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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的怒江(上)_滇西抗战史

时间:2022-07-15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咆哮的怒江(上)_滇西抗战史咆哮的怒江(上)美礼拜六晚报记者蒋逊署 杨魁、许介昱合译滂沱大雨冲刷着山坡上红的发亮的泥土,在疮痍满目的地面上出现了受伤的孟拱河,从深邃的峡谷涌出带血的激流。高黎贡山的平均高度是一万二千呎,矗立在怒江西岸,造成那几千英里的峡谷,中国军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在这道道无情的山石中打开一条通路。

咆哮的怒江(上)_滇西抗战史

咆哮的怒江(上)

美礼拜六晚报记者蒋逊署 杨魁、许介昱合译

滂沱大雨冲刷着山坡上红的发亮的泥土,在疮痍满目的地面上出现了受伤的孟拱河,从深邃的峡谷涌出带血的激流。向前去不远,另一条从隐蔽着的山谷中穿出来的深宽黄色的河流,绕着黑石怒吼,不平静的表面起了漩涡。它是亚洲的怒江——中国怒吼的激流,汇集起雨季的山洪与西藏山间的融雪,壮观而阴森地经过十四个牛角湾而流入喇叭形的谷地。河流这样立着峭壁和杂树丛生的山头,舒展的浮云与如练如带的雪霭在这万尺的高峰上滚动。

两个月以前,宋希濂将军七万人的部队,在夜幕笼罩下渡过发怒了两年的怒江,使日本陷入末路。中国军队里的弟兄们都打着布绑腿,穿着布袋样的大鞋子;他们摆着突进的尖头在正面一百七十里的十六个地点上抢渡。在平茅(音译)地形复杂的峡谷中,中国游击队成群地参加战斗。怒江的战事开始了,七年来,兵灾毁坏了中国的乐园,现在中国军队开始反攻啦。

配有美国装备的中国军队不顾任何损失猛烈攻击高黎贡山敌人死守的阵地;把他们逐出村庄,并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但我却站在广阔的怒江岸上山谷的阴影下,这里看不见战斗的痕迹,战事移向……和多雨的高山上去了。在这温暖的江边,农夫们重新出现在悬崖下那片可耕的平地上,安然地跟在呆笨的水牛后面耕着地。战争已远离了被炮火轰坏的村庄,稻子长得欣欣向荣,水中遍布着绿意。(www.guayunfan.com)我是新闻记者,到过很多战地,而山谷交错的滇西是地形不利的战场。二十个月以来,无论天气或地理上的困苦都算达于极点。也许只有新几内亚的欧文斯坦,与班纳海湾以及那些血迹斑斑的沼泽地才可比拟吧。唔,恐怕也不能相比。因为这里气候的变化是从热带的烧暖直到寒带的阴冷。新获美国装备的中国远征军,在卫立煌将军指挥下,攻击着日军防线。这个防线就包括了许多潮湿阴冷的壑谷,那些延绵不绝的山峰山沟里蜿蜒的羊肠小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艰苦最高的战场上唯一的交通线。

要是走到那里,你得忍耐几天腰酸背疼的苦楚,坐着“吉浦”车去。如果想看任何一县的全景,那就只好爬上一架小型联络机,和一位面带笑容腰上挂一枝手枪的飞机师一道去。从飞机上面瞧下来,你看见的不是战斗,而是一副患精神病的地理学家所绘制的“噩梦图”。

竹筏和舢板在运过了大批的军队以后,都纵横地停在孟谷渡的支流里和怒江峡口的极北端一带,更南到大黑与山村。在纳门附近,滇缅路的黄色腰带跨过江流处,华军和日军的炮火隔着深谷在互送大量的高度爆炸弹。飞机师停了马达,我们就看见炮弹开花的星火,和绿色竹树上涌出的一朵朵银白色的硝烟。在空中有浮游成团的烟云,无害也无用地飘荡着。只有注视那沿着山边的小径,才发现那血肉狼藉旗甲遍地的景况,纵使你明白空间的距离给山河装点起了迷惑的颜色,而让你欣赏那悠远的烟云。在相持不下的境况中,我们不知道江那边敌人受到多大的打击。可是蒋委员长的炮兵却一直不放松地轰击着对岸散乱的坳口处日军的炮兵阵地,他们用那些俄式七五山炮,克虏伯大炮,法国,英国,美国制造出的炮,把成批的六英寸口径炮弹送到对方去。他们中间有些是前次欧战的式样,保存了七年后,这才第一次主动的用来攻击敌人,报效中国。它们全都很行呢。

飞机沿着河面低飞,机翼的支柱上都缀满了如沸的怒江涛里喧起来的水花。飞机再向上飞去,翼尖掠过谷顶的松枝穿出江峡,又折了回来时时可以看见成群的人与驮马像蝇子样地紧贴在雨水冲蚀的崖上。我们再低头看,那里有成队的担架兵在山坡上痛苦地爬着。炸塌了的山村与日军的战壕,从三百尺高处看来就像是军事操典上画的要图。在几个恐怖的地方,二十五万以上的人,不单是相互疯狂的争杀,还得和山崩,疫病,饥饿,烈日,困峭,寒暑风露,纠缠的丛莽斗争。七年来中国军队只在局部的战场上得胜利,在日军进攻时达成了迎战的任务后,即作战略上的撤退。七年来这才是第一次的进攻敌人,争取主动,在蒋委员长指导下,以扫清滇西敌军,重开滇缅路与史迪威将军麾下的盟军会师,而沿着雷多公路直下北缅为最终目的。这个军事行动除开目前的企图而外,还有更重大的意义。因为自从十八世纪乾隆皇帝那段开疆拓土的进取时代以后,这是进取精神的第一次复活。多少人都相信太平洋之战的最后结论,日本人将失去亚洲强国的地位:那么这一战关系将来实在太大了。欧洲战场中接二连三惊心动魄的总攻击还不能把世人的注意力完全从这边的森林歼灭战转移开去,第一次尝试性的会战,就有几万华军参加。他们受了新的训练,有了新的武器,用新的战术在作战,这战场的激烈与艰险是很难想像的。

虽然多少人把这里叫作最荒诞怪异的战场,其实还是叫它“驼峰战”,来得恰当些。因为这个战场是在喜马拉雅山尾的高峰,正当东南亚的屋脊,飞机师们最怕的难关上。有些山头竟高过一万九千呎,白云常常封裹它们的峰顶。大部分地方因为没法住人,所以就找不着一个人,有些地方仅有的少数居民就是倮倮,土著的小部落和极少极少的汉人。小径险峻得连驮骡都不容易通行,大概只有徒步,甚至手足并用的爬才行吧。

高黎贡山的平均高度是一万二千呎,矗立在怒江西岸,造成那几千英里的峡谷,中国军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在这道道无情的山石中打开一条通路。本来有三条路可以翻过这山去,最低的穿平茅(九千尺高),另一条走马面,另一条走孟太或华兴(都是一万尺高)。更南去高黎贡山的尾脉,滇缅路切开了一个七千五百尺的隘口。第一个显而易见的目标是敌人的据点龙陵。那么这些山头的通道当然是必争之地。其次是位于龙陵以北的腾冲——日军的司令部所在,这里最大的城市。

在这满布阴影的战场上,在那些江峡中和低矮的山谷里,蒸腾的热带湿雾和班拿岛及关岛上面看见的一样厉害。可是抬起头来,那边山岭上又在飞雪花,夹杂着冰砖雹子的冷雨和砭人肌肤的寒风。战争在大太阳下进行着,冲入一阵阵山地的阴影浓雾里去。这里雪多身上裹件单军装,肚子里只装了两碗粗米饭的士兵在熬忍着连日连夜的侵人冷雨。最近美军用飞机抛下胶皮雨衣给他们,也许好多了。从前就连一张油纸伞或一件竹笠都是难得的东西。可是六个星期以来,他们从没有气馁过,他们高兴的很,因为他们终于打退了日本军队。华军向腾冲推进,沿着那些只有少数居民行走的小路,那些路上平常最多也不过有跑单走私的商贩和剪径的土匪通过而已。现在呢?中国的炮兵步马可索罗的后尘,丝捆索拉地把山炮从窄而滑的山腰小径托上去。下面是千呎的深谷,终年为浓雾所掩盖。他们在雨雪交加的天气里,挣扎着往冷而无情的岩石上爬,在那高出白霭层几千呎的山顶上与那千重万叠的苍岩里:用机关枪偷袭敌人。找不出什么字句来描写这个战场,那就是:“令人难信”,“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和“荒诞神奇的美丽”。在荆榛严封的羊肠小道上,有人在肉搏,用刺刀扎,甚至用徒手搜索对方的咽喉。苔藓丛生的山谷间,不断回落着机关枪的咯咯和迫击炮的隆隆。步兵与力伕在壁立的山坡上,手指淌着血。在他们头上几千尺高的地方,七五山炮正向对岸咆哮;那边是日军的阵地,从六千尺处俯瞰怒江——一条黄色的链条,从老远带来西藏的融雪,穿过山隧流向马达的海湾去。

在这个鬼愁人怕的地域的上空,十四航空队的鱼式战斗机,B-25双尾轰炸机,和小得像玩具样的联络机,呆笨的重运输机,载着补给,食粮,穿梭样地来去。

近代的战争,火力是最重要的因素,在怒江那面的中国军队,当然也感到它的重要性。可是他们只能靠人数,力伕与驮马的优势在向前推进。任何可以行走的东西,不管是腿是马是力伕,都集中起来驮载补给。山那边穷苦的农民,土著居民的妇孺孩子,在那些窄狭的险峻的山路上帮着运输。雨不断地下,没湿了土地,蚀填了岩基,把山路弄成了水泽,常常和硕大的岩石如奔雷般地崩下山去。一个美国医生估计过这六个礼拜中大概有三千男女和小鬼子死于崩崖,饥饿,困顿之下。百分之三十的伤兵和病伕,没有希望被人送到有一点医药补给的火线以外去;除非他运气好,遇见一队美国医务组的人。这些医务人员在河那边建立了多少人所不知道的功勋。

大家要知道这算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得到医药的救护,怒江第一线,只是开始。我看见在前线苦战十六昼夜的中国士兵形容憔悴困顿欲死地待在预备医院。我也看见许多苦力扛着他们走,溃烂的创口上汇集起成群的蚊蛆。我看见过野战医院里从手术台上搬下来,两个人捆在一张担架上的伤兵;也看见他们在医院里泥污的地上到处躺着等床上的人死去,好空一个铺位出来的伤兵。怒江前线,人类的生命贬了值;怒江前线,人们的生死间不容发。双方除开战争外,天气与地区及有限的给养所引起的死亡也大得惊人。日本人于两年前就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在龙陵腾冲一带,由各个建筑完备的防御线上分出的各个据点,都筑得很好。史迪威将军的劲旅从孟拱一带抄断了日军的后路,他们只好作困兽斗啦。多少小城与村落中敌我军队已经几进几出。有一个很小的“街子”一来一往十多次,现在还在拉锯。有一次接触中,中国参战军队伤亡了百分之六十。日军明明知道必须用两条命来换一个中国兵,还是不顾一切的反扑,想夺回中国军队占领的阵地。战争开始一个月后,多少重要据点,交通孔道都从敌人身上肢解下来。第一个月末尾,宋希濂将军用一个出敌不意的奇袭攻下了龙陵。可是日军的增援众多,经过几天的猛扑终于又陷敌手。连日连夜十几个短小的战线上,战争此起彼落地进行着,东起怒江西迄瑞理江,从北方的平茅南下到昆朗。

中国军队倒似乎很轻松地在俯拾他们的胜利,每次退却都很沉着带着“不行再试一次”的决心。我确信没有任何西方人能忍受他们所遭遇的精神,肉体,各方面的苦难;当然更不用说还能带副笑脸再接再厉地往前冲啦。这些中国老总们却老是嬉皮笑脸地冲上去。他们的衣服也许破烂得不成样子,可是别忘了陈定策将军说的:“只有火线后方才有服装整洁的士兵。”他们可以说从来没有吃饱过,两肩被其重如山的装备压塌了。身上只是棕黄的皮肤,粗硬坚实的肌肉与骨架。他们多半是农夫,都很穷,可是他们是光荣的。纵然在怒江一线,那样的鬼地方,也没有忘记轻松的谈笑和粗豪的谐谑,他们没有别的,只有一股榨不干的轻松劲和一批用不完也不惜牺牲的肝脑心肠。这两种东西把他们造成了世界上人类的奇花异果。(未完)

——1944年8月16日《大公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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