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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遥望,那一道寂寞深处中的辉煌

时间:2022-01-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005年初秋,海峡那边的龚煌城院士应邀来宁夏参加“第二届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温情脉脉的表达,使少女的芳心怦然而动一见钟情,之后便是相恋结婚,直至如今的白头偕老。下午5时许,龚先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同时,他在西夏语文研究方面同样卓有建树。龚先生的观点是,应把西夏语也放进汉藏语系的比较研究中。龚先生认为,研究西夏

——台湾学者龚煌城院士印象

齐勤

余秋雨先生云:“中国历史充斥着金戈铁马,但细细听去,也回荡着胡笳长笛。”而龚煌城先生,就是那绕过“金戈铁马”的风云叱咤,却只在“胡笳长笛”的袅袅余音中默默探隐索微的学者。唯其如此,他的研究之路便显得更加寂寞与冷清,不仅艰辛备尝,而且无人喝彩。但他始终如痴如迷,乐在其中……

——采访手记

别具风采

他的发言刚一结束,会场便报以热烈的掌声,他微笑着连连颌首致谢。之后,他收起讲稿,温文尔雅地走下了主席台,向我走来——个头不高但很挺拔,一身灰蓝色的合体西装,配着一条红黄蓝三色组成的漂亮领带,面色润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显得十分有风度,且时尚而年轻——中西方优秀文化的浸染,使他别具风采。

我立刻迎上去,与他握手,向他问好。他很谦和,握手却温暖有力,这使我更生好感。作为一个资深记者,访人无数,握手无数,可我最忌讳的就是握到一双或冷冰冰,或软绵绵,或空洞洞的手,因为这类手的主人,大都不是冷漠之人,便是虚伪之徒,甚至二者皆备——偏又屡试不爽!故每次不幸握到,都忍不住要甩一甩或擦一擦我可怜的右手,以尽快排遣那瞬间的不爽。而他握手时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却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这令我心中大悦,采访他的兴趣自然大增。

2005年初秋,海峡那边的龚煌城院士应邀来宁夏参加“第二届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期间,我有幸多次采访到他。

说到“有幸”,并非修辞——他是德国慕尼黑大学哲学博士,专长汉语声韵学、历史语言学、西夏语言学、汉藏比较语言学等研究。他以治学勤奋严谨、创新不断而著称,20余年学术研究的成果集结而成《汉藏语研究论文集》与《西夏语言文字研究论文集》两部巨著。因在西夏语和汉藏语言比较研究方面的重大贡献,曾五度获得台湾科学委员会杰出研究奖;2001年,他成为入选美国语言学会荣誉会员的首位台湾语言学家;2002年,他又当选为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当我有幸与他握手交谈时,他早已以非同凡响的成就而享誉国际学术界了。

因为西夏,因为西夏学,渐渐了解了他的人生、他的志趣、他的使命,并由此推开了西夏学研究领域的另一扇大门,这里隔着太平洋的波峰浪谷,一样风光无限,因为有龚煌城院士那芬芳四溢的研究成果,有龚煌城院士那卓越不凡的一生贡献。

追求真理

2005年8月一个炎热的下午,如约到太阳神宾馆去采访。没想到上楼后,敲开门,见到的竟是他美丽的夫人蔡盏老师。她很热情,一见面就再三向我道歉,说龚先生刚被李范文教授硬拉着游览银川古城风貌去了,但很快就会回来,请我稍等一下。我自然知道范文教授的执著脾气,那是任谁也拗不过的,何况温和谦恭的龚先生。

也好,我便与开朗健谈的蔡老师聊起来。蔡老师身穿小圆领衬衫,深蓝色的薄羊绒外衣下,是一条颜色相近的飘逸长裙,衬托着她的温婉娴静——贤妻良母无疑。言谈中听得出来,他们伉俪情深。

由此便问及他们的情感生活,得知蔡老师与龚先生相识,源于先生与自己的哥哥是同学,常来家里玩。温情脉脉的表达,使少女的芳心怦然而动一见钟情,之后便是相恋结婚,直至如今的白头偕老。

“那时,每接到先生的书信,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蔡老师笑得十分甜美,简直若少女一般。她告诉我,当年,龚先生在德国慕尼黑大学攻读历史比较语言学的8年里,她在台湾一边工作一边抚养着儿女,两人的思念一直靠鸿雁传书。直到龚先生毕业回到台湾,他们一家方才真正的团聚和安定下来。

“我不光爱他,也很钦佩他!”龚夫人的赞叹令我惊讶,因为历来亲人眼里少有“钦佩”。钦佩与被钦佩,同样需要不低的境界。

得知龚先生也曾教过几年中学,使我又感到一丝亲切——有相似的一段经历,相信访谈会更加顺利。

下午5时许,龚先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果然如我所料,一进门还没顾上擦去额头上的汗,他便谦和地连连鞠躬道歉,刚一接过夫人递上来的茶水,就马上坐下来,要我提问。

谈意正浓,不料范文教授又闯了进来,说该吃饭了!本想饭后继续采访,但想到龚先生和夫人毕竟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了,就让他们休息吧!龚先生送我到门口,满脸歉意地说:如方便,明天参观西夏王陵时,我们再谈好吗?

“西夏王朝太了不起了,留下了这么丰富的文化遗产。作为台湾学者,今天能到这里,真是大开眼界呵!”第二天,在西夏王陵参观时,龚先生很是兴奋,他在每一个展厅里徜徉流连,在每一件展品前驻足观看,态度都极认真,并时有提问。

龚先生讲,这些年来,多次来大陆做学术访问,一直很羡慕大陆学者的幸运——做学问没有经费上的太大压力。而在台湾,媒体和民意代表对他及中央研究院专家们的工作时有质疑,甚至批评他们:“花着纳税人的钱,成天研究一些死去的文字,有什么用?有什么价值?”还有人建议说,“应结束这种研究,不该再提供经费……”

我赶紧问道,龚先生那您如何作答呢?感觉压力大吗?

龚先生说,我的回答很简单:语言研究这门学问,最重要的用处,在于追求真理,全面了解历史的真相,正确揭示民族的起源与文明发展的脉络。而压力的出现,只能促使我们的研究更加严谨,成果更加显著。相信大家慢慢会理解的。

我理解龚先生的工作——其实,任何文字的研究,都是解开历史语言学的一把钥匙,也是解开人类文明演进之底蕴的必经之途——所谓“死去的文字”,其背后却是活生生的历史、活生生的文化、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灵魂!这是否就是龚煌城院士所说的“追求真理”的内涵与意义之所在呢?

“你理解得非常正确!”他感慨地对我说,其实,印欧语系,如西班牙、法国、葡萄牙等国历史的追溯,早已卓然有成。中华民族历史悠久,是由众多民族组成的,我们在自己语言源远流长的艰辛探寻中,还需要一片一片地缀连起博大复杂的历史的拼图,不断使之完整和清晰——进而找到自己民族以及历史文化的源头之源。

参加“第二届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龚先生和西夏学者畅谈了他在西夏学研究领域的收获。

大家都知道,龚先生不仅在汉藏语的比较研究及汉语古音研究方面有着独特见解。同时,他在西夏语文研究方面同样卓有建树。在音韵方面,他修正了过去学者的若干拟音,探讨出西夏语音韵的历史演变;在文字方面他发现了西夏文字创制上的特征,并建立起了西夏文字衍生过程的全新理论。

龚先生的观点是,应把西夏语也放进汉藏语系的比较研究中。语言的历史比较研究方面,原则上应尽量取材于保存最古阶段文献的语言。他指出,文献越古则保存古代语言的特征越多,越接近现代则变化可能越大。而汉语、藏语、缅甸语、西夏语就是汉藏语系保存有古代文献的四种语言,按照次序,汉语最古,藏语次之,缅甸语、西夏语又次之。

龚先生认为,研究西夏语,文献很重要。但西夏语是已经消亡的古语,研究西夏语最大的困难,便是受到现存文献材料的限制。好在遗存了大批的佛经译文与汉文典籍作为参考,这是西夏语研究的特殊优势。

“但研究西夏文原创文献更重要,需要有对西夏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的相关文化知识。”他说,“我会继续致力于研究西夏文原创文献。”

近年来,学界公认,在西夏语言文字研究方面,与大陆相比,台湾学者同样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他们独树一帜,另辟蹊径,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其代表人物自然公推龚煌城院士”——他专长于古汉语、西夏语及汉藏语比较研究。在西夏语文研究方面,龚先生首先敏锐发现,西夏语音韵转换的现象皆有规律可循,而且这些转换现象跟西夏语的构词有关联。以前研究西夏文的俄国、日本、大陆学者,都没注意到这些现象。而事实证明,他所构拟的西夏音韵系统,证据确凿,坚实可靠。

据我所知,几十年来的孜孜以求,龚先生不但是世界两大语系之一——汉藏语系研究的专家,而且是国际上领先找回原始汉藏语的权威。

如痴如迷

余秋雨先生所言极是:“中国历史充斥着金戈铁马,但细细听去,也回荡着胡笳长笛。”而龚煌城先生,就是那绕过“金戈铁马”的风云叱咤,却只在“胡笳长笛”的袅袅余音中默默探隐索微的学者。唯其如此,他的研究之路便显得更加寂寞与冷清,不仅艰辛备尝,而且无人喝彩。但他始终如痴如迷,乐在其中……

他出生于1934年12月10日,那是日治时代,小学五年级前一直被迫学日语至台湾光复。考上台湾师范大学后,他主修英语,副修法语。这时,他在语言上的兴趣和天赋开始脱颖而出。

其实,他在大学里并没有机会去修国文系的声韵学这门课。对于汉语声韵学的知识与见解,他完全是靠自修得来的。非本科专业而能如此深入,真是难得。而由声韵学到文字学、训诂学,他也都有所涉猎。

1958年大学毕业后,他在中学教了9年英语,同时又进修了德语、俄语。他在学习西洋语言时,发现这些语言都有“共同的来源”,同属于印欧语系。而他自己的母语——汉语,则发源于汉藏语系。对母语的热爱,使他开始将志趣转移到了汉藏语系的研究上。

“如果印欧语系的各种语言都可以找到源头,那汉藏语系的源头又在哪里呢?”他的兴趣来了。他说:“我愈不懂的,我就愈好奇,我就愈希望研究出来。”

为此,龚煌城辞别妻儿,毅然于1968年前往德国慕尼黑大学攻读历史比较语言学。这期间他对印欧比较语言学有了极为良好的掌握,奠定了他日后做汉藏语比较研究的基础。他爱好语言,也喜欢学习新的语言,靠自学学会了好几种欧洲语言。

他告诉我,他在留德期间,常听法语的广播,因而学会了听读法语。之后又学会了看俄文的资料——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终极目的,为汉藏语系研究所做的铺垫。

历时6年的寒窗苦读后,龚煌城于1974年获得了德国慕尼黑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该校将语言学包括在哲学学科中),并于1976年返回台湾,进入中央研究院继续他的研究。

汉藏语系有四大古典语言,即古汉语、古藏语、古缅甸语及西夏语。龚先生首先以古汉语、古藏语、古缅甸语构拟了原始汉藏语的元音系统。论文于1980年发表后,即受到国际语言学界的瞩目和肯定。

之后,他更是再接再厉。

仿佛天意垂青,就在这时,他与西夏语不期而遇。“西夏字复杂而且带有神秘的色彩,我就被吸引进去了。”同时他觉得西夏语既然是汉藏语的四大古典语言之一,做汉藏语的比较研究就不能把西夏语排除在外。

崛起于800多年前的西夏王朝,由于处于宋、辽等大王朝之间,战争不断,终于在顽强存活了189年之后,被所向无敌的蒙古铁骑所灭,语言也随之渐渐消失。后人学习西夏语,只能从支离破碎的西夏文献中寻根问底,在艰涩难懂的西夏文字中辨析拼读。西夏文字,在当今世界已没有几人能看得懂。又因远在海峡那边,无人指导不说,也没有字典可参考——他的研究难度可想而知。

怎么办?龚先生说:“我就用最笨的方法,一个字一个字剪开,再按照字号的次序把西夏字重新排列,终于把西夏字的字形与字义联系了起来。”

回忆往事,龚先生不禁感叹道:“那时研究的艰难,现在实在难以想象!”然而,龚先生却沉浸其中,默默探究了20余年的时光,甘苦自知。

西夏文字的研究,可谓解开历史语言学的一把钥匙。那么怎样才能重现汉藏语文发展、流传的过程呢?

龚先生用一个数学方程式的概念作了有趣的解释——

12世纪的汉文怎么念?如今大家都不晓得,这是一个X。当时的西夏文怎么念?也不知道,这是一个Y。可是借助流传至今的当时语言基本教材《番汉合时掌中珠》,却可以晓得X以及Y两者之间的关系。《番汉合时掌中珠》基本上是一本词汇对照的语言教材,把“今日”等日常的汉文词汇用西夏文注音出来,再把同个西夏文的词汇用汉字注音出来,便可以展开解读的工作,至少知道X与Y之间的关系。用流传下来的西夏文的韵书《文海》,再加上一些民间私修的类书当中的资料,西夏文,这个原本已死的语文,就在孜孜以求的龚先生手中全部复活了!

“可以说,龚煌城院士的每篇文章,无论是选题、立意,还是论据、结论,均经过缜密的思考、设计,论证谨严,循循善诱,总是给读者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是国际语言学界给予他的高度评价。

在西夏语言文字方面,龚先生的贡献可分语言、文字两大类。

语言学方面有:《西夏语的浊塞音与浊塞擦音》(1981)、《十二世纪末汉语的西北方音》(1981、1989)、《西夏语的音韵转换与语音拟构》(1989)、《西夏语的音韵转换与构词法》(1993)等;

文字学方面有:《西夏文字的结构》(1981)、《西夏文字中的汉字汉语成分》(1982)、《西夏文字衍生过程的重建》(1984)、《西夏文的意符与声符及其衍生过程》(1985)等。

常有人问龚先生会讲几国语言,“其实,他会讲几国语言并不稀奇,他还会讲很多消失了的语言。”台湾学者这样评价他,“总之,他学习各种语言的能力很强,确有特殊的天分,非常人能望其项背。”

龚先生一边做汉藏语的比较研究,同时也在台大、政大、中山大学等校兼课。1991~1992年,他担任东京外国语大学亚非语言文化研究所访问教授,负责编辑西夏语文词典。1996~1997年,他担任加州大学柏克莱校区东亚语系访问教授,并且两度担任美国暑期语言学研习班教授,讲授汉藏语比较研究。

他曾经幽默地说,别人都是教已知的学问,我却是去教自己还不知道的。台湾学者评价他,这种勇于尝试的精神,使他能够不断推出新的研究成果而令人折服,堪称学术界的楷模。

1995年,龚煌城先生以古汉语、古藏语、古缅甸语及西夏语构拟了原始汉藏语的介音、元音和韵尾。之后,又完成了韵母的构拟——龚先生重建汉藏语系的心愿就此圆满完成!

一生投入冷门的学问,他懂得甘于寂寞,早已习惯于没有人了解欣赏,也从不期待掌声响起。虽然他研究的汉藏语文、西夏语音均属冷僻,但他在方法学上的严谨却受到学界普遍的推崇。

光辉篇章

此刻,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本厚重的书——《西夏语言文字研究论集》,是祝贺龚煌城教授七十华诞纪念文集。2004年秋,这本书由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北方民族大学前身)资助出版,封面设计雅致古典,上有两只仙鹤蹁跹起舞。序言,则是由被龚煌城院士极推崇的称之为“西夏学泰斗”的李范文教授所作。

序言这样写道:“龚煌城教授是一位卓有成就的西夏学研究专家。他在西夏语言文字的研究领域辛勤耕耘数十年,不因袭旧说,不雷同他人,常发人之未发,言人所不曾言,对西夏语言、文字的研究贡献很大。我在西夏辞书《同音》的研究中,充分借鉴了龚先生的研究成果,我对龚先生在西夏学方面的杰出贡献,深深钦佩!”

——这是海峡两岸,一个大家对另一个大家由衷的敬意与赞叹呵!堪称一段佳话。

李范文先生还写道:“我诚恳地告诉读者,龚先生的学问很大,我还得继续研究学习。给他的文集写序,实在是有损龚先生的光辉篇章。但我作为他的读者,作为他的崇拜者,作为他的挚友,我愿承担这一使命。”

为什么会有如此之高的评价?范文教授言之有据——龚先生不仅拟测了西夏语音系,而且对西夏语音韵转换规律、音韵转换的起源、构词法、紧元音的起源、西夏语动词的人称呼应与音韵转换、西夏文字的结构、西夏文字的衍生、音符与意符的衍生过程、西夏语中的汉语借词、《类林》一书的汉夏对音研究,以及汉语宋代西北方音,均有深入细致的研究,且皆有创新,解决了西夏语音、语法一系列的疑难问题……

——难怪评价为“光辉篇章”,名副其实啊!

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对他的评价是,龚煌城院士一生谨严治学,尤其是在汉藏比较和西夏语文方面研究精深,贡献良多,同道中人引以为典范。

原来龚院士曾于2004年亲赴北大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讲学,不仅系统分享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而且促进了两岸学者的交流与合作。

——海峡两岸,山高水长,但血脉相通,文脉相通;心愿相近,学人相亲。

两岸学界公认,龚院士数十年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一、汉藏语的比较研究及汉语上古音研究:在韵母方面,把以往被认为十分复杂的汉藏元音对应关系加以爬梳整理,找出严整的对应规律,并据以构拟原始汉藏语的韵母系统。在辅音方面,从汉藏语比较语言学的观点,研究上古汉语带-r-及-i-的复声母及流音韵尾,提出一个既符合汉藏语的对应关系,又能解释汉语内部谐声现象及上古至中古音韵演变的假设。

二、西夏语文研究:在音韵方面,声母部分修正了过去学者的若干拟音;韵母方面首先发现音韵的转换现象,并探索各种转换的规律及其与构词法的关联,更进而探讨西夏语音韵的历史演变。在文字方面,发现西夏文字制作上的特征,建立西夏文字衍生过程的新理论。

三、宋代汉语西北方音的研究:根据汉夏对音资料,构拟12世纪末汉语西北方音的声母(韵尾)及韵母,为汉语西北方音从唐末至现代演变提供了一个中间的环节。

参加“第二届西夏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龚先生被西北第二民族学院正式聘为该校的客座教授。

1998年,他又获聘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学术委员。

大家公认,他对汉藏比较语言学的贡献,完全可以与19世纪几位欧洲学者对印欧比较语言学和20世纪德国学者对南岛比较语言学的贡献相媲美。更难得的是,他只在短短的二十几年(1978~2003)内就完成了这样艰巨的学术工作,其卓识与毅力,可敬可嘉!

心自如如

回想7年前,那次在“第二届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的采访,我在敬重之余,也十分理解龚先生的艰辛不易——以年迈之身跨越滔滔海峡,来一趟祖国的大西北,实在难得。会议期间,学术交流、参观访问,日程满满,他很是辛苦,故不忍过多打扰他。一些问题就没来得及深谈,只待日后。绝没想到,从此海峡两岸,再无缘相见。

2010年秋,蓦然惊闻,他已于9月11日在台北溘然长逝,享年77岁。我怅然良久,深感哀痛。唯有遥望海峡那边,念诵一段佛经为龚先生默默祈福,并决定完成这篇小文,以此微薄的心意来纪念这位语言巨匠……

回想与龚先生接触过程中,每每发现,那曾被我们大陆长期摧毁的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如温良恭俭让,如仁义礼智信,这些品格涵养,气质风度,倒常常在龚先生身上如影随形地自然流露,在他做学问和接人待物时尊重他人,通情达理,谦逊温和,彬彬有礼等多方面的细节上润物无声地表现出来,令人钦敬不已。

对此,北方民族大学束锡红教授所感所言堪为代表,她回忆道,作为学术泰斗的龚先生,在和我们进行学术思想交流以及合作过程中,实在是认真之极,谦和之极,特别是文质彬彬的风度,给我们全校师生都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龚先生走了,但他身边的人一直很感念着他对朋友、同事、学生的关心和善意。

1983年,他与一位同事一起到美国西雅图出席汉藏语言学会议。同事宣讲的论文是《台湾话的秘密语》。龚先生看了他的文稿之后十分赞赏,鼓励他说,“像这样的论文很好,你可以继续写下去,因为你受过现代语言学的训练。”之后,龚先生又多次和他恳谈交流,使同事受益匪浅。这位同事至今仍感念着他的真诚与善意。

他不仅对同事热心鼓励,对学生也非常负责。

龚先生常指导一些学生写论文,看到学生一些内容偏颇的论文,他会深不以为然,劝学生不要急于发表,要多多修改,斟酌完善,提出的观点一定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学生如今回忆起来含泪说,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为了我好。

“当初,尽管研究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但十分重情意的龚先生并没有忽略正常的家庭生活和休闲活动。”他的朋友说,他带着夫人到国外旅游的次数,可说相当频繁,欧洲、北美都常常去,还搭过邮轮去阿拉斯加旅游。因大女儿住在维也纳,他们夫妻就常到那边住上数周之久。“他们是好让人羡慕的一对夫妻啊!”龚先生的朋友莫不如是感叹。

龚夫人蔡盏老师则这样赞美龚先生:“他对家庭一直很是照顾爱护,他是很有良心的人。”据说,他们已是金婚伉俪。

龚煌城院士留给我的深刻印象是,内心很有热量,智慧很有能量。他身上既有大陆学者普遍具有的认真执著,又具备台湾学者特有的温文尔雅。在他身上既可看到曾仕强教授的睿智超然,又可触摸到蒋勋先生的温情和煦,而这两位都是我极尊崇的台湾文化大家。

龚先生殚精竭虑数十年取得的学术研究成果,早已集结为《汉藏语研究论文集》与《西夏语言文字研究论文集》两部巨著。龚先生逝世前正在准备完成的工作有:用中文写一部专著,扼要介绍西夏语音系统的构拟,“把构拟的方法和原则以清楚易懂的方式呈献给读者,使读者能了解我的拟音系统的根据何在。”同时,他还准备精心编纂一部含有例句的西夏语大词典——对此,海内外学界均表示出殷切期待,然而……

消逝,是人的宿命。失去了青春,我们还有生命;失去了生命,我们还有岁月;失去岁月,我们还有历史;失去了历史,我们还有文化,还有精神——那是寂寞深处一道明亮而温暖的光,恒久辉煌……

“屈平诗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数十年来,研究的冷僻与冷僻的研究,使龚先生走在曲曲弯弯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寂寞。

寂寞是一种境界。汪曾祺先生曾非常推崇那些“在多种事业里低头努力,很寂寞的从事于民族复兴大业的人。”

寂寞,无疑造就了龚煌城先生——安于寂寞,是龚煌城先生的定力;而安于寂寞却又不陷于寂寞,则是龚煌城先生的智慧与美德。

正如台湾星云大师的佛偈所云:“我看花,花自缤纷;我见树,树自婆娑;我览境,境自去来;我观心,心自如如。”

笔墨至此,感慨无限,海天遥望,合十祈愿:心自如如的龚先生,远行在那寂寞的路上,依然可见花自缤纷,树自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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