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消费潜力促进消费持续恢复

在考虑后代人利益的时候，以经济学家冷静和客观的观察分析特点，一个不可回避的担忧是，资源是有限的，人类的需求却是无限的。在这个人们已经普遍认识到的严重的危机面前，1980年国际自然保护同盟（IUCN）制定的《世界自然保护大纲》中，首次提出了可持续发展一词。对于资源和环境，可持续发展意味着“保持或延长资源的生产使用性和资源基础的完整性，意味着使自然资源能够永远地为人类所利用，不至于因其耗竭而影响后代人的生产与生活。”（胡涛等，1995）

经过前面对未来后代的道德地位的讨论，我们再回到本章所谈的问题上。当代人及其消费方式是不是有违我们对未来后代的责任？人口和消费是否对未来后代的利益更构成威胁？

对任何一种观点，在其提出之后的推广过程中，其内涵会随着意境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可持续发展概念也不例外。是人口数量还是消费方式是导致环境破坏的主要因素？显然，这两者都是因素之一。在不同的情况下，它们都不同程度地加大了环境压力。对一个给定的有限的生态系统，人口的增加和资源消费的增加都会长时间地加大对该生态系统承载能力的压力。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比如下一代，我们只能预期到增加的世界人口。尽管全球人口增长率在慢慢降低，全球人口的规模却在不断地增加，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也还会增加。即使增长率显著降低到1％（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增长率为1.7％），世界人口在70年后也会翻一番。这样，以在不远的将来人类会不断面临的环境恶化的程度，消费方式就成为至关紧要的因素。

许多人即在这种考虑下论证前面章节讲到的可持续发展模式。许多环境主义者提出可持续性的思想，并将其作为当代人理解适度的生活方式的描述性和规范性的框架。可持续发展模式告诉我们，经济系统只是生态圈的一个子集，它受生态圈的生产能力的制约。如果人口规模增长过度，或经济增长消费增长过快，生态圈就不足以维持人类生命。以此观点，唯一合理的政策是寻求达到一种人口和经济行为均为优化的水平。长期来讲，可持续发展提倡人口规模稳定的人口政策。短期来说，可持续发展要求现代工业社会的消费模式转变。可持续发展目的在于最多产出最有效地利用资源，同时要与地球生态圈的生态能力相匹配，以保障持续、稳定而长期的生产。

但我们是否消费过度了呢？消费和经济增长真的对环境构成威胁吗？现在的消费方式违背了我们对未来后代的责任吗？从我们对未来后代的责任的伦理分析来看，许多环境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比如，功利主义的分析就认为，长期的最大总体之善的考虑要求当代人保持自然资源的生产能力。玛丽·威廉姆斯（Mary Williams）的“最大化可持续产出”概念就建议当代人不要以那种无法持续长时间的消费率利用资源。同样，布赖恩·巴里（Brian Barry）认为，至少未来后代有获得与当代人同样机会的权利。这样，考虑当代人享有自然资源的机会，当代人有义务留给未来后代不是更糟糕的世界。

那么目前的消费和人口模式会给未来后代留下一个至少与我们继承的一样多的产出的自然环境吗？在过去几十年里，尽管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工业化国家的空气和水质量有所提高，世界范围内的空气和水质量仍是大问题。大量的科学事实说明，全球气候变化和由于大气温室气体带来的全球变暖都是因为燃烧化石燃料。世界许多地方干净的饮用水仍无法保证。在很大程度上，由于过度消费和污染，海洋渔业一直在衰退。在世界范围内农业产量倒是在提高，但只是极其依赖于化学农药和化肥。非再生资源的价格持续偏底，但在鼓励不要严重依赖化石燃料方面几乎没什么作为。自从6500万年前恐龙灭绝以来，由于人类的经济扩张造成许多物种栖息地的丧失，进而导致物种大量灭绝。很难说当代人正在履行他们对后代人应当履行的义务。（贾丁斯，2002）

在这种说法下，我们需要注意到三个方面的担忧，这些担忧对于不假思索地接受可持续发展模式是清醒剂。首先，在我们听到谈论“可持续”时，应当先问“可持续什么？”可持续的说法太普遍了，甚至那些不能算做环境主义者的人也在用这个概念。曾经和一个澳大利亚的电气工程师聊到可持续，他就认为自己家庭的生活水平没有可持续，尤其是他退休之后。儿子在别的城市谋生活，女儿失业在家，相比自己当年一个人工作养活一家子4口人，生活水平降低太多了。在他看来，可持续被认为是“持续目前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水平”。这样的可持续生活模式只是持续现在的状态。但是目前的消费方式，尤其是在消费驱动的工业经济中的消费方式，正是导致环境恶化的元凶，是应当改变的内容。可持续生活和可持续发展都要求经济和社会发生改变。它也要求持续地缩小富国与穷国之间的经济上的差距，但更重要的是能够持续自己国家、自己企业、自己家庭的经济方面的改善。因此，在讨论可持续时，不能简单地认为大家都是在讨论整个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在很多人的意识中，他们指的是经济和消费的继续增长。

马克·塞格夫（Mark Sagoff）提出第二个担忧（Mark, 1997）。塞格夫警告不要过分依赖经济上的、谨慎的和科学的论断来支持环境主义。塞格夫认为，有时环境主义观点建立在自然资源的损耗和缺乏以及技术带来的危险等错误概念基础上。有些迹象显示我们不会耗尽资源，有益环境的技术不会损坏生态系统相反会改善。正如朱利安·西蒙（Julian Simon）所说，如果环境观点建立在这样的论断上，而且自然资源真的很丰富，技术创新真的很精妙，我们就无法反对继续进行的环境破坏了。因而塞格夫希望弱化资源缺乏和过度消费的提法，强化基于价值的精神上、美学上和伦理上的价值提法。消费主义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耗尽自然资源，但这种生活方式中物质占有欲是第一位的，它代替了自尊、美、同情、谦卑和价值。塞格夫也警告不要过分强调资源的匮乏，因为这样做是说自然的主要价值仍在资源方面。这个担忧就带来第三个警告。

可持续发展和可持续生活被认为过于人类中心主义了。反对过度消费和过度人口的讨论的基础是，它们会耗尽资源，威胁当代人以及后代人，但却忽略了对自然界的伤害。这一从人类中心主义伦理的转变是后面几章的中心主题。

然而，这种对当代人口和消费方式的考虑以及对未来后代伦理责任的概念给可持续发展概念提供了哲学上的支持。可持续并不是完整的环境观点，但它确实给出了当代生活方式应当走向何方的合理的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