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会”仰融

犹豫了很久，想了很多开场白，尹大庆终于接起了电话。

“我是仰融。”这句开场白让尹大庆确信，电话那头确是仰融本人。作为老部下，尹大庆对于仰融这样通电话的方式早已熟悉，无论是1998年他在杜邦(中山)纺织有限公司任财务总监时，仰融慕名打来电话，邀请他加盟刚刚组建不久的华晨汽车出任CFO（财务总监）时，还是随后四年多的并肩作战中，他们通的电话多以这样的话开头。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尹大庆已经不再是仰融的爱将，现在，他是中国民营汽车企业浙江吉利汽车集团的副总裁、首席财务官，他代表人称“汽车疯子”李书福的利益。

在吉利还没有向福特递交收购沃尔沃标书的时候，钱就已经是李书福考虑的问题。找钱的任务自然落到首席财务官尹大庆的身上，这个少言寡语的资本运作高手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融钱的机会，即使只是试探性的动作。包括与这个敏感人物的这次“密会”。

这通电话发生的时间在2009年7月初。当时，敏感人物——前华晨汽车创始人仰融欲携660亿人民币回国造车的消息正成为整个中国汽车业备受关注的话题。

仰融的敏感之处在于他颇受争议的过去。有汽车分析师评价其为“具有国际眼光的怪才”。从1989年开始，仰融用10多年时间打造了一个市值高达200亿元之巨的华晨系，旗下有申华控股、华晨汽车、华晨中国等不下6家上市公司。在2001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中，仰融排名第三，是名噪一时的年度经济人物。

但不到一年，他就从风光无限的巅峰跌到谷底，2002年3月11日，财政部下发了(2002)第五号函，认定华晨所有资产归国家所有，并直接拨给辽宁省政府。同年10月23日，上市公司申华控股发布公告称，公司于10月21日接到辽宁省公安厅通知，公司董事长仰融因涉嫌经济犯罪于10月18日被辽宁省检察院批准逮捕。此前，仰融已出走美国。

“出走美国前，仰融控制的金杯汽车在其手中做成了同类车型里的老大。擅长国际资本运作和与老外沟通的仰融已经与多个国际知名汽车企业联系，描绘出包括参与金杯通用、收编三江雷诺、打造中华轿车，以及联合宝马汽车、英国罗孚汽车在内的一个大汽车集团的蓝图，甚至与丰田都接上关系。”曾和仰融保持过联系的汽车分析师钟师说。

熟悉这段历史的人知道，仰融勾勒的与英国罗孚合作蓝图中，曾经出现过李书福的影子。吉利控股售后服务公司的一位老总证实，“很少有人知道，仰融和李书福曾经一直在宁波罗孚项目上有合作，两个人一起和英国方面进行谈判，吉利和华晨联合成立了宁波罗孚项目筹备组，而当时该项目的选址就在吉利宁波工厂的边上。后来仰融出走美国，李书福也曾试图吃下罗孚，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没有成功。”

后来罗孚被中国上汽、南汽分别收购，并由此引发了中国车企间最大的一起兼并重组案。“上南合并”的历史是大家都知道的。当时，罗孚的东家凤凰财团宣布破产，上汽和南汽同时竞标，南汽以5300万英镑将设备和品牌从英国长桥搬回南京，获得了宝贵的品牌“MG”。上汽以约6700万英镑获得原MG罗孚25、75两个车型、全系列发动机(从1.1升至2.5升、4缸及6缸柴油发动机)的知识产权。鉴于担心原MG罗孚破产，在谙知国外收购法律的中介机构辅佐下，上汽集团附加了一些保障条款。

意外的是，2000年，福特汽车公司向宝马汽车公司购买Land Rover(路虎)时，福特曾要求同时购买Rover商标，但是宝马公司当时无意出售。因此双方签署了一份‘商标共存协议’，同时达成协议，福特汽车拥有对Rover商标的优先购买权：即未来宝马公司如果有意出售Rover商标，福特汽车可以优先购买。

2006年稍早，宝马公司通知福特汽车公司，将出售Rover商标，福特汽车有权在协议规定的90天内行使优先购买权。福特表示，出于对全球Land Rover(路虎)商标的保护和未来商业发展的考虑，从6年前协议签订时，直到现在，福特汽车公司都认为拥有Rover商标对Land Rover(路虎)至关重要。因此，在2006年9月18日正式告知宝马公司,行使对Rover(罗孚)商标的优先购买权。

花落两国后，罗孚走向了命运的终结点。一部罗孚的历史，就好似英国汽车工业的一个浓缩版本。从1903年开始生产第一辆摩托车，1933年大幅盈利，1958年成为英国女王的私人用车，1967年罗孚生产的P5车型把它推到了事业的最高峰。但随着整个英国汽车产业的没落，罗孚也逐渐开始走下坡路，先后尝试过与本田合作，又被宝马收购，但这些都没能拯救罗孚。可以说，从资本的角度上来说，作为汽车发源地和一个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已经没落了的汽车工业，多少显得悲壮。就像经济危机中的美国汽车业，如果没有通用破产后再生，没有福特的壮士断腕，也许英国的昨天就是美国的明天。再轮回，也许下一个汽车业的春天在中国，也许在印度，但这都是明天的事情。

正是罗孚这条纽带，2007年12月26日上海汽车集团与跃进汽车集团（又称南汽）在人民大会堂签署全面合作协议。按照上汽与跃进签署的全面合作协议，跃进集团下属的汽车业务将全面融入上汽。其中的整车及紧密零部件资产将进入上汽集团控股的上海汽车；其他零部件及服务贸易资产将进入上汽与跃进合资成立的东华公司；上海汽车将出资20.95亿元购买跃进整车和紧密零部件资产，跃进将持有上海汽车3.2亿股股份和东华公司25%股权。至此，中国最大汽车并购案诞生。

罗孚只是一个插曲，中间有着李书福和仰融的角色，即使算不上朋友，至少他们曾经有过故事。尤其是有了尹大庆。

也因此，在仰融重出江湖的消息匍出，网上就有人士猜测，仰融与李书福可以再续前缘，甚至将此与吉利收购沃尔沃项目联系起来。认为吉利可以借助仰融的融资能力和美国财团背景完成收购，仰融亦可借助吉利收购沃尔沃后的高端品牌平台，打造其所谓的高端车。

这并非完全是个猜测。

“双方曾泛泛的探讨一个方案——吉利以上海华普汽车项目的土地、厂房等为基础，仰融以此次造车项目落户，更重要的是资金为基础合作。”接近仰融的人士曾这样透露。

尹大庆自始至终不愿意就与仰融的“密会”透露任何消息，但他没有否认过对仰融二次造车的关注，“我对通过投资移民融资的模式，以及超先进的汽车技术有质疑，尤其感觉那种超先进的技术似乎目前仍然停留在理论阶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婉拒了仰融对他邀请的暗示，并且打消了那种模糊的转瞬即逝的融资想法。别说百亿美金，仰总只要拿来20亿美金，吉利就愿意敞开大门与之合作。

这是一场双方都永远不想对外公开的密谈。仰融想造他的高端车，多少看不上吉利价廉质低的品牌出身。而吉利则因为正在干的是一件极具代表性，需要得到更多支持的“大事件”，容不得有任何闪失，更别说与仰融这样敏感的人相关。

所以，即使仰融真的有那么多钱并愿意拿出来，也许这都不会是一次有任何结果的“密会”，只能定义为一次常规内的插曲。

插曲背后，多少都是李书福为收购沃尔沃项目找钱过程中无数个缩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