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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的怒江(下)_滇西抗战史

时间:2022-07-15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咆哮的怒江(下)_滇西抗战史美礼拜六晚报记者蒋逊署 杨魁、许介昱合译在怒江西岸作战的几万中国军队集合了中国各省开来的队伍。虽然怒江沿线的主力是中国军队,但是美军也有相当的地位。在中国境内的中美军,他们的关系迥然不同。美国供给了怒江前线中国军队的给养,实地还来了许多联络员以协助中国给养上各种困难的解决,甚至还派空军助战,只是没有直接派陆军参战。

咆哮的怒江(下)_滇西抗战史

美礼拜六晚报记者蒋逊署 杨魁、许介昱合译

在怒江西岸作战的几万中国军队集合了中国各省开来的队伍。中间有许多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和那些在他们出生以前已开始吃军粮上火线的士兵并肩作战。其中最小的一个是顾……金,三十九师的一个小兵。他几岁?七岁!不折不扣的和他许多的同志一样在经历平生第一次上火线的滋味。

强壮多筋勇毅沉着的山东周福成将军自称血压太高经不起刺激,可是旁人都认为板斧也砍他不倒。他领导了一支铁军参加了这次轰动性的战斗,这支铁军以前在华北作战很久,以勇敢作战著名。民国二十六年以前他们打过北洋军队,剿过匪,杀过日本人,然后从东北入关。这一战,七年的日子,辗转移防,且战且退的走了六千英里的路程。可是近万里长征一点没有消解他的雄心壮志,他们战士的英姿依旧,他们豪迈的山东腔没有改变丝毫,他们塞外战士的风度还在。

在一个芦草做盖泥作墙的矮屋子里,我找到一个断腿的东北兵,在眼巴巴盼望有人来送他到后方去,他比一般的中国人高大,我听说他一定也有所谓“北方人”的蛮劲与物理的观念的。他是从黑龙江,差不多快到西伯利亚的边地来的。他在那里已经待了三天了,但命令还要叫他等几天。我们正谈着,一位满腰是伤被污血浸透了绷带的伤兵走了过来,那个士兵带了一种奇特的骄傲说:“这是我的上士。”(www.guayunfan.com)这样我认识了这位上士辛里方。在军队中,特别是在正规军中,这样的人很多的——传统所造成的标准的低级干部。他有一把山羊胡子,态度沉静而严肃。我们谈了好一会儿,当他告诉我他才三十岁的时候,我简直诧异的不得了:十五岁从军起,他现在已经打了十五年仗了!

“我走了四万多里路,”他沉着地说下去,“像老鸦样我现在离家一万多里了……可是我不是老鸦呵!”他敞开喉咙大笑起来。他是从察哈尔来的,十五年间,他就在火线上滚。一直没有回过家,家中的音信也断了。他滔滔不绝地叙述过去光荣的抗日战争,由战初一直回想到张学良出风头的那些日子去。我要他告诉我他们队伍战斗的精神。

他皱了皱眉头,说:“我们都是东三省人,华北人,不是庄稼佬就是江湖的好汉。天年好我们大家种地,天年坏了我们就上山去。从前我们队伍里全是北方人,后来死的多了:不得不补上外地人,可是大多数还是由东北来的。”

我永远不能忘掉这位辛里方上士,但愿他有一天平安地回到察哈尔宁静的家园去。告诉你,怒江前线这样伟大劳苦的战士多着呢。当你看到他们那种不屈不挠的勇气和不可磨灭的精神时,你会忘了他们衣服上的虱子,肌肤上的泥土和一切的平凡。

虽然怒江沿线的主力是中国军队,但是美军也有相当的地位。对于中国将来会不会成为权威全靠缅北与怒江两战的话,大概是无可疑义的。中国过去在军事上没有建立起什么,现在也还是,可是在七年这段不短的日子里,中国就靠人力,物力与决心以抵抗日本的侵略。所以我们是不多所断言。中国的武力纵不能成为世界的大强,至少也会建立起可观而成为一个权威的机构。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之一的中国,其军事上复兴的最主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年轻的美国。近刚听说美国有一件大事件,就是使中国继续抵抗下去。这工作既不小也不容易,怒江一线的成就正是这件工作成功的第一个具体的表现。

过去中国军队一直由一些有野心的派别团体在训练,指挥。直到今天,中国各地来的军队还有各种不同的武器,战术和训练方式亦随他们的出处而异——这是俄式,德式,法式,英式训练的结果。

从缅北与怒江战局的胜利可以看出中美切实合作的好果。一处完全是中国军队的战斗力而由他们自己指挥,一处则大多是中国军队却由美方指挥。一发动,两处战事都收到很好的效果。

美军的工作有两方面,一面是要打通一条去印度的路,使战时的物资能大量的输入中国;另一个是要帮助中国建立攻势强大的军队,中国崛起也要开辟出这条路。经过了七年的长期抗战,中国军队至少有些是受够了训练,能够进击敌人了。史迪威将军领导下的第一步工作是建立三十师或旅,这个数目对任何国家都太小,想起来实在是九牛一毛。中国目前要求三百个师完全分配到各战场上去,总数是五百万。此外再加上一千五百万的预备队和正在训练的士兵,八十万游击队,六十万在敌人后方的正规军,五千万随时可以入伍的适龄壮丁。

在美国特别开辟了许多工作为中国已有的武器运弹药。中国的军队不单学习怎样使用新武器,也同时在学习怎样操作无线电,各种复杂的精细的通讯网,等等。他们还在改良中国的给养组织,使他近于美国那种方便实用的系统。高级军官和长官部的人员都加入训练班中受训,部队训练也由军发展到师而团,而营,而及于每个士兵——中国军队的支柱。好几个师的军队飞越“世界屋脊”到印度去受训,另一些就去云南学习。先前在缅甸加入过战斗的中国三十八师和二十二师,他们经过了好的训练,也得到了好的食粮,加上好的装备,便克服了所有困难,挺进缅北入胡康河谷,在史迪威将军指挥下开始追击日寇。六个月中,他们攻下胡康,孟拱一带的山谷,差不多完全歼灭了敌人的劲旅第六十八师团——那就是占领新加坡的敌军。

在中国境内的中美军,他们的关系迥然不同。因为重庆最高军事当局颁布了一定的步骤与方式,即在训练中的队伍也还是直接受中国长官的指挥。昆明美军总部的作战科参谋人员所担负的训练工作,只供给教官,不供给指挥官。在战斗中甚至怒江前线,美军人员的工作都只归于顾问,帮助,维护和教练。事实上,在窦尔恩将军(这个四十二岁西点军校毕业生,第一次缅甸战役的宿将)的领导下各区部队要达到的是一个美国军事的重要任务。美国供给了怒江前线中国军队的给养(除开衣食外),实地还来了许多联络员以协助中国给养上各种困难的解决,甚至还派空军助战,只是没有直接派陆军参战。

怒江一线大战,该是七年来中国军事上最大的战斗了吧?对可能激起的情势上来说这真是最大的一次。中国远征军参谋处×××将军,中国军队中最坦白豪爽的将军之一,对我谈起,说在战役开始的六个月中,华军的进展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长官的预料之外。现在就冒昧的断言,该由美军指挥华军就像史迪威在缅北那样,那么战果也不见得不如目前吧?也许军事圈外的大人先生们该会少加些无谓的干预吧?这些事全世界都一样的,这批人不只是在重庆有,在白宫在德里也有。

无论如何怒江那里的中国远征军和其他任何战区比较起来,实在也有不少光辉的战绩。美国不仅是供给华军以军需品,同时也给他们很大的精神上的鼓励,最后还带给华军以英勇的锐气。这个战役的目的就是在“开路”,开路两个字对中国目前情况的重要与警惕性是远过于那些算盘珠上拨出的物资统计数字的。而在心理的影响上更不可估计。可是就拿算盘珠上拨出来的物资统计也就够动态的了:去年飞越“世界屋脊”的物资总有万吨,现在增到一个秘密的数字——我们不能够公布,但大家可以估计,因为已经改用月为单位计算了。军事家相信打通印度的路后第一年陆空两路运来的物资,每月可达八万吨,那就是每年一百万吨,到那时昆明美军总部以及其他地区的美方组织的功用才真正的表现出来。这年华军发动了攻势,不但在缅北进攻敌人,还在怒江那面单独地击溃敌人。这两个战场上的成绩就是美军的训练与补给造成的。我们正在滇缅间一条绵长的线上,创造惊人的战果。有一天这条线上的敌人整个的肃清了,于是那一千六百英里联系中国与外界的军事要路将会重开,中国要想有更强大的力量,中印这条通路的关系实在太大。

不久前在孟拱山谷中的一个地方,我和史迪威将军讨论到亚洲地区的将来。他说:“日本是亚洲的强国,它本身的势力还保持着。我们真正和他们交手时,无疑地我们要遇见相当毒辣的手段,因为他们还控制着完整的联络交通路,海口,与其他的便利,加上他们自己的军工业还有他们自己紧固的内线做后盾:那么这战事,大部分要靠我们能造成中国军队的强度和运输多少军需品来以对付敌人。”

换句话说,中国必须支持怒江一线,滇边及早击溃敌人。怒江战役在将来的重要性比目前中国战役中的必要性还要大。

就在今天,山地战一役也应归于补给。命令几万双方人员过江去是很紧张的,因为过江了的美国军官每天只能吃一小时饭和四分之一磅的黄豆腊肉。史迪威将军说:“我们对任何在做和要做的事,补给的困难常常是左右一切的,我们经过多少补给上的困难,像:汽车,炮兵准备,燃料与驮马,我们一一的克服了。将来只要在此地一天,我们还得继续的克服下去。也许我们万不得已时什么都要利用,人力,骡马,牛畜,一切可能走动的东西。我们必要时得通过伕马都过不去的山路,那些地方,我们就要靠力伕两手两脚的爬了。”

战地上每天发生的行军困难无奇不有,操典和呼叫再也没法收效,甚至西方的普通军事长官连想也想不到,只有中国伟大的力伕们是见怪不怪的。我想就是中国军队吃苦多年的指挥官也会咋舌。我们看到成千成万的力伕们在怒江沿岸的泥滑的山径上爬上爬下,紧挨着峰崖在蠕动,那些襟衫的颜色会使你想到怪异的蝙蝠。你可以看见他们背上沉重的负担差不多要压断了腰——可是比山羊还能走,比骡马还背得重,而且无论什么时候你看见他们总是用个微笑或是张牙大笑一阵来回答你的。

差不多没有任何一条小路旁边没有他们的尸骨——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包裹着消瘦的皮肤和嶙峋的脊骨。你得知道他们走着玩着直到不能再走,一刹那内,他们不声不响的自己走到路旁自己去倒下来死了;正如他们活着的时候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寂寞,不带一点俗人气的繁文缛节。在中国,人数已定的价值必须整个推翻而重新加以估计。有一次,一批力伕带着驮马试着爬过马面关的峭壁去。雨下来了,大得很,睁不开眼睛,在泥泞蜿蜒的小径上,濡湿漆黑的混乱中,一百多匹驮马和一百九十几个力伕摔死在峭壁下无底的深涧中去了。对于这批伕马的损失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因为马匹是不容易找到的,就没有人切切实实地提及那批力伕的事。这不是野蛮残酷,这是在那种情况下两种生命的比较价值不同而已。在中国曾有什么东西比人命更贱?曾有什么东西比死更为寻常?记着:这些就是用双手爬过无情的险崖去的筑滇缅路的人们,他们背起成筐的大漂石,用手把石头敲碎了再铺起飞机场。这些就是背负着中国所有的工厂,机器到内地来的人们;这些就是率领着二十五万男人女人和孩子来替美国轰炸机铺筑一条跑道的人们。中国不可计算的力量就寄托在这些人这些苦力的身上。他们那挨饿的身体上显露出筋条,几乎看不见肌肉;他们极端穷困的破衣服里头却有骄傲和尊严。怒江前线的战争没有他们是不能期待的,就是这些坚苦卓绝的力伕的精神和中国军队的决心与勇气的组合加上美国的资助,使血战七年的中国第一次争得了主动的地位来反攻敌人。

这支庞大的千修万补的军队中间,有多少使一个西方人莫名其妙的景象。有些是悲惨的,有些是可喜的,有些是滑稽可笑的,甚至有些纯粹是荒诞怪异的,对战场空气一点也不调和。有些上火线的队伍里弟兄们还带着油伞外加一把茶壶。政工队里还有多少漂亮的小姐穿着制服一样地跟着大兵们走。兵士们都很尊敬他们,也很羡慕他们,可是骚扰跟踪他们找麻烦的话就该枪决的。力伕队里的力伕,每人压塌了的肩顶上扛着百磅的重物,赤脚走过四五百英里最难走的山路。怒江的江涛底怒气一天天高起来了,中国军队却奋不顾身一天天的渡过江去,只用那些竹筏子甩竹竿子来撑着穿过那水流湍急的江面。于是,那几支德造的救生船你推我拉的过去,这些救生船已经在这世界上最凶野的江流上支持了六星期的渡河苦役了。

处处都有人活动,目标正前方——沿着孟拱山谷间只有甲虫才爬得上去的山路,下临着血样殷红的湍流,穿过水田画成几何图案的半绿的壑底,沿着肥沃的保山平原,那里只有几个妇人孩子,留在家里插田,这在未被征服也不可征服的中国大地上看见的——那个醒来了的新的精神新的意志。

滇缅路上有一个地方就是这条惊人的公路爬过最后几重高山快要没入怒江咆哮的寒流深处里生的。有一座两年前就被日军炮毁了的村落,一片荒烟蔓草中只有座有关风水的照壁还巍然独存。上面有一幅褪了色的图,画着一个领袖鼓励全中国人团结御辱,十三个烈士绘成壮士都栩栩如生的相望着,他们代表了一句孔子的格言:“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完)

——1944年8月17日《大公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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