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猫蓝兔七侠传》动画片分析：国产动画的社会悖论

《虹猫蓝兔七侠传》：国产动画的社会悖论

总 策 划：王宏、贺梦凡、陶明、许广跃

总 顾 问：沈男朋、魏东

文学顾问：余华

艺术顾问：韩美林

总 编 剧：贺梦凡

总 导 演：王宏

副总导演：许龙、袁文君

动画总监：舒捷、杨凌、刘春庆、刘平、张权新

音乐总监：薛振华

编　　剧：潘昌礼

导　　演：周韧峰

作　　词：唐跃生

作　　曲：方石

出 品 人：王宏、贺梦凡

首　　播：2006年9月5日

荣　　誉：2006年度全国优秀国产动画片一等奖

　　　　　2006年度优秀国产动画片

相关资料

“虹猫”引起全社会的关注主要是其“禁播事件”。2006年9月5日,《虹猫蓝兔七侠传》在央视少儿频道全国首播,当年国庆黄金周期间收视份额首次超过国外动画。2007年1月,有观众投诉其充满血腥暴力,甚至还有儿童欲效仿剧情割破动脉。多家媒体报道了此事后,网友在国内一些知名网站、论坛上掀起了一阵抵制风潮。2007年2月26日晚,央视在该动画片播出89集后,突然停播了该动画片。3月28日央视再度恢复播出该片。虽然央视声称,停播只是电视节目的正常调整,但这一事件还是引起巨大争议,一度成为媒体报道的焦点。

内容介绍

公元397年,风景秀丽的张家界,以黑心虎为首的魔教放火烧山,荼毒生灵,企图抢夺森林灵兽玉麒麟,称霸武林。危难之际,虹猫的父亲联合蓝兔的母亲等七人,七剑合璧,打败黑心虎,维护了森林的安宁与和谐。五十年后,黑心虎带领魔教卷土重来。而唯一能阻止黑心虎的只有七剑再次合璧,但此时的七剑,除了虹猫父亲,其他六剑早已不在人世。一场血战,虹猫的父亲终因寡不敌众,英勇牺牲。少侠虹猫谨遵父亲遗命,肩负起拯救森林和平的重任,含愤下山去寻找其他六剑传人。经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七剑终于再次合璧,大败黑心虎,彻底铲除了魔教,美丽的森林王国从此又恢复了昔日的和谐与安宁。

作品分析

《虹猫蓝兔七侠传》无可置疑地将是中国动画史上重要的作品。对于这样一个近乎武断的结论,动画界绝大多数人会不赞同。无论是学院派的艺术动画论者还是娱乐派的商业动画人士,甚至是那些道德教化的卫道者都会列出本片的多桩大罪。不打入烂片、坏片已是幸运。不过笔者却认为,如果中国动画在不久的将来真正意义上走向成熟与完善,能够在更为广阔的市场占有观众与文化资源,研究者在回顾中国动画的发展史时,《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价值将远远大于现阶段绝大多数的动画作品,其综合模式的完整性更是那些所谓的获得国际大奖的艺术短片不可望其项背的。该作品在中国社会引起的关于动画话题的讨论,极有可能影响中国动画在更长远时间里的公众话语倾向。

从传统的眼光来看《虹猫蓝兔七侠传》,其动画品质是经不起考究的急就章。这一点完全不可否认。无论是角色设计的拘谨还是与三维场景的不融洽,以及由此而来的画面视觉粗糙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剧情控制上依旧是国产动画的空喊口号台词,实质性情节点缺少等问题都严重制约了该片的综合素质。但是,如果每推出一部国产动画,大家还只是限于其艺术表象的批评,而忽略动画这一个性化商品的全面市场化行为,那只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承认《虹猫蓝兔七侠传》在动画细节上的弱点一点都不影响其在国产电视动画发展史上的开拓性意义。看清楚了这个坐标,我们的讨论就不会陷入到一些伪问题的纠缠中。

就该动画项目本身而言,值得被研究者重视的应该有两个方面的内容。首先是“武侠动画”的问题。

“武侠”是百年来中国文化在全球语境中的一个典型符号。这不仅仅是李小龙或者成龙的影响力,在综合国力还不足以对国际主流意识形态形成影响的时候,作为东方神秘文化的代表,武侠文化在娱乐中搭建了中国与世界的桥梁。动画在寻找自己与大众市场的切入点时,自然会将武侠与动画结合起来。况且这两个东西还有天然的默契点。大家都是依靠“动作”来作为自己的本体语言。《虹猫蓝兔七侠传》并不是最早打出“武侠动画”旗号的作品。广东省在之前已经开发过多部以黄飞鸿为主角的动画,其基本理念同样是用中国武术的诸多概念来包装动画中的故事、角色乃至每一个细节动作,以求为中国化的动画语言寻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虹猫蓝兔七侠传》基本上是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开始项目设置。故事基本上是中国人最熟知的武侠叙事模式,寻宝中的成长,组合的正义队伍共同开始犹如悟空的漫漫取经路。

这样的故事对于长篇电视动画来说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圣斗士星矢》还是《海贼王》,故事都是在正义力量主动聚集能量的过程中不断展开的。《虹猫蓝兔七侠传》只是在继续所有的既有模式,没有因为武侠有所改变。武侠之所以能够老少皆宜,其重点在动作设计上。许多优秀的武侠片并没有在其他方面感染我们,只是通过花哨的动作设计击中我们心理深处的兴奋点。而且正是因为动作设计的独特性带出了一系列相关的视听语言的改变,最终成就了武侠影视的完整格局。中国动画能否在动画本体上树立自己的模式,武侠元素确实是非常好的资源。但是,武侠影视的重点不只是在角色动作设计上,更多诀窍在于怎么样将镜头和动作结合起来。正因为有了这个结合,我们才能看见那些一点武术都不会的明星们在镜头前成为功夫明星。如果说国产动画要挖掘武侠资源,那么有创意的积极镜头就是必须努力的方向。可惜的是,《虹猫蓝兔七侠传》在此处做得非常不足。这也是中国动画与生俱来的内伤。我们强调故事的教化与意义,将重点放在视觉民族化的努力上,而对动画的“动作”问题极为忽视。无论是“猫”还是“兔”还是“虎”,有了人性化的武术动作,但是,作者没有意识到用镜头来设计特殊的动作,依旧是为动作而动作,依旧是在懒惰镜头中的被动动作。这样,我们看见中国动画与武侠没有相亲相爱,而是渐行渐远。

引起社会广泛关注《虹猫蓝兔七侠传》这部动画片的是片子播出后的官司与争论。虽然官司与争论很快就停息了,但是关于低幼动画的定位与儿童保护问题终于掀起了冰山一角。事情起因是一位名叫刘书宏的家长认为《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内容涉及过多暴力情节,担心对孩子成长不利,于是最先在网络上提出质疑,呼吁有关部门仔细审查,“不要再污了孩子们纯真的眼了!”此举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报道说“成千上万的孩子们愤而上网‘围剿’一个名叫刘书宏的自由撰稿人。部分孩子甚至言语过激,威胁要‘将刘老头儿碎尸万段’。”网络论战愈加强烈,最终的结果就是央视少儿频道在播出第89集后突然决定停播该片。据说这是中国第一部由于舆论压力而停播的动画片。

动画片是什么?中国特殊的国情决定了动画片是儿童观看的特殊产品。动画片是小孩儿看的,而且是简单的学前娱乐品。对于绝大多数传统的中国家长来说,沉迷于看动画片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这一系列的潜意识深藏于中国动画的创作者、执行者和管理者心中大半个世纪。所以我们的动画最好是讲述成语故事、好人好事、知识故事与古代少年英雄。关于“儿童与动画”的问题过于复杂,在此,笔者只略谈其中一点。我们要知道,“儿童是不喜欢儿童故事的,在儿童游戏中儿童几乎不扮演儿童,在儿童的心理扮演过程中他们几乎是排斥自己的儿童身份的。”如果我们对神话、民间故事、童话做一个系统考察,不难发现里面充满了战争、恩仇、悲欢离合的成人故事,充满了勇士、水手、大王等成人形象,充满了大山、海洋、宇宙等广阔的活动背景。中国孩子喜欢的武侠,正是对自己能力无限扩大后的一种遐想。儿童在进行游戏扮演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去扮演和自己“能力、水平、身份”接近的角色,因为他们要积极反抗自己的身份,向自己的对立面靠拢。某种意义上说动画是梦,一定是去表现那种英雄式的、历险式的故事,展示人的力量、本领、智力,幻想无边的力量、超常的本领和惊人的智力。笔者在这里谈论儿童的“儿童观”其意在以正视听,我们的动画理论界如果也被简单的“孩子们纯真的心灵”这种言论所禁锢,那中国动画只能退回低幼动画时代,将商业化的动漫市场与产业全部交给美日动画了。

其次,研究者还应重视《虹猫蓝兔七侠传》在商业市场上的成功,这是该片折射出的当前国产电视动画的生存策略。

中国动画的真正出路绝不仅仅是剧情内容与动画形式的成功。任何区域动画的成功最终都是其“综合模式”的成功。《虹猫蓝兔七侠传》在完整的市场模式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动漫结合,互为拱卫,双向盈利”,并且在衍生产品的营销网络建设上开始了有益的探索。

中国动画是生长在贫民窟的畸形婴儿。我们没有娱乐精神作为动画的发端,万籁鸣直白地告诉我们,中国动画生长在苦难深重的国破家亡之时,我们来不及开玩笑。1949年后,在计划经济的绝对主导下,我们创作了几百部艺术短片,根本没有市场与商业的概念下发展个人化的民族风格探索。导致在上世纪80年代后,一旦国门打开,中国动画全军覆没。在21世纪的开始几年,中国动画缺什么?首先缺产量。如果这个艺术品种都已经不生产了,那么一切都是白忙活。无论是黄金时段禁播境外动画,还是播出国产动画可以拿到政府补贴,这些治标不治本的临时办法都是直接提高产量的催进剂。《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创作者有着自己对当前国产动画的理解,王宏说：“中国动画不能走模仿路线。迪斯尼的动画片形象柔美、生动逼真,但精雕细琢使每部作品花费三四年之功,质量虽高但数量上难以满足市场需求。而另一种模式是牺牲质量,以数量取胜,如日本及中国目前的一些动画作品。我们选择走第三种道路：用迪斯尼的工艺,同时实现日本卡通的海量。”

作为《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两个主创,王宏与贺梦凡都是影视剧导演出身,在十年前选择了当时几乎全军覆没的动画行业。电脑动画模式成为他们首选的方式。“蓝猫”最先开始使用电脑动画,把过去传统的手绘小作坊变成了大规模生产的现代工业。早期开发的“蓝猫”实际上还是个科普题材,不属于主题动画,只是动画的边角料。王宏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方向。2004年,在蓝猫品牌成功之时,他再次选择了急流勇退,离开了三辰卡通,成立了宏梦卡通,担任董事长。“动画品牌应该是以故事为主的,我想做故事品牌,走到中国主题动画的风口浪尖上去。”“虹猫蓝兔”正是王宏进行的第二个动画品牌。它突破了“蓝猫”制作模式上流水线的弊端,采用了开放的“网上合作平台”,电脑动画的优势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三个月时间,《虹猫蓝兔七侠传》红透荧屏和书市。

2006年,《虹猫蓝兔七侠传》成为中国最受欢迎的一部动画片,受到了数以亿计的“虹蓝迷”的喜爱。同时,它因传“暴力”“血腥”而暂遭停播,以及它在卡通产业市场上的迅速攀升,也因此成为了中国动漫的焦点。时过境迁再来看一部曾经的作品,我们不可能把眼光停留在它的具体制作上。什么二维的人物,三维的制作背景,二维的人物表情生动、变化丰富、动作流畅,具有迪斯尼的特点,还有同时再结合日本动画的强烈情节和剧情的张力……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中国动画的贫民窟时代有一只猫开启了更多的可能性,争得了更多的社会关注。

(周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