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理解中医学的方法论

（代序）

中医学在朴素辩证法的框架下（见短文“阴阳五行——朴素辩证法的框架”），形成了脏腑经络学说和气血津液学说，在医疗实践中遵照辨证论治、对证用药和对症下药相结合的法则，构成了中医学独特的理论体系和方法体系。中医学主要采用分类归纳法——这一在人类文明的初期行之有效的科学观察研究方法，至今仍然是普遍采用的方法。

中医脏腑学说中的某一脏腑的名称，不只是一个解剖学的概念，更主要的是一个概括了某一类脏腑生理、病理生理现象的概念。中医认为，气、血、津液是组成人体的基本物质，并由各脏腑主持。例如，心主血脉、藏神（气）；肺主呼吸之气和全身之气，气之宣发和肃降，并通调水道、朝百脉助心行血；脾主水（谷）运化、气升举和统血；肝主气机疏泄、藏血；肾主藏精（气）、水液调节、纳气。生理功能是脏腑正常主持气、血、津液的表现，若主持失调就生病了。将生理功能相近的脏与腑，以及与该类生理功能有关系的其他外部器官与组织一起，构成一个由脏名称命名的系统，如心系统、肺系统等。因此，中医学对脏腑使用实体形态与其生理功能相结合，又以生理功能为主要矛盾的分类方法，紧紧抓住为医疗实践服务这个中心。肺和大肠与气在人体内的运动和进出有着紧密关系的现象不难被观察到，这就不难理解中医学把大肠归为肺系统。现代解剖生理学已知胰是消化酶的重要分泌腺，胰十分靠近脾，且大小形态也很接近，古人很可能把脾胰统称为脾，于是，脾便有了重要的“主运化（消化吸收）”的生理功能。

中医气血津液学说认为，“气是构成和维持人体生命活动最基本的物质，是不断运动的、具有很强活力的、极精细的物质”“人体的气，来源于父母的先天之精气、饮食物中的水谷精微之气和自然界的清气，通过肺、脾胃和肾等脏腑的生理功能的综合作用而生成”。从以上表述可得出几个基本点，第一，气遍布人体全身；第二，气是极细微的，无法用肉眼直接看到；第三，气在不断运动且具有多种形式，并对人体生命活动极其重要；第四，气与父母遗传有关，也与饮食补充有关；第五，气是客观存在的物质，是唯物论的。中医学并不认为气是一种单一的物质，而是代表一大类物质，如有元气、宗气、营气、卫气等，这又是一个以生理功能为主的分类方法。从现代化学和现代生理学的角度，不妨把中医的“气”当作高分子有机物质的代名词，可作如下类比。

元气——遗传物质（DNA、RNA等）和生长功能物质（激素、酶、细胞生长因子等），以及小分子信息物质（神经递质、前列腺素等）。

宗气——体内直接提供生理能源的高能键物质（ATP、GTP等）。

营气——营养物质（氨基酸、葡萄糖、甘油等）。

卫气——免疫物质（抗体、补体、白细胞表面因子等）。

古人在没有现代生物化学知识的情况下，对人体生命活动的最基本、最重要的物质能按照生理功能进行如此全面系统的归纳分类，不得不令人钦佩。

在中医学统一的理论和方法体系下，对中药采取了性味与功效相结合的分类方法。中药有“四气五味”，能治寒证的药为热性，能治热证的药为寒性，并不是药物本身具有什么物理化学性质是热或寒。五味原意是指药物本身的味道，古人在用药实践中发现，许多同味药物往往具有类似的治疗作用。后来形成这样的共识：凡能泻火的药物都叫苦味药，凡能补益的药物都叫甘味药，而不论它本身是否有甘味或苦味。面对自然界纷繁众多可利用的药物，如何治病令人摸不着头脑。为此，中药做了性味功效分类的基础上，才可以“对证用药”，此即寒证者热之，热证者寒之，以及“对症下药”，例如，发热以辛解表发散之，便秘以苦咸泄之软之等。中医讲究在“对证用药”的前提下“对症下药”，药物的“味”只有在“性”对证的前提下才能发挥作用。如果用寒性的止咳药治疗寒性咳嗽，尽管也是苦味泄降气逆，但不能收到止咳效果。在化学科学还未建立之前，不可能对中药进行成分与功效相结合的分类研究。古人在长期大量的实践中，成功地将中药用于治疗，真可谓了不起的成就。

任何科学理论都是相对真理。早在古代就建立起来的中医学理论和方法体系，长期成功地解决着医疗实践中的问题，应该说是科学的。即使有许多方面已经过时，也有些从现在看来是没有道理的，又怎么能说是伪科学呢？那些称中医为伪科学的人们多半源于对中医学的方法论不理解、误解或无知。

数千年前就已形成的中医学，在近一两千年里虽有发展，但无重大突破。这确实也有中医学本身的问题，其主要原因还是强大封建制度的抑制和阻碍。中国古代的科学技术在众多领域都有辉煌成就，但被视为雕虫小技，只有仕途才被人称道和向往，“四大发明”后无建树也是很好的例证。相对而言，因为封建统治者“视天为命”，也就视命为天，寻求长生不老之方，以达万岁万岁万万岁，加之中医药学的确在为中华民族的繁衍生息，与伤病作斗争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和不可否认的贡献，中医学才没有被完全封杀。但是，医学的发展是离不开其他基础自然科学的发展的，相信中医学一旦找到了与现代自然科学，特别是与现代医学科学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相互兼容和相互结合的切入点，一定会在为人类与伤病作斗争中焕发新的生机和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