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隐曲”说意

《素问·阴阳别论》云：“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者，死不治。”其大意是说，二阳之病（胃病）的发生，多由思虑过度，损伤心脾而致。脾与胃同居中焦，属土，故脾伤可累及于胃；心为君主之官，为一身之大主，主不明则十二官危，故心伤也可影响到胃。

胃为水谷之海，胃伤则纳减，纳减则精血之资源不足，形成精衰血少，其表现出来的症状，在男子可有“有不得隐曲”，在女子可有“不月”。病情进一步发展，都可变为“风消”“息贲”等危重之证。

“不得隐曲”句，全国中等卫生学校试用教材《古典医著选》词解为“曲折难言的隐情”，语译为“难以告人的心事”，解和译的词句虽有不同，但其意思则一，都是从情志方面而言的。这与南京中医学院医经教研组编著的《黄帝内经素问译释》（1959年6月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解译完全一样。如此解释，个人认为有提出商榷的必要。

（1）单就“隐曲”言，解释为“曲折难言的隐情”固无不可，问题在它的前面尚有否定词“不得”。得，能也，不得即不能。全句按语序译出，即为：“有不能曲折难言的隐情”。如此，则成为谁也看不懂的一个句子。

（2）信如《教材》所解，则因思虑过度引起的“二阳之病”，仅能影响到女子的月经，于男子则不会衍出他病，这与临床事实不相符合。

（3）既言“二阳之病”发自心脾，其病因属于七情范畴，当然包括了“曲折难言的隐情”在内，因心为精神之所舍，一切情志变化，心都起着主导作用。在情志变化的结果，已经形成了“二阳之病”之后，就宜直书其病情，用不着重复其病因了。

所以，历代许多注《素问》的医学名家如王冰、张景岳、李念莪、张志聪、高士宗诸贤，都把此处的“不得隐曲”，解为“不得为房帏之隐曲也”，或“隐蔽委曲之事，不能为也”。词语虽有不同，意思则完全一样。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性欲减退，无力行房。临床上因思虑过度或其他原因导致的胃病，病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可以导致无力行房，是不难理解的。

王冰等人所说的“委曲”，不能释为“委屈”“冤抑”，应释为“隐蔽不显”。如《后汉书·班彪传》：“细意委曲，条例不经。”其“委曲”一词：便是后者之意。

《素问》用“隐曲”一词共有五处：《阴阳别论》二处，则为“不得隐曲”；《风论》一处，则为“隐曲不利”《；至真要大论》二处，一为“隐曲不利”，一为“隐曲之疾”。五处“隐曲”的解释，历代不少诸家联系上下文义，或解为行房，或解为小便，是完全正确的。但这两种解释都非“隐曲”的本义，而是古汉语的“词类活用”，其本义是外生殖器。《唐书·安禄山传》：“隐曲常疮。”张志聪在《黄帝内经素问集注》里对“隐曲”的解释是“隐曲者，乃男女前阴之处，故曰隐曲，谓隐蔽委曲之处也”（见该书《至真要大论》“隐曲之疾”注），均可为证。把外生殖器称为“阴”，与“隐曲”之义完全相同；《灵枢·经筋》所说的“阴器不用”与“不得隐曲”之义也完全相同。文言文中把名词活用为动词是一种常用的语法规律。故把名词“隐曲”活用为动词“行房”“小便”，自是毋庸置疑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