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竟敢在班级群里冒充老师

在这个班级待下去，不是只能靠学习。老师们不指望每个学生都考上清华北大，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只要找到位置，班级都会接纳他。

——题记

在大理南涧二中，203班是个特别的班级。教室后墙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美丽中国203”字样，旁边配以美丽中国支教的彩色标识，下面是一句口号： We are family（我们是一家人）。

这不只是口号。

教室的格局很像教师办公室，课桌按小组拼成一片片区域，学生们围坐在一起面面相对，背对黑板的学生只有听讲时才会转过身面向老师。课堂上，只要老师一声令下，学生就会以小组为单位开始讨论问题，教室里不时响起压低的招呼：“快来快来。”“我帮你。”“教教我。”有的孩子还会起身走到教室另一边，向别组同学请教。班主任王鹏经常强调：“有困难不要找老师，要找同学。老师不可能24小时守在你旁边，但你可以随时随地找到小伙伴，先向他们求助。”

老师们并不担心教学会受影响，分组讨论没人说笑也没有闲话，气氛热烈而秩序井然。对课堂纪律普遍成问题的乡村学校来说，这样的场面殊为难得。

王鹏还记得，203班成立之初，和其他班级也没什么两样。上课时，学生们有的趴在课桌上，有的跷着二郎腿，随时随地准备接老师的下茬，逗全班哄堂大笑。他们还专挑上课时间申请上厕所，一去好几个，并对老师的恼火大为不解：“老师你为什么要生气？以前上小学，我们要上厕所就直接从教室出去好了，没人管啊。”

一年过去，全班学生们一个个有如电视剧里的模范生，学习成绩更在整个年级独占鳌头。期中、期末四次大考，平均分第一，及格率第一，优秀率还是第一，班里的学生成绩几乎垄断了全年级前十。成绩最好的一次，班级平均分超出其他班足足28分。

后墙的黑板上，学生们写下了班级介绍：2016年9月1日，美丽中国203班的62位“熊孩子”和7位老师，在南涧二中相遇。教室门口贴着老师们的生活照，配以签字笔写下的姓名与学科：

王鹏，语文

崔琳杰，数学

陈菲，英语

胡冰，思想品德

张露，历史

张文峰，地理

段凤仙，生物

除了特岗教师段凤仙，其他都是支教老师，他们共同承包了这个班的所有课程。

实行“包班制”既是校长罗胜章的想法，也是支教老师的愿望。乡村学校普遍规模庞大，学生动辄上千人，支教老师却只有三四个，分散到各个班级，影响力十分有限，而且由于教学压力重，彼此联系也不多。针对这种情况，不少支教老师都希望共同负责一两个班级的教学，从而互相协作、更有针对性地制定教学计划，也能让学生体会到学科间的联系。在校长罗胜章的力推下，第一个“美丽中国班”得以落户南涧二中，在此支教的6位老师也第一次以前所未有的紧密，组成一个支教团队。

接手新班级之后，老师们先根据入学成绩、男女比例、身高、性格等因素，把学生分为相对平均的八个组，从而保证每组都有两三个女生、两三个成绩突出的学生。老师们也各有分工，王鹏担任班主任，总揽全局，胡冰负责各组日常表现的积分管理，陈菲负责班级文化、学生的行为习惯养成，崔琳杰管理宿舍，张露是后勤、财务总管。每位老师还要专门负责班里一个小组，关注学生的成长，定期与家长保持联系，这被称为“导师制”。

和人们熟悉的重点班模式不同，203班没有垄断全年级的尖子生。新生入学考试过后，全年级的学生完全由电脑随机分班，所有成绩公开，各班平均分的差距微乎其微。支教老师们也同样要给其他班级授课，对别班学生一视同仁，如果给203班放电影，也会在其他班播放。这源于美丽中国支教的教育理念：老师们要最大限度兼顾所有学生，并不因程度差异而区别对待。

班级刚成立不久，老师们就遭遇了一次下马威。

一天早操结束，王鹏发现班里少了个孩子，老师们搜遍了学校每一个角落，又联系了家长，还去附近村镇寻找。落日逐渐沉入无量山背后，学生始终不见踪影，望着一点点被阴影吞噬的连绵山麓，王鹏不禁心惊肉跳。校长罗胜章安慰几位老师，让他们先去睡觉。束手无策的老师们只能回到宿舍，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一早，学生回来了。昨天他混在做完早操的人群里，从学校后门的工地跑回了家。老师们入睡后，校长利用自己的人脉，联系到学生同村的几位亲戚朋友，请他们一同帮忙去找，这才找到。校长自己忙到一整夜都没合眼。

后来，学生又跑了两次，每次都让老师们束手无策，直到第三次被找回才踏实下来。王鹏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校长，自己该如何处理类似的事件。

“不要怕，你们来这里本来就不容易，有什么问题我都替你们扛着。”罗胜章这样宽慰几位老师，还经常对他们说：“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父母，要为你们的未来着想，对你们的人生负责。”

校园里有一面醒目的粉墙，上面是校训：用伟大的心，做细小的事。罗胜章也一直在践行这句话，美丽中国班能落户南涧二中，他起到了关键作用，还承担起不少与家长沟通的工作。有其他班的家长怀疑学校是否一碗水端平，校长主动向他们一个个解释，也有家长希望托关系把自己孩子送进这个班，又是校长出面婉拒。

有校长做后盾，老师们再无后顾之忧。也是吸取了这次事件的教训，他们首先把精力放在了培养学生的行为习惯上。203班的班规是：相互尊重，相信自己，团结互助，诚实正直，严谨自律，勇于担当。老师也会在不同场合反复强调这几句话，上课要求学生必须举手回答问题，若有学生嘲笑答错的同学，老师会指着墙上“相互尊重”四个字：“咱们班的班级文化是什么？请你重复一遍。”

有一次语文课，王鹏走进教室，班里一直在讲话，王鹏没吭声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学生们。很久之后，学生们才逐渐意识到老师的反常，教室终于安静下来。

王鹏走上讲台，抬手看表：“过了多久了？十八分钟。”

没人吭声，一节课总共只有四十五分钟。

“这十八分钟意味着什么？你们的问题是我第一次强调吗？已经有两个月了，同一个问题又出现了，还是在班主任的课上。你们觉得合适吗？你们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们在别的课上是好好表现的？你们还想要做榜样吗？”

一片沉默。从这学期开始，203班就是全校焦点，其他班的学生无不羡慕，连附近村里的家长都口耳相传，在所有人眼中，这是全校最好的班级，学生们也因此颇感自豪。老师还经常告诉学生：“很多时候，我们就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虽然我们是在做实验，可能会失败，但如果能成功，为什么不好好做呢？”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王鹏对那些低着头的学生说，“我可以把这十八分钟当成休息时间，但你们损失了这半节课。你们这样，我会不会难过？我也会难过。一定要我骂你们吗？我不想也不会这样做，但你们要改正。”

那次之后，学生们又出现了几次纪律问题，老师也会不厌其烦地重复提醒，每次都有改观。如今，只要铃声响起，在外面嬉闹玩耍的学生就会第一时间进到教室坐下。如果有人说话，身边的同学会主动提醒，自习时即便老师不在，教室里也一片安静。

班上有一个全校成绩十几名的女生，爱看书，但上课从不举手回答问题，总爱抢答。语文课上，王鹏提出一个问题，她马上就在下面直接说出答案。王鹏课后把她叫了过来，先表扬几句：“你的作文写得很好，超过了很多城里的孩子，可以看得出读了很多书。这点很棒，请继续保持。”然后递给她另外几个作文本，都是其他同学的：“你帮老师看看这几篇作文。”

女生把作文逐一翻过，抬头看老师，不明所以。

“这些作文有错字，有病句，也有用错的标点。其他同学不像你这样有很强的自学能力和自主能力，很多时候，他们的知识只是来源于课堂。而学习是需要思考的。如果我每次上课都直接把你的文章念给他们听，他们会有进步吗？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犯错的时间，你觉得呢？”

孩子不吭声了。

“上课的时候，老师很欣赏你的敏捷思维，但是更多同学还在慢慢地思考，如果这时你把答案先说出来了，他们怎么办呢？老师也希望你能静下心听听别人的思路，同时培养一下自己遵守纪律的习惯，好不好？”

孩子点头答应了。后来，她课堂上不再抢答，成绩则始终保持在年级前5名。

和每个班级一样，203班同样有成绩落后的学生。刚分班时，不少孩子基础差到令人瞠目：数学连加减法都不会，“十除以二得多少”要算上一分钟。全班只有不到10个学生“号称”学过英语，却背不全26个字母，不会写英文单词。有孩子语文考试能拿满分，却不会拼音，把韵母写在声母之前，也不会写“妈妈”“奶奶”这样的汉字。方言更充斥在作文、周记乃至日常交流中，有一次学生报告：“老师，我作业打湿了。”王鹏不明所以：“你晒干了不就行了嘛。”其他学生告诉他，“打湿了”是“丢掉了”的意思。老师后来才知道，孩子们六年级的一整年都是在题海中度过的，只是一味死记硬背答案，哪怕根本不理解内容，也能考到80多分。

对这些学生，老师一如既往地激励。学生航中个子很高，整天弯着腰，王鹏总担心他会把腰折断。每次被老师训话，航中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低头沉默，之后照旧自行其是。王鹏一度拿他没办法，后来他无意中从亲戚那里得知了航中的往事，又找学生谈话。

“一直以来，你学习都这样吗？”

“不是。”

“以前呢？还记得四年级以前吗？”

航中沉默了。

“还能想起当时的感觉吗？”王鹏乘胜追击，“当好学生，老师不太管吧？每次考试后拿到试卷应该很开心吧？现在呢，是不是觉得有些艰难？”

航中低下了头。

小学四年级之前，航中一直是优等生，只是从五年级开始变得贪玩，成绩从此一落千丈。王鹏早就推断，孩子的满不在乎只是表象，内心其实依旧渴望得到肯定，于是他决定从这个突破口入手，果然收获了成效。

王鹏告诉学生：“你绝对可以回去的，这太容易了。语文这门课只要努力背两天，成绩一下就上去了。只要你在乎，就努力一下。”谈话的最后，不忘鼓励一句：“让老师看看你四年级时的巅峰状态。”

在那之后，航中明显有所触动，努力了不少，只是之前欠债太多，进步缓慢。王鹏察觉到他信心不足，有时会在班里说：“我知道有的同学每天都焦虑，没有必要。老师也考差过，也害怕过，但后来也好了。学习的过程会痛苦，但不学习的痛苦会更深。”

慢慢地，航中的语文成绩有了起色，连字都变得工整起来。一次考试结束，王鹏看到航中的分数，难以置信地在教室里笑出了声：“航中，你居然考到了96啊。”学生们一片喝彩，航中也在座位上摇头晃脑，颇显得意。

阿斌经常在课上开小差，自己也很无奈：“老师我不是不想听，真的是控制不住。”崔琳杰是他这一组的导师，找他谈话：“你一节课能保持多久的注意力？”“最多能认真听十分钟。”阿斌答道。“我们做个约定吧，最近一个月，你每节课坚持听讲二十分钟可以吗？” 崔琳杰还针对他做了不同安排，自己讲不同题型，别的同学要听三种，他只用听最简单的那种；如果课上控制不住自己，就去做练习，不强求一定做出来。

第一个学期，阿斌的考试成绩一直在二三十分徘徊，第二学期开始，崔琳杰给他定了期中考试的目标：40分，两个月后果然达标。期末考试前，她又给阿斌定了50分的目标，最后成绩出来，49分。阿斌有些不甘：“老师你是不是故意打了这个分？”崔琳杰好气又好笑。

除了学习上的激励，老师更希望这些学生在班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们安排爱讲话的学生维护课堂纪律，基础差的学生记录其他同学回答的问题、小组讨论的结果。老师希望让学生明白：每个人都是班级的一员，203班离不开任何一位同学。

学习之外，阿斌其他方面都好。酷爱打篮球，在班里人缘颇佳，人气极高。他还喜欢硬笔书法，桌上永远摆满一瓶瓶墨水，手上经常满是墨迹。班里要做席位卡，找他帮忙写名字的学生排成了长队。有一次全校百米短跑比赛，他本来得了第一，却因跑错赛道被取消成绩，哭得老师看了都心疼。

崔琳杰因此宽慰他：“在这个班级待下去，不是只能靠学习。你基础差，但也要承认社会分工不同，老师们也不指望每个学生都考上清华、北大，你肯定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只要找到自己的位置，班级是接纳你的。”她给了阿斌一个职位：全班的“荣誉维护员”。阿斌个子高，崔琳杰让他负责贴奖状、维护班级的各种荣誉证书，帮大家取高处的东西。阿斌体育也好，她又让他带领全班做操、打篮球。

“五四”晚会上，阿斌真正找到了一回“位置”。学校要求每个班表演一个节目，其他班级都提前一周开始彩排，只有203班全无动静。王鹏当时在广西出差，崔琳杰忙着统筹整台晚会，其他几位老师也各个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因此被搁置。

“五四”前的一个周四，有学生来问崔琳杰：“老师，咱们班的节目怎么办？”本来不负责这事的崔琳杰吃了一惊，问学生有什么想法，学生们建议演小品。崔琳杰临时选了阿斌和其他几个学生，他们课间喜欢讲段子，课上也爱给老师捣乱，表现欲一向很强。几个学生都不大乐意，崔琳杰鼓励他们：“你们平时的表现我是见过的，你们是有天分的，有机会就要展现一下嘛。”

学生们还是不放心：“老师，那你能帮我们找下剧本吗？”

崔琳杰上网找到一个剧本的初稿，第二天早上交给他们：“稿子是有了，但有些内容不适合我们，我又没时间改，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周末两天，学生都要回家，彼此又距离太远，没法一起排练，崔琳杰让他们周末在QQ上讨论，分配各自的角色，周日返校才开始第一次对词，几个学生照着稿子都读得磕磕绊绊，个个都很沮丧。

离晚会还剩三天，学生们只能抓紧每天的课间、餐后时间排练。崔琳杰本打算周二下午带学生排练一遍，结果还是没时间，只能最后两天偶尔问问排练进度。周三时，学生们报告：“老师，差不多了，但有时会忘稿。”崔琳杰不假思索：“没关系，可以手上拿着提词小卡片。”周四早上，她最后一次问起进度，阿斌格外神气地一挥手：“没问题，全好了。”声音都响亮了很多。

那一晚，人在南宁的王鹏内心忐忑不安，出差期间他始终牵挂着学生们的节目，也随时和队友保持着联系。整个晚上，他做得最多的就是捧着手机，不断刷朋友圈，既想看到关于节目的消息，又怕看到。

晚上十点左右，一位当地老师发的信息终于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晚会拖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在台下都困得不行，直到203班的节目唤醒了我。

王鹏一颗心狂跳起来，立刻私信那位老师，问起自己班的节目，对方回答：“真的挺好。”王鹏将信将疑：“不是只为了让我宽心吧？”

确实不是。

小品刚一开始，全校就沸腾了。203班的节目叫《超级初中生》，借用了选秀节目的形式，阿斌扮演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参赛者，被赞为“本色出演”。学生们还在节目中加入了一些地方特色的音乐、体育等元素，切合主题又贴近实际，最后还不忘把主题与中考结合起来。

演出进行到一半，很多观众从座位上起身，鼓掌声和欢呼声响彻校园。其他老师都在打听是哪个老师指导的节目，有人以为是崔琳杰策划的，其实直到阿斌他们站到台上，她才和其他老师一样，第一次把节目看完整。

谢幕后，一个学生气喘吁吁跑过来：“老师，我演得好不好？”

崔琳杰指向观众席：“看到大家的反应了吗？你们演得超级棒。”

“老师，其实我好紧张，你看，我腿还在抖。”

其他几个男生也凑过来：“老师，其实我们刚才忘词了，有个情节没演出来。”

崔琳杰乐得合不拢嘴：“没事，根本没人看出来。”

短短一年，203班学生的精神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去年学校举办运动会，学生们都在自顾自地打篮球、下象棋、追跑打闹，没人为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一年之后的女篮比赛，全班齐刷刷坐在场边，为场上的同学加油喝彩。203班女篮队的实力不强，开场不久就以0:10落后，王鹏担心学生们会起哄、责怪队员，却没想到，投进第一个球的时候，全班站了起来，助威声响彻云霄，连几个平时最沉默的学生都在忘情呼喊。那个瞬间，王鹏有些想落泪。

宣布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203班输掉了比赛，但毕竟得了十来分，几个女生大汗淋漓走下场，全班齐齐鼓掌。散场后，还有学生主动收拾场地、捡起空瓶，把剩下的矿泉水抬回教室。望着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背影，王鹏觉得，他们真的成长了。

不少乡村学校辍学率都很高，南涧二中也不可避免，一年下来，初一年级几乎每个班都有去打工的学生。203班是唯一的例外，62个学生一个都不少。王鹏曾和一个成绩落后的学生开玩笑：“你在班里会有负面影响、拉低平均分，要不给你换个班？”学生当了真：“我不走，就要在203班。我上课不讲话了，老师你怎么对我都行，我就是不走。”

连家长都对老师的工作刮目相看。一位家长曾想让自己基础很差的孩子留级，孩子死活不愿意，家长权衡了一番，就此作罢。他告诉老师，自己也纠结，怕孩子留级后成绩更糟；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教学在一线城市都很难得，自己和孩子都对这个班格外认可和珍惜。

6位老师有4位都是支教第二年，包括王鹏在内，初一结束后，他们就要离开南涧二中、告别203班。王鹏却选择了留下，决定把这个班一直带到初中毕业。与此同时，他也申请加入美丽中国南涧地区的管理团队，这意味着，他将成为美丽中国支教史上第一个兼顾教学的项目主管，也意味着未来至少两年内，他都要肩负两份同样繁重的工作。有一次和朋友在酒吧闲聊，王鹏忽然接到项目运营部的电话，通知十五分钟后开会，他临时向服务员借来纸张、戴上耳机，在嘈杂的酒吧里找了个角落就开始参加会议??

“真的很累，很动摇，尤其是事情繁杂的时候，但每当我来到教室、走上讲台，都会获得力量，那是一种你被需要的感觉。”

晚上他经常在操场上散步，有时也会设想，假如自己去继续读书、去工作，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他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支教第一年的暑假，为给自己举办的夏令营筹款，王鹏用了一周时间，每个下午都在烈日下奔波，游说当地一家又一家企业。拜访一位资产过亿的茶厂老板时，对方直接表示：“你不用再跑了，说个数吧，缺多少钱我来给。”之后每天给王鹏发消息，各种问长问短。王鹏一度怀疑他是要给自己介绍女友，后来老板打来电话：“别再支教了，来我这里工作吧，给你一个高管职位，绝对高薪。”王鹏婉言谢绝，老板耿耿于怀了很久，至今没有放弃劝他入职的尝试。

“如果支教半途而废，我会后悔一辈子。这是我对203班的承诺，我需要完成它。”

老师们不知道，三年过去，这个班能有多少学生考上高中甚至大学，但自己会尽力为学生带去好的影响，让这些孩子无论境遇如何，都能过得快乐和充实。

他们也希望，学生们都能在203班找到归属感。希望毕业时，学生们一个都不少；毕业之后重逢，最好也一个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