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战斗力

抗日战争是民族解放战争，是全民族的长期战争，持久战是其基本战略。保持持续的战斗力，针对不断变化的敌情而不断调整战略。但始终保持旺盛的革命斗志和持续顽强的战斗能力，这既是民族解放的需要，也是支撑战争本身的需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和抗日军民，在这方面表现出了令人称赞的能力和实践效果。

抗战精神是顽强战斗的精神。抗战精神的实质就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起来，武装反抗侵略者。不仅体现了广泛的民族性，而且体现了顽强、持续的战斗性。因此可以说抗战精神首先是与侵略者英勇战斗的顽强拼搏精神。

不管是在正面战场，还是在敌后战场，我军英勇拼搏，都在不断地大量杀伤着侵略者。这正应验了这样一句话：侵略者没有好下场！我们从战死的171位侵华日军将帅名单中不难看出，侵略别国土地，也往往埋葬了自己。1939年1月2日，阴谋家渡久雄陆军中将，死于东北抗日联军伏击“阴谋”之下；1939年11月7日，山地战专家阿部规秀陆军中将，死于我八路军的山地战之中；1940年5月23日，日军“炮兵之花”前田治陆军中将被中国军队炮击而亡；1943年1月26日，日军铁道总监下田宣力陆军中将，被我敌后武工队打死在刚修好的铁路线上；1943年6月28日，黑川邦辅陆军少将，死在圈套与圈套的较量之中……

我们以国共两党在军事上的合作，痛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为例，说明真正体现抗战精神的在于团结、战斗。团结出战斗力，合作也出战斗力。在平型关与忻口战役之前，阎锡山计划在平型关与日军会战，希望八路军配合。1937年9月25日，八路军115师一部在平型关伏击日军，歼敌1000多名，击毁敌人汽车100多辆，缴获了大批军用物资，给日军的精锐部队板垣师团以沉重打击，取得了全国抗日以来第一个大胜利。忻口战役从1937年10月13日至11月2日，经过半个多月的激烈阵地争夺战，打死打伤日军两万余人。参战的八路军认真执行计划，获得许多胜利。比如，120师一次摧毁敌运输车500多辆，歼敌500多人；129师夜袭阳明堡，烧毁敌机24架，使日军失去了空中控制；115师一度收复繁峙、蔚县、曲阳等城镇。忻口战役是抗日战争初期，国共两党在军事上互相配合，抗击日军的一次很有影响的战役。

在台儿庄战役之前，白祟禧奉命去徐州协助李宗仁作战之前，曾请周恩来、叶剑英商谈作战方针。当时周恩来、叶剑英建议：津浦线南段应采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使日军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的日军；徐州以北应采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穿插分割、各个击破的目的。白对此建议非常赞赏，并在后来照此实行。战役爆发后，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副司令长官白祟禧指挥40万国民党军队，抢在敌人之前占领了台儿庄和运河渡口，并以主力绕至临沂、绎县之间，对日军矾谷、板垣两个精锐师团8万多人分割包围。经过激烈战斗，击溃日军2个师团；歼敌l万多人。1938年3月23日至4月7日的台儿庄战役，是抗战以来，国民党正面战场所取得的重大胜利。

战斗力的关键是人。决定战斗力的因素包括战略战术、武器装备、人员素质、地理条件等等，但决定性的因素是人，而不是物。共产党的军队，几乎没有炮，枪也不足，甚至打一仗，每个士兵只给三颗子弹，民兵更是以大刀、长矛为主，却以顽强的战斗力活跃在敌后战场。

战斗能力只能在战斗实践中不断提高和增强。事实正是如此。抗战的过程就是保持战斗力和提高战斗力的过程。越是激烈残酷的战斗，越能从中展现我军的顽强作风和连续作战的意志和品质。我们可以从紧张的战斗场面中，截取个别镜头，看看我们与敌人拼死搏斗的情景：

1939年12月26日，八路军115师命苏鲁豫支队4大队迅速挺进鲁南，初入鲁南的“见面礼”就是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战斗的指挥员梁兴初回忆说，当时正是夕阳西下，枪刀相击，铿锵作响，呼喊声和敌人的怪叫声杂乱一片。“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士们和敌人扭成了一团，越战越勇，越杀越猛。8连一个战士一挥枪结果了一个鬼子的狗命，夺得一挺轻机枪。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一个鬼子小队长趁其不备，猛地扑了过来，把他推了个筋斗，又把机枪抢了过去。在这紧急关头，8连连长高敬手疾眼快，举起一把大马刀蹿了过来，大喊一声：“要你的狗命！”手起刀落，鬼子小队长成了两段，机枪又夺了回来。敌人突围不成，援兵不到，无路可走。敌人中队长在绝望之中拔出手枪，顶住脑瓜“砰！”的一枪见阎王去了。在我们战士的顽强拼杀之下，近百个鬼子有3个家伙举手投降，其余全被击毙。^[6]

到1945年上半年的攻势作战中，八路军、新四军等抗日武装不仅取得了巨大战果，而且自身作战能力也有了明显提高，为逐步实现从游击军向正规军、由游击战向正规战过渡创造了条件。“部队作战的规模越来越大，连续作战的能力越来越强，指挥员的指挥艺术、部队之间的协作配合、战术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7]

持久抗战使敌人战力在一天天下降，而我抗日军民战力在日渐上升。我们从围困韩庄堡垒可见一斑：保定附近满城以西8里敌重要据点韩庄，经我军民顽强围困，战斗10昼夜，终于在8月25日被我彻底摧毁。韩庄堡垒修于1941年，位于我1分区南线大门，不但是对我根据地实行经济、物资封锁的重要据点，而且是敌寇每次“扫荡”我边区的前哨基地，里面驻有伪治安军14团的一个连。15日夜，我军冒雨进入韩庄附近，把炮楼下的水井彻底破坏，并建立了自己的阵地。17日一敌人刚一露头即被我神枪手击毙，19日藏在墙角下议论的伪军被我掷弹筒炸死四个，吃的水已经断绝。一个伪军出去送信，被我军缴获，上面写着：“……特别是食水极为困难，全体官兵禁止洗脸、刷牙、洗碗、洗锅，只许送饭……因此闹得士兵们口干体枯，忍无可忍，渴得乱跳，实无办法”，最后写着的“渴极，渴极”四个字下面打了好几个惊叹号。21日，趁我与满城援军战斗的空隙，堡垒伪军进村抢水，但全村三口井都被老百姓自动破坏了，不得已，只好抬回两担污泥水。伪军眼看自己的生命快要毁灭，每天只是用一面旗子在堡垒顶上向满城方向绝望地摇晃，但满城日伪三次增援都被我们粉碎了。特别是18号保满线上南奇村的伏击，更把保定出来的120多清一色的日本兵打垮，并歼敌40余，缴机枪一挺；而更为“风趣”的是，一部分敌人被我们赶到一个苇塘中，战士们从谷地里、田坎下一直冲到苇塘里，用手榴弹像打落水狗似的把敌人完全歼灭。直到25日，在我与满城百余援敌激战时，堡垒中剩余下的一帮“口干体枯”的伪军才瞧空偷偷溜走。至此，韩庄包围战经我军民苦斗10昼夜终获全胜。

持续的战斗力从何而来？从坚定的必胜的革命信念而来，从鱼水情深的党政军民团结而来。抗战的民众爱护、参加、支援子弟兵，而子弟兵无时不在爱护、保护和帮助民众。大家普遍感到：军民是一家人，民众的事情就是部队的事情。当时的报纸这样描述子弟兵帮助民众收割稻子的情景，读来感人至深：“关于这一望无垠的稻田，所谓边区的粮食库，人们早就渴望收割了。因为它，子弟兵流了血，农民们苦心努力。然而当敌人被我们驱走之后，群众面临着这几百顷稻田都发愁了，因为残酷的‘扫荡’，瘟疫的流行，使得百分之六七十的民众都陷入了疫病当中，民众们不仅无力收割，而且有的病得想到地里去看望都不可能，农民们焦急到了极点。”而当军区的分区首长、部队、战士以打歼灭战和冲锋陷阵精神来帮助秋收的时候，形成了成千上万大军奋战稻田的感人情景：“人头转动着，向着一个方向，不分军装、不分便衣，没有休息、没有空隙，只响着‘嚓’‘嚓’的声音和闪着镰刀的银光，一串串的稻子被割倒了，人们的汗珠也颗颗地跌满了土地。速度真是快得惊人，只要你眨眨眼，你就再也计算不出有多少亩又给‘光’了。”^[8]

的的确确，在这里，军队与民众，完全融洽在伟大的民族友爱的精神溶液当中了。在滹沱河一带，许多民兵和子弟兵都唱着这样的歌曲：“麦秆粗，麦穗胖，敌人眼红变饿狼，宁叫麦田变战场，不叫他抢去一粒粮，军队百姓合力干，男女老少一齐忙，快收快打快点藏，保证反攻有口粮。”^[9]

老百姓掩护八路军，盼望八路军拔据点、打胜仗。子弟兵的母亲爱护子弟兵的故事耳熟能详：马本斋的母亲临危不惧，宁可绝食而死，也绝不屈服于鬼子的威逼利诱；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爱国拥军的一面旗帜、“子弟兵的母亲”戎冠秀，带领下盘松村的妇女们，拥军支前，送水、送饭，坚壁清野，救护伤员，赢得人民尊敬与爱戴。^[10]

1939年10月间，当八路军对易县到涞源必经之地大龙华守敌发动攻击的时候，村里的群众纷纷出来助战。战斗到最后，还有30多个敌人固守房屋抵抗，房东亲自点着房子，把敌人全部消灭。这场战斗最终取得了毙伤敌伪350多人的胜利。像这样的战斗、这样的老百姓，在许多地方不乏其例，也不乏其人。

战斗力从刻苦训练中来。射击、投弹、刺杀三大过硬本领，都是来自训练和实战。射击训练瞄准是基础，战士们专拣太阳光强、雾大和阴天的恶劣天气进行训练。没有瞄准检查器，就用绳子从缺口通过准星拉到瞄准点检查，规定连续瞄准五枪才算过关。有一个叫田守忠的战士基础最差，练瞄准把眼睛都练肿了，还坐下来拉着扳机练击发。像这样刻苦训练的事迹，每个人都有几件。这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战士们用诗歌来表达训练杀敌的豪情壮志：“寒风，霜冻，能使枯叶凋零，能使兽鸟哀鸣，能使河水结冰，你可知我们杀敌的决心？可知我们练兵的豪情？可知我们热血在沸腾……看吧！毛泽东的战士，每天总是以战斗的动作，来迎接旭日东升的黎明！”^[11]

在现实战场中，就是那些儿童，也表现出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在八年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中，在反敌人“清剿”“扫荡”的烈火燃遍敌后解放区之后，广大儿童在此残酷斗争中的英勇表现，也是可歌可泣的。敌占区、游击区的孩子们都是战斗的童子军。

曲阳县在反“清剿”中的几位少年英雄也值得我们永远纪念。11岁少年有志的胡八虎、宁死不屈的李谦子等，都是临危不惧的典型。他们在敌人威逼、利诱下，在棒子、刺刀面前，在严刑拷打的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泄露秘密，坚守着“五不誓约”（不告诉敌人一句实话；不报告干部和八路军；不报告洞子和粮食；不要敌人东西，不上敌人当，不上敌人校，不参加敌人少年团；不给敌人带路）和“三不誓约”（不领敌人搜山；不报告地洞和粮食；不报告干部和八路军去向）。

持续的战斗力还来自于后备力量的储备与补充。那些在战斗环境里成长的儿童和孩子，在几年以前，他们有的是放羊或者打柴的，有的在学校里念书，有的是一天到晚只知道玩的“野孩子”，有的提篮子卖过烧饼，有的还给伪军当过小勤务兵。今天，在根据地的今天，他们都在一起学习艺术、学习音乐和演戏，学习书画或写文章，人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们是“文艺娃娃兵”或者“少年鲁迅”。

战斗力最终体现在战场上。那些著名的战役和战斗，我们都耳熟能详，但对于许许多多小的战斗，因为太多太多了，我们并不熟悉。笔者下面要列举一些，从他们身上也能看到战斗力的强悍。就拿连队“灯塔”来说吧！这个连队从1943年到1944年的一年半时间，就作战81次，毙伤与俘虏敌伪341名；一年半的时间，他们缴获几挺轻机枪不说，步枪就有147支；一年半时间，攻克堡垒12座，逼退与配合其他部队逼退18座。他们不仅战斗，而且在群众纪律与战场纪律方面，也都是走在其他连队的前头，像灯塔般地闪着光彩。

我们的新力量正在成长；而处在斗争最残酷的地区里，群众的力量更显伟大。群众就是英雄！太行山平凡的农民们，在此次残酷壮烈的反“扫荡”战争中，为着保卫自己的生命、家乡和整个边区，表现出异常的英勇。辽县某村民兵程澳昌，平日以打猎为生，射击技术极为熟练，当敌至北关寺时，他独自一人埋伏于山头上，乘敌人休息不备，连发13枪，立即毙敌四名，伤敌三名，敌寇大哗，狼狈逃窜。武乡峪口三名民兵，曾在武乡蟠龙公路上埋伏，敌载重汽车两辆往蟠龙开驶，当时地雷爆发，轰然数声，汽车被炸毁，三名押车敌兵及二名汽车员全部毙命。辽县某队长杨效业，当敌已把某村包围时，还在指挥一部分群众继续撤退，他看见敌人所带民夫左手上带一条白布，于是心生一计，急令村民每人也带一条，全村父老终于全部安全混出村庄。杨脱险后，立即召集村内民兵在村外山头位置警戒。该日汉奸引领敌寇上山，杨远远看见，猛发数枪，立将为首汉奸击毙，敌寇睹状四散奔跑。武乡墨橙民众家中隐藏三个伤兵，情况最紧张时，他把伤员背到山沟里，自己在山上警戒，不幸被敌所俘。敌强迫他说出墨橙民众转移的地点，但他装作哑巴，一概不说，敌人大骂，朝他臂上砍了一刀，并强迫他带路。乘敌不备，他撒腿就跑，跑不多远又遇上另一股敌人，他倒在地上装死。敌寇走后他赶快爬起来，赶到伤兵那里，给他们烧水做饭，殷勤招待，并且说大家都是为了抗日，只要我不死，就不让你们受屈辱。

全面展开对敌斗争，创造了许多光辉事迹。这些有训练、有组织的人民，时常都在和敌人英勇坚定地搏斗着；在战火纷纷的抗战时期，他们去平沟、去破路，去把手榴弹扔到敌人据点里去，像赶赴会场一样地兴奋。这就是我们人民的战斗力，是决定抗战胜利的最坚定的力量。

【注释】

[1]《〈晋察冀日报〉通讯全集》1941年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第500页。

[2]《〈晋察冀日报〉通讯全集》1942年卷（下），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第460～461页。

[3]同上书，第498页。

[4]谢春涛主编：《抗日：中国人一定要记住的战事》，江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第151页。

[5]［美］威尔·杜兰著：《世界文明史》卷一（下），东方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第898页。

[6]朱德、聂荣臻等著：《星火燎原全集》第17卷，解放军出版社2009年9月第1版，第127页。

[7]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编：《中国复兴枢纽》，北京出版社1995年7月第1版，第402页。

[8]《〈晋察冀日报〉通讯全集》1941年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第410～411页。

[9]《〈晋察冀日报〉通讯全集》1944年卷（上），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第13页。

[10]《〈晋察冀日报〉通讯全集》1943年卷（上），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第264页。

[11]朱德、聂荣臻等著：《星火燎原全集》第18卷，解放军出版社2009年9月第1版，第203、2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