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次十二经】

篇遇山一带

中央第十二列山系叫洞庭山山系，山系的首座山，叫做篇遇山，山顶光秃荒凉，岩石裸露，寸草不生。但这座山中蕴藏有丰富的黄金。

篇遇山再往东南五十里，是云山。这也是一座石头山，山上草木稀疏。但这里生长着一种桂竹，传说它有四五丈高，茎干合围有二尺粗，叶大节长，形状像甘竹而外表是红色的。这种桂竹毒性特别大，人若是被它的枝叶刺中，就必死无疑。这座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黄金，山下遍布精美温润的琈玉。

品种繁多的竹

洞庭山山系处处可见繁茂的竹林。人们认为竹的根部有雄、雌二枝，雌枝可以生笋，每隔60年开一次花，花一结实，竹子随即枯死。竹的种类颇多，用途也各不相同，有些可以入药，有些则宜食用。

云山再往东南一百三十里，是龟山。山上森林茂密，郁郁葱葱，特别是构树、柞树、椆树、椐树长得尤为繁盛。山上蕴藏有大量黄金，山下遍布着石青、雄黄，还生长着成片的扶竹。扶竹就是邛竹，其节杆较长，中间实心，很适合制作手杖，所以叫扶竹，又叫扶老竹。

龟山再往东七十里，是丙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竹林，四季常青，苍翠欲滴，但竹林里的竹子都是筀（guì）竹，它就是云山上那种有剧毒的桂竹。山上还蕴藏着丰富的黄金、铜和铁，除了竹子外，山上没有别的花草树木。

丙山再往东南五十里，是风伯山。山上蕴藏有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精美玉石，山下遍布着痠（suān）石以及带有花纹的漂亮石头，还蕴藏有丰富的铁。山中林木繁茂，林中树木以柳树、杻树、檀树、构树为最多。在风伯山东边有一片树林，叫做莽浮林，林中古木参天，优良树木比比皆是。这里还是鸟、兽的天堂，众多禽鸟野兽在林中出入繁衍。

夫夫山　神于儿

缠蛇的月孛

元　山西芮城　壁画《朝元图》局部

古人对蛇的信仰由来已久，山经时代就有很多山神、水神以操蛇、践蛇或缠蛇的形象出现，如夫夫山的山神于儿就是操蛇之神。蛇崇拜一直延续到后世，道教星命家将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加上罗睺、计都、紫气、月孛，合称十一曜，其中的月孛星君就是头颈绕蛇的形象。月孛是月球距离地球最远的点。占星学上，月孛代表本能的想法或欲望、宿命的缘份及宿命的影响等。

■《山海经》珍贵古版插图类比

神于儿　《神异典》本的神于儿为完全的人形，身缠两蛇，稳稳地站立于波浪之上。汪绂将神于儿“身操两蛇”理解为“手操两蛇”，汪本的于儿正双手各操一蛇，和其他图本不同。

→清　《神异典》

→清　汪绂图本

人操蛇屏风铜托座

高31.5厘米　宽15.8厘米　三星堆出土

在原始社会，蛇被赋予神秘与死亡的意义，有“操蛇”之力则象征神性及主宰生死的能力。此器是漆木屏风左右翼障的下转角构件，其下部以人口衔、手抓、脚夹5条相互绞缠的蛇为造型，纹饰玲珑通透。

风伯山再往东一百五十里，是夫夫山。山上蕴藏着大量贵重黄金，山下遍布着色彩艳丽的石青、雄黄。山中草木茂盛，桑树、构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树下簇拥着低矮的竹丛，还有成片的鸡谷草像毯子一样铺在林中空地上。神仙于儿就住在这座山里，他是夫夫山的山神，又是山川一体神，其形貌是人的身子，但手上却握着两条蛇，他常常游玩于长江的深渊中，出没时身上能发射出耀眼的光彩。传说于儿就是操蛇之神，他听说愚公要世世代代矢志不移地移动太行山、王屋山时，就去禀告了天帝。天帝为愚公的诚意所感动，就派了夸娥氏的两个儿子去背走了那两座大山，一座山放在朔东，一座山放到雍南。也有人认为于儿就是俞儿，是登山神。传说齐桓公北伐孤竹国时，在离卑耳之溪不到十里的地方，忽然有一个身高一尺左右，穿戴整齐，但脱去右边衣袖的小人，骑着马，飞一般地奔驰过去了。桓公非常奇怪，就问管仲。管仲回答说，他可能是名叫俞儿的登山之神，他有着人的形貌，身高却仅有一尺；执政的君主治国有方，国家繁荣时，他才显现。这位神人骑马在前方走，为人指路，他如果脱去衣袖，就表示前面有水，而脱去右边衣袖，则表明从右方涉水比较安全。当桓公一行到了卑耳之溪后，有水性好的人说，从左边涉水的话，水深到达人的头顶；而从右边过水，则很安全。作为夫夫山的山神，神于儿能主宰江渊，出入时神光四射，可知山神于儿同时又是江河之神。而作为山川一体神，最大的特点就是与蛇相伴，或操蛇，或戴蛇，或珥蛇；蛇属水，属土，属阴，是江河之神、山川之神伟大神格的标志，是神沟通两个世界的巫具和动物助手。神于儿就操有两蛇，一蛇在上，在于儿身上绕了两圈，一头一尾从于儿的双手钻出；另一蛇在下，蛇头在于儿的前身，蛇身在其腹部往上绕了两圈，蛇尾则缠在胸前。蛇成了许多神神性的重要标志，除了夫夫山的山神于儿，洞庭怪神也有操蛇、戴蛇的特征。人蛇关系是古代文化中一个常见的母题，古人对蛇的信仰以及人蛇的亲密关系由来已久，人身缠蛇形象及蛇形、蛇纹图案大量出现在商周时期的器具上。

洞庭山　帝二女

洞庭山

明　蒋应镐图本

洞庭山是天帝的两个女儿居住的地方，图中二女作淑女装扮，美丽飘逸，正在滔滔江面上遨游。

■《山海经》珍贵古版插图类比

帝二女　《神异典》中，两个美丽的女子站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突出了她们湘水之神的神格。汪本的帝二女仿佛漫游于云端之上。关于帝二女的故事，后来变成了湘君湘夫人的神话；《离骚图·九歌》中有湘君湘夫人图。

→清　《神异典》

→清　汪绂图本

→清　萧云从《离骚图·九歌》

夫夫山再往东南一百二十里，是洞庭山。这是一座宝山，山中矿产丰富，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黄金，山下则蕴藏着丰富的白银和铁。山上被森林覆盖，郁郁葱葱，林中的树木以柤树、梨树、橘子树、柚子树居多，到了秋天，树上都硕果累累。树下簇拥生长着一丛丛的兰草、蘼芜、芍药、芎（qióng）之类的香草。天帝的两个女儿就住在这座山里，她俩常在长江水的深渊中游玩。她们乘着澧水和沅水吹来的清风，在幽清的潇水和湘水的渊潭上畅游，往返于九条江水之间，她俩出入时必定有旋风急雨相伴随。这两位帝之女，就是帝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帝尧把她们许配给了自己选定的接班人舜。帝尧去世后，她们曾经帮助舜帝机智地摆脱了弟弟象的百般迫害，而成功地登上王位，事后还建议舜以德报怨，宽容和善待以前的那些死敌。她们的美德因此被记录在册，受到民众的广泛称颂。舜帝登基之后，曾与两位心爱的妃子泛舟海上，传说他们的船用烟熏过的香茅为旌旗，又以散发清香的桂枝为华表，并在华表的顶端安装了精心雕琢的玉鸠，华美之极。舜帝晚年，洪水也已经被能干的大禹制服，四方鼎定，于是舜帝便巡察南方，不料在苍梧突然病故，葬在九嶷山。他的两个和他共患难的妻子娥皇和女英闻讯后，悲痛得肝肠都要断裂了。她们在奔丧到南方的路上，一路失声痛哭，眼泪像泉水般涌现出来，洒在山野的竹子上，形成美丽的斑纹，世人后来称之为“斑竹”或“湘妃竹”。当她们走到湘水时，不幸风波骤起，打翻了船，她们也就遗恨地淹死在江中，成了湘水中的神灵及洞庭山的山神。当她们心情和悦时，就在秋风徐徐、落叶纷纷的美景中，到浅滩上漫步闲聊，远远就可以看见她们闪闪发亮的美丽眼睛。但如果她们心情不好，勾起了从前的伤心事，她们就会怨恨上天没有给她们再见夫君一面的机会，因此出入时必定有旋风骤雨相伴，仿佛要把这股怒气发泄到人间。洞庭山中还居住着很多怪神，他们形貌像人，但身上绕着蛇，左右两只手也握着蛇。此外，山上的森林中还栖息着许多怪鸟。

洛水女神

顾恺之　长卷　绢本　设色　纵27.1厘米　横572.8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如洞庭之神的帝二女一样，洛水之神也是美丽的女神。三国文学家曹植，描述了他与洛水女神相遇的动人爱情故事。洛水中的女神，身边围绕着一些奇异的生灵，如长着一对长长鹿角的海龟，还有长着豹头的怪鱼。它们虽然奔驰在江水之上，却没有飞溅的水花，如同腾飞于空中一般。这烘托出水神超群的神格，同时增强了故事的传奇性和神秘感。

暴山周边　蛫

洞庭山再往东南一百八十里，是暴山。山上草木茂盛，郁郁葱葱，高大的棕树、楠木树、遮天蔽日；枝条众多的牡荆树、枸杞树交错生长；低矮的竹子、箭竹、（mèi）竹、箘（jùn）竹簇拥丛生。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黄金和贵重的美玉，山下遍布着带有彩色花纹的漂亮石头，并蕴藏有丰富的铁。林中野兽成群，草丛中栖息着众多麋、鹿、麂等性情温顺的食草动物，树上栖息着凶猛的鹫鹰等猛禽。

暴山再往东南二百里，是即公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黄金，山下遍布着精美的琈玉。山中林木蓊郁，林中树木以柳树、杻树、檀树、桑树为最多。山中生活着一种野兽，其形状有如普通的乌龟，但身子是白色的，脑袋是红色的，它的名字叫蛫（guǐ），它是一种吉兽，人如果饲养它，就不会遭受火灾。

即公山再往东南一百五十九里，是尧山。山上背阴的北坡多出产黄色的垩土，而山上向阳的南坡则蕴藏着丰富的黄金。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森林密布，牡荆树、枸杞树枝条蔓生，交错生长；随风摇摆的柳树婀娜多姿；珍贵的檀树亭亭玉立，树下杂草丛生，特别是山药、苍术等长得尤为繁盛。

尧山再往东南一百里，是江浮山。山上蕴藏有丰富的银，还遍布着各种粗细磨刀石。山顶光秃裸露，没有花草树木。即便如此，山中也有很多野兽，主要以野猪、鹿为主。

江浮山再往东二百里，是真陵山。山上出产大量的黄金，山下遍布着精美玉石，山中林木苍翠，各种树木混杂生长，尤其是构树、柞树、柳树、杻树长得十分茂盛。树下野草铺满了山间空地，特别是一种可以医治疯痹病的荣草最为茂密。

以怪兽装饰的折觥

西周早期　高28.7厘米　陕西省周原博物馆藏

折觥分为盖与器身两部分。盖头为兽形，高鼻鼓目，两齿外露，长有两只巨大曲角，两角之间夹饰一个兽面，可能是远古工匠根据羚羊的形象异化而成。折觥颈部两侧各饰一条卷尾顾首的龙，下部装饰着一个饕餮纹面。

蛫

清　汪绂图本

蛫是种形如乌龟的吉兽，其身体呈白色，头为红色；汪本中此兽形态像鼠。

◇山海经考据

真陵山在今幕阜山东

据考，中次十二经中的真陵山，应该在今天湖北省阳新县幕阜山东端；而东南方的阳帝山，也在湖北省阳新县境内一带。幕阜山，古称天岳山，岳阳即因地处天岳山之南而得名。幕阜山古老而奇异，山中多险崖、奇木、幽谷，山上还有沸沙神泉，据说有求必应，人们经常从四面八方前来祈求祷告。

真陵山再往东南一百二十里，是阳帝山。山上到处是含铜量很高的优质铜矿石。森林覆盖了整个山头，林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橿树、杻树、山桑树和楮树。林中是野兽的乐园，羚羊和麝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繁衍生息。

柴桑山周边　腾蛇

阳帝山再往南九十里，是柴桑山。这座山矿产丰富，山上蕴藏着丰富的白银，山下盛产精美的碧玉，山中到处是柔软如泥的泠石和漂亮的赭石。山上森林茂密，郁郁葱葱，林子里的树木以柳树、枸杞树、楮树、桑树长得最为茂盛。山中栖息的野兽以麋和鹿为主，此外，还生活着许多白蛇和飞蛇。飞蛇就是塍蛇，又叫腾蛇。传说它能够兴雾腾云而飞行于其中，属于龙一类。但它也会死，曹操曾作诗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柴桑山再往东二百三十里，是荣余山。这也是一座矿产丰富的宝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铜，山下则蕴藏着丰富的银。山中不计其数的柳树、枸杞树繁荣滋长，交错成林。这座山里面也栖息着许多怪蛇、怪虫。

牡荆树

即公山上的牡荆树是一种极易存活的树种，生长极快，枝蔓伸展得很广。牡荆全身是宝，根、叶、花、实皆可入药。古人还常用灼烂的牡荆枝条治疗疮痛。

洞庭山山系诸山神的祭祀礼仪

总计洞庭山山系之首尾，自篇遇山起到荣余山止，一共十五座山，绵延二千八百里。诸山山神的形貌都是鸟的身子、龙的脑袋。祭祀山神的礼仪是：在带毛禽畜中宰杀一只公鸡、一头母猪做祭品，祀神的米用精选的稻米。夫夫山、即公山、尧山、阳帝山，都是诸山的宗主，祭祀这几座山的山神都要陈列牲畜、玉器而后将它们埋入地下，并用美酒献祭，陈列所用的牲畜要在带毛禽畜中选用猪、羊二牲，即用少牢之礼祭祀，祀神的玉器中要用吉玉。洞庭山、荣余山，是神灵显应之山，祭祀这二位山神也都要陈列牲畜、玉器而后埋入地下，并用美酒献祭，但所陈列的牲畜要猪、牛、羊齐全的三牲，即用太牢之礼献祭，祀神的玉器要用十五块精美的玉珪、十五块精美的玉璧，并用青、黄、赤、白、黑五样色彩绘饰它们。

枸杞

枸杞，又称为西王母杖，在洞庭山东南的许多山脉中都生长得很繁盛，而今天也处处都能见到。枸杞春天生苗，六七月份开花，结出红色的果实，晒干后入药可补益精气。

鸟身龙首神

清　汪绂图本

中央第十二列山系的山神皆为鸟身龙首的形貌；汪本的此神正伸展双翅，龙首向天，非常威风。

中山经总述

以上是中央经历之山的记录，总共一百九十七座山，蜿蜒长达二万一千三百七十一里。

总计天下名山共有五千三百七十座，分布在大地之东西南北中各方，一共绵延六万四千零五十六里。

大禹说：天下的名山，从头到尾一共五千三百七十座，绵延六万四千零五十六里，这些山分布在大地东西南北中各方。把以上山记在《五藏山经》中，原因是除此以外的小山太多，不值得一一记述。广阔的天地从东方到西方共二万八千里，从南方到北方共二万六千里，江河源头所在之山是八千里，江河流经之地是八千里，盛产铜的山有四百六十七座，盛产铁的山有三千六百九十座。这些山是天下地上划分疆土、种植庄稼的凭借，也是戈和矛产生的缘由，刀和铩兴起的根源，因而能干的人富裕有余，笨拙的人贫穷不足。在泰山上行祭天礼，在泰山南面的小山梁父山上行祭地礼，一共有七十二家，或得或失的运数，都在这个范围之内，国家财用也可以说是从这块大地取得的。

以上是《五藏山经》共五篇，经文中共有一万五千五百零三个字。

大禹像

山东省嘉祥县武梁祠东汉画像石拓片

传说大禹治水时为了疏导洪水，曾走遍四方的山川湖海，对天下地理了若指掌。在这片得自山东武梁祠西壁画像的拓片上，夏禹头戴斗笠，左手前伸，右手执，回首而顾。身旁有榜题曰：“夏禹长于地理，脉泉知阴，随时设防，退为肉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