时间:2022-03-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梁冀的专权弄私,一步一步造成了桓灵时期的政治紊乱。最初的事件,就是桓帝登基伊始,梁冀杀戮李固、杜乔。梁氏家族祖居固原,至桓帝时,涌现出了众多位高权重的人物。事情败露之后,刘文被杀,刘蒜被贬为尉氏侯。梁冀则以此为借口,将李固与杜乔诛灭。在屠杀了李固、杜乔之后,梁冀为了展示其淫威,不仅又杀了李固的两个儿子,还将李固、杜乔的尸体暴晒于城北的十字路口。其时,梁冀“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乔,海内嗟惧”。
“凶嗣”之祸_论梁冀_丝绸之路暨秦汉时期固原区域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郑先兴

内容摘要 梁氏家族祖居固原,至桓帝时,涌现出了众多位高权重的人物。梁冀的专权弄私,一步一步造成了桓灵时期的政治紊乱。最初的事件,就是桓帝登基伊始,梁冀杀戮李固、杜乔。这件事情颠覆了其时的社会价值,也充分展现了梁冀极权独裁者的暴虐性格。作为两朝皇帝皇后的舅舅,梁冀的封赏,要高于之前所有的功勋;不仅弄权,“顺者昌逆者亡”,而且疯狂敛财,过奢靡浮华的生活。梁冀内心深处很自卑,他明白,自己所以能掌控权力,完全是因其有做皇后的姊妹。梁冀有着暴虐与忌疾的双重人格。

关键词  梁冀 汉桓帝 士人 人格

说起东汉,论者无不谈到士人、外戚与宦官,仿佛这三者构成了东汉中后期的历史。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翦伯赞说:“东汉自冲帝以至桓帝的中叶都是外戚的天下。到桓帝中叶以后,宦官诛灭了外戚,大汉的天下,又落到了自己家奴的手中。这种狗咬狗的把戏,看起来,似无关紧要,但他却指明了一个事实,即东汉统治者内部已经透彻地腐烂了。”[1]秦汉史研究专家林剑鸣则说:“东汉中期以后的宦官、外戚交替擅权的历史”,经历了两个循环,第一循环是从汉和帝的邓氏到安帝的阎氏,第二循环是从顺帝到桓帝,“第二个循环斗争得更加激烈,而双方对政治的危害都较前者为大,从而加深了东汉政权的危机”。[2]

说到固原,又不能不说外戚梁氏家族。梁氏家族祖居固原,至桓帝时,涌现出了众多位高权重的人物。“前后七封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卿、将、尹、校五十七人。”[3]梁氏家族可谓盛极一时。最重要的是,梁商与梁冀父子,各自辅佐顺帝、桓帝,深刻地影响了东汉中后期的政治。梁商宽待士人、遏制宦官,被誉为“贤辅”,顺帝也几乎被誉为“中兴之主”。[4]梁冀打造了汉桓帝,专权弄私,“穷极满盛”。著名的历史学家吕思勉指出:“东汉国事,大坏于桓、灵。”[5]由此,详细考察梁商、梁冀父子,不仅是分析顺帝与桓帝政治状况的关键,也是认识东汉历史进程的锁钥。

在这里,我们以考察东汉桓帝时期的政治为重点,以心理史学的方法,将外戚梁商与梁冀父子予以比较分析,揭示梁冀专权弄私的心理因素,从而说明桓灵时期的政治紊乱是怎样一步一步人为造成的。不当之处,敬请专家同仁雅正。

一、杀李固、杜乔:梁冀政治上的肆虐

桓灵时代政治的式微,除去外戚与宦官的轮番执政外,最主要的是两者合谋镇压士人。

最初的事件,就是桓帝登基伊始,梁冀杀戮李固、杜乔,而其导火索却是清河王刘蒜的谋反。汉桓帝建和元年(147年),清河刘文谋反,杀国相谢暠,欲立清河王刘蒜为天子。事情败露之后,刘文被杀,刘蒜被贬为尉氏侯。梁冀则以此为借口,将李固与杜乔诛灭。据史书记载,刘文谋反一事,与李固一点关系都没有,之所以将李固牵连进来,主要是皇帝的废立问题上,梁冀与李固存在着分歧,梁冀恨死了李固。建康元年(144年),顺帝去世。永熹元年(145年),两岁的汉冲帝即位,李固为太尉,梁冀为大将军、参录尚书事。第二年,汉冲帝去世,依照李固的意思,奉立清河王刘蒜为皇帝。梁冀没有采纳其意见,而是拥立刘瓒为皇帝,是为汉质帝。没多久,梁冀看到汉质帝“聪慧,恐为后患”,于是“令左右进鸩”,药死了汉质帝。又担心李固泄露其事,非常嫉恨李固。而当刘文谋反,准备拥立刘蒜时,梁冀终于找到了借口,将李固下狱、诛杀并暴尸。

其实,梁冀对李固的嫉恨,可谓由来已久。阳嘉二年(133年),李固曾经上书汉顺帝,批评梁商、梁冀父子以外戚的身份专权弄私。“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这个上书,汉顺帝虽然没有采纳,其时梁氏父子,即作为大将军的梁商与作为步兵校尉的梁冀,肯定知道这件事情。永和中期(136—141年,138年左右),李固被任命为荆州刺史,目的是维护治安,镇压叛乱。李固在平息叛乱的同时,又状告南阳太守高赐等官员收受贿赂。高赐等人“惧罪,遂共重贿大将军梁冀。冀为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令徙固为太山太守。”本来,梁冀的意思,是想让李固在太山太守的任上,被当地的数千盗贼所杀。没想到,盗贼慑于李固的威信,很快解散了。李固因此晋升大将、大司农。至冲帝时,为太尉。这对梁冀而言,可谓是恨之又恨的事情了。

至于杜乔的被杀,也同李固一样是在行政事务中逐步得罪了梁冀。汉安元年(142年),杜乔以光禄大夫一职巡查兖州,上表举荐李固的政德是“天下第一”。杜乔晋升为太子太傅、大司农后,曾上书谏鉴梁氏家族无功受封。永昌太守刘君世做了“金蛇”贿赂梁冀,被益州刺史种暠举报。金蛇被交到司农处,身为大司农的杜乔不让梁冀观看。杜乔职事大鸿胪,梁冀的小女儿去世,杜乔单单不去吊丧。建和元年(147年),杜乔为太尉,依照旧典,没有“厚礼”迎娶梁冀的妹妹为汉桓帝妃子。刘蒜事起时,梁冀陷害李固,试图逼迫杜乔就范,杜乔不从,被系执狱而死。

在屠杀了李固、杜乔之后,梁冀为了展示其淫威,不仅又杀了李固的两个儿子,还将李固、杜乔的尸体暴晒于城北的十字路口。李固的学生汝南郭亮、南阳董班抱尸痛哭,为其鸣冤。杜乔的故椽杨匡为杜乔守丧长达十二天。最后,在梁太后的允许下,李固与杜乔的尸首才得以安葬。郭亮、董班与杨匡等人由此赢得了美名,留存青史。

按说,为争夺权力牺牲身家性命,在政治生活中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但是,具体到李固与杜乔的被杀,却是另有政治与历史意义的。就政治而言,这件事情颠覆了其时的社会价值观念。其时,梁冀“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乔,海内嗟惧”。[6]民间流传这样一句谚语:“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直如弦”就是指李固、杜乔;“曲如钩”是指攀附于梁冀的胡广、赵戒等人。就历史而言,历史是人的活动,但是历史的创造和灿烂却需要仁人志士的创造。所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范晔说:“夫称仁人者,其道弘矣。立言践行,岂徒徇名安己而已哉,将以定去就之概,正天下之风,使生以理全,死与义合也。”士人的职责就是担当其创造历史的使命和责任。他们不仅宣传说教,而且付诸行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李固、杜乔等士人,能够在“国统三绝,太后称制,贼臣虎视”的形势下,“居位持重,以争大义,确乎而不可夺。岂不知守节之触祸,耻夫覆折之伤任也”。这种牺牲精神,在范晔看来,就是国家的良心,民族的脊梁。“至矣哉,社稷之心乎”![7]良心泯灭了,难怪东汉自桓灵之后,被认为是衰落的开始。

问题在于,梁冀如此对待李固、杜乔,却与其父完全相反。“商自以戚属居大位,每存谦柔,虚己进贤,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椽属,李固、周举为从事中郎,于是京师翕然,称为良辅,帝委重焉。”[8]“商以后父辅政,而柔和自守。”[9]梁商为人,比较低调谦逊,知道自己以外戚身份位居高官,难堪大任,于是不断举荐士人来任职,李固就是这样被升任为郎官的。虽然遗憾的是,梁商没有实施李固等士人官僚所建议的政治方案,但起码说明对士人官僚还有那么一些信任。反观梁冀,则对士人官僚没有丝毫的好感,逮着机会,不择手段,一定置之死地而后快。永和元年(141年),梁冀晋升河南尹,肆情任性,践踏法纪。洛阳令吕放将其胡作非为告诉其父。梁冀受到了批评,不思悔改,反而怀恨在心,将吕放暗杀于途;又嫁祸于吕放的仇家,将吕放的弟弟继任洛阳令,对吕放的仇家满门抄斩。“尽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10]可见,仇视士人官僚,顺者昌逆者亡,充分展现了极权独裁者的暴虐性格。

二、尊贵与奢靡:梁冀生活中的贪腐

梁冀作为两朝皇帝皇后的舅舅,其权势之尊,可以说是无以言表。早在乃父梁商去世时,梁冀已经继任为大将军;拥立汉桓帝,建和元年(147年),梁冀又被封万三千户,增加其官员,“官属倍于三公”。和平元年(150年),又增封万户,加上之前所世袭的,其享封已经达到三万户了。元嘉元年(151年),桓帝召集公卿大夫,再次商议封赏梁冀。

“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城余户增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每朝会,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11]

根据大臣的商议,梁冀的封赏,要高于之前所有的功勋。入朝礼仪可超越萧何,封赏户租超越邓禹,金钱良宅超越霍光。即使上朝讨论军国大事,也与三公分庭抗礼。可以说,梁冀完全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但是,梁冀还不满足。

“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专擅威柄,凶恣日积,机事大小,莫不咨诀之。宫卫近侍,并所亲树。禁省起居,纤微必知。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12]

梁冀的威柄是以其残暴建立的,而不是以政绩或品德赢来的。据史载,梁冀疯狂打压与其意见不合者。下邳人吴树晋升宛县令。上任之前,拜谒梁冀,梁冀请其保护在宛县的故旧亲朋。吴树不顾梁冀的情面,反而劝其持位自重,“明将军以椒房之重,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到南阳之后,吴树将属于梁冀宾客的违法乱纪者,诛杀数十人。梁冀恨得咬牙切齿。吴树任职期满,升任荆州刺史,梁冀设宴款待,鸩杀车上。汝南人郎中袁著,有见于梁冀的“凶纵”,上书状告梁冀。为避免梁冀的迫害,袁著诈死藏于棺材中,但是仍然被梁冀发觉,被“笞杀”。与袁著相关的学生、朋友桂阳刘常、太原郝絜等,相继被杀。“死者六十余人”。“冀诸忍忌,皆此类也”。

梁冀不仅杀戮士人与官员,即使其同宗家人,也嫉恨至极。其弟弟梁不疑,因为“好经书,善待士”,梁冀派人私下装扮潜伏其家门,记录来往人员,发现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曾经拜谒梁不疑,于是设计陷害,刑罚并流放了马融、田明,使其冤死于途。

梁冀不仅弄权,“顺者昌逆者亡”,而且疯狂敛财。梁冀敛财的方式,主要有三种,一种是收受贿赂。如前所述,李固、杜乔与其结怨,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两人阻挠其受贿。另一种是敲诈勒索。扶风人孙奋,居郡五官椽,得钱赀一亿七千万,富闻京师。梁冀欲图其钱赀,以自己所乘坐的马与车为抵押,贷钱五千万。孙奋只给了三千万。梁冀很生气,状告其所在郡县,诬陷说孙奋的母亲是自家仓库婢子,盗走“白珠十斛,紫金千金”。孙奋兄弟被收监,死于狱中,其财富被掠劫一空。第三种是肆意侵占国有土地,修建园林。以皇家规制,拓建园林,“西至弘农,东界荥阳,南极鲁阳,北达河、淇”,其中的山林湖泽、丘陵荒地,大概千余平方里,都是其园林的范围。还在河南城西修筑兔苑,连绵数十里,修缮楼观,花费了数年的工夫与大量的人力。又下令调拨各地的生兔,涂上标记,放养其中。一旦发现有谁猎杀,或误杀,一定会收监斩杀。[13]

梁冀疯狂敛财,就是为了过奢靡浮华的生活。除了如上所述的肆意建设园林外,还建筑豪宅。其宅邸有堂寝、廊阁、庭园、山水等,其柱壁、窗牖,雕镂铜漆,图云画仙,又将金银珠宝、异方珍怪,“冲积藏室”。梁冀与孙寿二人还经常共乘辇车,游观园内,并召集倡优,鸣钟吹管,一路欢歌。甚至夜以继日,欢娱恣肆,真是极尽奢华。[14]

尊贵的权位,富有的财赀,奢靡的生活,随心所欲,得意之至。可以说,这就是梁冀生活的特色。考究其因,除了客观上的权势负面效应,就是梁冀内心深处的自卑作祟。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从其本原看,则是仰赖于外戚,依靠的是家族内的美女。这与依靠读书做官的士人相比,或者与军功获爵的武士相比,都缺了份自尊、骄傲与才干。这可能就是梁冀自卑的根源。依照心理学的观点,过分的自卑必将表现为极端的自大与狂傲。对一般人来说,过度的自大与狂傲,只会影响自己的生活;对于社会历史来说,自大与狂傲则导致精神病患,人格分裂,造成社会历史的灾难。梁冀的人生,可以充分证明心理学的原则。

三、姊妹皇后:梁冀弄私的权位仰赖

披阅史书,梁冀的暴虐性格之所以能够养成,所仰赖的主要是女人,即其两个姊妹。

一是梁妠。梁妠是梁商的女儿,永建三年(128年),年十三岁,与其姑姑一起作为妃子嫁给汉顺帝。阳嘉元年(132年),梁妠被立为皇后。建康元年(144年),顺帝去世,美人虞氏所生的儿子刘炳承继皇位,是为冲帝。梁妠被尊称为皇太后。

一是梁莹。梁莹是梁妠的妹妹,也就是汉顺帝的小姨子。汉桓帝还为蠡吾侯时,经梁太后撮合,梁莹被许配给蠡吾侯,只是还没有举行婚礼。梁冀鸩死汉质帝后,与梁太后商议,拥立蠡吾侯为帝。建和元年(147年),梁莹被封为皇后。

显而易见,有两个姊妹为靠山,梁冀在政治上可谓要山得山,顺风顺水。专权弄私,暴虐横行,有其政治权势的基础。但具体来说,梁冀也没能那样随心所欲。梁妠为太后时,梁商还活着,受其父亲的约束,梁冀不能专权;梁商去世之后,梁妠头脑还比较清醒,有自己的主见,也限制了梁冀。汉顺帝活着时,所罢免的官员没有什么规矩。李固为太尉辅佐皇太后梁妠,依照规矩,奏免了百余官员。这些官员心有不满,于是联络梁冀,状告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事。太后不听,得免”。当梁冀以刘蒜谋反将李固下狱时,梁太后梁妠还是听从了门生渤海王刘调、河内赵承等人的控诉,赦免了李固。只是当李固出狱后,“京师市里皆称万岁”。梁太后才犯昏了,同意诛杀李固。[15]可见,梁冀羽翼丰满,肆意专权弄私,是在梁妠晚年,尤其是汉桓帝登基之后。“而兄大将军冀鸩杀质帝,专权暴滥,忌害忠良,数以邪说疑误太后,遂立桓帝而诛李固。”[16]

而桓帝皇后梁莹,可能是年龄小不经事,也可能是同梁冀一样,生于富贵,极度自私,总之助长了梁冀的暴虐与灭亡。

“后藉姊兄荫执,恣极奢靡,宫帷雕丽,服御珍华,巧饰制度,兼倍前世。自皇太后崩,恩爱稍衰。后既无子,潜怀怨忌,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迫畏梁冀,不敢遣怒,然见御转稀。至延熹二年,后以忧恚崩。在位十三年,葬懿陵。其岁,诛梁冀,废懿陵为贵人冢焉。”[17]

梁莹做皇后,其祸害不在于其奢靡浮华,任性蛮横,而在于没有生育,肆意杀戮桓帝其他怀孕的妃子。可以说,东汉皇家的灾祸,莫大于此。害人害己,也葬送了梁氏家族的富贵荣华。

除了梁妠、梁莹,还有个女子,直接影响着梁冀的政治生活,这就是其妻孙寿。

孙寿人长得漂亮,又聪明,会装扮,心机重,权力欲极强。梁冀对她既喜欢又害怕。汉顺帝时,梁商选美女友通期献给顺帝,因为一件小事,顺帝将友通期送还给梁商。因属“御用”,梁商不敢留友通期,于是将其嫁给别人。梁冀悄悄派人将友通期偷回来,于城西建立私宅,在服父丧期间,与之同居。孙寿知道后,将其抢回,鞭挞使其毁容,还准备告发。梁冀害怕,向岳母求救,孙寿才放过。但是梁冀太喜欢友通期,还与之幽会,生了孩子,起名为梁伯玉。孙寿让其儿子梁胤诛杀了友通期。又设法与梁冀的爱奴秦宫私通,掌控了梁冀的行动。弘农人宰宣聪敏奸佞,为了巴结梁冀,上书请封赏梁冀的妻子。“诏遂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梁冀又采纳孙寿的建议,以梁氏家族子弟身份,安排孙氏家族的宗亲,其中十余人为“侍中、卿、校尉、郡守、长吏”,“皆贪叨凶淫,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于死徙。”[18]可见,作为梁冀的外戚,孙寿是梁冀腐败的根源;而作为刘氏皇家的外戚,梁冀是政府贪腐的根源。[19]

梁冀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掌控权力,完全是因其有做皇后的姊妹。为巩固其权位,梁冀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孙寿的舅舅梁纪,娶了寡妇宣为妻。宣与其前夫邓香生有一女,名叫邓猛。孙寿见邓猛长得漂亮,送入宫廷,桓帝非常宠爱,封为贵人。梁冀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于是就将邓猛改姓为梁猛,认作自己的女儿。梁冀又担心外人知道,于是派刺客到郾城刺杀了邓猛的姐夫议郎邴尊,进而杀其母宣。宣家在延熹里,邻居是中常侍袁赦。刺客到宣家要通过袁赦家,袁赦发觉后,鸣鼓通知了宣。宣逃到皇宫,告诉了桓帝。桓帝就纠集宦官等人诛杀了梁冀。由此,孙寿不仅是梁冀贪腐的原因之一,还是导致其败亡的根源。

对梁冀来说,外依姊妹,内宠骄妻,可以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也许是自认为深谙人世,梁冀才毫无顾忌地培植皇妃。但如果他真的精通历史,知其姑奶奶曾经为皇妃,生皇帝,却成就了窦氏外戚家族功业的掌故,也许他会重写历史。可惜的是,历史不能假设,不能重来。历史所能教育人们的,就是怎样以善良态度生活,借以创新推动其进展。

四、宦官:梁冀政治生涯的成败所系

在梁冀的政治生涯中,宦官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成也宦官,败也宦官。

在拥立桓帝时,宦官曹腾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其时李固、杜乔提议拥立清河王刘蒜,而梁冀希望拥立自己的妹夫蠡吾侯刘志。中常侍曹腾夜访梁冀,提醒说:“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梁冀得到如此中肯的建议,才坚持拥立刘志。考究宦官曹腾之所以支持外戚,并离间士人与官僚,是有其历史原因的。早在顺帝年间,曾经派遣周举等八路使者到全国巡视考察,结果发现大多是宦官的亲属仗着朝中有人,在地方作恶多端。李固与廷尉吴雄上书建议。从严惩治违法官员。顺帝采纳了建议,“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20]由此,李固不知不觉就与宦官结怨了。而宦官特殊的体质所造就的变态心理,睚眦必报,种下了危害东汉政治局面的种子。

在剪灭梁冀时,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与唐衡则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其时,梁冀在朝外骄横,梁莹则在朝内“忌恣”,鸩杀怀孕的皇妃。皇帝刘志怀恨在心,但是又无所为力。延熹二年(159年),皇后梁莹忧郁而死,桓帝刘志在厕所中与唐衡密谋,召集与梁冀结怨的单超、左悺、徐璜与具瑗等,将梁冀定罪:“诚国奸贼,当诛日久”;“奸臣协国,当服其罪”。并歃血为盟,诛灭了梁冀及其家族。事后,左悺晋升中常侍、上蔡侯,唐衡晋升中常侍、汝阳侯,各万三千户、钱千三百万;单超新丰侯、二万户,徐璜武原侯、万五千户,具瑗东武阳侯、万五千户。[21]

就梁冀来说,可谓是“大意失荆州”,也可以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而历史所展示的景观,则是成也宦官,败也宦官。宦官作为政权核心人员,是中国历史上的一道奇异景观。而其真正的政治展现,应该是在东汉桓帝时期,影响了梁冀政治生涯的浮沉。

五、“跋扈”与“忌疾”:梁冀社会生活的人格

唯物史观认为,历史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心理史学进而认为,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各有着自己的品格。所以,历史过程的展开,正是其人格的展现。

那么,梁冀的人格特征是怎样的呢?

由上所述,梁冀展现了两个方面的人格特征,一是杀戮士人官僚所表现的暴虐人格,一是追求富贵、极尽奢华的自卑人格。两厢结合,方展现其完整的人格特征。以此观察其人生履历,仰赖其内眷而飞黄腾达,依靠其暴虐而震慑朝野。质帝曾言其为“跋扈将军”而丧命,范晔则总结其人生为“猜专,每向忌疾”。由此,说梁冀的人格是暴虐与忌疾,可谓名副其实。

“冀字伯卓。为人鸢肩豺目,洞精眄,口吟舌言,裁能书计。少为贵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满、弹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又好臂鹰走狗、骋马斗鸡。”

据史书所载,梁冀的形象也是孕自卑与恣骄双重特征。一方面,耸肩圆眼,口舌结巴;另一方面,又流露着精明与奸诈,长于心机并善算计。生在富贵之家,从小就过着富裕的生活。其时社会上所有的游玩项目,梁冀无不精通娴熟。如此聪明、精通世事的人,如不是面貌的丑恶,或者如其父能容纳士人,或者如其姊梁妠能留恋诗书[22],或许能成为一代良相。很可惜,机缘不巧,梁冀没能以乃父为榜样,更没有以乃姊为荣光,而是专横跋扈,自作孽,浪费了创造历史的大好机缘。

按说,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只会影响个人的生活状况;但是,如果身居高位,那么就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直接影响历史的进步与否。范晔说:“夫宰相运动枢极,感会天人,中于道则易以兴政,乖于务则难乎御物。商协回天之势,属凋弱之期,而匡朝恤患,未闻上术,憔悴之音,载谣人口……传宠凶嗣,以至破家伤国,而岂徒然哉!”[23]身为宰相,其性格直接决定着国家的命运。如果其言行合于历史规则,那么,就能创造一代盛世;如果违背历史规则,那么,就会造成社会大乱。梁商虽没有高策良计,但是总还有齐家治国的信念,赢得了社会各阶层的尊重;但他传位给不肖之子梁冀,家破国伤,所有的努力全泡汤了。

(作者系南阳师范学院汉文化研究中心教授)

[1]翦伯赞:《秦汉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年,第495页。

[2]林剑鸣:《秦汉史》下,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350页。

[3]范晔:《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4]范晔:《后汉书》卷三四《梁统列传论》。王云度:《论汉顺帝》,《秦汉研究》(第7辑),2013年。

[5]吕思勉:《秦汉史》,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9年,第246页。

[6]《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7]《后汉书》卷六三《论曰》。

[8]《后汉书》卷三四《梁商传》。

[9]《后汉书》卷六三《李固传》。

[10]《后汉书》卷三四《梁商传》。

[11]⑥《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12]《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13]②《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14]《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15]《后汉书》卷六三《李固传》。

[16]《后汉书》卷十《顺烈梁皇后纪》。

[17]《后汉书》卷十《桓帝懿献梁皇后纪》。

[18]⑤《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19]《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

[20]《后汉书》卷六三《李固传》。

[21]《后汉书》卷七八《宦者列传》。

[22]《后汉书》卷十《顺烈梁皇后纪》:“少善女工,好史书,九岁能诵《论语》,治《韩诗》,大义略举。常列女图画置于左右,以自监戒。”

[23]《后汉书》卷三四《范晔论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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