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高等教育战略框架

南非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战略框架是在通过广泛社会讨论达成共识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随着反种族隔离斗争的开展，20世纪80年代以来，各民主团体、利益相关集团、专业组织就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广泛探讨。1994年12月，总统下令组建临时性的专门工作组——高等教育全国委员会（在新南非立国之初，依照总统令组织起来的高等教育全国委员会(National Commission on Higher Education, NCHE)受命研究南非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诸问题并就此向政府提供建议。该委员会不同于后来依据南非高等教育法（1997）建立的常设的负责高等教育质量保障、监督，向教育部提供顾问咨询的高等教育委员会(CHE)。），对新南非高等教育的现状、愿景、改革的政策建议开展调研。委员会非常高效，虽然仅有13名委员（含专职两人），但是调研工作兼具广泛性与全球视野。调研期间，不仅组织了国内外100多名专家、学者进行了分组讨论，面向社会广泛征集了各利益相关方的书面意见，还参考了欧洲、非洲、澳洲、拉美、北美和亚洲共24个国家和地区的高等教育政策。有许多来自国际机构（如荷兰的高等教育政策研究中心、英联邦高等教育支助计划、美国教育理事会和世界银行）的专家，以及来自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学者也参与到了南非高等教育全国委员会的调研工作中来。（Nico Cloete, and Johan Muller. South African Higher Education Reform: What Comes after PostColonialism?［J］ European Review, 1998, 6(4): 525—42.）仅耗时一年，委员会即提交了最终报告。1996年南非教育部在报告基础上形成了政府的《高等教育变革绿皮书》（Green Paper on Higher Education Transformation），次年在对初稿公开征集意见加以修订后，发布了正式的《教育白皮书3：高等教育变革计划》（以下简称《教育白皮书3》），同年，《高等教育法》生效。至此，改革的愿景与大致的行动路线图以政府白皮书和法律的形式明确了下来。

1994年之前南非高等教育的面貌是一幅非常复杂的图景。自1829年南非学院初创以来，历经160多年的发展（1829—1994年。），南非已经拥有了较为完备的英式双轨（大学与理工学院双轨。此外还有大量的技术学院、教育学院定位比较模糊，游离于正式的高等教育体系之外。）的高等教育体制，拥有一批非洲一流、富有竞争力的高校。在《泰晤士报》高教版的2010—2011世界大学排名中（The Times University Rankings.The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2010［EB/OL］. http://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uk/worlduniversityrankings/2010—2011/africa.html.），非洲仅两所高校位列前200强，南非的开普敦大学即为其中之一。在非洲的顶尖学府中，南非的高校占据了绝大多数。尽管南非高等教育今天的面貌与1994年社会变革之前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不同，但其今天所取得的地位并不能仅仅归功于1994年以来这短短二十来年的改革。客观地说，就发展中国家，尤其是非洲地区而言，南非高等教育的总体实力向来不俗，尤其是白人高等教育的基础非常雄厚。然而，这只是改革前南非高等教育面貌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南非长期的种族隔离造成了：同一个国家拥有多个分立、平行的高等教育主管当局，高等教育体系按照种族、类型（大学或理工学院）割裂为复杂且又彼此隔离的结构与布局。（种族隔离时期南非高等教育的管理与布局的更多详情可参考：顾建新, 牛长松, 王琳璞. 南非高等教育研究［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0: 37—47.）重视大学的学术性教育，轻视理工学院的职业技术教育，重视只为占人口少数的白人服务的白人高等教育（尤其是白人大学），限制、控制占人口大多数的非白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和高等教育的质量，造成了高等教育体系内的不平等、资源浪费和低效率。南非种族主义政府力图集中资源兴办白人的大学以培养统治精英，而通过提供低质量、有差别、严密控制的非白人高等教育，在政治上掩人耳目，在经济上为白人主导的经济发展提供受过一定层次教育的劳动力，在文化社会上维护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的文化心理与社会结构。然而，即便是承袭自欧洲，尤其是传统英国模式的白人所接受的精英式的大学教育，在20世纪末也已经显得过于封闭和僵硬了，更不用说黑人所接受的落后且受限制的高等教育与双轨制的高等教育体系的不合时宜了。此外，20世纪70年代以来，内部实行种族隔离的南非其自身逐渐被国际社会孤立，而旧有的高等教育体系勉力维护的却正是这种封闭的种族隔离的政治经济制度。毋庸置疑的是，这种人为的出于种族和意识形态目的建构起来的教育体系的低效率与不合理，从根本上削弱了高等教育所能对经济、社会发挥的促进作用。非白人教育的落后，对职业技术教育的歧视，不仅造成了非白人的贫困，还浪费了大量劳动力转化为人力资源的机会，制约了经济的进一步发展。重重矛盾在南非废除种族隔离制度，不仅在政治上重新融入国际社会，在经济上也卷入全球化浪潮之后显得尤为突出。

因此，南非高等教育的改革既面临着清除种族歧视，有效地推进公平、公正的问题，还面临着如何彻底改造以适应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要求的问题。这两个方面契合了南非政府的宏观社会改革战略框架《重建与发展计划》（Parliament of the Republic of South Africa. White Paper on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R］. Cape Town: Parliament of the Republic of South Africa, 1994.）中重建与发展的要求。高等教育全国委员会的调研围绕着公平、效率和适切性这三个关键词展开：如何改造高等教育体系以解决种族隔离时代遗留下来的高等教育体系的不公平和低效率问题，如何发展高等教育以回应全球化时代里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的要求。（Nico Cloete, and Johan Muller. South African Higher Education Reform: What Comes after PostColonialism?［J］ European Review, 1998, 6(4):525—42.）而南非政府在之后发布的高等教育白皮书中所总结的高等教育改革所要面对的五个方面的具体问题，实际上也可以用以上的三个关键词加以概括。

表6.1 《教育白皮书3》所列南非高等教育改革所面临着的五大问题

注：加*部分为笔者总结。

资料来源：Department of Education. Education White Paper 3: A Programme for the Transform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R］. Pretori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1997:4.

针对以上五个方面的问题与挑战，《教育白皮书3》勾绘了南非高等教育改革的四重愿景：①消除歧视，提供公平的入学机会与成功机会；②通过科学的职能规划与各校在教学与研究活动中的合作来满足国家发展的需要；③通过课程与实践活动,倡导民主、尊重人权、文化宽容的主流价值观，推动人道的、非种族的、无性别歧视的社会秩序的建立；④推动知识和学术的大发展，以此对地方、国家、南部非洲乃至整个非洲背景下多样化的问题与需求做出回应，全面提高学术水准。（Department of Education. Education White Paper 3:A Programme for the Transform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R］. Pretori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1997:7.）

在此基础之上，正如新南非首任教育部长本固（Bengu）所总结的那样，《教育白皮书3》实际上概述了南非高等教育变革的总体框架：

要将南非的高等教育改造成统一的、国民性的、彼此协调的（高等教育）体系（single national coordinated system），并要以此为目标来进行规划、管理，分配财政资源。以此来克服历史遗留下来的（高等教育体系的）分裂、不平等和低效率，建立学习型社会，释放人们的创造力与聪明才智，服务（社会的）重建与发展目标。（Department of Education. Education White Paper 3:A Programme for the Transform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R］. Pretori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19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